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青春萌动
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儿,这是我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
我在学校里是有名的体育健儿,篮球打得好,是校队队员,乒乓球也能玩两下,中长跑在学校的运动会上总能拿个好名次。因此,虽然我看上去并不粗壮,体形偏瘦,但身体素质,体力耐力在班上却是数一数二的。那么,和我搭配的那位徐小娟又如何呢?应当说,徐小娟是个天生丽质的漂亮姑娘。她是我们学校里公认的“校花”,而且学习成绩优秀。为人平和从不张扬。只是她性格内向,平时只知道用功读书,很少参加体育活动,因而体质较弱。
可是,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的建议却遭到了王浩林的反对。那么,这王浩林又是何许人也?说到这里,就必须把王浩林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王浩林是我们班上的又一位重量级人物。他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也是学习成绩优秀,深得老师们器重的一位同学。
虽说王浩林学习成绩优秀,深得老师们的器重,但我对他却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在班上,我和王浩林的接触不多。因为我不是团员,也没有入团的愿望,所以很少找他谈心。我和他接触不多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总觉着他过于深沉,深沉得让人感到有点阴险。对此,我有过观察,我发现王浩林在独自思考问题的时候,目光总是冷冷的,很毒。当然,这是我的直觉。另一方面也是张大富经常给我灌输的结果。
原来,张大富和王浩林曾有过一段过节。王浩林曾经和张大富竞选学校共青团委委员一职。为了能选上团委委员,王浩林使尽了各种手段,也曾在暗地里中伤过张大富,说什么张大富是逃荒讨饭来到上海的,办事小里小气的成不了大气候。尽管如此,因为王浩林在学生中的威信还是比不上张大富,结果是张大富顺利当选,王浩林却名落孙山。从此,王浩林就从内心里嫉恨着张大富,并和他结下了梁子。
我深信,王浩林是爱着徐小娟的,但徐小娟各方面的条件太优秀了,她当然不把王浩林放在眼里。对此,王浩林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因而他在追求徐小娟上面就做得十分的隐秘,隐秘得让同学们都看不出来。后来徐小娟曾对我说,她很讨厌王浩林对她的追求方式,这种追求方式就像有个不明的东西在背后盯着她,让她感到芒刺在背。但是,因为是同班同学,两人还都是团干部,所以她也不能叫王浩林太难堪了,才一直忍让着。
张大富提出要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的建议,遭到了王浩林的强烈反对。王浩林说徐小娟体能太差,和我搭配干活会吃不消的,甚至可能会把身体搞垮。他的意见是最好叫一位体力比我差点的男同学和徐小娟搭配干活。言外之意就是他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的意见却被张大富坚决地否定了。
那么,张大富为什么非要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呢?原来,这是有他一番用意的。
在我们班上,我担任着体育委员一职,而徐小娟却是班团支部的组织委员。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其用意就是要我们两人好好干,在班上起到表率作用,带动全班的劳动竞赛更快更好地向前发展,一定要把另外两个班比下去。另外,他也许发现王浩林在这一事件中有所企图,所以就坚决地把王浩林的意见否定了。在我们班上,张大富的威信要比王浩林高得多,张大富的建议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我们班委和团支委绝大多数成员的支持,因而也就顺理成章的通过了。这样,徐小娟也就成为我干活中的搭档了。
我说过,张大富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他之所以要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是考虑到我是班委,而徐小娟是团支部委员。他就是想让我们在干活中起带头作用,从而带动全班的劳动热情,加快劳动进度。显然,他这一意图是很好地实现了。自从我和徐小娟搭配干活以来,确实干得相当出色,并带动了全班的大干快上,成了这次班级劳动竞赛的标杆。
我是第一次和一位漂亮的女同学一起干重活,再加上张大富找我谈过话,因而我一上来就卯足了劲儿拼命地干。两个人抬筐一前一后,我当然是在后面。考虑到徐小娟体质较弱,所以在担运河泥时就把箩筐的重心尽量往后放。这样徐小娟就不愿意了。虽然她体质较弱,但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也不能甘居下游,因此,在抬筐之前她总要和我争执一番,把箩筐的重心往前移。可是,就在我们刚要抬筐起身前的一刹那,我又把箩筐的重心往后移了。这样,我就承担了箩筐的绝大部分重量。为此,徐小娟和我争了好几次,但却毫无结果。事实上后来也没法再争了。因为我们总是把箩筐装得满满的,而且我在后面还跑得很快,逼迫徐小娟也只得快步小跑。两趟下来,徐小娟就累得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了。尽管徐小娟体质较弱,但毕竟有年轻人那股朝气,又是班团支部委员,当然不能在我面前服输,只得硬着头皮横下一条心和我拼到底。
这样抬了两趟河泥后,王浩林就出来干涉了。
王浩林还是像往常那样笑嘻嘻的把我拉到了一边。他这个人哪,见人不笑不说话。张大富就曾对我说过,王浩林是个笑面虎。还说这个人很阴毒,表面上对人很和气,很友善,不笑不说话,但背后却给你下刀子。并叫我对他要多加提防。
王浩林把我拉到了一旁后说,彭非,侬〔注1〕这样做生活〔注2〕是勿来事〔注3〕的!徐小娟体质比较弱,这样抬下去会把她身体搞垮的。在劳动竞赛中,我们当然要抢进度,争速度,但欲速则不达,我们应该考虑到各人的具体情况,量力而行。
王浩林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离徐小娟不远,王浩林又故意说得声音很大,让徐小娟听得一清二楚的,这不是明显的在讨好徐小娟吗!当然,王浩林是在讨好徐小娟,但马屁却拍在马蹄上,徐小娟对此很反感。这是徐小娟后来对我说的。
