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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薄樱鬼]华灯初上·风间 (1)

    +1+

    银薇花其实很香,只是你从不了解。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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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很大,揉捏着大地,直至它被它所征服、所润湿,方才罢休。

    樱花的香味透过雨幕阵阵袭来,混合着春雨和泥土的那种新鲜,沁人心脾,全身心都瞬间仿佛被洗淘过一般。

    少年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静静地站立在石阶上,手紧紧地攥着,格外苍白。

    他清楚地记得,从这里到那里只要十三步。可这十三步,不知为何,在此时,却怎得也迈不开,自己只能呆呆地站在这里,任由这扇古老沉重的木门阻挡住春雨,阻挡住自己,阻挡住咽喉里哽咽着的无数话语。

    雨滴落到地上,落到伞上,也落到青墙灰瓦上交缠着的白花上面,轻溅开来。

    ——那是银薇花,是她最喜欢的花。小时候自己还经常和她跑到城北的那条小桥边上,一躺就是一个下午,目光涣散地看着银薇花那毛茸茸、泛着银光的花冠被风轻轻捋过,就像他儿时家中屋檐上所悬挂着的风铃一样,还摇一摇,似乎发出来清脆响亮的声音来。

    那些都是最美好的回忆。

    在自己度过的岁月之中,她,无疑是最为珍惜的东西。伴随着那天的那一个吻,两人便似乎合为了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再也无法分离……

    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色,随即又恢复正常。

    那些时光,是自己终不想遗失的财宝,就如同当初爷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教导自己要守护的风间家和风间家的尊旨一样,被牢牢地记在心里,不曾改变过。

    ……也正是因为不曾改变过,所以……镜,抱歉。

    风间千景抬头,透过面前薄弱的雨幕,似是最后地看了一眼那扇高大、古朽的红漆梨木门,最终黯然转身离去,脸上的泪肆意奔腾。身后坠落的樱花瓣被雨水狠狠击打,毫无生机地跌落到地上,不复存在。

    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雨中,她才敢松下心来,整个身体却是控制不住地跌落,只得无力地依靠着木门慢慢滑落到地上,这才算是找到了一个依靠点。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还有些痛,有些东西似乎在挣扎,在喧嚣,却怎么也挣脱不出这个笼子,无法逃脱。

    她一直都在门口,他也知道——毕竟是风间家的少爷,未来的西国鬼王,怎么可能连她自己的呼吸都没察觉到,无非就是和她一样——都不想再见到彼此罢了。

    刻意地选择逃避,刻意地不再谈起关于对方的话题,刻意地埋葬一切以往彼此之间的幸福,只是为了更好的离开。

    你不进来,我也不出去。

    这场雨,就当做是我们的纪念。纪念这个日子,纪念这个时刻,纪念我们将彼此忘记,纪念我们荒唐的过往。

    从此,别过。

    雨水从空中降落,稀疏地落到绪方镜的脸上。两股混合成一股,从眼角暗暗流下,溅落到青玉石板上,宛如一颗玉珠,碎裂开来。

    模糊的视线中,一朵朵银花在墙头杳然绽放。

    耳边又是响起了谁的话语,宛如钟响:

    “喂,以后……你,就嫁给本大爷吧。”

    笑容终是再也忍不住,在嘴边苦苦地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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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谁都知道在这之后,日本——这个已被幕府间接统治了两百多年的国家,必将有所改变——甚至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风间千景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了本家,前往京都。

    他身上负有使命,也带有对于萨摩藩的报恩。

    ——不过还有另一个他需要,或者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临走前,父亲把他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千景,你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过去你和她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想戳穿罢了。”

    “不过现在也该做个决断了。”

    “所以,你走吧。去京都,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不必多言,他自然明白了父亲话中隐藏的意思。爱情和整个风间家,相比之下,他毅然地选择了后者。

    所以在两年之后——也就是他正式成为西国之王后,他踏上了北上之路,带着自己的两名下属和无数隐藏在暗中的护卫,离开了那片养育了自己多少年的地方,没有回头。

    那一年,风间千景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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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方镜踉跄地从庭院里站起来,似乎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酒鬼,走起路来一摇一拐,随时看着都有要摔倒的可能。

    院里的樱花和银薇花相簇,惹得一阵香。

    她搀扶住一旁的石桌,慢慢地坐了下来,显得有些无力。

    一夜雨过后,一切都被浸泡了一遍,都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朝气和活泼,可她的心里却有一朵花正在渐渐枯萎——以极快的速度。

    她无话可说。

    就像是一阵狂风猛地吹过,还夹杂着生硬干燥的土地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席卷整片天地,不给她一点的反应时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心中最隐私的那一部分被残忍地活活撕开,展现在天地面前——她甚至于还来不及流泪。

    死死地将记忆摁下去,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又任由这些泛黄的回忆浮上水面,将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水潭重新染成酸苦、泥泞的烂泥。

