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一个精神病
待到天明，李迈勒看着霍尔醒来。他注视着他。霍尔猛一下坐起身，惊诧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慢慢回过神来，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他走到窗前，隔着钢条，朝天空看去，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李迈勒在那里。他向那里摆摆手。李迈勒随即向主人发出一组轻柔的问候波。他真想逼近这铁窗现一下身，好让霍尔看见他，但这儿是警察局，它楼上的武装直升飞机会向他开炮的，他不能造次，误了保护霍尔的重任。霍尔贴身的内衣植有一片芯片，能接收到他发出的信息。而霍尔的内心情绪，也会通过这芯片传送给他的伙伴们。
有人推门进来，送来了两个花卷和一碗稀饭，霍尔只吃了一个花卷，他没味口。一会儿，还是那位送霍尔进来的警察，他押着他去见局长大人。电梯将他们送到了13层，局长坐在一间宽敞又空旷的房间中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见他们进来，他把一叠正在看的文件放在桌上。年青警察走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说：
“汪局长，我把他带来了。”他这样称呼这位局长。
局长眼睛一直盯着霍尔，他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那警察。停了一会儿，他仍然看着霍尔，说：
“汪警长，”原来这青年是个警长，跟局长是家门。“为何还没有弄清他的国籍？”
“他们在大都酒店登记处没有出示护照。”警长说，“在他身上也没有搜出能证明他国籍的证件，他只说他是地球人。”
霍尔是如实说出了他地球人的身份，但他说出后想起，蓝星人也把他们居住的这颗星球叫做地球的，他是用蓝星人语言在交谈，翻译后这名称发音也然一样，但他不便多解释，只在启发蓝星人的感悟，随这些警察去理解去。
“他说他有53岁。”局长指着那叠文件说。显然那上面是有关霍尔的记载。
“是的。”警长回答。
这局长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难道他比我还大。”
局长走出他的办公桌，踱到霍尔身边，打量着霍尔。
这局长瘦高个，足比霍尔高出大半个头。
“你也相信他有53岁？”他指着霍尔问这警长。
“他是这样回答的。”警长说。
局长不满地看了警长一眼，说：“我看他35岁还差不多，你们一定是把这两个数字写反了。是不是？”他转问霍尔，“你是35岁？对吧。”
霍尔犹豫了一下，他懒得在这些问题上纠缠，浪费时间，于是便说：
“算是吧。”
“怎么……算是，是就是是。”局长说着，伏在桌上用笔在那文件上做了点改动。完后，他问警长：
“你看他像那国人？”
“真说不准。”警长说，“从个头、身材和他的头发、眼睛上看，有点儿像亚洲人，但他皮肤细腻、白净，远比苏杭人，而他的脸形轮廓，却像希腊人或日尔曼人；他的鼻梁却少见，我第一眼见他时，真吃了一惊。他……真像阿波罗。”
这警长说着抬手指向放在窗户边一张高脚小桌上的男人塑像。局长当然知道那儿放着什么，但他还是顺着警长的手指望过去。那是一尊威严的男人全身裸像，裸像身形线条优美，脸庞俊秀，头发微微有些卷曲，加上用来雕刻塑像的汉白玉晶莹剔透的色泽，给这尊刚毅威严的男人雕像平添了几分女性般的柔美。这正是司音乐、诗歌之神阿波罗。他左手持琴，竖琴抵着他丰满的臀部，右手指则微微弯在琴弦边，仿佛刚拨动琴弦。他仰头望着天空，神情专注，像是仍在琴音的振撼中。
霍尔此时只觉混身血液沸腾，他不愿这样耗费时光，于是说：
“局长先生，我们谈点正事吧。”
“谈正事？当然。”局长转过身看着霍尔，说，“你希望谈那方面的正事。可到现在，你是那国人都还未弄清楚。”局长后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霍尔想，这毕竟是警务机构，他知道这部门的职能。于是他说：“局长先生，能否请本市市长先生来，我希望跟他一起谈谈。”
警长听见霍尔如此说，只冷笑了一下。可局长不，他先是怔了一下，突然他把右手一抬，说：
“行，我来跟市长先生说说。”