听了王浩林这番话,我心里很生气。当时我就想,你王浩林这时候站出来为徐小娟说话,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你借着批评我来讨好徐小娟,手段未免太卑鄙了吧。嘿,你虽然是团支部书记,但我又不是团员,你还能管得着我干活吗?我非要把河泥装得再满些,叫你看着干着急!可是,我这个人心还是比较软的,当我离开王浩林,走回到徐小娟的身边,看到徐小娟一脸疲态的时候,就于心不忍了。人嘛,总该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吧!应当承认,徐小娟确实是体质比较弱,再这样干下去,确实有可能把她身体整垮了,我们毕竟是同学,又何必这样呢。于是,在干活当中我就尽量的照顾她,不仅把河泥少装点儿,也在抬河泥当中尽量把步子放慢放平稳些。尽管我采取了这些措施,但徐小娟还是不堪重负。只是她咬着牙才坚持下来了。
徐小娟在干农活时吃了多少苦,别的同学是不知道的。就是我在当时也不清楚。后来徐小娟曾告诉过我,在和我搭配干活的头两天,她是浑身的酸疼,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天又快亮了。第二天体力当然更加不行,但再不行也得咬着牙坚持。她就是这样一天天的熬过来的!当我听到徐小娟这样诉说后,我心里那个悔呀,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括子。不过,徐小娟却一点也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她甚至还说,和我搭配干活,使她经受了锻炼,是一件很有意义,也是很值得回忆的事情。
徐小娟和我还有过一段小小的过节。
刚上高中的时候,我是班上出名的捣蛋鬼,专好在上课的时候出个洋相,或是给老师出点难题。而徐小娟却是个好学生,不仅学习努力,而且遵守纪律,听老师的指导。可是,徐小娟也有个弱点,她性格内向,很少和男同学说话,特别对我们这几个不思上进的捣蛋学生,更是感到不能理解。你们到学校不好好学习,那是干什么来的?因此,她对我们就不理不采的。当然,我们对她也就很有意见,一个如此漂亮的女生,却对我们不理不采的,那肯定是瞧不起我们了!被女同学瞧不起,这本来就有很大压力的,特别是被徐小娟这样一位漂亮女同学瞧不起,这压力就可想而知了。于是,我们背后就给她取了个“骄傲的公主”这样一个外号。
这样一个外号对徐小娟来说,其实是很不公平的。徐小娟一点儿也不骄傲,她只是性格使然,不习惯和男同学打交道罢了。对我们这几个不思上进的学生,她也多少有点看不惯,不理解,因而也就不和我们说话。可是,她这种态度却激怒了我们。当时我是班上调皮学生的头儿,在一些同学的怂恿下,我就写了一首打油诗塞到了徐小娟的课桌里。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公主公主你别太骄傲,
温室里的花朵只能供人瞧,
有朝一日移到屋外去,
风吹日晒即刻使你憔悴了!
这首打油诗并没有署名,但乖巧的徐小娟肯定能猜出是我写的。因为我是这帮不思上进学生的头儿,而且也只有我有这么点歪才。从此以后,徐小娟就没有拿正眼看过我。
这次,班长张大富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共同干活,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当然很高兴。一方面我可以在全班露脸地好好干一场,从而提高我们班的工作效率,使我们班在劳动竞赛中能独占鳌头。另一方面,我也要对徐小娟进行一点小小的报复,挫一挫她的傲气。因此,在干活的时候,我就叫挖河泥的同学尽量把我们的筐装得满满的。尽管抬筐的时候我把重心尽量往后移,使同学们能看出我承担了整个重量的四分之三,但在行走的时候,我又故意跑得很快,迫使徐小娟在前面也只能是一路小跑。我的目的就是要让徐小娟感到吃勿消,主动的向我求饶。
谁知徐小娟也是个要强的姑娘,尽管她看似弱不禁风,尽管她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重活儿,可是,她却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抬着筐快步行走在田野上。几趟走下来,徐小娟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水把她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时候,我的心也软下来了。是啊,徐小娟与我无怨无仇的,何必把她整得太苦呢?她毕竟是个体质柔弱的漂亮女生啊,我难道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吗?再加上王浩林也站出来为她说话了。当然,我并不在乎王浩林为她说话,但我也害怕这样下去会把徐小娟身体整垮的。于是,在装河泥的时候,我就叫少装点。可是,这时候徐小娟的犟劲儿却上来了,对我的好意她根本不领情,非得坚持把筐装满才肯走。她的这种倔强态度也使我产生了一些敬意。于是,在行走的时候,我就故意走得慢些。有的时候,我又借故说要整理一下箩筐上的绳子,让徐小娟能稍稍的休息一会儿。
我的这些好意,徐小娟很快就觉察到了。在一次整理绳子的时候,她小声地的对我说,彭非,我能坚持住,我们还是快干活儿吧,同学们都看着我们呢,这样磨磨蹭蹭的会误事的。现在是在开展劳动竞赛,我们决不能落在后面!
面对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孩儿,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得听从徐小娟的话,重新鼓足干劲,在田野上快步地运送着河泥。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也进行了一些交流。我告诉徐小娟,两个人抬重物的时候,步调要一致,节奏要掌握好,以减轻体力的过度消耗。对此,徐小娟也认真地听着,并点头表示谢意。
徐小娟这样拼命地干,也激励着全班同学们的干劲,班长张大富又及时地进行了宣传和鼓动,要全班同学向徐小娟和我学习,大干快上,在劳动竞赛中取得优胜。
一天下来,我的肩膀红了,像块发面似的肿了起来,一碰就火辣辣的疼。尽管我的体质较好,但却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重活,肩膀太嫩了。我想,徐小娟的情况肯定比我还糟,她明天是否还能坚持下来呢?如果她明天请假,那又该如何呢?谁知,第二天徐小娟还是准时出现在劳动场地。她不仅来了,并且还一如既往地拼命的干。这就让我很感动,以前对她的某些成见也很快消除了。不仅消除了成见,还对她开始有了某些了解和好感。我想,这些了解和好感,就是我们恋爱的开始吧!
