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京都深潭，谁主沉浮
慕容珏虽是慕容府家的大公子，却因为久未在京里待着，整个慕容府，认识他的也不过几人。连着有好些下人，都当他是府里的门客，见着了也不行礼就直接走开了，气的慕容卿直呼要痛打这些奴才。
五弟稍安勿躁，不过是大哥我太久未露面，下人们生分了而已。
大哥，你就是好脾气，要是我，早就坐不住了。慕容卿气呼呼地说。
五弟，你也出去了这么多年，游历各方，是时候该敛敛脾性了，切不可孩子气，否则，我不在时，谁来帮衬爹爹。
大哥跟爹爹一样，成天悲春伤秋的，好生沉闷。
是啊，府里太寂寞了，尤其是娘亲的竹林，更是寂寞。慕容珏叹道。
好好的，提什么竹林。慕容卿皱着眉。
怎么，五弟不想念娘亲么？慕容珏不解。
不想。慕容卿回到的坚决。她待我不好。
怎会？你是她的儿子，她怎会待你不好？慕容珏解释道。
在她眼里，只有你才是她的儿子，你被奶奶带走了之后，她日日拿着你出生的襁褓以泪洗面，对我的哭诉是置之不理，从来没有抱过我，亲过我，从来没有带我睡过，就连奶奶，也从来没见过我，她老人家也不喜欢我，要不，她怎么带走了你，二哥，三个，四姐和六妹，就是留着我在京里。
这些话，慕容珏是第一次听到。听到母亲对他的思念，听到五弟像个孩子一样得不到糖果吃干醋，听到一些他从未知道的事儿：娘亲对你定是好的，只不过，你日日伴她身边，才会不查，况且，你是爹爹的老幺，是他心头的肉，奶奶怎会把你抱走，让爹爹伤心呢？
才不呢！慕容卿皱着眉：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爹爹只是喜欢看着我想念娘亲罢了，因为府上的人都说，我很像娘亲，眉目里总有娘亲的影子，我闹不明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人的样子。也许，因此，爹爹才会看起来待我极好。
慕容珏看着皱着眉嘟着嘴的慕容卿，十多年不见，却不想，这个弟弟果真让他有做大哥的感觉。他长的像娘亲？慕容珏试图从慕容卿俊俏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是不是有一位端庄儒雅的女子的身影淡淡的浮现。却只听见慕容卿不喜地在边上抱怨：大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慕容珏顿然失笑了，是啊，他居然也像其他人那样当真想从年少的弟弟身上察觉一份久违的母爱：五弟，这些年，在府里还开心么？
慕容卿思索着：开心，应该吧。虽然爹爹待我还不错，但府里的下人总是冷冰冰的，尤其那个誉伯伯，时常不准我干这个，不准我碰那个，老是管着我，倒是大哥你，在苏城肯定是享福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苏城一定就是享福的呢？
因为有虬叔在啊，在我看来，虬叔是整个慕容府最好的人了。慕容卿说的坚定。
虬叔怎么好了？
大哥，整个慕容府我只觉得虬叔是真心待我的。知道么，只有他记得我的生辰，哪怕这么远，也会每年给我捎好玩儿的物件，其实，见虬叔还是娘亲走的那年，虬叔带你进京，我才看见他的，哪知，他竟待我如此上心 ，你说，他是不是慕容府里最好的人？
慕容珏沉思着：是啊，整个慕容府，看似繁华，却内里冰凉，没有平常人家的乐趣。或许，真的只有虬叔最知道别人的心思，比如，一个人待在京城没有娘亲的五弟，再比如，那个初入慕容府的医客，他待他们定然是好的。不然，那丫头为何苦苦追到京里也要为虬叔施针呢？
五弟，这些年，是大哥怠慢你了，娘亲走的早，爹爹公务缠身，应该是大哥多陪陪你才是，只可惜，大哥也是自顾不暇，好在有虬叔在，还能惦记着你。要不，就让虬叔在京里留下，陪你吧，也算大哥尽了一份心意。
慕容卿摇着头：不要，我早就知道虬叔是苏城慕容府生意上的好手，若然虬叔在这儿陪我这个阔少爷，苏城的生意又该谁打理呢？还是让他伴着大哥吧，弟弟不该胡闹的。
那，要不，你跟我回苏城可好？