霍尔的国籍不明，警察局未能查到偷渡的迹象，他们于是怀疑霍尔是那国使馆的人员外出，因犯了事不愿说出来。而通过外交部向各国大使馆的调查，因动作迟缓，发出的调查函有回音的甚少。局长想这一涉外事件也许不可小视，有政府人员参与，不至万一出错引起外交纠纷时，全由他来承担。他对霍尔的要求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市长的专线。只听他一会高声一会低语地和市长说了一通后，笑盈盈地放下电话，对霍尔说：
“市长下午两点来这里与你会面。”
警长有些懵懂了。“怎么，这刑事案件一沾上外国人，就惹上外交味道了。”他这样想，但他不敢这样说。“市长先生来，是审讯还是外交会晤？”他看了眼霍尔，还真难度他深浅。他领着霍尔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空中的李迈勒把这一切都源源传回了基地，传给焦急守候的迥利，而霏丽亚和强子牛已经在按迥利的指示，开始作返航准备。
迥利看到这戏剧性的事态转变，不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还感到有些兴奋。她招手叫来一个大头机器人，叫他守候在显示屏前，然后走去检查两个机器人的准备工作。她已将基地的时间调到和霍尔所在地时间一致，以便配合行动。
临近两点，汪警长领着霍尔来到了局长办公室。他送霍尔进去，自己却留在了门口。局长显得比上午要热情些，主动和霍尔握了手，并请霍尔坐下。趁这空闲，还和霍尔交流一番各国语言。看不出这位局长还通晓几国语言，而霍尔对蓝星五大语系均不陌生。
两点正，市长准时到来，同来的还有一位女秘书。市长是个大块头，40余岁，说话音尖，像没有喉结一样。他一落座，即开门见山，说：
“我看了先生在胜利广场的演说，也看了您在民生咖啡馆的行为。作为外国公民，我想先生应该懂得尊重他国，希望先生能告知您的本国使馆，要他们尽早来接先生回去。您不会想留在这儿太久吧？”
霍尔同样开门见山，他说：“我受地球协会派遣，我们没有国家之分，你们生活的星球正处于危急之中，……”
“你在说什么？”市长打断霍尔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他转脸看着警察局长。
“他一直都这样说，”局长说，“说他是地球人，没有国家。”
“你们要相信。”霍尔急了，他看出对方并不相信他，“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石油就要枯竭，你们也知道2060大限，这是真实的，这个时间之前，陆地上的石油就会完全抽尽，随之而来的地表灾难将使你们难以为生，如果引发**连环爆炸，那时……。”
“你打住！打住……”市长猛地站起身来，一只手捕打着，粗暴地打断霍尔。他转对警察局长，说：“你怎么让我跟一个精神病人交谈。这是一个疯子！你们赶快送他去医院治疗。”
说完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霍尔急了，他大声说：
“作为负责任的政务官员，你知道国民大难临头吗！？”
市长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看了霍尔一眼，指着警察局长，说：
“你们警察局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一个精神病看把市里搅得多乱。”
说完他推门出去了。那女秘书双手抱着公文包，神色惊恐地一溜烟跟在市长身后跑出门去。警长这时走了进来，他没有听见谈话的全部，但他听见了市长在门口说的几句话。局长见他进来，随即吩咐道：
“快把霍尔先生送到精神病院去吧。”
“不！”霍尔急了，“局长先生，我很健康……”
“去吧，霍尔先生。”局长阴阳怪气地说，“去检查一下吧。汪警长，送霍尔先生去医院检查检查。”
霍尔还要分辩，可警长不容分说，他过来拉着霍尔就往外走。空中的李迈勒紧张起来，但没有霍尔的示意或迥利的命令，他不会妄动。
基地的迥利被急得团团转，“真是不可思议。”她说，“如此下去，蓝星真要毁在这帮官吏手中。”
霍尔被一辆警车载着跑了近一个小时，来到了精神病医院。一路上，李迈勒在空中紧紧跟随着，他想趁此机会救出霍尔，但霍尔一直沉默着，没有给他任何示意，他也就不敢妄动。走进医院大门，警长亮出他的警牌，于是一路通畅，霍尔被直接送进了诊室，由院长亲自来诊断。可想而知，一连串检查后，院长得出结论：
“这人很健康，没有精神病症状。而且我敢说，”院长扭头看着警长，“这人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远比你我要好得多。”院长似乎看出了霍尔身体与常人的一些差异，但他不愿追根究底，他看得出霍尔是被强制送到这儿来的。