休息的时候我问徐小娟,徐小娟,你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红肿了?我的肩膀可是肿着呢,火辣辣的疼。
徐小娟笑了笑说,不错,我的肩膀也红肿了,但这也没有什么。我想,我们这些年轻的中学生能得到这样的锻炼,是件很好的事情。彭非,以前你不是批评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吗?如今好了,我从温室里走出来了,见着阳光,经着风雨了,对此也有了深刻体会。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儿。
我的脸不禁红了。以前写打油诗讽刺徐小娟的事情,她还记得很清楚,但却并不记仇,而是很坦然地和我说起这件事。我嗫嚅地说,徐小娟,对勿起,以前我对你有点成见,写打油诗讽刺你,这是我不对。
徐小娟坦然地说,你也没有什么不对呀。自从你写了这首诗后,我一直觉得你批评得很对。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想让自己有个得到锻炼的机会。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当然会珍惜它的。
徐小娟能不计前嫌地宽容我,使我非常感动。我惭愧地说,徐小娟,以前是我不了解你,对你有所误解。今天你能这样大度地对待我,使我感到无地自容,也让我对你感到由衷的钦佩。
徐小娟笑了笑说,彭非,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有什么值得你钦佩的?一个柔弱的女学生而已。不过,既然今天我们把话说开了,就干脆透个亮说出我的心里话吧。其实,你的批评也不全对。你说我骄傲,这就不对。我不仅不骄傲,有的时候还很自卑和自悲。比如说,我的体质很弱,小的时候还经常闹病,害得我父母经常带着我往医院跑。说实话,有时候我看到你们生龙活虎的活跃在运动场上,我心里就很羡慕。彭非,你可能并不知道,其实我还很佩服你的。你篮球打得好,投篮很准,经常带领我们班的球队赢得胜利。还有,你的组织能力也很强,把我们班的体育活动搞得有声有色的。这些都使我对你产生了敬佩。当然,说到你对我有所误解,这其实也不能怪你。我这个人脑瓜很笨,理解能力更差,因此只得下苦功夫死读书。过度的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就使我忽略了和同学们的交往。因此,在同学们看来,我就有点孤僻。所以,你对我有所误解,其责任也不在于你,而是因为我的孤僻所造成的。
在短短的几天劳动中,我就对徐小娟转变了看法。徐小娟并不骄傲,而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好姑娘。只不过她的性格内向,不习惯和男同学交往,才引起了别人对她的误解。
又过了几天,我们三个班进行了一次评比,评比的结果,当然是我们班获得了优胜。为此,学校还专门制作了一面优胜锦旗以资奖励。我们所在的生产队也给我们班写了表扬信。本来,劳动还没有结束,我还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劳动,直到开学前才能回学校。可是,一个突然的决定,使我只得提前返回学校了。和我一起返回学校的,还有徐小娟、周雷、陈福来等十几位同学。
我们班在全校是拔尖的,我们班的特点是比较全面,有活力,各项工作都开展得比较好。特别是在体育活动方面更有特长。无论是春、秋季的学校田径运动会上,还是一年一度的篮、排球联赛,我们班总能名列前茅。在这次暑期劳动中,我们班表现尤为突出,在“支工”和“支农”中,多次受到有关单位的表扬。因此,学校经研究决定授予我们班为“共青班”的光荣称号。这对于我们班来说,是鼓舞人心的一大喜事。可是,为什么要我们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召我们回学校呢?这里面却有个缘故。
我在学校里是有名的体育健儿,篮球打得好,排球、乒乓球也有两下子,中长跑在学校的运动会上总能拿个好名次。可是,我的好“玩”,却使我对学习兴趣索然。仗着一点小聪明,期末考试也总能对付过去。当时,我们学生对应付考试有句名言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就是这句名言的最忠实的实践者。在大考前我集中精力努力一番,就把这期末考试应付过去了。可是,有一门功课靠临阵磨枪是不可能奏效的。这门功课就是英语。英语全靠平时背单词,记语法,临阵磨枪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因此,高中这两年,我英语都未能及格。当然,我英语成绩差,还有一个客观原因。那就是我对这英语课有一种本能的反感。自从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以来,我们国家受到了列强的野蛮侵略和欺凌,甚至打到了我们的首都北京,火烧了圆明园。几次侵略战争的结果,迫使我们国家签订了多项不平等条约,还割让了大片国土,赔偿了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真是丧权辱国啊!。可是,如今还要让我去学习英语,这使我很难接受。因此,我的英语成绩差,就理所当然。对此,我也心安理得。当然,我这样说,只是我的一种偏见。如今学习英语的重要性已被广大国人所接受,不管过去怎么样,我们还得面向未来才是。
本来学校有规定,单科不及格的同学必须在暑期中进行补考。可是,如今为形势所迫,学生都到乡下去了,补考只得推迟。现在暑假快要结束,补考也必须进行了。我们班大约有八、九位同学需过此关,受我们班被授予“共青班”光荣称号的鼓舞,班主任赵老师决心要让全班在补考中都插上红旗,再争上游。因此,他专门派了几位优秀的学生对单科不及格的同学进行重点辅导。赵老师指定专门辅导我的同学就是徐小娟。因为他听说我和徐小娟在农村劳动中合作得很不错。而像我这样的人,指派一位女同学来进行辅导,效果肯定会好得多。这就是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的高明之处。关于赵老师,我在后面还要详细的介绍,在这里就暂且打住吧。
于是,我和徐小娟,还有周雷、陈福来等十几位同学,就这样回到了学校。
现在,应该把我们学校概要地介绍一下了,这对故事的发展很有必要。
我们的学校名叫“同济中学”。据说,原先是大名鼎鼎的同济大学的附属中学。至于后来怎么脱离了同济大学,又怎么搬迁到五角场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中学生嘛,只管读书就行了,对于学校的历史以及地方志之类的问题,那是不感兴趣的。
从五角场往东南方向走上十分钟的路程,就到江湾体育场了。江湾体育场是当时上海最大的体育场馆,包括一个足球和田径运动场,一个篮球馆和一个标准的比赛游泳池,还有几个硬地网球场。我们学校就在江湾体育场的对面。在江湾体育场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学校的校舍和教学楼。
