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表妹认亲
李崇和太子带着一群王孙公子浩浩荡荡走来，差点被那小宫婢撞上。李崇抚掌大笑，道：“四郎，你果真装醉，还有闲情逸致调戏我的宫人！”
崔熙俊反驳道：“你那宫人可是哑巴？偷偷看我半晌，一句话不说就跑走了。”
“又是个看崔郎看呆了的小娘子吧？”太子笑道，“崔四郎每进宫一趟，都不知要勾走多少宫婢芳心，着实可恶！”
郑驸马已喝得半醉，手舞足蹈道：“好说，下次崔四郎再来赛马球，必要戴个面具，效仿兰陵郡王。”
崔熙俊拱手作揖，道：“多谢驸马夸奖。”
太子笑着推郑驸马，道：“你这是夸他，长了他们球队的威风！”
众人又起哄去灌郑驸马的酒。
崔熙俊在一旁袖手旁观，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有些萧索。
李崇抱着一大盘子刚切好的烤羊肉，过来和他挤坐一起，一边毫无风度地往嘴里塞羊肉，一边含糊问道：“怎的？赢了球，却不见你多高兴。”
崔熙俊从他盘子里抓了一把烤肉，道：“只是想起了故人……我那段家表兄，马球之术极好的。之前在蕲州，还和他约着回京一同狩猎击球。哪想转眼就……”
李崇咽下嘴里的食物，撇嘴冷笑，道：“段家父子分明做了替罪羊，满朝百官心知肚明。那毒妇当她自己打得好算盘，只管保自己兄弟，不顾百姓死活。不仅是御史们，丞相太傅亦为段刺史言不平。只是如今北地正在鏖战，怕朝廷动荡让前线战士分了心，才暂时压下。你且看好了，等收服了失地，自会一一清算，赏功罚过，为段家洗清污名。韦家那狗奴之过，自有他担去。”
崔熙俊手里把玩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剔骨小刀，眼眸里都映着一抹雪色，神情肃然，愈发显得心思沉沉。
“四郎，请移步。”
一个青衣外婢正站在帷帐之旁，朝崔熙俊行礼。帷帐后都是女眷，这婢子显然是哪位名媛贵女带来的贴身婢子。
李崇脸上的凝重一扫而散，哈哈带笑，打趣道：“难怪说没有调戏我的宫人，原来另有佳人在等你。”
“三郎别胡说。”崔熙俊起身道，“那是我大姐身边的婢女。”
太子李盛本在和人笑闹，偶然转过身去，就看到不远处的帷帐后，一个皓白的手腕伸出来拉扯了崔熙俊的袖子一下，上面套着的金手环折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绡纱罗裙随风轻轻摆了摆，一阵幽香似乎淡淡飘来。
只这一瞥，他便认出帷帐后的人是崔熙芳。挂在嘴角的笑未褪去，人却已经怔住，思绪一下子飞回了数年前的曲江水边，那场惊艳的邂逅至今还历历在目。
崔熙俊神色凝重地向太子告辞，他都有些神不守舍。待回过神，崔郎早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
大明宫侧方小门打开，青衣郎君匆匆而出，跃上马背，朝南奔驰而去。
四月的春光洒在长安路树成荫的大道上，也洒在冷清肃静的段家院落之中。
段老夫人居住的寿安堂中，奴仆肃然侍立，丫鬟婢子行动井然有序，行走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远在旁侧的南厅里，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其中还混合着安神香那甜甜的气息。
刘玉锦不安地拉了拉丹菲的袖子，轻声说：“阿菲，我总觉得不妥。”
丹菲侧头打量她。刘玉锦穿着素锦高裙，绉纱小衣，罩着一件麻白诃子，头发挽成规矩的双鬟，用白丝帕束着，插着两只素银簪子。刘玉锦本就有些婴儿肥，哪怕近来奔波劳苦瘦了许多，也依旧不失丰润。所以虽然穿着孝衣素服，仍然一副娇生惯养的富家女郎姿态。
段二夫人姚氏看着她越发满意，就是半信半疑的段大夫人李氏也挑不出什么不妥来。刘玉锦彷徨紧张，面色楚楚，也正适合她父兄双亡，千里投奔的身份。就算举止上有点失礼，段家女眷们也当她毕竟在蕲州那等荒蛮之地长大，不及京中女郎们教养好。
刘玉锦被几位夫人盯得越发不自在，低声对丹菲道：“她们可是看出我是假的了？”
“怎么会？”丹菲漫不经心地安慰道，“我们初来乍到，她们看我们新鲜罢了。”
“可我怕得很。”刘玉锦紧拽着手帕。
“不过是要你假扮段宁江几日，侍奉一下老夫人罢了。总不好让老夫人白发送黑发吧？”丹菲道，“这本是行善，有何可怕的？你别总畏畏缩缩的，想想段宁江平日的高傲派头，你学个七分也就足够应付了。”
“我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教人认出破绽来。”