“可是，”警长说，“这人说话离奇古怪。”
“你们评价人的标准跟我们不同，”院长说，“别总把一些不合你们脾性的人当精神病送到我这儿来。快把他带回去吧，我这里不能收治健康人。”
警长无奈，他也知道霍尔不是什么精神病，就只好又把霍尔押回警察局。
可一回到警察局，局长却对着警长大发脾气：
“你是怎样办事的！”在局长办公室里，局长当着霍尔的面对这警长大发雷霆，“市长说他是精神病，他就是精神病。你马上去办公室开个公函，再送他到医院，叫医院必须收治。”
“可是……今天已经很晚了。”警长一脸委屈地说，他正在谈女友，约好了一下班要见面。他近乎哀求地对局长说，“明天一早我再送他去吧。”
局长看了下腕表，快要下班了，他“嗯”了一声，同意了。
“那还让他在审讯室住一晚？”警长问。
“不行。”局长说，“他现在是精神病人，不再是犯罪嫌疑人。你那是临时看管人犯的地方。这人可是个外国人，你别惹什么乱子。总之，他现在自由了。只是别让他走出警局大门。晚饭让他到食堂和大家一起用餐，晚上就让他在警员休息室过夜。”
警长唯唯诺诺地应承着他的上司，转身他威风凛凛地押着霍尔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就这一刻，霍尔这地球上的蓝星通，也实难懂蓝星人在这上下级、贵与贱之间的两面人中是如何能活得坦然、自在。
警长先把霍尔带到审讯室，拿出那只透明薄膜袋。他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叫霍尔清点。然后将一张物品归还清单递过来，叫霍尔签字、按手印。完后，他又递给霍尔一张小卡片，对霍尔说：“这是餐券，外来人员凭它在食堂用餐。餐厅在顶楼，开饭时间是5点半到7点，别误了。什么时候想休息，就进1308号房，我先把房门给你打开，你随时可以进去。”
他边说边带霍尔走出审讯室，并随手带上了门，转身离去。丢下霍尔一人在走廊上。警长一离开，霍尔如释重负，这幽灵一直束缚着他，他虽还身在警局，但还是感到了一点自由的畅快。他想应该到院子里去，好让迥利看见他现在自由多了。审讯室在5楼，他懒得去坐电梯，就朝步行梯冲了过去。
来到院中，前面不远就是大门，但他感到那是他的高墙，人眼和电眼都不会容他越雷池一步。但他已不在乎，他此时只想让空中的李迈勒把他现在的境况传给迥利。他舒展一下双臂，做了个深呼吸，活动一下已多时被囚的身体。呆了一会儿，他感到肚中饥饿，就乘上电梯来到了22楼顶层餐厅。
尽管是下午餐，除了晚班执勤的警员外，不少下了白班的警员也选择在这免费食堂用完餐后再回家，所以餐厅中食客不少。霍尔选择了几样素食，端上他的餐盘，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他正吃着，听见邻桌有嬉笑声，就下意识地抬头朝那边看去。在他前面不远的一张餐桌上，围坐着一群女警，正嬉笑着朝他这里指点，像是在议论他。他没有理会，也无心理会，只继续吃他的饭。一会，他感到他这张桌上来了新坐客，就抬头看了看，来者正是那群女警中的一个，跟着又过来了一个。最后那张桌上的女警全围了过来。他只得朝她们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嗨，阿波罗。”一个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块面包一边撕扯的青年女警冲霍尔喊道，“他们说你像阿波罗呢。我开始还不信，谁知还真像。”
霍尔听她这样说，立刻想起局长办公室里那尊阿波罗神像，他尴尬地笑笑，说：“阿波罗……？你们谁见过阿波罗？”他把眼睛扫向围满一桌的这群警察姑娘和少妇们。
“没见过。”其中一个说。
“可我们见到你了呀。”另一个说。
“是呀，你不就是阿波罗嘛！”几个女警一同说，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整个餐厅顿时回荡起这群女警放肆的笑声。
空中的李迈勒看得真切，他也忍不住笑了，“还真有趣。”他说“回去我把这事说给夫人听听。”
迥利一直守在显示屏前，她也正在用餐，听见李迈勒这样说，她正色道：
“李迈勒！回去你敢对夫人提半个字。”
“可是，迥利小姐，”李迈勒分辩道，“我看见的这一切，都会毫无保留地公开的呀。”这机器人两眼是两个摄像头，会把他看见的一切全记录下来。
“那是另一回事。”迥利说道。
“李迈勒。”迥利接着喊道，“明晨3点开始行动，接出霍尔博士。我提前将母船等在美洲大陆西海岸，那时我们配合行动。你设法通知博士。”
