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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我的家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既然到家了,那就先说一下我家的基本情况吧。

    先说一下我们家的住房。

    我家的住房是上海典型的弄堂房子。

    一般来说,上海弄堂房子的结构大体是这样的:弄堂极窄,窄到不能开进汽车。好在那时候的汽车一般人是坐不起的。进出弄堂能坐上人力车就不错了。把弄堂造得这样窄小,是与上海的地皮寸土寸金有关。这也是上海的地产开发商的精明之处。把弄堂造得窄小,就能省下一大笔资金。这窄而长的弄堂向左右两旁伸出几条更加窄小的分支,分支里面就是一栋栋的房舍了。打开这些房屋的大门,就是一个不大的天井,天井可供屋子里的住家户晾晒衣服,也能使整个房子显得亮堂些(因为弄堂里的房子挨得非常紧密,如果没有天井的话,房屋就太暗了)。过了天井,就是一条窄小的走廊,走廊两旁是左右厢房。过了左右厢房,就是厨房和卫生间了。这样的房屋一般是两层或三层。第二层或第三层的结构和一楼完全一样,只是在厨房的上面是一间小小的亭子间,亭子间的上面是个小小的晾台。上海的弄堂房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楼梯很窄很陡,要是有人同时要上、下楼梯的话,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过去。如果是胖子的话,侧着身也很难过去。这样,楼梯就成了单行道,不能两人同时上、下楼梯的。我想,造这样的楼梯也是有其用意的,就是要尽量的压缩楼梯的空间,以扩大房屋面积。这和弄堂的窄小是同样的道理。

    尽管弄堂房子造得紧紧巴巴的,但这样一套房子,一般要住上五、六户人家,甚至八九户人家。因为上海房子紧张,不少人家还在晾台上盖起了住房。这样的住房是用木板搭成的,有的甚至搭成了两层。看起来这样的木结构的房子摇摇晃晃的,似乎很不结实,但实际上却历经多次强台风的洗礼而依然屹立在那里毫不动摇。这就足见上海人的聪明和能干了。

    弄堂里很热闹,当我们清晨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叫“马桶噢”,于是主妇们争先恐后的拎着马桶跑出去,把马桶里的粪便倒到粪便车里,紧接着,便是一阵非常有节奏的“唰、唰、唰”的刷马桶声。刷完马桶后,主妇们又纷纷把炉子拎出来,这就要“升炉子”了。“升炉子”用木柴引火,一时间。弄堂里就烟雾燎绕的。下午的时候,弄堂里就更热闹了,各种风味小吃的叫卖声便会弄堂的上空嘹亮的喊叫起来,这种喊叫很有特色也相当有艺术性。当然,如今是时过境迁了,倒马桶、“升炉子”的现象早已不复存在了,那些弄堂房子也所剩无几了。这些事情只能成为我儿时永远抹去不掉的记忆了。

    我不厌其烦的占用较大篇幅介绍了上海的弄堂房子,是否有点过于噜嗦了呢?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因为随着上海的飞速发展,上海的面貌日新月异,一批批漂亮的住宅楼房正在取代上海的弄堂房子,也许再过几年后,我们回到上海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弄堂房子了。因此,在这里对上海的弄堂房子做一些详细的介绍,使我们的后人能知道上海人过去的居住情况,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家因为是独家居住着一套房子,因此房屋是单间式的,没有左右厢房。当时我家的几间房子是这样安排的:我们把一楼隔成了前后两间,前面的那间比较宽敞就做客厅兼饭厅,后面的那间比较小,就放些杂物,还兼着夏天的洗澡间。二楼也隔成了前后两间,却都成了卧室,前面是我父母和小妹的卧室,后面就住着是我和我弟弟。二楼的上面还有个假三层,是我姐姐的卧室,亭子间里就住着我大哥。后来,我大哥和姐姐去外地上大学了,我就住到了亭子间里。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里择菜准备做晚饭。