“那你就少说话。”丹菲叹气，“再说了，段二夫人认我做义女，将我们俩安置在一起，也就是为了让我提点帮衬着你。待会儿我随你一起进寝堂，你听我的话行动便是。”
刘玉锦当丹菲是自己的定心丸，听她这么说，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婢子从内堂出来，行礼道：“老夫人已醒，请各位夫人、女郎进去。”
两位段夫人起身朝里走，丹菲扶持着刘玉锦跟在姚氏身后，感觉得到刘玉锦细微地哆嗦。
内堂光线昏暗，陈设考究，北面摆着一张宽大的沉香木寝床，铺着厚褥，纱帐挂起，段老夫人就卧在其中。
段老夫人年近古稀，白发苍苍，衰老的五官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她自得知段氏父子殉国后就卧病在床，神智是一日比一日昏沉，眼看时日无多了。
刘玉锦战战兢兢地被段大夫人招到床边跪下。段大夫人微笑道：“母亲，您快看这是谁？”
段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道：“谁家的女郎，好生俊俏，就是不认得。”
段二夫人在旁边低头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哽咽道：“母亲，她是五娘呀！五娘寻回来了！”
“什……五娘？”段老夫人双目圆瞪，喉咙里咕噜作响，微颤颤地朝刘玉锦伸手。刘玉锦被她这样吓着了。丹菲不留痕迹地在刘玉锦身后推了一把，她才哆嗦着握住了段老夫人枯瘦的手。
“五娘？真是五娘？你可回来了！你教祖母好生挂念呀！”段老夫人激动不已，流着泪摸刘玉锦的脸。丹菲又推了刘玉锦一把，她跌进了老人怀中，被老夫人抱住，心肝儿肉地叫个不停。
刘玉锦吃了这么多哭，乍然被个慈祥长辈抱着抚慰，积压的辛酸苦楚全涌了出来。不待丹菲指点，她就搂住老夫人叫了声祖母，而后祖孙两人哭成一团。
段二夫人松了口气，心想如此一来，总算能交代过去了。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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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熙俊反驳道：“你那宫人可是哑巴？偷偷看我半晌，一句话不说就跑走了。”
“又是个看崔郎看呆了的小娘子吧？”太子笑道，“崔四郎每进宫一趟，都不知要勾走多少宫婢芳心，着实可恶！”
郑驸马已喝得半醉，手舞足蹈道：“好说，下次崔四郎再来赛马球，必要戴个面具，效仿兰陵郡王。”
崔熙俊拱手作揖，道：“多谢驸马夸奖。”
太子笑着推郑驸马，道：“你这是夸他，长了他们球队的威风！”
众人又起哄去灌郑驸马的酒。
崔熙俊在一旁袖手旁观，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有些萧索。
李崇抱着一大盘子刚切好的烤羊肉，过来和他挤坐一起，一边毫无风度地往嘴里塞羊肉，一边含糊问道：“怎的？赢了球，却不见你多高兴。”
崔熙俊从他盘子里抓了一把烤肉，道：“只是想起了故人……我那段家表兄，马球之术极好的。之前在蕲州，还和他约着回京一同狩猎击球。哪想转眼就……”
李崇咽下嘴里的食物，撇嘴冷笑，道：“段家父子分明做了替罪羊，满朝百官心知肚明。那毒妇当她自己打得好算盘，只管保自己兄弟，不顾百姓死活。不仅是御史们，丞相太傅亦为段刺史言不平。只是如今北地正在鏖战，怕朝廷动荡让前线战士分了心，才暂时压下。你且看好了，等收服了失地，自会一一清算，赏功罚过，为段家洗清污名。韦家那狗奴之过，自有他担去。”
崔熙俊手里把玩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剔骨小刀，眼眸里都映着一抹雪色，神情肃然，愈发显得心思沉沉。
“四郎，请移步。”
一个青衣外婢正站在帷帐之旁，朝崔熙俊行礼。帷帐后都是女眷，这婢子显然是哪位名媛贵女带来的贴身婢子。
李崇脸上的凝重一扫而散，哈哈带笑，打趣道：“难怪说没有调戏我的宫人，原来另有佳人在等你。”
“三郎别胡说。”崔熙俊起身道，“那是我大姐身边的婢女。”
太子李盛本在和人笑闹，偶然转过身去，就看到不远处的帷帐后，一个皓白的手腕伸出来拉扯了崔熙俊的袖子一下，上面套着的金手环折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绡纱罗裙随风轻轻摆了摆，一阵幽香似乎淡淡飘来。