“是，明晨3点行动。”李迈勒正盼着这一声令下，他在这里守得好焦急。
霍尔用完餐，乘电梯来到了13层，他找到1308室，其实它离局长办公室只相邻几个房间。霍尔轻轻一推房门，门是虚掩着的，警长早已把房门锁打开。他走了进去。房内设备比他们下榻的大都酒店还气派：高清晰的壁挂式电视，还有独立空调。这是当地公民很难享受到的“警察”待遇，让这不识蓝星官僚好歹的外星人享受到了。幸得这外星人是被判定为“精神病人”，又更幸是被尊为“外国人”。要不然，如是当地人的话，犯了他这样的罪名，早就被投进铁牢中去了。
李迈勒的视线一直紧跟着霍尔，见霍尔进房，正独自一人，于是向他发出问候信息。霍尔会意，他走到窗前，掏出那支十字架，将它靠近耳边，李迈勒告知了他今晚的行动安排。霍尔向外摆摆手，然后准备睡上一觉，等待李迈勒夜晚来接他。
这边迥利已经开始行动，她带着霏丽亚和强子牛正走向航天母船。一边走，她一边凝思着：“这次失败将如何补救？单指望探访者2号，是难以挽救蓝星生命的，蓝星人如果不能在危难之际有所自悟，他们的灾难将不可避免。”
飞船在霏丽亚的操纵下驶出了基地，但它并未飞向天空，而是潜行在太平洋深海的岛礁丛中。它沿着赤道向正东方向航行。驶出太平洋西缘深海的岛山幽谷后，飞船向北偏转40°，朝北美大陆方向飞驶而去。
这飞船在海底潜行，犹如划过深海的一道电光。半小时后，它临近北美大陆。穿过这大陆的海底隧道，飞船进入了墨西哥湾。约摸十分钟，它出现在百慕大群岛的海涛中。
这是一处连飞鸟都罕至的海域，是蓝星引力场的一个漩涡区，时常产生超引力现象，形成引力场怪异奇观，是蓝星人苦思冥想也捉摸不透的魔鬼海域。飞船就在此处的海涛中缓缓现出了它的身形，船身的桔红色光辉惊得各处岛礁上蛰伏的海洋生灵一阵骚动。
大西洋上，晚霞消退，夜幕将至，海浪永不疲乏地冲击着海礁，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和哗啦啦的余音。飞船继续上升，渐渐地，它整个露出了水面。但飞船又停住了，仿佛漂浮在海面一样，它发着微光的庞大碟形身躯犹如根在海底的礁岩一般，任凭海浪冲击，纹丝不动。飞船停稳后，它的顶端打开了一个出口，一个飘然的女仙缓缓从中走出。
迥利身着紧身防护服，在夜幕将至的朦胧天色中，犹如一尊女神站在飞船的穹顶。海风吹抚着她窈窕美丽的身姿，将她的秀发不停地扰动着。海浪扑打礁岩搅起了漫天细沫，大海将这带着浓烈海腥气味的礼物托了海风的手送到她的鼻息下，她像位不计较献礼的女神，贪婪地大口吸进这太显平常的礼物。
环视蓝星海洋勃勃的生态，迥利注视着一个个飞起又消失的浪花，品尝着这异域的自然气息。她直觉得这气息是那样熟悉，是那样亲切，仿佛遥远的记忆中曾经依偎过，现在她又来到了它的怀抱。她在霍尔被拘后一直盼望早日救出霍尔返回家园的念头，临了这将离去时，却又流连难舍地拥抱着它。她的眼筐中凝着两汪泪水，哪年哪月，再得重返蓝星？但愿重返时，蓝星已然文明之光普照。
她正冥思中，霏丽亚也走上了飞船顶。看着迥利凄楚的神情，他站近她，守护着她。迥利依然注视着大海。稍停，她轻声问：
“霍尔博士还好吗？”
“很好。”霏丽亚说，“他睡得很安稳。小姐也应该早一点休息。”
迥利点点头，她想到明天凌晨的行动，难舍地离开了飞船顶。
回到飞船中，她叫过强子牛，叫他在当地时间明晨2点50分叫醒她。然后走进了休息室。
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月亮正走下弦，月光暗淡。临近黎明时分，李迈勒准时行动，他先将飞艇下降至离那不可一世的警察大楼上空50米高处悬停住，然后纵身飞落在它停放直升飞机的平台上。迥利此时已被唤醒，正坐在显示屏前看着李迈勒矫健的身影从那平台上顺着一道扶梯走进大楼中，她于是下令：
“霏丽亚，出发。”
霏丽亚立即启动母船，升向空中，向那大楼上空飞去。李迈勒已经摸清了这大楼负2层至22层的全部通道和设施，以及它的布防状况。他从步行梯下到了13层，朝1308室走去。一路上，他警觉地扫视着各个房间中的状况。迥利嘱咐过他，尽量别惊动那些警察，不留下任何痕迹。他一边走一边将他经过的走廊和楼道上的摄像头全部定格。来到1308室门前，他轻轻推了下门，门已被霍尔从里面反锁上了。他看了一眼锁芯，分辨一下它的大小和类型，这是蓝星上传统的机械锁，李迈勒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和霍尔一样的十字架，他将十字架尾端对准锁芯，按动按键，听得见有东西进入锁孔中，他轻轻一拨，锁开了。他走进去，叫醒了霍尔。霍尔只脱了件外套，他翻身起来，穿上外套，在洗手间擦了把脸。李迈勒环视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有监视设备。这是蓝星上少有的不装监视设备的场所，省了李迈勒清除监视记录的功夫。然后他查看了一遍房内有无霍尔遗留的物品，清除掉霍尔遗留的痕迹，领着他走出房门。在楼梯上，他拉住霍尔的手，大步向上走去。被定格了的摄像头依然转动着，但却在这些外星人离去前不会有新的影像摄入其中。