在一片翠绿丛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物。也许,这座建筑物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古代建筑和西方现代建筑的完美结合。它的主体是钢筋混泥土建筑,可是屋顶又采用我国传统的架构,斗拱飞檐,绿色的琉璃瓦大屋顶,远远看去气势恢宏,就像是一座高大的城楼,虽然比不上天安门城楼那样雄伟壮观,可是比起一般的城楼却要高大和气派得多。这是解放前哪一位建筑大师的杰作,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这样的建筑物共有两座,而且东西对称,相距不远。有句名言说“距离产生美”。当然,这个距离应该是合适的距离。因而这两座建筑物就在视觉上产生了美感。在解放前,一座是上海市博物馆,另一座则是上海市图书馆。这两座建筑物和旧上海的市政府相距不远,成了旧上海市政府的陪称。如今这两座建筑物,一座成了我们同济中学的校舍,另一座则是第二军医大学的校舍。从我们学校再往北走约五百多米处,就是解放前的市政府所在地,如今成了上海市体育学院。
因为是在郊区,我们学校占地很多,而且并不连成一块,为几条马路所分开。总的来说,我们学校占有四块地。一是我们的主体校舍地,也就是琉璃瓦顶的高大建筑物为中心所圈起的大块土地。在这座建筑物的前面是一大片广场,这是每天早上升国旗和做广播体操和晚上开展活动跳友谊舞的场所。在这片广场的两旁有七副篮球场,以及一些零碎的校舍。从主体校舍往东,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我们学校的足球和田径运动场。从主校舍往西,也是隔着一条马路,是我们的教学楼。教学楼是三层,用红砖砌成,我们称它为“红楼”。教学楼往北,也是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我们学校的食堂。教学楼和食堂的四周,围起了大片的空地,种上了多种花草树木,显得郁郁葱葱,闻着香气扑鼻,环境极为宜人。尤其是在春、夏之际,幽静的翠绿丛中却见姹紫嫣红。这里红花绿叶,交相映辉,还有斑斓的蝴蝶穿行其间翩翩起舞。这样优越的环境,是寸土寸金的上海市区所有的学校无法相比的。记得我刚到学校报到的时候,曾围着我们的学校转了一个多小时,并为此感叹不已。优雅的环境,招来了成群的雀儿和一些叫不上名的鸟类到此筑巢、栖息,繁衍后代,因而啁啾之声不绝于耳。我记得,有一次我进入了这片绿树丛中,看到了一只叫不上名的小鸟儿。这只小鸟很漂亮,腹下有赤红色的羽毛,尾巴还有点长,令人感到惊叹的是,它的叫声特别委婉动听。我在远处听了一会儿,便想走近去看个仔细。可是,我刚走了几步,那小鸟儿受到惊吓就展开翅膀扑楞楞的飞走了。事后我曾问过别人,有人说是云雀,但也有人说不是。直到今天我也没弄清这是一只什么鸟儿。当然,这片绿树丛中鸟类很多,我大多叫不上名。总之,这里不仅有错落有致的花草和树木,还有馥郁的花香,委婉的鸟鸣,斑斓的蝴蝶,徐徐的清风,身临其间,如同进入了仙境一般。因此,我就把我们学校,称之为“花园学校”。
当然,来到这花前树下的,决非仅仅是鸟类,同学们在学习之余,也经常来这里浏览驻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放松一下被学习绷紧了的神经。特别是一些应届的高中毕业生,在繁忙的学习之余,也经常借着谈话、探讨问题为名,成双成对的来到这里发展同窗几载的情谊。于是,到毕业的时候,他们也就像树上的鸟儿那样,成双成对的飞走了。
我和徐小娟、周雷、陈福来等同学回到学校后,立马就去找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因为回学校之前,张大富并没有告诉我们回学校要干什么,他只是对我们说,这次回学校赵老师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我们去完成。
赵老师有什么重要任务要我们去完成呢?在这紧张的支农当口,难道还有比支农更重要的任务吗?我们怀着一肚子的疑虑回到了学校。
从小学到中学,赵老师是我最佩服的一位老师。
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个头不高但也不矮,体型不胖却也不瘦,这样的身材再加上他在任何时候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精神也很有自信的一个人。赵老师是河北省保定人,讲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他教的课程是地理。按说,班主任一般都是由教语文或教数学的老师担任,但我们学校的情况却有点特殊。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虽然是满腹经纶,才高意广,却并不适合当班主任。我们学生对学校的语文老师的评价是“迂”,而对数学老师的评价却是“呆”。教语文的老师个个“迂”得像老夫子,而教数学的老师都“呆”得像根木头。“迂”和“呆”的老师当然是当不了班主任的。因此我们上高一的时候班主任是教历史的,而上高二时的班主任,也就是赵老师,是教地理的。
当班主任得有一定的手腕,要能制得了学生,特别是要能制得了某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我们的赵老师的治学手段有点类似于“无为而治”。他基本上是个甩手掌柜,把班上的事情都交给了班长张大富和团支部书记王浩林,以及我们这几个班委。他明知张大富和王浩林有矛盾,却并不去化解矛盾,因为他知道这种矛盾是很难化解的,既然很难化解,那就不必去费大劲化解这矛盾。再说,他们两人有点矛盾也许还有利于班上的工作,因为他们有矛盾就都想好好的表现自己,把工作做得更好。赵老师的工作特点是大事交给张大富和王浩林,具体的事宜就交给我们这几个班委。比如说学习方面的事情他就交给了班上的学习委员。学校要开运动会了,他就把我们班参加运动会的组织工作全盘交给了我。学校要举办文艺会演了,他就把这工作全盘交给了班上的文娱委员。这样的放手让班委们各司其职,赵老师自己就显得很轻松了。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还能让我们这几个班委感到很满意,觉得这是老师对我们的信任。那么,赵老师又是如何对付班上的一帮调皮捣蛋的学生呢?在这方面他也有妙招儿。他听取了张大富的意见,把班上的一帮调皮捣蛋学生的头儿,也就是我,设法当上了体育委员。这样一来,我们这帮捣蛋鬼当然是捣蛋不起来了,班上的各项工作也就开展得很顺利了。因此老师们对我们班的评价是高二比高一有了长足的进步。过去一提起我们班,老师们都摇头叹气,但如今,再提起我们班,老师们又都喜笑颜开点头称赞了。因此,人们对赵老师就刮目相看了,大家都说他是个很有能力也很有办法的老师。
赵老师当然有能耐,否则,能得到我的满口赞誉吗!
