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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悲惨世界

    幕墙在索罗林的操纵下变换成了三维立体影像。

    蓝星纪元前两千年。一片晴朗的天空下,四野林木苍翠。一个依然留有村落痕迹的城镇中,大群大群衣衫褴褛的蓝星人被一伙伙手持刀枪和皮鞭的人驱赶、吆喝着,往一个空地上聚集。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空地中两棵粗大的木桩上,捆绑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两人都被剥得一丝不挂。他们周围还跪着三、四十个男女老少,他们有的在哭泣,有的埋头不语,有的边哭边指着男青年责骂。一个衣着华丽,满脸横肉的人在围聚的人群前不停地走动着,气势汹汹、手舞足蹈地高声说着很难懂的蓝星话。靠了字幕和旁白,才懂了他说的一席话。男青年名叫昱,女青年名叫桑。桑是昱的妻子。他们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此时也跪在他们的爷爷和奶奶身边。昱因为聚众反抗朝廷,被处灭九族之刑。跪着的一群人,就是他们夫妻两人的全部亲属。

    桑脸色苍白,只求早死,因她受不了在众人面前赤身L体的羞辱。昱浑身是伤,仍在奋力地挣扎,他的嘴被一棵粗绳捆得紧紧的,仍发出嘶哑的吼叫声。粗大的木桩在他的挣扎下摇晃着。

    行刑开始了。刽子手先杀大人后杀小孩,说是让小孩在黄泉路上有先到的大人照看。他们把小孩一个个从大人手中抢出,扔在一边。哭喊声顿时震天动地。桑顾不了羞耻,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受刑的亲人,也拼命挣扎起来。昱则更加狂怒地挣扎,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一样。

    杀完大人就轮到了小孩。刽子手们改变手法,他们一人提刀,另两人一个抓住小孩的两只手,一个抓住小孩的两条腿,提刀的抡起刀将小孩拦腰砍成两段。

    鲜血飞溅,汩汩成河,刽子手们一个个像从血河中爬上来的一样,浑身被血水浸透,连头发也在滴着血。

    哭喊声渐渐平息下来,连暂时活着的昱和桑也不再出声,三个刽子手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将刀杵在地上,两手撑在刀柄上喘气,另两个刽子手提刀向昱和桑走去。走在前面的刽子手端起刀看了看刃口,刃口已经有几处卷起,他走向一边,扔下已经卷口的刀,重新拿了两把刀过来。他将其中的一把扔给他的同伴:

    “拿着,利索点。”他这样说。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换刀了。

    桑紧闭两眼,将头扭向一边,等着受死。一个刽子手走到她身边,举刀对向她的胸部,只见刽子手将刀在她的胸前连续挥动了两下,桑的两个乳房就被切落在地。这是个杀人高手,桑的两个高高隆起的乳房被他紧贴着胸骨切下,露出了胸骨和随着涌出的鲜血仍然在跳动的心房,刽子手洋洋得意,龌龊地一笑。桑的头垂了下来,涌出的鲜血冲刷着她垂下的长发。她并没有很快死去,无法得知她此时是昏了过去还是在强忍着剧痛,反正她一声没吭。

    蓝星妇女在整个蓝星理性灾难中,承受着远比男人更大更多的痛苦。

    昱高昂着头,怒视着天空,但他仍能看见他的妻子受刑。另一名刽子手朝着他昂着头的脖颈奋力一刀,昱的头颅被砍下。屠刀,深深地扎进了木桩中,人头,滚落在地,却仍然圆睁双眼,怒视着这世界。

    随着这一幕结束,周围的人群惊恐地四散逃开,刽子手和兵士们则随同几名骑马的官员懒洋洋地扬长而去。惊涛骇浪的场景一下变成了死的沉静。目睹这一切的理性研究者们争分夺秒,四名机器人飞落地面,将桑和昱连同他们被砍下的身体部位抬进了飞船中。紧张的生命恢复开始了。另一边,两艘小飞艇从母船下端飞出,悄悄地跟随着散去的人群。

    三名刽子手没走多远就离开了队伍,朝着河边走去。在河中嘻戏的一群孩子看见三个混身是血的人扛着刀走来。先是惊得不敢出声,见他们在河边脱去衣裤要下河来,孩子们吓得魂也不要地跑上岸,夺路而逃。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个刽子手在河中清洗血污。两个机器人下到地面,朝这三个刽子手走去。他们走到河边站住,没有着声。三个刽子手一边说着话,一边专心地清洗。几秒钟后,其中一个刽子手偶一扭头,看见了站在岸边的机器人,他正说着话,他惊呆了,话音戛然而止,人也一动不动了。另两个刽子手见状,跟随他的眼光也朝岸边看去,也一样惊得张大了嘴,也一样一动不动。两个机器人见他们傻呆呆地看着,就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上岸来。三个刽子手见两个服装奇特的人在岸边向他们招手,其中一个还长有四只手,还以为是见了鬼,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原来姿势怔怔地就这样看着。