慕容卿想着：算了，爹爹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慕容府定是寂寞的，若是连我都走了，那爹爹真是孤家寡人了。
慕容珏挠着慕容卿漫长的发丝：五弟，你可真是爹爹贴心的老幺啊。
大哥，做生意好玩么？慕容卿突然地问。
五弟可想试试？
我可没大哥那份定力，可以运筹帷幄，翻手云覆手雨。再说，生意场上那些尔虞我诈，想必，我是应付不来。
五弟可是在说大哥我狡猾，讽刺大哥我为了生意连亲事都可以牺牲？
那大哥你说呢？我就看的出来，那个跟着你来的姑娘对你是有情有义，你倒好，偏偏晾着别人不说，还要娶什么诸葛家的小姐，可不是为了生意舍了良知，你怎么就忍心让佳人伤心呢？
慕容珏盯着慕容卿，那个丫头对他的心意就那么明显么，就连刚刚见面的五弟也一眼识破了她的感情：五弟，你不知，大哥有苦衷啊。
慕容府在苏城已经好些年份了，一直垄断了苏城的布市，多少人瞧着眼红。近些年来，苏城是群英翘楚，不少豪门也林立丛生，尤为酿酒闻名的诸葛家最甚。前些时候，你二哥相中南门城外的一片地，本来是为了府里添置家业的，不想诸葛家的公子竟深夜到访，硬是让大哥把到嘴的肉给吐了出来，你说窝囊不？本来念及生意场上素有往来，也就算了，岂料诸葛家竟不肯罢休，硬是顺着南门城的地往上查，竟把清隐寺给端了出来。这些年，慕容府和清隐寺往来甚密，期间必然有些不光彩的地方，诸葛家咄咄逼人，不过是想看我慕容府出丑坏我门楣罢了。大哥我是长子，怎能于家业而不顾，只得修书要与诸葛家结百年之好，方才断了他们的念头。大哥，也是迫于无奈啊。
慕容卿听的有些出神，半晌才道：大哥，弟弟误会了。
慕容府确实有些冷清，比起苏城，是少了份人情味儿。想及慕容卿一人在这儿待了十多年，慕容珏也觉得心疼，或许，是该去问问虬叔的意思了。
慕容虬住在府里的北帐房，起初就是慕容虬早年在京里的居所，慕容珏轻车熟路，直径前来，推门时，慕容虬正跪在房里礼佛。
见是慕容珏进来，慕容虬慌忙起身，慕容珏看着他佝偻的脊背，竟有些不忍，忙上前搀扶：虬叔，不急。
大公子，怎有空来我这儿坐坐？说罢，为慕容珏沏上一壶茶。
早在府里的时候就听阿礼说，虬叔染上了顽症，本想探望的，只是琐事太多耽搁了，现下有了时间，这才过来看看。
大公子折杀老朽了。好在姑娘心灵手巧，日日为老朽施针，才免去了些苦痛，这裂纹症，恐怕过些时日也就好了去了。
但愿如此。慕容珏抿一口茶，环顾四周，房间的布置很简单，正厅有一处佛龛，缓缓腾升一些烟雾，看似非真非实：虬叔，还有礼佛的习惯？
哦，很多年没上心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自从去了苏城，这习惯也就没了。虬叔笑的有些腼腆。
礼佛自是好的，普度众生，及爱天下，为万物求生存，是大慈大悲之心。奶奶便是如此，待回到苏城，我告知奶奶，也为虬叔打一尊佛像放在屋里，供你礼佛。
大公子言重了，老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老夫人崇尚的是大乘佛教，而老朽不才，不过是小乘的信众，有些区别的。佛像还是免了，小乘有小乘的信法，大乘有大乘的理念，强求不得，若是让老夫人知道笑得信奉小乘，怕是会惹老夫人不高兴的。
一席话，慕容珏不好却词，只能颔首：虬叔，我有一事相商。
大公子请讲。
卿儿早些时候和我聊天说道，整个慕容府最喜欢你，你也知道，卿儿年少，娘亲走的又早，爹爹总是顾着朝廷，怕是冷落了卿儿，这些年，还亏得虬叔记得卿儿的大小事宜，方让这孩子对慕容府还有眷恋。
慕容虬一听，慌忙跪下：大公子，老朽知错，老朽身为慕容府家臣数年，却不晓得避嫌，私下里接济了五公子。念及老朽为慕容府劳苦一生的份上，还请大公子多担待，老朽也是一时心软，看五公子太过清苦，才没了规矩。
虬叔，你这是作甚？慕容珏搀起虬叔：我这是谢你呢，哪里怪罪你了，你有如此护主之心对待卿儿，我又岂会怪罪于你，我此番前来，不过是过问一下你的意思，愿不愿意留下来照拂卿儿的生活，奶奶那边，我自是会说的。
五公子可曾知道？
我跟五弟商量了，但他总是顾着苏城的生意，怕你留在京里，无人看顾生意，我想听下你的意思。