    母亲总是以为我们学校伙食不够好,怕我营养不足,所以每到星期六下午,她都要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供我回家享用。因为我爱吃肉,所以这一顿晚饭红烧肉是少不了的。如果没有红烧肉,那一定会有红烧排骨。总之,这一顿晚饭是颇为丰盛的,能让我大饱口福。

    母亲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不过,她这信教的方式,并不是欧式的,却是具有“中国特色”。所谓“中国特色”,就是把基督教的教义和中国的国情结合起来了。她和她的教友们都称上帝为“上帝阿爸”,做祷告的时候要长跪在地上,直到祷告完毕。在西方,信教的人总是要做一些慈善事业,当然,搞慈善事业要花大量的金钱。我母亲没有这么多钱,但也要搞慈善事业。这在她来说,就称之为“做好事”。比如说,在外面遇上了可怜的穷苦人或残疾人,她会给个三毛五毛的,弄堂里的公共卫生,她会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某一天阴沟堵塞了,她会用手去掏,直到把阴沟疏通。她就是以这种方式向人们宣传基督教的基本教义。她这种“做好事”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得到了邻居们的赞扬。当然,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就是持之以恒,而我母亲就做到了持之以恒,而且一直做到她病重不能起床为止。

    母亲为人正直,又经常在“做好事”,所以在里弄里人缘比较好。她说一口纯正的苏州话,我们上海的民间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宁愿和苏州人吵架,不愿和宁波人说话”。这是因为宁波人说话的时候口气很硬,简直就像和人吵架一样,而苏州人说话很软,很糯,还很甜,听起来非常好听,即使是和人吵架,听着也不像吵架的样子。因为母亲的人缘好,讲的又是纯正的苏州话,所以里弄的人有事没事的总想和她说说话。因为和母亲说话,在听觉上也是一种享受。很遗憾,因为电脑的文字所限,我不能把母亲的苏州口语很好的表达出来,让读者们失去了一个欣赏苏州方言的机会。

    母亲对我们子女管教很严。她最恨我们和别人家的孩子打架。有一次,我和人家打架并把对方打流血了,母亲知道后,不仅把我打了一顿,还领着我到别人家登门道歉。这样还不算完,回家后她就跪在一块搓衣板上向“上帝阿爸”祷告,请求“上帝阿爸”饶恕她教子不严之罪。看到这一情景,我感到很震憾。从此后,我再也不敢和别人打架了。

    母亲从小生长在乡下,虽说她家里是地主,但江南的地主一般都很勤俭,母亲在家是长女,从小就会操持家务,过惯了勤俭的生活。到上海后,她依然保持着勤俭持家的良好习惯。去菜场买菜的时候,要多跑几个摊点,挑一些既好又便宜的菜买回家。当然,母亲只是多跑几个摊点而从不压价的。我父亲曾说过一句古话“挑担卖菜不压钿”。就是说对于那些挑着担子或者是摆摊的菜贩们,是不能压他们的价的。因为他们是小本生意,过得很艰难。而在那个时候,做生意还是讲诚信的,很少有乱抬物价的现象。不像现在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而且砍价可以砍一半以上。

    母亲勤俭持家的另一方面是做家务活儿。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她全包了。那时候还没有洗衣机,一家人的衣服都要母亲用手工洗出来,那确实是够累了。按当时我家的经济条件,是完全可以请个帮佣什么的,但母亲却坚持不要。另外,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人穿的鞋,都是她亲自纳底亲自做的。每次我放学回家都能看到母亲坐在靠天井的光亮处,戴着老花镜和顶针,一针一针的纳着鞋底。偏偏我们弟兄几个都爱运动,这种布鞋底虽然纳得很密很厚,但还是不耐穿,一双鞋穿不了一个月就坏了。那么,母亲一个月要做几双鞋,就很容易算出来了。当然,母亲不仅是自己勤俭持家,还经常教育我们,要“有衣惜衣穿,这样就永远有衣穿,有食惜食吃,就永远有食吃”。这些教导,我们都时刻牢记在心,一辈子身体力行。