来到房顶，李迈勒摇控飞艇降落在两架直升飞机的尾翼处；这儿有一块空地，足够飞艇停放。飞艇一停稳，霍尔立即上前打开舱门，跨了进去，李迈勒紧随在后。霍尔亲自驾驶飞艇飞向空中，离开了囚禁他的大楼。
这边迥利他们已来到了警察大楼上空，见小飞艇飞来，飞船腹部张开了一个大口，飞艇朝向母船，钻进了它的腹中。
霍尔一跨进操纵室，迥利立即迎上前。看着霍尔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她说：“才这几天，您就廋了许多。”说着她和霍尔拥抱了一下。霍尔的到来，使她感到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心也放下了。
霍尔看着迥利，她美丽的脸庞再也看不见一丝喜色，还带有几分孩子气的脸上到显出几分忧容。他对迥利说：“我真不该撇下妳。”他有些后悔丢下迥利让她为他担着心，他也无法说清这次单独与蓝星人接触是不是明智之举。他查看了一遍飞船各部位的状态显示后，对迥利说：
“我打算即刻返航，妳看呢？”
迥利点点头。她知道，霍尔已经尽力了。他们此行收集的蓝星星体资料表明，蓝星地表的恶化已经很难逆转。在蓝星人现有的社会形态下，狮子星人要保护蓝星，也很难有其他选择。但他们还是希望尽快将这些资料送交星体物理研究所去分析，或许他们能找到挽救蓝星无辜生命和现存文明的方法。
这颗年轻美丽的太阳系生命之星，社会的丑恶污损了它。贫与富，官与民还在继续争夺。蓝星现存的全部文明，连同全部动植物种群，竟在蓝星人物欲的贪求中全将归于毁灭。但愿蓝星的河山依旧……新的生命会忘却它的痛楚，它的丑陋，它的强、恶无忌的“文明”；……一切的一切，会重新开始。
来至天狼星的探访者1号飞船飞离了蓝星，返回了他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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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推门进来，送来了两个花卷和一碗稀饭，霍尔只吃了一个花卷，他没味口。一会儿，还是那位送霍尔进来的警察，他押着他去见局长大人。电梯将他们送到了13层，局长坐在一间宽敞又空旷的房间中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见他们进来，他把一叠正在看的文件放在桌上。年青警察走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说：
“汪局长，我把他带来了。”他这样称呼这位局长。
局长眼睛一直盯着霍尔，他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那警察。停了一会儿，他仍然看着霍尔，说：
“汪警长，”原来这青年是个警长，跟局长是家门。“为何还没有弄清他的国籍？”
“他们在大都酒店登记处没有出示护照。”警长说，“在他身上也没有搜出能证明他国籍的证件，他只说他是地球人。”
霍尔是如实说出了他地球人的身份，但他说出后想起，蓝星人也把他们居住的这颗星球叫做地球的，他是用蓝星人语言在交谈，翻译后这名称发音也然一样，但他不便多解释，只在启发蓝星人的感悟，随这些警察去理解去。
“他说他有53岁。”局长指着那叠文件说。显然那上面是有关霍尔的记载。
“是的。”警长回答。
这局长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难道他比我还大。”
局长走出他的办公桌，踱到霍尔身边，打量着霍尔。
这局长瘦高个，足比霍尔高出大半个头。
“你也相信他有53岁？”他指着霍尔问这警长。
“他是这样回答的。”警长说。
局长不满地看了警长一眼，说：“我看他35岁还差不多，你们一定是把这两个数字写反了。是不是？”他转问霍尔，“你是35岁？对吧。”
霍尔犹豫了一下，他懒得在这些问题上纠缠，浪费时间，于是便说：
“算是吧。”
“怎么……算是，是就是是。”局长说着，伏在桌上用笔在那文件上做了点改动。完后，他问警长：
“你看他像那国人？”