    她毅然地掩住了脸,似乎在寻求最后一丝的防护,背后则是溃不成堪的废墟。

    绪方忽然觉得很累,耳边回想着的一直是母亲去世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叨叨絮絮,就像是那些驾着船、金发碧眼的男人们所带来的什么“电报机”一样,单调而还一味在不断重复的按钮声,就像是小时候偷偷听学堂里那些老师们的朗读声,枯燥无味。

    ——可此时这味同嚼蜡的句子却在自己的耳边变得越发清晰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深刻,仿佛就要占据整个大脑的意识似的。

    绪方觉得自己的咽喉突然有些难受,就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一般,呼吸倏地变得艰难起来。

    母亲那干燥、毫无血色的嘴唇一上一下,吐出的字眼宛如钟声般敲打着整片神经,一字一顿,连她临死时急促的呼吸都是那么明显。

    她说——

    她说——

    她说——

    门外突然有一阵喧嚣声,一个深蓝色的人影渐渐进入了她的视线。

    ——是谁?是他吗?不是…… 他已经离开了,彻底地走了……

    ——那,又会是谁呢……?

    麻木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回转,似乎从混沌中脱离出来,思维也变得清醒起来。脸前刚刚出现的面孔她却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几乎就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小一。”

    被叫做小一的那男子在听到之后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绪方的秀发,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栾……”

    “栾……”

    “栾……”

    三声呼唤,平淡的声调里竟是隐藏了一丝哽咽与怀念,就算他此时闭着眼睛,也可以很轻松地猜到那眼眸里有事蕴含了多少深沉。

    绪方在斋藤一抱住她的一瞬间就彻底放松了下来,似是安抚性地也抱紧了他的腰,静静地将脸埋入厚重温暖的蓝衣之中,一言不发。

    “你回来了……。”

    “是。”

    “还要再走?”

    “……是。”

    “……一定要平安……”

    “栾…… 等我回来之后,就嫁给我……当妻子吧……。”

    问出这句话之后一片沉寂,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他也静静地等着。良久,斋藤甚至以为自己已经等待了一个世纪,心中原本燃起的希望和期盼也早已无声地熄灭。惨淡开口:

    “栾,如果你……”

    “好。”

    怀里棕发的女子忽然抬起头来,眼底带着一丝决然。

    斋藤无声地皱了皱眉,以来表示询问。

    “我答应,等你回来,我就嫁给你。”

    如果斋藤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在场的话,他们一定会大呼小叫:开玩笑!那个面瘫怎么可能露出温柔的表情!

    ——不过事实证明,这的确可能。

    +2+

    再相见时,竟无言。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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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间千景再一次见到绪方镜是在七年以后,那时自己早已娶了千鹤为妻,眼看着千鹤她的肚子也快大了起来,一切都沉浸在活泼的夏风中。

    他最近不知为何,经常会去那些酒馆里,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在那里静静的坐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清酒,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那是一个平凡的下午,他照例离开了家,沿着街道向城南走去。

    街头人很多,来来往往,嘈杂不堪。街旁树上的蝉还在不停地鸣叫着,仿佛即使叫破了嗓子也一定要把高音唱上去一样。小贩们的叫嚷声与店铺里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不断吸引着人们停下脚步,走进店里去看一看。

    看着这一切,他突然觉得特别的烦闷——即使他在劝说自己不要太注意这些事情,但是天生骨子里对于人类的鄙视还是无法掩盖。

    风间千景有些不耐地快步走入酒馆,自然而然地就上了楼去——楼上那一间房,是自己独用的,所以不会有人来打扰。

    三楼是那些贵族或者有身份的人才能使用的,所以他才会挑了这样一个地方来休息。

    “最近可有任何异常?”风间千景凝神看着艺妓阿浔为他慢慢将酒杯倒满,随意地问道。

    “风间大人,最近并无任何异常。只有一些酒客们说最近新上任的天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计划——他们都说这将是一个足以改变我们生活的计划。”

    阿浔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回答,不敢有一丝疏忽。

    “呵……”风间端起酒杯,轻哼了一声,口气有些不屑。

    见此,阿浔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一旁跪着,不敢出一声大气,生怕让这位大爷生气——毕竟他的性子她即使在跟随了他这么多年,也依旧是猜不透。

    忽的,门外竟是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突兀。

    “大人,在下这就出去看一下。”阿浔抬头看了一眼男子似是因为被打扰而渐渐变得不耐的神情,忙下意识地说道,并试图起身出去。

    “让他们闭嘴。”

    “……是。”

    阿浔起身微微鞠躬,立刻跑到走廊上一看究竟。

    屋子里没有点灯,门也挂上了一层布纱以来防止外面人偷窥。风间千景看着自己面前的光随着门的合拢而逐渐变暗、消失,自己的影子也融入了这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他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夜,自己孤独地站在森林中,被迫去完成所谓的少主训练——当时的自己年仅九岁,别人家孩子还在父母怀里安然入睡的时候,他却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对抗森林里未知的一切——包括负有攻击性的野兽。