我们回到学校后,马上就去见赵老师。赵老师也分别接见了我们。
赵老师首先接见的是我和徐小娟。接见和谈话的地点就在他的教研室里。
赵老师先是对我们在农村劳动中的表现进行了表扬和鼓励。然后,他就说明了要我们回学校进行补考的事情,并一再强调这次补考对我们班的重要性,又说我的英语很差,是这次补考中的一大难点,要求我和辅导我英语的徐小娟共同努力,再接再厉,发扬克服一切困难的精神,一定要把英语补考及格,插上这面红旗,为全班做出表率,无愧于我们“共青班”的光荣称号。对此,徐小娟首先表态,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务,表示一定要帮助我把英语补考及格,以解决我们班的这一难点问题。徐小娟表态后,赵老师就问我对这次英语补考有没有信心,还有什么想法和困难。
说实话,我对这次英语补考的信心是不足的。说正确一点,还不是信心不足,而是一点信心也没有。高中两年,我实际上是把英语放弃了。想要把英语补考及格就必须从头再来,把两年的英语课都补上。可是,离补考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了,两年的课程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复习完并考试及格,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是个直性子的人,既然知道这样的任务很难完成,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说,赵老师,我的英语底子太差了,到现在我连英语的单词都记不了多少,更不用说英语的语法了。而离补考的时间又只有一个星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要我把英语补考及格,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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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的建议却遭到了王浩林的反对。那么,这王浩林又是何许人也?说到这里,就必须把王浩林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王浩林是我们班上的又一位重量级人物。他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也是学习成绩优秀,深得老师们器重的一位同学。
虽说王浩林学习成绩优秀,深得老师们的器重,但我对他却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在班上,我和王浩林的接触不多。因为我不是团员,也没有入团的愿望,所以很少找他谈心。我和他接触不多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总觉着他过于深沉,深沉得让人感到有点阴险。对此,我有过观察,我发现王浩林在独自思考问题的时候,目光总是冷冷的,很毒。当然,这是我的直觉。另一方面也是张大富经常给我灌输的结果。
原来,张大富和王浩林曾有过一段过节。王浩林曾经和张大富竞选学校共青团委委员一职。为了能选上团委委员,王浩林使尽了各种手段,也曾在暗地里中伤过张大富,说什么张大富是逃荒讨饭来到上海的,办事小里小气的成不了大气候。尽管如此,因为王浩林在学生中的威信还是比不上张大富,结果是张大富顺利当选,王浩林却名落孙山。从此,王浩林就从内心里嫉恨着张大富,并和他结下了梁子。
我深信,王浩林是爱着徐小娟的,但徐小娟各方面的条件太优秀了,她当然不把王浩林放在眼里。对此,王浩林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因而他在追求徐小娟上面就做得十分的隐秘,隐秘得让同学们都看不出来。后来徐小娟曾对我说,她很讨厌王浩林对她的追求方式,这种追求方式就像有个不明的东西在背后盯着她,让她感到芒刺在背。但是,因为是同班同学,两人还都是团干部,所以她也不能叫王浩林太难堪了,才一直忍让着。
张大富提出要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的建议,遭到了王浩林的强烈反对。王浩林说徐小娟体能太差,和我搭配干活会吃不消的,甚至可能会把身体搞垮。他的意见是最好叫一位体力比我差点的男同学和徐小娟搭配干活。言外之意就是他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的意见却被张大富坚决地否定了。
那么,张大富为什么非要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呢?原来,这是有他一番用意的。
在我们班上,我担任着体育委员一职,而徐小娟却是班团支部的组织委员。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其用意就是要我们两人好好干,在班上起到表率作用,带动全班的劳动竞赛更快更好地向前发展,一定要把另外两个班比下去。另外,他也许发现王浩林在这一事件中有所企图,所以就坚决地把王浩林的意见否定了。在我们班上,张大富的威信要比王浩林高得多,张大富的建议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我们班委和团支委绝大多数成员的支持,因而也就顺理成章的通过了。这样,徐小娟也就成为我干活中的搭档了。
我说过,张大富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他之所以要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干活,是考虑到我是班委,而徐小娟是团支部委员。他就是想让我们在干活中起带头作用,从而带动全班的劳动热情,加快劳动进度。显然,他这一意图是很好地实现了。自从我和徐小娟搭配干活以来,确实干得相当出色,并带动了全班的大干快上,成了这次班级劳动竞赛的标杆。
我是第一次和一位漂亮的女同学一起干重活,再加上张大富找我谈过话,因而我一上来就卯足了劲儿拼命地干。两个人抬筐一前一后,我当然是在后面。考虑到徐小娟体质较弱,所以在担运河泥时就把箩筐的重心尽量往后放。这样徐小娟就不愿意了。虽然她体质较弱,但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也不能甘居下游,因此,在抬筐之前她总要和我争执一番,把箩筐的重心往前移。可是,就在我们刚要抬筐起身前的一刹那,我又把箩筐的重心往后移了。这样,我就承担了箩筐的绝大部分重量。为此,徐小娟和我争了好几次,但却毫无结果。事实上后来也没法再争了。因为我们总是把箩筐装得满满的,而且我在后面还跑得很快,逼迫徐小娟也只得快步小跑。两趟下来,徐小娟就累得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了。尽管徐小娟体质较弱,但毕竟有年轻人那股朝气,又是班团支部委员,当然不能在我面前服输,只得硬着头皮横下一条心和我拼到底。
这样抬了两趟河泥后,王浩林就出来干涉了。
王浩林还是像往常那样笑嘻嘻的把我拉到了一边。他这个人哪,见人不笑不说话。张大富就曾对我说过,王浩林是个笑面虎。还说这个人很阴毒,表面上对人很和气,很友善,不笑不说话,但背后却给你下刀子。并叫我对他要多加提防。
王浩林把我拉到了一旁后说,彭非,侬〔注1〕这样做生活〔注2〕是勿来事〔注3〕的!徐小娟体质比较弱,这样抬下去会把她身体搞垮的。在劳动竞赛中,我们当然要抢进度,争速度,但欲速则不达,我们应该考虑到各人的具体情况,量力而行。
王浩林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离徐小娟不远,王浩林又故意说得声音很大,让徐小娟听得一清二楚的,这不是明显的在讨好徐小娟吗!当然,王浩林是在讨好徐小娟,但马屁却拍在马蹄上,徐小娟对此很反感。这是徐小娟后来对我说的。
听了王浩林这番话,我心里很生气。当时我就想,你王浩林这时候站出来为徐小娟说话,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你借着批评我来讨好徐小娟,手段未免太卑鄙了吧。嘿,你虽然是团支部书记,但我又不是团员,你还能管得着我干活吗?我非要把河泥装得再满些,叫你看着干着急!可是,我这个人心还是比较软的,当我离开王浩林,走回到徐小娟的身边,看到徐小娟一脸疲态的时候,就于心不忍了。人嘛,总该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吧!应当承认,徐小娟确实是体质比较弱,再这样干下去,确实有可能把她身体整垮了,我们毕竟是同学,又何必这样呢。于是,在干活当中我就尽量的照顾她,不仅把河泥少装点儿,也在抬河泥当中尽量把步子放慢放平稳些。尽管我采取了这些措施,但徐小娟还是不堪重负。只是她咬着牙才坚持下来了。
徐小娟在干农活时吃了多少苦,别的同学是不知道的。就是我在当时也不清楚。后来徐小娟曾告诉过我,在和我搭配干活的头两天,她是浑身的酸疼,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天又快亮了。第二天体力当然更加不行,但再不行也得咬着牙坚持。她就是这样一天天的熬过来的!当我听到徐小娟这样诉说后,我心里那个悔呀,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括子。不过,徐小娟却一点也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她甚至还说,和我搭配干活,使她经受了锻炼,是一件很有意义,也是很值得回忆的事情。
徐小娟和我还有过一段小小的过节。
刚上高中的时候,我是班上出名的捣蛋鬼,专好在上课的时候出个洋相,或是给老师出点难题。而徐小娟却是个好学生,不仅学习努力,而且遵守纪律,听老师的指导。可是,徐小娟也有个弱点,她性格内向,很少和男同学说话,特别对我们这几个不思上进的捣蛋学生,更是感到不能理解。你们到学校不好好学习,那是干什么来的?因此,她对我们就不理不采的。当然,我们对她也就很有意见,一个如此漂亮的女生,却对我们不理不采的,那肯定是瞧不起我们了!被女同学瞧不起,这本来就有很大压力的,特别是被徐小娟这样一位漂亮女同学瞧不起,这压力就可想而知了。于是,我们背后就给她取了个“骄傲的公主”这样一个外号。
这样一个外号对徐小娟来说,其实是很不公平的。徐小娟一点儿也不骄傲,她只是性格使然,不习惯和男同学打交道罢了。对我们这几个不思上进的学生,她也多少有点看不惯,不理解,因而也就不和我们说话。可是,她这种态度却激怒了我们。当时我是班上调皮学生的头儿,在一些同学的怂恿下,我就写了一首打油诗塞到了徐小娟的课桌里。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公主公主你别太骄傲,
温室里的花朵只能供人瞧,
有朝一日移到屋外去,
风吹日晒即刻使你憔悴了!