大公子，五公子所言极是，他现在已过及庰之年，想是已能照顾自己，现下还是苏城的生意重要，过些时日，大公子就要结亲，府里大小事宜，交由老夫人怕是身单力薄，当此之时，老朽怎能贪图享乐，只身退却呢？大公子，若是您嫌弃老朽碍手碍脚，自是可以把老朽留在京里吃闲饭，若然还赏识老朽，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慕容珏竟给生生堵住了嘴，看着慕容虬年迈的样子，想着他把最青春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慕容府，终身未娶，又怎好拂了他的心意。只得作罢，微叹着除了门。
站在慕容府偌大的荷花池边，慕容珏的心思是冷静的，有些事情意欲破土而出，有些事情却仍旧埋的很深：小乘佛教？果然有些意思。
慕容珏走向府里最大的佛堂，是娘亲的生前的佛堂，五岁那年，娘亲的遗体就安放在佛堂内，他见过一次。
佛堂很安静，没有前尘的香火来滋补佛像金身，却依旧看的出观音象安乐自得的样子。一个个的蒲团平展地铺就在地上，看来也是日日有人打扫，才保持了原貌。慕容珏继续往里走，推开一扇小门，是原先母亲礼佛的内间，做休息时用的，宽敞的卧榻并未显得陈旧，卧榻的的背靠有些日久积得的痕迹，慕容珏小心的触上去，仿佛可以摸到母亲温暖的体温和笑容。忽然，们及一处突起，轻轻一按，背靠竟裂出一道缝，打开，竟可以看见一块巴掌大的空间，里面是一尊小小的佛像，穿着金色的袈裟，露出半个臂膀，脑袋上并没有点香，这样的佛像，慕容珏还是第一次见，突然，脑袋像是被雷触动了某根神经，关上背靠，扎猛着跑向竹林。
竹楼子在渐黑的夜空下显得更加安静。慕容珏急急推开门，冲进内间，看到慕容老爷站在那里，只是一愣，并未多想，直到看见母亲的床榻边的门楣后有着一处小型的佛龛，那里供奉着一个身穿袈裟，露出半个臂膀的和尚，心竟如同跌入了冰谷，冷到了骨子里。
慌慌张张的作甚？慕容老爷拧着眉，看着大儿子气喘吁吁，也不解释。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慕容珏不答反问。
慕容老爷微叹一声：思念你母亲，睡不着，就过来了。
看来，爹爹是经常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奇，爹爹如此善待母亲，可真的了解她？慕容珏突然质疑。
你想说什么？慕容老爷震怒，好似自己的心情被人怀疑了一样。
爹爹怕是不了解吧，即便了解了，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比如有些人，你就无法忤逆。
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爹爹，奶奶不回府是因为母亲吧。
慕容老爷大惊。
奶奶定是很讨厌母亲，才会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抱走了我，硬是让母亲饱尝思子之苦。想来，母亲刚进府的时候，日子定然也不好过，不然，爹爹何苦费心为母亲造一处竹楼子，好与奶奶避开。
混账，你说这些干什么，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
爹爹，告诉我，你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十三岁那年，爹爹修书回苏城到底是为了何事？还有，母亲是怎么死的。思乡成疾，还是思子成疾？爹爹，母亲到底有什么秘密？
慕容珏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顾虑，太多的不知道和想要知道。只是，没人告诉他，没人知会他，却有一只黑手在操纵他，他讨厌这种无力感。
爹爹，难道你还察觉不到有人在憎恨着慕容府，恨不得我们所有人去陪葬么？那些你认为的秘密到底值不值得我们奉上性命，值不值得整个慕容府为之去死！
慕容老爷面色悲苦，只是闭着眼，后来，才叹了口气息，转身出门：别待太晚，会扰了你母亲的清净。言罢，就离开了。