“真说不准。”警长说，“从个头、身材和他的头发、眼睛上看，有点儿像亚洲人，但他皮肤细腻、白净，远比苏杭人，而他的脸形轮廓，却像希腊人或日尔曼人；他的鼻梁却少见，我第一眼见他时，真吃了一惊。他……真像阿波罗。”
这警长说着抬手指向放在窗户边一张高脚小桌上的男人塑像。局长当然知道那儿放着什么，但他还是顺着警长的手指望过去。那是一尊威严的男人全身裸像，裸像身形线条优美，脸庞俊秀，头发微微有些卷曲，加上用来雕刻塑像的汉白玉晶莹剔透的色泽，给这尊刚毅威严的男人雕像平添了几分女性般的柔美。这正是司音乐、诗歌之神阿波罗。他左手持琴，竖琴抵着他丰满的臀部，右手指则微微弯在琴弦边，仿佛刚拨动琴弦。他仰头望着天空，神情专注，像是仍在琴音的振撼中。
霍尔此时只觉混身血液沸腾，他不愿这样耗费时光，于是说：
“局长先生，我们谈点正事吧。”
“谈正事？当然。”局长转过身看着霍尔，说，“你希望谈那方面的正事。可到现在，你是那国人都还未弄清楚。”局长后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霍尔想，这毕竟是警务机构，他知道这部门的职能。于是他说：“局长先生，能否请本市市长先生来，我希望跟他一起谈谈。”
警长听见霍尔如此说，只冷笑了一下。可局长不，他先是怔了一下，突然他把右手一抬，说：
“行，我来跟市长先生说说。”
霍尔的国籍不明，警察局未能查到偷渡的迹象，他们于是怀疑霍尔是那国使馆的人员外出，因犯了事不愿说出来。而通过外交部向各国大使馆的调查，因动作迟缓，发出的调查函有回音的甚少。局长想这一涉外事件也许不可小视，有政府人员参与，不至万一出错引起外交纠纷时，全由他来承担。他对霍尔的要求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市长的专线。只听他一会高声一会低语地和市长说了一通后，笑盈盈地放下电话，对霍尔说：
“市长下午两点来这里与你会面。”
警长有些懵懂了。“怎么，这刑事案件一沾上外国人，就惹上外交味道了。”他这样想，但他不敢这样说。“市长先生来，是审讯还是外交会晤？”他看了眼霍尔，还真难度他深浅。他领着霍尔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空中的李迈勒把这一切都源源传回了基地，传给焦急守候的迥利，而霏丽亚和强子牛已经在按迥利的指示，开始作返航准备。
迥利看到这戏剧性的事态转变，不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还感到有些兴奋。她招手叫来一个大头机器人，叫他守候在显示屏前，然后走去检查两个机器人的准备工作。她已将基地的时间调到和霍尔所在地时间一致，以便配合行动。
临近两点，汪警长领着霍尔来到了局长办公室。他送霍尔进去，自己却留在了门口。局长显得比上午要热情些，主动和霍尔握了手，并请霍尔坐下。趁这空闲，还和霍尔交流一番各国语言。看不出这位局长还通晓几国语言，而霍尔对蓝星五大语系均不陌生。
两点正，市长准时到来，同来的还有一位女秘书。市长是个大块头，40余岁，说话音尖，像没有喉结一样。他一落座，即开门见山，说：
“我看了先生在胜利广场的演说，也看了您在民生咖啡馆的行为。作为外国公民，我想先生应该懂得尊重他国，希望先生能告知您的本国使馆，要他们尽早来接先生回去。您不会想留在这儿太久吧？”
霍尔同样开门见山，他说：“我受地球协会派遣，我们没有国家之分，你们生活的星球正处于危急之中，……”
“你在说什么？”市长打断霍尔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他转脸看着警察局长。
“他一直都这样说，”局长说，“说他是地球人，没有国家。”
“你们要相信。”霍尔急了，他看出对方并不相信他，“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石油就要枯竭，你们也知道2060大限，这是真实的，这个时间之前，陆地上的石油就会完全抽尽，随之而来的地表灾难将使你们难以为生，如果引发**连环爆炸，那时……。”
“你打住！打住……”市长猛地站起身来，一只手捕打着，粗暴地打断霍尔。他转对警察局长，说：“你怎么让我跟一个精神病人交谈。这是一个疯子！你们赶快送他去医院治疗。”
说完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霍尔急了，他大声说：
“作为负责任的政务官员，你知道国民大难临头吗！？”
市长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看了霍尔一眼，指着警察局长，说：