这首打油诗并没有署名,但乖巧的徐小娟肯定能猜出是我写的。因为我是这帮不思上进学生的头儿,而且也只有我有这么点歪才。从此以后,徐小娟就没有拿正眼看过我。
这次,班长张大富让徐小娟和我搭配共同干活,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当然很高兴。一方面我可以在全班露脸地好好干一场,从而提高我们班的工作效率,使我们班在劳动竞赛中能独占鳌头。另一方面,我也要对徐小娟进行一点小小的报复,挫一挫她的傲气。因此,在干活的时候,我就叫挖河泥的同学尽量把我们的筐装得满满的。尽管抬筐的时候我把重心尽量往后移,使同学们能看出我承担了整个重量的四分之三,但在行走的时候,我又故意跑得很快,迫使徐小娟在前面也只能是一路小跑。我的目的就是要让徐小娟感到吃勿消,主动的向我求饶。
谁知徐小娟也是个要强的姑娘,尽管她看似弱不禁风,尽管她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重活儿,可是,她却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抬着筐快步行走在田野上。几趟走下来,徐小娟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水把她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时候,我的心也软下来了。是啊,徐小娟与我无怨无仇的,何必把她整得太苦呢?她毕竟是个体质柔弱的漂亮女生啊,我难道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吗?再加上王浩林也站出来为她说话了。当然,我并不在乎王浩林为她说话,但我也害怕这样下去会把徐小娟身体整垮的。于是,在装河泥的时候,我就叫少装点。可是,这时候徐小娟的犟劲儿却上来了,对我的好意她根本不领情,非得坚持把筐装满才肯走。她的这种倔强态度也使我产生了一些敬意。于是,在行走的时候,我就故意走得慢些。有的时候,我又借故说要整理一下箩筐上的绳子,让徐小娟能稍稍的休息一会儿。
我的这些好意,徐小娟很快就觉察到了。在一次整理绳子的时候,她小声地的对我说,彭非,我能坚持住,我们还是快干活儿吧,同学们都看着我们呢,这样磨磨蹭蹭的会误事的。现在是在开展劳动竞赛,我们决不能落在后面!
面对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孩儿,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得听从徐小娟的话,重新鼓足干劲,在田野上快步地运送着河泥。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也进行了一些交流。我告诉徐小娟,两个人抬重物的时候,步调要一致,节奏要掌握好,以减轻体力的过度消耗。对此,徐小娟也认真地听着,并点头表示谢意。
徐小娟这样拼命地干,也激励着全班同学们的干劲,班长张大富又及时地进行了宣传和鼓动,要全班同学向徐小娟和我学习,大干快上,在劳动竞赛中取得优胜。
一天下来,我的肩膀红了,像块发面似的肿了起来,一碰就火辣辣的疼。尽管我的体质较好,但却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重活,肩膀太嫩了。我想,徐小娟的情况肯定比我还糟,她明天是否还能坚持下来呢?如果她明天请假,那又该如何呢?谁知,第二天徐小娟还是准时出现在劳动场地。她不仅来了,并且还一如既往地拼命的干。这就让我很感动,以前对她的某些成见也很快消除了。不仅消除了成见,还对她开始有了某些了解和好感。我想,这些了解和好感,就是我们恋爱的开始吧!