慕容珏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回到房里，慕容珏便察觉有异：谁？
公子，是我。黑暗里，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阿礼，你怎么来了？慕容珏看着风尘仆仆，一身黑衣的慕容礼，有些诧异。
公子，事出突然，阿礼不敢飞鸽传书，只能亲自过来。
何事？
清隐寺被人烧了，官府说是不小心材房走水，我私下查过那些尸体，都是一刀封喉，像是府里林师傅的快刀。
哦？林师傅？他为何。。。。。。
小的还查到，林师傅早年是流浪艺人，因祖上债务险些被人了了性命，是二公子搭救了他，才入府做了武师。
二弟？又是二弟！他怎么如此沉不住气，难道我离府的事也跟他有关系？慕容珏眉头深锁。
公子托小人查的西陲的事有了些眉目，近些年，府里唯一去过西陲的只有虬叔，二公子，和京里的五公子，生意上的事儿都是二公子在打理，早年，虬叔还相伴而行，现在全部交由二公子一人经手。
诸葛公子说，近年来，西陲最大的事儿，就在这儿。言罢，慕容礼掏出一封信，递给慕容珏，慕容珏当下打开，大概一读，眉头拧地更紧了。
诸葛公子还稍小的带了点话。说着，慕容礼暧昧一笑。
什么话？
诸葛公子说，大公子屡屡探寻西陲事务，而他只能多次舍身深入西陲体察民情，看着西陲姑娘生的美丽端庄却又不能染指，再样下去，他会到西陲当和尚的。说着，慕容礼就抿嘴笑了。
慕容珏也只是笑，好个风流成性的诸葛蒙，连西陲姑娘的主意都敢打，旋即，像想起了什么：西陲有和尚么？我印象里，西陲是没有佛学的。
慕容礼答道：起先我也不明白，不过，听诸葛公子说，西陲佛学源远流长，和中土属两种支脉，中土信奉大乘佛教，而他们是小乘佛学，听闻，他们的祖师还曾经娶亲生子。
慕容珏面色顿变：小乘佛教？
公子，如何？慕容礼敏锐察觉到异样，问道。
回苏城！
小的为你备马。
不，你留下，偷偷潜在京里，帮我打听一件事。把这些年来为府里接生的稳婆，还有为府里看病的大夫全都寻到，一个也不能少。
是。慕容礼垂首，那公子你？
明日，我再回去。
第二日，慕容珏突称苏城有事要他打理，硬是要回苏城。碰巧慕容老爷上朝还未回府，慕容誉本想留着慕容珏再多待些日子，也不好开口，只能看着慕容珏打点行装，顷刻启程。
慕容珏走出了慕容府，看着住了一月余的府邸，还是觉得陌生，撞上五弟暧昧的眼神也说不清楚，只能低着头。
姑娘，慕容誉走上前，唤着端阳。
誉伯伯，何事？
姑娘，老朽看得出，你于大公子有意，老朽不情之请，大公子少时清苦，现在又尘世缠身，定是百般苦恼，若是姑娘能时时帮衬着大公子，为他排忧解难，老朽愿意供奉姑娘的长生牌位，日日上香。
誉伯伯，端阳大惊，誉伯伯，你言重了。端阳的命都是珏哥哥的，只要他不嫌弃，端阳愿意一辈子跟着他。
好姑娘，希望大公子能今早体谅你这份心意。
尘土随着马蹄纷飞在慕容府的朱漆大门前。
大哥，走好，有空常回来。五公子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
苍茫乾坤，远远传来慕容珏的声音：五弟，告诉爹爹，珏儿大婚之日，在苏城候着他老人家。
声音顺着风直直地灌进颠簸的马车里端阳的心上，忍不住的一阵揪疼。珏哥哥还是惦记着诸葛家的二小姐，当然，如果她是男人，也会喜欢那样的女子，老夫人说的极是，端庄贤淑，蕙质兰心，珏哥哥的母亲亦是那样画一般的女子，又有谁会喜欢像她这样不懂礼数，不懂妇德的女子。
姑娘，有心事？慕容虬坐在边上问道。
没，虬叔。端阳微笑：这些日子好些没？
好多了，多亏了姑娘，我这手上的裂纹已经快消尽了，想必，也就不劳姑娘每日奔波了。
那怎么行，端阳婉拒：虬叔，裂纹症一定要断根才可，不然，待到老年，怕是会影响寿辰，虬叔如此好人，定要长命百岁，所以啊，端阳一定会日日为虬叔施针，只待虬叔病根全除。
慕容虬当即笑了：姑娘真是心地善良，若是我慕容虬当真能年过百巡，定是要宴请姑娘了。
会的，虬叔，一定会的。