“你们警察局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一个精神病看把市里搅得多乱。”
说完他推门出去了。那女秘书双手抱着公文包，神色惊恐地一溜烟跟在市长身后跑出门去。警长这时走了进来，他没有听见谈话的全部，但他听见了市长在门口说的几句话。局长见他进来，随即吩咐道：
“快把霍尔先生送到精神病院去吧。”
“不！”霍尔急了，“局长先生，我很健康……”
“去吧，霍尔先生。”局长阴阳怪气地说，“去检查一下吧。汪警长，送霍尔先生去医院检查检查。”
霍尔还要分辩，可警长不容分说，他过来拉着霍尔就往外走。空中的李迈勒紧张起来，但没有霍尔的示意或迥利的命令，他不会妄动。
基地的迥利被急得团团转，“真是不可思议。”她说，“如此下去，蓝星真要毁在这帮官吏手中。”
霍尔被一辆警车载着跑了近一个小时，来到了精神病医院。一路上，李迈勒在空中紧紧跟随着，他想趁此机会救出霍尔，但霍尔一直沉默着，没有给他任何示意，他也就不敢妄动。走进医院大门，警长亮出他的警牌，于是一路通畅，霍尔被直接送进了诊室，由院长亲自来诊断。可想而知，一连串检查后，院长得出结论：
“这人很健康，没有精神病症状。而且我敢说，”院长扭头看着警长，“这人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远比你我要好得多。”院长似乎看出了霍尔身体与常人的一些差异，但他不愿追根究底，他看得出霍尔是被强制送到这儿来的。
“可是，”警长说，“这人说话离奇古怪。”
“你们评价人的标准跟我们不同，”院长说，“别总把一些不合你们脾性的人当精神病送到我这儿来。快把他带回去吧，我这里不能收治健康人。”
警长无奈，他也知道霍尔不是什么精神病，就只好又把霍尔押回警察局。
可一回到警察局，局长却对着警长大发脾气：
“你是怎样办事的！”在局长办公室里，局长当着霍尔的面对这警长大发雷霆，“市长说他是精神病，他就是精神病。你马上去办公室开个公函，再送他到医院，叫医院必须收治。”
“可是……今天已经很晚了。”警长一脸委屈地说，他正在谈女友，约好了一下班要见面。他近乎哀求地对局长说，“明天一早我再送他去吧。”
局长看了下腕表，快要下班了，他“嗯”了一声，同意了。
“那还让他在审讯室住一晚？”警长问。
“不行。”局长说，“他现在是精神病人，不再是犯罪嫌疑人。你那是临时看管人犯的地方。这人可是个外国人，你别惹什么乱子。总之，他现在自由了。只是别让他走出警局大门。晚饭让他到食堂和大家一起用餐，晚上就让他在警员休息室过夜。”
警长唯唯诺诺地应承着他的上司，转身他威风凛凛地押着霍尔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就这一刻，霍尔这地球上的蓝星通，也实难懂蓝星人在这上下级、贵与贱之间的两面人中是如何能活得坦然、自在。
警长先把霍尔带到审讯室，拿出那只透明薄膜袋。他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叫霍尔清点。然后将一张物品归还清单递过来，叫霍尔签字、按手印。完后，他又递给霍尔一张小卡片，对霍尔说：“这是餐券，外来人员凭它在食堂用餐。餐厅在顶楼，开饭时间是5点半到7点，别误了。什么时候想休息，就进1308号房，我先把房门给你打开，你随时可以进去。”
他边说边带霍尔走出审讯室，并随手带上了门，转身离去。丢下霍尔一人在走廊上。警长一离开，霍尔如释重负，这幽灵一直束缚着他，他虽还身在警局，但还是感到了一点自由的畅快。他想应该到院子里去，好让迥利看见他现在自由多了。审讯室在5楼，他懒得去坐电梯，就朝步行梯冲了过去。
来到院中，前面不远就是大门，但他感到那是他的高墙，人眼和电眼都不会容他越雷池一步。但他已不在乎，他此时只想让空中的李迈勒把他现在的境况传给迥利。他舒展一下双臂，做了个深呼吸，活动一下已多时被囚的身体。呆了一会儿，他感到肚中饥饿，就乘上电梯来到了22楼顶层餐厅。
尽管是下午餐，除了晚班执勤的警员外，不少下了白班的警员也选择在这免费食堂用完餐后再回家，所以餐厅中食客不少。霍尔选择了几样素食，端上他的餐盘，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他正吃着，听见邻桌有嬉笑声，就下意识地抬头朝那边看去。在他前面不远的一张餐桌上，围坐着一群女警，正嬉笑着朝他这里指点，像是在议论他。他没有理会，也无心理会，只继续吃他的饭。一会，他感到他这张桌上来了新坐客，就抬头看了看，来者正是那群女警中的一个，跟着又过来了一个。最后那张桌上的女警全围了过来。他只得朝她们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嗨，阿波罗。”一个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块面包一边撕扯的青年女警冲霍尔喊道，“他们说你像阿波罗呢。我开始还不信，谁知还真像。”