    见招呼不动,两个机器人只好走下河,牵着他们向岸上走。三人也不反抗,像被迷住了一样,乖乖地跟着上了岸,赤身L体地被牵进了飞船中。另一艘飞艇带来了一名现场旁观者和一名官员。

    对他们的测试结果发人深省,还原屠杀现场下的刽子手和官员的脑电波都非常平静,没有检测到受刺激产生的波动,各个神经元都检测不到异常反射信息。这表明他们杀人就如同在家中做饭切菜时那样平心静气。对他们的提问一样……

    理性研究小组的华阳博士问刽子手:

    “你们刚才做了些什么?”

    “刚才?在河里洗澡,洗弄脏的刀和衣服。”

    “怎样弄脏的?”

    “杀人。”

    “杀了多少人?”

    “大人小孩共三十八口。”

    “为什么杀他们?”

    “每人能得两升稻谷一件差衣。”

    “就为这些东西杀人?你们有良心吗?”

    无语。停了片刻,其中一个刽子手说:“我的心肠也很软,在家里杀鸡都不忍下手的,只是……”

    他们也是心理平常的人,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华阳博士接着问官员:

    “为什么要杀昱一家?”

    “他胆敢反对桀。”

    “桀是什么?”华阳博士知道,故意问。

    “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就算他真是太阳,又有什么不可反的?”

    “谁反对红太阳就得死。你反你也死。”这官员竟凶狠地把手指过来说,尽管他身上还连接着检测仪器。但显然是见对手不寻常,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犹豫了一下,凶相才收敛住。

    旁白:

    这当然是理性的结果,感性世界里是没有这些丑陋东西的。这些受试者的表现欲,虐待狂,优越欲等等均处于亢奋状态。低端理性激起的这类意志是及其危险的,但我们暂不把它结论为蓝星理性的一般现象。

    对旁观者的测试结果不一样。他的脑电波在整个过程中强烈地跳动着,神经系中畏惧感信息一直很强,检测不到丝毫引起愤怒和反抗,甚至只是非议的信息反射,

    旁白:

    这些检测数据表明他受到的刺激在增强他的恐惧心理,这使他对施暴者只会更加唯唯诺诺。蓝星人缺乏最起码的信念支撑,威权一直得心应手。理性只为逃避眼前苦难,卑微地选择了屈从为奴。但这并不能结论蓝星理性没有或建立不起信念,如果这样,就不会有昱。

    对他们的测试完毕后,很快就把他们送回了原处。

    对昱和桑的生命恢复正在同时进行。一间密闭的无菌操作室中,三名生命恢复专家分成两组,他们各带两名机器人正在紧张地工作。机器人有高超的本领,他们的手不会颤抖,他们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显微镜,不会漏掉每一棵毛细血管和神经。

    昱和桑的肌体已经复原,正在对他们进行肌体细胞激活。待肌体细胞激活后,神经元会自行激活,他们的心脏就会开始搏动。

    理性研究小组也派出了三名人员进行这次探访和研究活动,他们此时静静地守侯在无菌操作室门口,时不时到隔离窗前去看看里面的进展情况。

    镜头进入室内,一排生命体征监测仪器和生命恢复设备围绕在两张床周围,七位忙碌着的身着白色连裤装的专家;最醒目的是两套体外血液循环系统,昱和桑新配的血液在流动着。

    镜头化出,同时旁白:

    昱和桑的生命恢复整整用了24小时。这是第一次对蓝星理性现象进行复活测试,以得到在极端恐怖场景下受害者的生理和心理信息反射数据,探测蓝星理性是怎样应对这种苦难的。

    镜头化入。

    仍然是无菌操作室中,理性研究小组的三名研究人员也在其中。可以看到每一台仪器上的生命体征波形与前面有所不同,它们有规律地显现着,两台体外血液循环系统已经撤除,表明昱和桑的心脏已经正常搏动。他们正在苏醒的过程中。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桑。她看着陌生的场景,看着狮子星宇航员们一个个和蔼的脸,一副莫名其妙的样。但很快,她像回忆起来,恐惧立即布满了她清秀的脸庞。她惊恐地四处张望,发现了躺在旁边床上的昱,她不顾一切地翻身下床。宇航员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就已经把她的夫君抱在了怀里。她大声地喊着:“夫君,夫君……”像是知道昱的头被砍下,她连连模着昱的头和颈,查看着,在昱的脸上、头上各处一阵狂吻。

    昱在桑的摇晃下也苏醒过来。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急迫地高喊:“桑!桑!”待他睁开眼,挣坐起身来,看见了抱着他的桑,他愣住了。他轻轻地捧起桑的脸,说:“桑,真的是你!你还好吗?……我们这是在哪里?”