是的，会的，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结束的，端阳闭上眼，吻着窗外淡淡的青草香，一切都会结束的，再过些时候。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弟稍安勿躁，不过是大哥我太久未露面，下人们生分了而已。
大哥，你就是好脾气，要是我，早就坐不住了。慕容卿气呼呼地说。
五弟，你也出去了这么多年，游历各方，是时候该敛敛脾性了，切不可孩子气，否则，我不在时，谁来帮衬爹爹。
大哥跟爹爹一样，成天悲春伤秋的，好生沉闷。
是啊，府里太寂寞了，尤其是娘亲的竹林，更是寂寞。慕容珏叹道。
好好的，提什么竹林。慕容卿皱着眉。
怎么，五弟不想念娘亲么？慕容珏不解。
不想。慕容卿回到的坚决。她待我不好。
怎会？你是她的儿子，她怎会待你不好？慕容珏解释道。
在她眼里，只有你才是她的儿子，你被奶奶带走了之后，她日日拿着你出生的襁褓以泪洗面，对我的哭诉是置之不理，从来没有抱过我，亲过我，从来没有带我睡过，就连奶奶，也从来没见过我，她老人家也不喜欢我，要不，她怎么带走了你，二哥，三个，四姐和六妹，就是留着我在京里。
这些话，慕容珏是第一次听到。听到母亲对他的思念，听到五弟像个孩子一样得不到糖果吃干醋，听到一些他从未知道的事儿：娘亲对你定是好的，只不过，你日日伴她身边，才会不查，况且，你是爹爹的老幺，是他心头的肉，奶奶怎会把你抱走，让爹爹伤心呢？
才不呢！慕容卿皱着眉：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爹爹只是喜欢看着我想念娘亲罢了，因为府上的人都说，我很像娘亲，眉目里总有娘亲的影子，我闹不明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人的样子。也许，因此，爹爹才会看起来待我极好。
慕容珏看着皱着眉嘟着嘴的慕容卿，十多年不见，却不想，这个弟弟果真让他有做大哥的感觉。他长的像娘亲？慕容珏试图从慕容卿俊俏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是不是有一位端庄儒雅的女子的身影淡淡的浮现。却只听见慕容卿不喜地在边上抱怨：大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慕容珏顿然失笑了，是啊，他居然也像其他人那样当真想从年少的弟弟身上察觉一份久违的母爱：五弟，这些年，在府里还开心么？
慕容卿思索着：开心，应该吧。虽然爹爹待我还不错，但府里的下人总是冷冰冰的，尤其那个誉伯伯，时常不准我干这个，不准我碰那个，老是管着我，倒是大哥你，在苏城肯定是享福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苏城一定就是享福的呢？
因为有虬叔在啊，在我看来，虬叔是整个慕容府最好的人了。慕容卿说的坚定。
虬叔怎么好了？
大哥，整个慕容府我只觉得虬叔是真心待我的。知道么，只有他记得我的生辰，哪怕这么远，也会每年给我捎好玩儿的物件，其实，见虬叔还是娘亲走的那年，虬叔带你进京，我才看见他的，哪知，他竟待我如此上心 ，你说，他是不是慕容府里最好的人？
慕容珏沉思着：是啊，整个慕容府，看似繁华，却内里冰凉，没有平常人家的乐趣。或许，真的只有虬叔最知道别人的心思，比如，一个人待在京城没有娘亲的五弟，再比如，那个初入慕容府的医客，他待他们定然是好的。不然，那丫头为何苦苦追到京里也要为虬叔施针呢？
五弟，这些年，是大哥怠慢你了，娘亲走的早，爹爹公务缠身，应该是大哥多陪陪你才是，只可惜，大哥也是自顾不暇，好在有虬叔在，还能惦记着你。要不，就让虬叔在京里留下，陪你吧，也算大哥尽了一份心意。
慕容卿摇着头：不要，我早就知道虬叔是苏城慕容府生意上的好手，若然虬叔在这儿陪我这个阔少爷，苏城的生意又该谁打理呢？还是让他伴着大哥吧，弟弟不该胡闹的。
那，要不，你跟我回苏城可好？
慕容卿想着：算了，爹爹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慕容府定是寂寞的，若是连我都走了，那爹爹真是孤家寡人了。
