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竹林唱
林若一震。
右手已经被人砍了？
难道，是那个欺负她的小厮？
“你这呆子！”霁月操着木梳子走到娣春的身边，朝着她的脑门儿狠狠敲了几下，“叫你别出去，你非说秀粉楼那个姑娘的胭脂好闻，买就买吧，出趟府回来又这般吓唬公主，真是找打！”
娣春抱着脑袋，满脸畏惧：“霁月姐姐，那具尸体真的很恐怖的！”
“能怎么个恐怖法儿？”霁月叉着腰杆儿，不屑地说。
“他，他，他——”娣春偷偷往林若身边挪了挪，然后一把抱住林若，“他浑身都是血，眼睛也是两个血窟窿，还没有手，秀粉楼的门口全红了……”
“就这样？”霁月睨着眼睛。
林若咽了一口唾液，抖了一下。
许是她想多了，可她还是觉得，那是浅化干的。
浅化——
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小厮？
不是已经砍了一只手了么？
眼前霎时重现浅化不动声色的笑容，她的脊背不由凉了半截。
“公主不必理会，这样的事，夏国每天不知有多少起。”霁月瞪了眼娣春。
娣春鼓着嘴巴松开林若，退后一步，让出了个位置给霁月。
霁月将镜子前的梅花簪子插在林若的发间：“若是事事都这般惧怕，那还怎么生活？”
“你曾见过死人么？”林若望了眼镜中霁月的影子，霁月神色静然。
“见过，”霁月说，“很多。”
“……？”
“我的家人，全都死在我的眼前。”霁月垂下眸子，掩盖掉眼中的波痕，“每一个，都是惨不忍睹……”
“对不起……”林若皱眉。
“霁月姐姐……”娣春呆呆道。
“没事。”霁月笑着抬起头，敲了下娣春的脑门儿。
洗漱完毕后，霁月便按照林若的吩咐拿出柜子里的小瓷瓶，倒了些药粉抹在了她的手上。
容介那个人不怎么样，但是，这药粉倒是好用的很。
只一夜罢了，她手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可头上的撞伤——
还是有点儿疼。
林若望着镜子里的额头，有点儿红肿。
猜想——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撞墙自杀未遂罢。
看来下次还得问问容介，他这好用的药粉到底是在哪儿买的。
桌上。
布好了早膳。
林若简单吃了一些，便独自出了怡景园。
霁月和娣春本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可却被林若偷偷溜掉了。
容府是个讲究景色的地方。
虽然其中建筑占地不少，但更多的却是花草树木的地盘。
怡景园雍容华贵，多半是以名贵的牡丹和兰花之类作为点缀。
沁园养尊处优，里面种的是些宁神的花卉。
朴尹娴住的春红园与怡景园差不多。
然而，青竹园却是翠竹。
一大片竹林子。
林若曾经路过那片竹林，却没能进去看看。
今日无聊，闲逛着，就到了竹林。
阳光在竹叶之间轻轻地弹。
金黄之下，细长的竹叶变得更加鲜绿。
竹林的南侧有一个荷塘，里面种了大片莲花，只是现在还没到莲花盛开的时节，唯有一些白莲叶子接天铺展。
一些翠嫩的新叶上面，停了红色的蜻蜓。
荷塘中还养了各色的鲤鱼，在荷叶底下打着转儿。
林若蹲在荷塘边，望着池中鲤鱼戏耍。
许是委实太无聊，这样傻的姿势，她竟然保持了半个时辰。
忽然。
一缕丝竹传入耳间。
琴声潺潺如流水，悠然似滚珠戏玉。
林若不由听得痴了。
她自小熟络音律，又得琴圣——古枫真传。
十岁时，便因一曲《离殇》惊艳赵国，还意外钓到了赵国太子赵刑，被封为新一代琴圣。
可是——
这个人的琴艺，竟然不输她几分。
林若顺着琴声寻找过去。
竹林幽深。
筛落的阳光细碎浅淡，让人有了几分寒意。
地面上。
细长的竹叶积了一层。
好似凋落的青春。
灰泥柔软。
拳头粗的竹子高耸入云。
微风轻擦。
萧萧竹叶微微摇摆。
青石板干净无尘。
男子坐在青石板上，膝上放着一把古琴。
细指拨动，便有弦乐翩翩飞出。
绛紫色的云袖灌了碎风，如发舞乱。
长睫微垂，双瞳好似琥珀色的琉璃。
霜姿闲雅。
斑驳日华下，玉颈诗意光泽。
气息光亮至美。
他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宁静安详。
安详到——
她不忍打扰。
林若呆呆地望着垂眼抚琴的容介。