休息的时候我问徐小娟,徐小娟,你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红肿了?我的肩膀可是肿着呢,火辣辣的疼。
徐小娟笑了笑说,不错,我的肩膀也红肿了,但这也没有什么。我想,我们这些年轻的中学生能得到这样的锻炼,是件很好的事情。彭非,以前你不是批评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吗?如今好了,我从温室里走出来了,见着阳光,经着风雨了,对此也有了深刻体会。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儿。
我的脸不禁红了。以前写打油诗讽刺徐小娟的事情,她还记得很清楚,但却并不记仇,而是很坦然地和我说起这件事。我嗫嚅地说,徐小娟,对勿起,以前我对你有点成见,写打油诗讽刺你,这是我不对。
徐小娟坦然地说,你也没有什么不对呀。自从你写了这首诗后,我一直觉得你批评得很对。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想让自己有个得到锻炼的机会。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当然会珍惜它的。
徐小娟能不计前嫌地宽容我,使我非常感动。我惭愧地说,徐小娟,以前是我不了解你,对你有所误解。今天你能这样大度地对待我,使我感到无地自容,也让我对你感到由衷的钦佩。
徐小娟笑了笑说,彭非,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有什么值得你钦佩的?一个柔弱的女学生而已。不过,既然今天我们把话说开了,就干脆透个亮说出我的心里话吧。其实,你的批评也不全对。你说我骄傲,这就不对。我不仅不骄傲,有的时候还很自卑和自悲。比如说,我的体质很弱,小的时候还经常闹病,害得我父母经常带着我往医院跑。说实话,有时候我看到你们生龙活虎的活跃在运动场上,我心里就很羡慕。彭非,你可能并不知道,其实我还很佩服你的。你篮球打得好,投篮很准,经常带领我们班的球队赢得胜利。还有,你的组织能力也很强,把我们班的体育活动搞得有声有色的。这些都使我对你产生了敬佩。当然,说到你对我有所误解,这其实也不能怪你。我这个人脑瓜很笨,理解能力更差,因此只得下苦功夫死读书。过度的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就使我忽略了和同学们的交往。因此,在同学们看来,我就有点孤僻。所以,你对我有所误解,其责任也不在于你,而是因为我的孤僻所造成的。
在短短的几天劳动中,我就对徐小娟转变了看法。徐小娟并不骄傲,而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好姑娘。只不过她的性格内向,不习惯和男同学交往,才引起了别人对她的误解。
又过了几天,我们三个班进行了一次评比,评比的结果,当然是我们班获得了优胜。为此,学校还专门制作了一面优胜锦旗以资奖励。我们所在的生产队也给我们班写了表扬信。本来,劳动还没有结束,我还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劳动,直到开学前才能回学校。可是,一个突然的决定,使我只得提前返回学校了。和我一起返回学校的,还有徐小娟、周雷、陈福来等十几位同学。
我们班在全校是拔尖的,我们班的特点是比较全面,有活力,各项工作都开展得比较好。特别是在体育活动方面更有特长。无论是春、秋季的学校田径运动会上,还是一年一度的篮、排球联赛,我们班总能名列前茅。在这次暑期劳动中,我们班表现尤为突出,在“支工”和“支农”中,多次受到有关单位的表扬。因此,学校经研究决定授予我们班为“共青班”的光荣称号。这对于我们班来说,是鼓舞人心的一大喜事。可是,为什么要我们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召我们回学校呢?这里面却有个缘故。
我在学校里是有名的体育健儿,篮球打得好,排球、乒乓球也有两下子,中长跑在学校的运动会上总能拿个好名次。可是,我的好“玩”,却使我对学习兴趣索然。仗着一点小聪明,期末考试也总能对付过去。当时,我们学生对应付考试有句名言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就是这句名言的最忠实的实践者。在大考前我集中精力努力一番,就把这期末考试应付过去了。可是,有一门功课靠临阵磨枪是不可能奏效的。这门功课就是英语。英语全靠平时背单词,记语法,临阵磨枪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因此,高中这两年,我英语都未能及格。当然,我英语成绩差,还有一个客观原因。那就是我对这英语课有一种本能的反感。自从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以来,我们国家受到了列强的野蛮侵略和欺凌,甚至打到了我们的首都北京,火烧了圆明园。几次侵略战争的结果,迫使我们国家签订了多项不平等条约,还割让了大片国土,赔偿了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真是丧权辱国啊!。可是,如今还要让我去学习英语,这使我很难接受。因此,我的英语成绩差,就理所当然。对此,我也心安理得。当然,我这样说,只是我的一种偏见。如今学习英语的重要性已被广大国人所接受,不管过去怎么样,我们还得面向未来才是。
本来学校有规定,单科不及格的同学必须在暑期中进行补考。可是,如今为形势所迫,学生都到乡下去了,补考只得推迟。现在暑假快要结束,补考也必须进行了。我们班大约有八、九位同学需过此关,受我们班被授予“共青班”光荣称号的鼓舞,班主任赵老师决心要让全班在补考中都插上红旗,再争上游。因此,他专门派了几位优秀的学生对单科不及格的同学进行重点辅导。赵老师指定专门辅导我的同学就是徐小娟。因为他听说我和徐小娟在农村劳动中合作得很不错。而像我这样的人,指派一位女同学来进行辅导,效果肯定会好得多。这就是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的高明之处。关于赵老师,我在后面还要详细的介绍,在这里就暂且打住吧。
于是,我和徐小娟,还有周雷、陈福来等十几位同学,就这样回到了学校。
现在,应该把我们学校概要地介绍一下了,这对故事的发展很有必要。
我们的学校名叫“同济中学”。据说,原先是大名鼎鼎的同济大学的附属中学。至于后来怎么脱离了同济大学,又怎么搬迁到五角场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中学生嘛,只管读书就行了,对于学校的历史以及地方志之类的问题,那是不感兴趣的。
从五角场往东南方向走上十分钟的路程,就到江湾体育场了。江湾体育场是当时上海最大的体育场馆,包括一个足球和田径运动场,一个篮球馆和一个标准的比赛游泳池,还有几个硬地网球场。我们学校就在江湾体育场的对面。在江湾体育场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学校的校舍和教学楼。
在一片翠绿丛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物。也许,这座建筑物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古代建筑和西方现代建筑的完美结合。它的主体是钢筋混泥土建筑,可是屋顶又采用我国传统的架构,斗拱飞檐,绿色的琉璃瓦大屋顶,远远看去气势恢宏,就像是一座高大的城楼,虽然比不上天安门城楼那样雄伟壮观,可是比起一般的城楼却要高大和气派得多。这是解放前哪一位建筑大师的杰作,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这样的建筑物共有两座,而且东西对称,相距不远。有句名言说“距离产生美”。当然,这个距离应该是合适的距离。因而这两座建筑物就在视觉上产生了美感。在解放前,一座是上海市博物馆,另一座则是上海市图书馆。这两座建筑物和旧上海的市政府相距不远,成了旧上海市政府的陪称。如今这两座建筑物,一座成了我们同济中学的校舍,另一座则是第二军医大学的校舍。从我们学校再往北走约五百多米处,就是解放前的市政府所在地,如今成了上海市体育学院。