慕容珏挠着慕容卿漫长的发丝：五弟，你可真是爹爹贴心的老幺啊。
大哥，做生意好玩么？慕容卿突然地问。
五弟可想试试？
我可没大哥那份定力，可以运筹帷幄，翻手云覆手雨。再说，生意场上那些尔虞我诈，想必，我是应付不来。
五弟可是在说大哥我狡猾，讽刺大哥我为了生意连亲事都可以牺牲？
那大哥你说呢？我就看的出来，那个跟着你来的姑娘对你是有情有义，你倒好，偏偏晾着别人不说，还要娶什么诸葛家的小姐，可不是为了生意舍了良知，你怎么就忍心让佳人伤心呢？
慕容珏盯着慕容卿，那个丫头对他的心意就那么明显么，就连刚刚见面的五弟也一眼识破了她的感情：五弟，你不知，大哥有苦衷啊。
慕容府在苏城已经好些年份了，一直垄断了苏城的布市，多少人瞧着眼红。近些年来，苏城是群英翘楚，不少豪门也林立丛生，尤为酿酒闻名的诸葛家最甚。前些时候，你二哥相中南门城外的一片地，本来是为了府里添置家业的，不想诸葛家的公子竟深夜到访，硬是让大哥把到嘴的肉给吐了出来，你说窝囊不？本来念及生意场上素有往来，也就算了，岂料诸葛家竟不肯罢休，硬是顺着南门城的地往上查，竟把清隐寺给端了出来。这些年，慕容府和清隐寺往来甚密，期间必然有些不光彩的地方，诸葛家咄咄逼人，不过是想看我慕容府出丑坏我门楣罢了。大哥我是长子，怎能于家业而不顾，只得修书要与诸葛家结百年之好，方才断了他们的念头。大哥，也是迫于无奈啊。
慕容卿听的有些出神，半晌才道：大哥，弟弟误会了。
慕容府确实有些冷清，比起苏城，是少了份人情味儿。想及慕容卿一人在这儿待了十多年，慕容珏也觉得心疼，或许，是该去问问虬叔的意思了。
慕容虬住在府里的北帐房，起初就是慕容虬早年在京里的居所，慕容珏轻车熟路，直径前来，推门时，慕容虬正跪在房里礼佛。
见是慕容珏进来，慕容虬慌忙起身，慕容珏看着他佝偻的脊背，竟有些不忍，忙上前搀扶：虬叔，不急。
大公子，怎有空来我这儿坐坐？说罢，为慕容珏沏上一壶茶。
早在府里的时候就听阿礼说，虬叔染上了顽症，本想探望的，只是琐事太多耽搁了，现下有了时间，这才过来看看。
大公子折杀老朽了。好在姑娘心灵手巧，日日为老朽施针，才免去了些苦痛，这裂纹症，恐怕过些时日也就好了去了。
但愿如此。慕容珏抿一口茶，环顾四周，房间的布置很简单，正厅有一处佛龛，缓缓腾升一些烟雾，看似非真非实：虬叔，还有礼佛的习惯？
哦，很多年没上心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自从去了苏城，这习惯也就没了。虬叔笑的有些腼腆。
礼佛自是好的，普度众生，及爱天下，为万物求生存，是大慈大悲之心。奶奶便是如此，待回到苏城，我告知奶奶，也为虬叔打一尊佛像放在屋里，供你礼佛。
大公子言重了，老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老夫人崇尚的是大乘佛教，而老朽不才，不过是小乘的信众，有些区别的。佛像还是免了，小乘有小乘的信法，大乘有大乘的理念，强求不得，若是让老夫人知道笑得信奉小乘，怕是会惹老夫人不高兴的。
一席话，慕容珏不好却词，只能颔首：虬叔，我有一事相商。
大公子请讲。
卿儿早些时候和我聊天说道，整个慕容府最喜欢你，你也知道，卿儿年少，娘亲走的又早，爹爹总是顾着朝廷，怕是冷落了卿儿，这些年，还亏得虬叔记得卿儿的大小事宜，方让这孩子对慕容府还有眷恋。
慕容虬一听，慌忙跪下：大公子，老朽知错，老朽身为慕容府家臣数年，却不晓得避嫌，私下里接济了五公子。念及老朽为慕容府劳苦一生的份上，还请大公子多担待，老朽也是一时心软，看五公子太过清苦，才没了规矩。
虬叔，你这是作甚？慕容珏搀起虬叔：我这是谢你呢，哪里怪罪你了，你有如此护主之心对待卿儿，我又岂会怪罪于你，我此番前来，不过是过问一下你的意思，愿不愿意留下来照拂卿儿的生活，奶奶那边，我自是会说的。
五公子可曾知道？
我跟五弟商量了，但他总是顾着苏城的生意，怕你留在京里，无人看顾生意，我想听下你的意思。