    桑挂着两行眼泪,她无法回答昱,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她回过头看着狮子星宇航员们,更紧地抱着昱。她一语不发,却什么都说给了昱和在场的人。说她也不明白这一切,要么是这些人救了他们,要么这些人就是阴曹地府的鬼怪,只是这些鬼怪看起来很和蔼,不是像想象的鬼怪那样可怕。她怕这些伪装和蔼的鬼怪或不是鬼怪的奇怪的人会再伤害她和她的昱。她只紧紧抱着昱,和昱脸贴着脸;看着宇航员们,她一脸惊怕,一脸祈求。

    华阳博士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他示意机器人法佐,因为他是两只手,和蓝星人一样。华阳博士事先已教给了法佐怎么做。法佐立即笑盈盈地对桑和昱说:

    “请别害怕。我们是天那边来的人。”法佐一边用手比画着,“就是很远很远的天那边。他们,”他指着狮子星宇航员们,“和我,都是好心人,不会伤害你们。”

    桑脸上的惊怕消失了不少,但还是神色呆滞地看着这些陌生、奇特的人和物境,不明就里,一语不发。昱也呆看着,但他睁大的眼睛中开始放射着怒火。当然不是对这些陌生的可能是救命恩人的狮子星宇航员们,而是这之前他和妻子和整族人的蒙难重上了他的心头。

    “我们的孩子和亲人们呢?”昱问。

    这是最难回答和应对的问题。

    “他们死了。正如你们看见的。”华阳博士回答说。他心里估度着就要爆发的情感风暴。

    “我的孩子!……”桑抽泣起来。因为害怕,她不敢放声大哭。

    昱拉着桑的手站下床来,他的脸被愤怒激得通红。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发生的这一切和他看到的这一切。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他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头离开了身子。

    桑却突然跪下了,“请也救救我们的孩子。”她跪下来哀求。她明白了是眼前这些人救了她和她的夫君。她松开昱的手,跪着过来拉住华阳博士的衣角,一个劲地哀求。华阳博士把她扶起来,难过地摇摇头,说:

    “对不起。我们不能够。”

    桑绝望地昏厥过去。可怜的桑!在她的记忆神经中真的检测到了昱被砍那一幕的信息。不知道她的神经网络是如何捕获到这一信息的。她当时是没有立即死去,但她的头一直是低垂着的。

    镜头化出,同时旁白加字幕: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讲解,这对蓝星夫妇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复活过程和原因,他们很愿意配合研究者们。但接下来的测试却出了问题,昱和桑的痛苦指数和愤怒值均超过了仪器的测量极限。我们低估了蓝星理性的苦痛程度。

    镜头化入。

    飞船的餐室中。华阳博士和宇航员们陪伴着昱和桑围坐在餐桌旁。他们刚用完餐,一个机器人正在收拾餐桌。

    华阳博士和昱与桑在继续交谈。他有些遗憾有的项目没有测得具体准确的数据,除非把昱和桑带回狮子星,否则要等几年后再访蓝星时才能重新寻找测试对象。当然他不能提议昱和桑跟随他们回去。在策划整个研究活动时,虽然把带回特殊受试者作为准许项。但是,不允许这样劝导或者诱导受试者。而昱盼望着回去,他坚定地要去复仇,去匡扶正义。

    “你们回去时,要抹去你们一生的全部记忆,这样会便于你们重新生活。”华阳博士这样对他们说,“你们心中的正义仍然存在,但仇恨会在你们的记忆中完全消失。”

    桑听到要回去显得有些害怕,因为当局永远不会放过他们。

    “我们要躲在深山中,永远不出去。昱,是这样吗?”桑靠近昱,这样问他。她没有完全明白华阳博士的话。

    “不,”华阳博士对桑说,“我们会给你们整容——就是改变相貌,没有人会认识你们。”

    “您说的‘抹去我们的记忆’,”昱没有回答桑,他问华阳博士,“是不是说,我们会从此忘记以前所有的一切?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任何人;我们的仇恨,天下的公理,都……?”

    “是的。你们俩相互也会不认识,你们过去的一切,都会从此与你们毫无关系,包括你们俩现在的夫妻恩爱也会从此消失。”

    “我们俩?从此像陌路人。”昱惊愕。

    桑现在听明白了。她惊恐地紧紧抱住昱,连连说:“不!不!我不能失去我的夫君,请你们别这样。”

    华阳博士和众宇航员们见她如此,立即说:“您别害怕,不会强迫你们这样。谁也无权强迫你们。”

    “那么。”昱郑重其事并恳切地说,“请你们让我和我的妻子到你们的天下去吧。这样可以保住我们的恩爱、记忆和相貌?”

    华阳博士和众宇航员们会意地点点头,大家一起说:“可以。可以。”

    镜头化出,同时旁白:

    昱和桑就这样成为狮子星上的第一代蓝星侨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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