只这一瞥，他便认出帷帐后的人是崔熙芳。挂在嘴角的笑未褪去，人却已经怔住，思绪一下子飞回了数年前的曲江水边，那场惊艳的邂逅至今还历历在目。
崔熙俊神色凝重地向太子告辞，他都有些神不守舍。待回过神，崔郎早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
大明宫侧方小门打开，青衣郎君匆匆而出，跃上马背，朝南奔驰而去。
四月的春光洒在长安路树成荫的大道上，也洒在冷清肃静的段家院落之中。
段老夫人居住的寿安堂中，奴仆肃然侍立，丫鬟婢子行动井然有序，行走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远在旁侧的南厅里，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其中还混合着安神香那甜甜的气息。
刘玉锦不安地拉了拉丹菲的袖子，轻声说：“阿菲，我总觉得不妥。”
丹菲侧头打量她。刘玉锦穿着素锦高裙，绉纱小衣，罩着一件麻白诃子，头发挽成规矩的双鬟，用白丝帕束着，插着两只素银簪子。刘玉锦本就有些婴儿肥，哪怕近来奔波劳苦瘦了许多，也依旧不失丰润。所以虽然穿着孝衣素服，仍然一副娇生惯养的富家女郎姿态。
段二夫人姚氏看着她越发满意，就是半信半疑的段大夫人李氏也挑不出什么不妥来。刘玉锦彷徨紧张，面色楚楚，也正适合她父兄双亡，千里投奔的身份。就算举止上有点失礼，段家女眷们也当她毕竟在蕲州那等荒蛮之地长大，不及京中女郎们教养好。
刘玉锦被几位夫人盯得越发不自在，低声对丹菲道：“她们可是看出我是假的了？”
“怎么会？”丹菲漫不经心地安慰道，“我们初来乍到，她们看我们新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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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要你假扮段宁江几日，侍奉一下老夫人罢了。总不好让老夫人白发送黑发吧？”丹菲道，“这本是行善，有何可怕的？你别总畏畏缩缩的，想想段宁江平日的高傲派头，你学个七分也就足够应付了。”
“我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教人认出破绽来。”
“那你就少说话。”丹菲叹气，“再说了，段二夫人认我做义女，将我们俩安置在一起，也就是为了让我提点帮衬着你。待会儿我随你一起进寝堂，你听我的话行动便是。”
刘玉锦当丹菲是自己的定心丸，听她这么说，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婢子从内堂出来，行礼道：“老夫人已醒，请各位夫人、女郎进去。”
两位段夫人起身朝里走，丹菲扶持着刘玉锦跟在姚氏身后，感觉得到刘玉锦细微地哆嗦。
内堂光线昏暗，陈设考究，北面摆着一张宽大的沉香木寝床，铺着厚褥，纱帐挂起，段老夫人就卧在其中。
段老夫人年近古稀，白发苍苍，衰老的五官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她自得知段氏父子殉国后就卧病在床，神智是一日比一日昏沉，眼看时日无多了。
刘玉锦战战兢兢地被段大夫人招到床边跪下。段大夫人微笑道：“母亲，您快看这是谁？”
段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道：“谁家的女郎，好生俊俏，就是不认得。”
段二夫人在旁边低头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哽咽道：“母亲，她是五娘呀！五娘寻回来了！”
“什……五娘？”段老夫人双目圆瞪，喉咙里咕噜作响，微颤颤地朝刘玉锦伸手。刘玉锦被她这样吓着了。丹菲不留痕迹地在刘玉锦身后推了一把，她才哆嗦着握住了段老夫人枯瘦的手。
“五娘？真是五娘？你可回来了！你教祖母好生挂念呀！”段老夫人激动不已，流着泪摸刘玉锦的脸。丹菲又推了刘玉锦一把，她跌进了老人怀中，被老夫人抱住，心肝儿肉地叫个不停。
刘玉锦吃了这么多哭，乍然被个慈祥长辈抱着抚慰，积压的辛酸苦楚全涌了出来。不待丹菲指点，她就搂住老夫人叫了声祖母，而后祖孙两人哭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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