大公子，五公子所言极是，他现在已过及庰之年，想是已能照顾自己，现下还是苏城的生意重要，过些时日，大公子就要结亲，府里大小事宜，交由老夫人怕是身单力薄，当此之时，老朽怎能贪图享乐，只身退却呢？大公子，若是您嫌弃老朽碍手碍脚，自是可以把老朽留在京里吃闲饭，若然还赏识老朽，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慕容珏竟给生生堵住了嘴，看着慕容虬年迈的样子，想着他把最青春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慕容府，终身未娶，又怎好拂了他的心意。只得作罢，微叹着除了门。
站在慕容府偌大的荷花池边，慕容珏的心思是冷静的，有些事情意欲破土而出，有些事情却仍旧埋的很深：小乘佛教？果然有些意思。
慕容珏走向府里最大的佛堂，是娘亲的生前的佛堂，五岁那年，娘亲的遗体就安放在佛堂内，他见过一次。
佛堂很安静，没有前尘的香火来滋补佛像金身，却依旧看的出观音象安乐自得的样子。一个个的蒲团平展地铺就在地上，看来也是日日有人打扫，才保持了原貌。慕容珏继续往里走，推开一扇小门，是原先母亲礼佛的内间，做休息时用的，宽敞的卧榻并未显得陈旧，卧榻的的背靠有些日久积得的痕迹，慕容珏小心的触上去，仿佛可以摸到母亲温暖的体温和笑容。忽然，们及一处突起，轻轻一按，背靠竟裂出一道缝，打开，竟可以看见一块巴掌大的空间，里面是一尊小小的佛像，穿着金色的袈裟，露出半个臂膀，脑袋上并没有点香，这样的佛像，慕容珏还是第一次见，突然，脑袋像是被雷触动了某根神经，关上背靠，扎猛着跑向竹林。
竹楼子在渐黑的夜空下显得更加安静。慕容珏急急推开门，冲进内间，看到慕容老爷站在那里，只是一愣，并未多想，直到看见母亲的床榻边的门楣后有着一处小型的佛龛，那里供奉着一个身穿袈裟，露出半个臂膀的和尚，心竟如同跌入了冰谷，冷到了骨子里。
慌慌张张的作甚？慕容老爷拧着眉，看着大儿子气喘吁吁，也不解释。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慕容珏不答反问。
慕容老爷微叹一声：思念你母亲，睡不着，就过来了。
看来，爹爹是经常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奇，爹爹如此善待母亲，可真的了解她？慕容珏突然质疑。
你想说什么？慕容老爷震怒，好似自己的心情被人怀疑了一样。
爹爹怕是不了解吧，即便了解了，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比如有些人，你就无法忤逆。
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爹爹，奶奶不回府是因为母亲吧。
慕容老爷大惊。
奶奶定是很讨厌母亲，才会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抱走了我，硬是让母亲饱尝思子之苦。想来，母亲刚进府的时候，日子定然也不好过，不然，爹爹何苦费心为母亲造一处竹楼子，好与奶奶避开。
混账，你说这些干什么，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
爹爹，告诉我，你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十三岁那年，爹爹修书回苏城到底是为了何事？还有，母亲是怎么死的。思乡成疾，还是思子成疾？爹爹，母亲到底有什么秘密？
慕容珏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顾虑，太多的不知道和想要知道。只是，没人告诉他，没人知会他，却有一只黑手在操纵他，他讨厌这种无力感。
爹爹，难道你还察觉不到有人在憎恨着慕容府，恨不得我们所有人去陪葬么？那些你认为的秘密到底值不值得我们奉上性命，值不值得整个慕容府为之去死！
慕容老爷面色悲苦，只是闭着眼，后来，才叹了口气息，转身出门：别待太晚，会扰了你母亲的清净。言罢，就离开了。
慕容珏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回到房里，慕容珏便察觉有异：谁？