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
就如昨晚一般，奔腾，狂乱。
她低下头，双手按在胸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吐气。
可是，心头的怦然却未消失。
林若皱眉，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来了？”
容介将手轻轻地放在了琴弦上，乐声戛然而止。
她正憋着气，却突然闻见这么一道醒耳的声音，不由一吓，揪着衣襟咳嗽起来。
容介抬眸，望着林若。
这么一眼，让林若更加无措起来。
羞窘地背过身子，咳嗽却变得更加厉害了些。
她急得直捶胸口，抹了抹眼角咳出的眼泪，很悲愤。
容介起身将古琴放在了青石板上，竹林筛下的阳光映在他的皮肤上，就像映在了羊脂白玉瓷瓶的瓶身。
竹林里，有妖娆的雾气。
香风扑鼻。
细枝扭腰。
和煦的风儿温柔过境。
吹起她背上的散发，如柳晃动。
他扶住她的肩，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怎么这样大意。”
林若刚刚才缓了些，被他这样一吓，又咳得更加厉害了几分。
去——
去——
去你的！
她躲开他的手，揪着衣襟靠在了旁边一根翠竹上。
眉心千千结。
林若咬住嘴巴，强忍住不咳嗽。
过了好半天，酝酿得差不多了，才哑着嗓子道：“对、对不起，我马上走。”
“你不就是想这样么？”容介负手，“一个体贴的丈夫？”
他的眸子，好像染上了幽蓝的光。
凌厉地望着她，如针一般，直直地刺进她的心底。
那样的神色，看得她心颤。
难道刚才……都是装的？
果然如此。
就只是为了羞辱她。
就只是这样。
“……”林若紧抿双唇，不说话。
“只要你不离开，我会陪你演这出戏。”容介的眉峰挑出冷意，望着她，“满足你的要求。”
只要她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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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已经被人砍了？
难道，是那个欺负她的小厮？
“你这呆子！”霁月操着木梳子走到娣春的身边，朝着她的脑门儿狠狠敲了几下，“叫你别出去，你非说秀粉楼那个姑娘的胭脂好闻，买就买吧，出趟府回来又这般吓唬公主，真是找打！”
娣春抱着脑袋，满脸畏惧：“霁月姐姐，那具尸体真的很恐怖的！”
“能怎么个恐怖法儿？”霁月叉着腰杆儿，不屑地说。
“他，他，他——”娣春偷偷往林若身边挪了挪，然后一把抱住林若，“他浑身都是血，眼睛也是两个血窟窿，还没有手，秀粉楼的门口全红了……”
“就这样？”霁月睨着眼睛。
林若咽了一口唾液，抖了一下。
许是她想多了，可她还是觉得，那是浅化干的。
浅化——
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小厮？
不是已经砍了一只手了么？
眼前霎时重现浅化不动声色的笑容，她的脊背不由凉了半截。
“公主不必理会，这样的事，夏国每天不知有多少起。”霁月瞪了眼娣春。
娣春鼓着嘴巴松开林若，退后一步，让出了个位置给霁月。
霁月将镜子前的梅花簪子插在林若的发间：“若是事事都这般惧怕，那还怎么生活？”
“你曾见过死人么？”林若望了眼镜中霁月的影子，霁月神色静然。
“见过，”霁月说，“很多。”
“……？”
“我的家人，全都死在我的眼前。”霁月垂下眸子，掩盖掉眼中的波痕，“每一个，都是惨不忍睹……”
“对不起……”林若皱眉。
“霁月姐姐……”娣春呆呆道。
“没事。”霁月笑着抬起头，敲了下娣春的脑门儿。
洗漱完毕后，霁月便按照林若的吩咐拿出柜子里的小瓷瓶，倒了些药粉抹在了她的手上。
容介那个人不怎么样，但是，这药粉倒是好用的很。
只一夜罢了，她手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可头上的撞伤——
还是有点儿疼。
林若望着镜子里的额头，有点儿红肿。
猜想——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撞墙自杀未遂罢。