    看到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我就走到客厅里打开了收音机。在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视,在家听收音机播放的节目,也就是人们普遍的选择了。我最爱听的节目有那么几个,一是上海的滑稽戏,这是能让人笑痛肚子的节目。还有就是听京戏,因为我父亲爱听京戏,我受此影响,就经常听听一些京戏的名段,有时也能跟着哼上那么几句。再有就是爱听苏州评弹。因为评弹是以我们苏州方言为基础的说唱艺术,每次回家,我都要收听我们苏州的评弹。评弹其实也是一种说书。在我们苏州,说书有大书和小书之分。说大书的和北方的评书差不多,也是惊堂木一拍就开讲了,只不过是用苏州方言说的。大书一般是说武书,如“杨家将”、“岳飞传”、“英烈传”之类。小书就是苏州评弹,一般是两人合作演出,但也有单人演出的。演出的时候,男演员弹着弦子,女演员弹着琵琶,先是说上一段故事,然后到了关键时刻再唱上一段。唱腔十分优美。评弹是我母亲最爱听的节目,受此影响,我也就爱上了这评弹艺术。因为能听到乡音总是会感到非常亲切的。

    打开收音机后,我很快就调到了一个熟悉的频道。在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弦子的声响后,徐老先生的评弹“三笑”就开场了。“三笑”说的是风流才子唐伯虎和华府老夫人的贴身丫环秋香的恋爱故事。风流才子唐伯虎在苏州的一座庙宇里见到秋香后,就被秋香的美貌所倾倒,而秋香也在无意中对唐伯虎报以一笑。于是,唐伯虎就雇了一条小船一直尾随秋香乘的大船来到华府。在尾随秋香的过程中,秋香又继续对唐伯虎报以二笑和三笑。因此书名就起为“三笑”。为了追求秋香,唐伯虎又不惜卖身进华府为奴。凑巧的是,唐伯虎的表妹就是华府的二少奶奶。如今唐伯虎却要以奴仆的身份去拜见他的表妹了。这里面将会引发什么样的故事呢?且听下回分解。

    且听下回分解,这是评弹艺人也是说书人惯用的技巧,每说到一个紧张关头,总要卖个“关子”,让听书的人非听下回不可。

    半个小时的评弹节目很快过去了,母亲的晚饭也做好了。母亲把烧好的香喷喷的菜肴和大米饭端到了八仙桌上。我们一家就围坐在八仙桌旁吃开了。

    说是我们一家,其实只有三人,即母亲、我和我的妹妹。我们弟兄姐妹共是五人,可是,我哥哥和姐姐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外地工作。我弟弟上的中学整个内迁到贵州去了,弟弟也跟着去了贵州(后来我弟弟高考落榜又回到了上海,而我这时却早已去了贵州)。我父亲的中餐和晚餐(星期天除外)都是在单位就餐的。所以偌大一家人,就只有三人共进晚餐了。虽然人是少了点儿,但这菜肴都是母亲精心做的,所以吃起来还是非常的可口。

    吃罢晚饭后不久,我父亲也回家了。父亲回家后,一家人就坐在客厅里,打开了收音机,收听里面播放的节目。我父亲爱听京戏,我母亲却爱听苏州评弹。不过,我父亲对苏州评弹也很爱听。所以晚间打开收音机后,如果有苏州评弹的节目,我们一般都是听苏州评弹的。

    当时我家的客厅是这样布置的:紧里面放着一个柜子,柜子上面就放着收音机。紧挨着柜子是放着一张红木的八仙桌,这是供一家人就餐所用。靠近天井的地方,放着一张三人沙发,沙发前面有个小小的茶几。这天晚上,母亲和我还有小妹就围坐在八仙桌旁听收音机播放的节目,而我父亲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愁容满面的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这是很反常的事情。以往,父亲回到家里,总是要和我们说说话,谈谈学习方面的事情或是和我们坐到一起,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节目。可是,今天为什么他就独自坐在沙发上思考问题呢?

    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时候上海的工商界正在开展一场“肃反”运动。我父亲单位的头头正在说父亲 的事儿。我这个人在政治上是比较迟钝的,看到父亲一脸的愁容,我居然无动于衷,丝毫也没有想到一场灾难将要降临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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