公子，是我。黑暗里，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阿礼，你怎么来了？慕容珏看着风尘仆仆，一身黑衣的慕容礼，有些诧异。
公子，事出突然，阿礼不敢飞鸽传书，只能亲自过来。
何事？
清隐寺被人烧了，官府说是不小心材房走水，我私下查过那些尸体，都是一刀封喉，像是府里林师傅的快刀。
哦？林师傅？他为何。。。。。。
小的还查到，林师傅早年是流浪艺人，因祖上债务险些被人了了性命，是二公子搭救了他，才入府做了武师。
二弟？又是二弟！他怎么如此沉不住气，难道我离府的事也跟他有关系？慕容珏眉头深锁。
公子托小人查的西陲的事有了些眉目，近些年，府里唯一去过西陲的只有虬叔，二公子，和京里的五公子，生意上的事儿都是二公子在打理，早年，虬叔还相伴而行，现在全部交由二公子一人经手。
诸葛公子说，近年来，西陲最大的事儿，就在这儿。言罢，慕容礼掏出一封信，递给慕容珏，慕容珏当下打开，大概一读，眉头拧地更紧了。
诸葛公子还稍小的带了点话。说着，慕容礼暧昧一笑。
什么话？
诸葛公子说，大公子屡屡探寻西陲事务，而他只能多次舍身深入西陲体察民情，看着西陲姑娘生的美丽端庄却又不能染指，再样下去，他会到西陲当和尚的。说着，慕容礼就抿嘴笑了。
慕容珏也只是笑，好个风流成性的诸葛蒙，连西陲姑娘的主意都敢打，旋即，像想起了什么：西陲有和尚么？我印象里，西陲是没有佛学的。
慕容礼答道：起先我也不明白，不过，听诸葛公子说，西陲佛学源远流长，和中土属两种支脉，中土信奉大乘佛教，而他们是小乘佛学，听闻，他们的祖师还曾经娶亲生子。
慕容珏面色顿变：小乘佛教？
公子，如何？慕容礼敏锐察觉到异样，问道。
回苏城！
小的为你备马。
不，你留下，偷偷潜在京里，帮我打听一件事。把这些年来为府里接生的稳婆，还有为府里看病的大夫全都寻到，一个也不能少。
是。慕容礼垂首，那公子你？
明日，我再回去。
第二日，慕容珏突称苏城有事要他打理，硬是要回苏城。碰巧慕容老爷上朝还未回府，慕容誉本想留着慕容珏再多待些日子，也不好开口，只能看着慕容珏打点行装，顷刻启程。
慕容珏走出了慕容府，看着住了一月余的府邸，还是觉得陌生，撞上五弟暧昧的眼神也说不清楚，只能低着头。
姑娘，慕容誉走上前，唤着端阳。
誉伯伯，何事？
姑娘，老朽看得出，你于大公子有意，老朽不情之请，大公子少时清苦，现在又尘世缠身，定是百般苦恼，若是姑娘能时时帮衬着大公子，为他排忧解难，老朽愿意供奉姑娘的长生牌位，日日上香。
誉伯伯，端阳大惊，誉伯伯，你言重了。端阳的命都是珏哥哥的，只要他不嫌弃，端阳愿意一辈子跟着他。
好姑娘，希望大公子能今早体谅你这份心意。
尘土随着马蹄纷飞在慕容府的朱漆大门前。
大哥，走好，有空常回来。五公子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
苍茫乾坤，远远传来慕容珏的声音：五弟，告诉爹爹，珏儿大婚之日，在苏城候着他老人家。
声音顺着风直直地灌进颠簸的马车里端阳的心上，忍不住的一阵揪疼。珏哥哥还是惦记着诸葛家的二小姐，当然，如果她是男人，也会喜欢那样的女子，老夫人说的极是，端庄贤淑，蕙质兰心，珏哥哥的母亲亦是那样画一般的女子，又有谁会喜欢像她这样不懂礼数，不懂妇德的女子。
姑娘，有心事？慕容虬坐在边上问道。
没，虬叔。端阳微笑：这些日子好些没？
好多了，多亏了姑娘，我这手上的裂纹已经快消尽了，想必，也就不劳姑娘每日奔波了。
那怎么行，端阳婉拒：虬叔，裂纹症一定要断根才可，不然，待到老年，怕是会影响寿辰，虬叔如此好人，定要长命百岁，所以啊，端阳一定会日日为虬叔施针，只待虬叔病根全除。
慕容虬当即笑了：姑娘真是心地善良，若是我慕容虬当真能年过百巡，定是要宴请姑娘了。
会的，虬叔，一定会的。
是的，会的，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结束的，端阳闭上眼，吻着窗外淡淡的青草香，一切都会结束的，再过些时候。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