因为是在郊区,我们学校占地很多,而且并不连成一块,为几条马路所分开。总的来说,我们学校占有四块地。一是我们的主体校舍地,也就是琉璃瓦顶的高大建筑物为中心所圈起的大块土地。在这座建筑物的前面是一大片广场,这是每天早上升国旗和做广播体操和晚上开展活动跳友谊舞的场所。在这片广场的两旁有七副篮球场,以及一些零碎的校舍。从主体校舍往东,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我们学校的足球和田径运动场。从主校舍往西,也是隔着一条马路,是我们的教学楼。教学楼是三层,用红砖砌成,我们称它为“红楼”。教学楼往北,也是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我们学校的食堂。教学楼和食堂的四周,围起了大片的空地,种上了多种花草树木,显得郁郁葱葱,闻着香气扑鼻,环境极为宜人。尤其是在春、夏之际,幽静的翠绿丛中却见姹紫嫣红。这里红花绿叶,交相映辉,还有斑斓的蝴蝶穿行其间翩翩起舞。这样优越的环境,是寸土寸金的上海市区所有的学校无法相比的。记得我刚到学校报到的时候,曾围着我们的学校转了一个多小时,并为此感叹不已。优雅的环境,招来了成群的雀儿和一些叫不上名的鸟类到此筑巢、栖息,繁衍后代,因而啁啾之声不绝于耳。我记得,有一次我进入了这片绿树丛中,看到了一只叫不上名的小鸟儿。这只小鸟很漂亮,腹下有赤红色的羽毛,尾巴还有点长,令人感到惊叹的是,它的叫声特别委婉动听。我在远处听了一会儿,便想走近去看个仔细。可是,我刚走了几步,那小鸟儿受到惊吓就展开翅膀扑楞楞的飞走了。事后我曾问过别人,有人说是云雀,但也有人说不是。直到今天我也没弄清这是一只什么鸟儿。当然,这片绿树丛中鸟类很多,我大多叫不上名。总之,这里不仅有错落有致的花草和树木,还有馥郁的花香,委婉的鸟鸣,斑斓的蝴蝶,徐徐的清风,身临其间,如同进入了仙境一般。因此,我就把我们学校,称之为“花园学校”。
当然,来到这花前树下的,决非仅仅是鸟类,同学们在学习之余,也经常来这里浏览驻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放松一下被学习绷紧了的神经。特别是一些应届的高中毕业生,在繁忙的学习之余,也经常借着谈话、探讨问题为名,成双成对的来到这里发展同窗几载的情谊。于是,到毕业的时候,他们也就像树上的鸟儿那样,成双成对的飞走了。
我和徐小娟、周雷、陈福来等同学回到学校后,立马就去找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因为回学校之前,张大富并没有告诉我们回学校要干什么,他只是对我们说,这次回学校赵老师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我们去完成。
赵老师有什么重要任务要我们去完成呢?在这紧张的支农当口,难道还有比支农更重要的任务吗?我们怀着一肚子的疑虑回到了学校。
从小学到中学,赵老师是我最佩服的一位老师。
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个头不高但也不矮,体型不胖却也不瘦,这样的身材再加上他在任何时候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精神也很有自信的一个人。赵老师是河北省保定人,讲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他教的课程是地理。按说,班主任一般都是由教语文或教数学的老师担任,但我们学校的情况却有点特殊。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虽然是满腹经纶,才高意广,却并不适合当班主任。我们学生对学校的语文老师的评价是“迂”,而对数学老师的评价却是“呆”。教语文的老师个个“迂”得像老夫子,而教数学的老师都“呆”得像根木头。“迂”和“呆”的老师当然是当不了班主任的。因此我们上高一的时候班主任是教历史的,而上高二时的班主任,也就是赵老师,是教地理的。
当班主任得有一定的手腕,要能制得了学生,特别是要能制得了某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我们的赵老师的治学手段有点类似于“无为而治”。他基本上是个甩手掌柜,把班上的事情都交给了班长张大富和团支部书记王浩林,以及我们这几个班委。他明知张大富和王浩林有矛盾,却并不去化解矛盾,因为他知道这种矛盾是很难化解的,既然很难化解,那就不必去费大劲化解这矛盾。再说,他们两人有点矛盾也许还有利于班上的工作,因为他们有矛盾就都想好好的表现自己,把工作做得更好。赵老师的工作特点是大事交给张大富和王浩林,具体的事宜就交给我们这几个班委。比如说学习方面的事情他就交给了班上的学习委员。学校要开运动会了,他就把我们班参加运动会的组织工作全盘交给了我。学校要举办文艺会演了,他就把这工作全盘交给了班上的文娱委员。这样的放手让班委们各司其职,赵老师自己就显得很轻松了。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还能让我们这几个班委感到很满意,觉得这是老师对我们的信任。那么,赵老师又是如何对付班上的一帮调皮捣蛋的学生呢?在这方面他也有妙招儿。他听取了张大富的意见,把班上的一帮调皮捣蛋学生的头儿,也就是我,设法当上了体育委员。这样一来,我们这帮捣蛋鬼当然是捣蛋不起来了,班上的各项工作也就开展得很顺利了。因此老师们对我们班的评价是高二比高一有了长足的进步。过去一提起我们班,老师们都摇头叹气,但如今,再提起我们班,老师们又都喜笑颜开点头称赞了。因此,人们对赵老师就刮目相看了,大家都说他是个很有能力也很有办法的老师。
赵老师当然有能耐,否则,能得到我的满口赞誉吗!
我们回到学校后,马上就去见赵老师。赵老师也分别接见了我们。
赵老师首先接见的是我和徐小娟。接见和谈话的地点就在他的教研室里。
赵老师先是对我们在农村劳动中的表现进行了表扬和鼓励。然后,他就说明了要我们回学校进行补考的事情,并一再强调这次补考对我们班的重要性,又说我的英语很差,是这次补考中的一大难点,要求我和辅导我英语的徐小娟共同努力,再接再厉,发扬克服一切困难的精神,一定要把英语补考及格,插上这面红旗,为全班做出表率,无愧于我们“共青班”的光荣称号。对此,徐小娟首先表态,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务,表示一定要帮助我把英语补考及格,以解决我们班的这一难点问题。徐小娟表态后,赵老师就问我对这次英语补考有没有信心,还有什么想法和困难。
说实话,我对这次英语补考的信心是不足的。说正确一点,还不是信心不足,而是一点信心也没有。高中两年,我实际上是把英语放弃了。想要把英语补考及格就必须从头再来,把两年的英语课都补上。可是,离补考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了,两年的课程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复习完并考试及格,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是个直性子的人,既然知道这样的任务很难完成,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说,赵老师,我的英语底子太差了,到现在我连英语的单词都记不了多少,更不用说英语的语法了。而离补考的时间又只有一个星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要我把英语补考及格,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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