    ——一切都低迷着,沉浸在夜的咆哮之中。

    风间千景重重地向后倒去,把头靠在墙壁上,就像是一个无可所依的人,溺水在湖中,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向深处沉浸,而自己的灵魂却停留在上空,带着无限的讽刺与自嘲看着路过的人们都面色呆滞,没有一个人曾注意到自己——即使自己下一秒就会消失在无底的黑暗之中。

    即使后来有人看见了他,伸手想把他救起来,后来的自己不还是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臂,宁愿远离……不是吗……?

    门外还是吵闹声一片,他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满是对于人类的不屑和轻蔑。

    半晌,看来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声音也终于停止了下来,走廊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阿浔跪地缓缓拉开了门,“抱歉,让您被打扰了。”

    “啧,时间有些太长了吧。”

    “……大人非常抱歉,因为刚才那位客人可能是喝醉了,一直拉扯着一位路过的妇女,。”

    “哼。”风间千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看着清酒里自己的倒影,阿浔见此,也只得扭身将门拉上。

    光线一点点减弱,他突然似是留恋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场景,却突然呆住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经过的那个身着紫衣的人,她的脸……

    风间千景倏地起身,推开呆愣住的艺妓,跑到了走廊上,四处张望。

    左边不远处那个紫色的身影还在慢慢走动,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拐角处了,他再也无法抑制地叫出口:

    “绪方镜……!”

    那女子脚下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风间千景暗暗压下心里无限的祈盼和焦虑,快步走到她身后,伸出手就试图抓住她的肩膀,让她扭过头来看一下。

    她却忽然开口了:“风、风间……”

    他愣住,动作停滞在半空中,眼瞳里有一丝惊讶,又有一丝惊喜,更多的则是无限的怀念。

    女子缓缓转过头来——

    他永远无法忘记的,那张脸。

    “果然是你……”

    “果然……。”

    风间千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手也克制不住地想摸一摸对面人的脸庞。

    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浔的声音有些仓促。

    “大人,大人……您怎么……啊,这位是老板娘的朋友,斋藤镜,刚才就是她被那位客人所纠缠。”

    喜悦突然被瓦解,迎面而来的则是一阵阵苦涩和失落。

    “你……已经,嫁人了吗……。”

    “没错。”

    他一瞬间有些眩晕,却是抑制不住地苦笑——即使一直在努力地将脸上的表情控制到最少。

    的确,这么多年了,也难怪……她现在梳的不都是已婚妇女的发鬓吗……

    绪方继续说着话:

    “应该该叫做风间老爷了吧……好久不见。”

    “抱歉没有和您怎么联系,因为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

    “不过我倒是听说您娶了一位妻子是吗?还有孕了吧?一定要嘱咐她好好休息啊。”

    “还有,如果您……”

    绪方的言语不停地涌入他的脑中,全部都是疏离、客套的话语,他突然很是厌烦。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的容貌,她的声音,他都一五一十地牢记在心中,为什么她现在却要这样对待他?明明看见了,明明清楚,为什么还要再次忽略我的情感?

    “够了!”

    他终于沙哑地开口。

    “为什么……”

    绪方镜偏过头去,不肯再看向风间千景的脸——生怕再看到和那么多年前一样的表情。

    “为什么……”

    “因为现在时代已变。”“你已是人夫。”

    “我已是人妇。”

    颓废一瞬间占据了风间千景的世界。

    手里变得空荡荡,原本属于她的味道早已飘散不见,即使握得再紧,也还是只接触到了一片又一片无用的空气。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者,就如同他七年前那一次的不辞而别,这一次,他依旧还是说不清他自己心中的感受——一瞬间全都涌上来,他分不清谁先谁后,甚至连到底它们都是些什么都分不清楚,只得任由它们乱作一团。分离,交杂,融合,脱离,最后变成了一堆复杂的混合体,就像是他小时候看到的线团一样,只要纠缠在一起,就怎么也分不开了。

    风间千景没有再理会一旁人们的神情,脑海里空成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又是怎么顶着一副与往常一样的气质度过这一个晚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心平气和地陪妻子入睡的——他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过去在干什么,现在在干什么,将来该干什么。

    风间千景又扭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妻子恬美的容貌,披衣起身走到了门外。

    外面月色正好,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院里种植的花香随风飘来,风间千景颔首看向远方。

    ——那是簇簇银薇花。

    所以说,他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

    绪方有些疲惫地回到家。

    “我回来了。”

    里屋忽然传出一声回应,伴随着人影的出现而变得越发清晰。蓝发男子轻轻笑了笑,眼里一片温柔。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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