看来下次还得问问容介，他这好用的药粉到底是在哪儿买的。
桌上。
布好了早膳。
林若简单吃了一些，便独自出了怡景园。
霁月和娣春本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可却被林若偷偷溜掉了。
容府是个讲究景色的地方。
虽然其中建筑占地不少，但更多的却是花草树木的地盘。
怡景园雍容华贵，多半是以名贵的牡丹和兰花之类作为点缀。
沁园养尊处优，里面种的是些宁神的花卉。
朴尹娴住的春红园与怡景园差不多。
然而，青竹园却是翠竹。
一大片竹林子。
林若曾经路过那片竹林，却没能进去看看。
今日无聊，闲逛着，就到了竹林。
阳光在竹叶之间轻轻地弹。
金黄之下，细长的竹叶变得更加鲜绿。
竹林的南侧有一个荷塘，里面种了大片莲花，只是现在还没到莲花盛开的时节，唯有一些白莲叶子接天铺展。
一些翠嫩的新叶上面，停了红色的蜻蜓。
荷塘中还养了各色的鲤鱼，在荷叶底下打着转儿。
林若蹲在荷塘边，望着池中鲤鱼戏耍。
许是委实太无聊，这样傻的姿势，她竟然保持了半个时辰。
忽然。
一缕丝竹传入耳间。
琴声潺潺如流水，悠然似滚珠戏玉。
林若不由听得痴了。
她自小熟络音律，又得琴圣——古枫真传。
十岁时，便因一曲《离殇》惊艳赵国，还意外钓到了赵国太子赵刑，被封为新一代琴圣。
可是——
这个人的琴艺，竟然不输她几分。
林若顺着琴声寻找过去。
竹林幽深。
筛落的阳光细碎浅淡，让人有了几分寒意。
地面上。
细长的竹叶积了一层。
好似凋落的青春。
灰泥柔软。
拳头粗的竹子高耸入云。
微风轻擦。
萧萧竹叶微微摇摆。
青石板干净无尘。
男子坐在青石板上，膝上放着一把古琴。
细指拨动，便有弦乐翩翩飞出。
绛紫色的云袖灌了碎风，如发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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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呆呆地望着垂眼抚琴的容介。
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
就如昨晚一般，奔腾，狂乱。
她低下头，双手按在胸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吐气。
可是，心头的怦然却未消失。
林若皱眉，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来了？”
容介将手轻轻地放在了琴弦上，乐声戛然而止。
她正憋着气，却突然闻见这么一道醒耳的声音，不由一吓，揪着衣襟咳嗽起来。
容介抬眸，望着林若。
这么一眼，让林若更加无措起来。
羞窘地背过身子，咳嗽却变得更加厉害了些。
她急得直捶胸口，抹了抹眼角咳出的眼泪，很悲愤。
容介起身将古琴放在了青石板上，竹林筛下的阳光映在他的皮肤上，就像映在了羊脂白玉瓷瓶的瓶身。
竹林里，有妖娆的雾气。
香风扑鼻。
细枝扭腰。
和煦的风儿温柔过境。
吹起她背上的散发，如柳晃动。
他扶住她的肩，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怎么这样大意。”
林若刚刚才缓了些，被他这样一吓，又咳得更加厉害了几分。
去——
去——
去你的！
她躲开他的手，揪着衣襟靠在了旁边一根翠竹上。
眉心千千结。
林若咬住嘴巴，强忍住不咳嗽。
过了好半天，酝酿得差不多了，才哑着嗓子道：“对、对不起，我马上走。”
“你不就是想这样么？”容介负手，“一个体贴的丈夫？”
他的眸子，好像染上了幽蓝的光。
凌厉地望着她，如针一般，直直地刺进她的心底。
那样的神色，看得她心颤。
难道刚才……都是装的？
果然如此。
就只是为了羞辱她。
就只是这样。
“……”林若紧抿双唇，不说话。
“只要你不离开，我会陪你演这出戏。”容介的眉峰挑出冷意，望着她，“满足你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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