霍尔听她这样说，立刻想起局长办公室里那尊阿波罗神像，他尴尬地笑笑，说：“阿波罗……？你们谁见过阿波罗？”他把眼睛扫向围满一桌的这群警察姑娘和少妇们。
“没见过。”其中一个说。
“可我们见到你了呀。”另一个说。
“是呀，你不就是阿波罗嘛！”几个女警一同说，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整个餐厅顿时回荡起这群女警放肆的笑声。
空中的李迈勒看得真切，他也忍不住笑了，“还真有趣。”他说“回去我把这事说给夫人听听。”
迥利一直守在显示屏前，她也正在用餐，听见李迈勒这样说，她正色道：
“李迈勒！回去你敢对夫人提半个字。”
“可是，迥利小姐，”李迈勒分辩道，“我看见的这一切，都会毫无保留地公开的呀。”这机器人两眼是两个摄像头，会把他看见的一切全记录下来。
“那是另一回事。”迥利说道。
“李迈勒。”迥利接着喊道，“明晨3点开始行动，接出霍尔博士。我提前将母船等在美洲大陆西海岸，那时我们配合行动。你设法通知博士。”
“是，明晨3点行动。”李迈勒正盼着这一声令下，他在这里守得好焦急。
霍尔用完餐，乘电梯来到了13层，他找到1308室，其实它离局长办公室只相邻几个房间。霍尔轻轻一推房门，门是虚掩着的，警长早已把房门锁打开。他走了进去。房内设备比他们下榻的大都酒店还气派：高清晰的壁挂式电视，还有独立空调。这是当地公民很难享受到的“警察”待遇，让这不识蓝星官僚好歹的外星人享受到了。幸得这外星人是被判定为“精神病人”，又更幸是被尊为“外国人”。要不然，如是当地人的话，犯了他这样的罪名，早就被投进铁牢中去了。
李迈勒的视线一直紧跟着霍尔，见霍尔进房，正独自一人，于是向他发出问候信息。霍尔会意，他走到窗前，掏出那支十字架，将它靠近耳边，李迈勒告知了他今晚的行动安排。霍尔向外摆摆手，然后准备睡上一觉，等待李迈勒夜晚来接他。
这边迥利已经开始行动，她带着霏丽亚和强子牛正走向航天母船。一边走，她一边凝思着：“这次失败将如何补救？单指望探访者2号，是难以挽救蓝星生命的，蓝星人如果不能在危难之际有所自悟，他们的灾难将不可避免。”
飞船在霏丽亚的操纵下驶出了基地，但它并未飞向天空，而是潜行在太平洋深海的岛礁丛中。它沿着赤道向正东方向航行。驶出太平洋西缘深海的岛山幽谷后，飞船向北偏转40°，朝北美大陆方向飞驶而去。
这飞船在海底潜行，犹如划过深海的一道电光。半小时后，它临近北美大陆。穿过这大陆的海底隧道，飞船进入了墨西哥湾。约摸十分钟，它出现在百慕大群岛的海涛中。
这是一处连飞鸟都罕至的海域，是蓝星引力场的一个漩涡区，时常产生超引力现象，形成引力场怪异奇观，是蓝星人苦思冥想也捉摸不透的魔鬼海域。飞船就在此处的海涛中缓缓现出了它的身形，船身的桔红色光辉惊得各处岛礁上蛰伏的海洋生灵一阵骚动。
大西洋上，晚霞消退，夜幕将至，海浪永不疲乏地冲击着海礁，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和哗啦啦的余音。飞船继续上升，渐渐地，它整个露出了水面。但飞船又停住了，仿佛漂浮在海面一样，它发着微光的庞大碟形身躯犹如根在海底的礁岩一般，任凭海浪冲击，纹丝不动。飞船停稳后，它的顶端打开了一个出口，一个飘然的女仙缓缓从中走出。
迥利身着紧身防护服，在夜幕将至的朦胧天色中，犹如一尊女神站在飞船的穹顶。海风吹抚着她窈窕美丽的身姿，将她的秀发不停地扰动着。海浪扑打礁岩搅起了漫天细沫，大海将这带着浓烈海腥气味的礼物托了海风的手送到她的鼻息下，她像位不计较献礼的女神，贪婪地大口吸进这太显平常的礼物。
环视蓝星海洋勃勃的生态，迥利注视着一个个飞起又消失的浪花，品尝着这异域的自然气息。她直觉得这气息是那样熟悉，是那样亲切，仿佛遥远的记忆中曾经依偎过，现在她又来到了它的怀抱。她在霍尔被拘后一直盼望早日救出霍尔返回家园的念头，临了这将离去时，却又流连难舍地拥抱着它。她的眼筐中凝着两汪泪水，哪年哪月，再得重返蓝星？但愿重返时，蓝星已然文明之光普照。
她正冥思中，霏丽亚也走上了飞船顶。看着迥利凄楚的神情，他站近她，守护着她。迥利依然注视着大海。稍停，她轻声问：
“霍尔博士还好吗？”
“很好。”霏丽亚说，“他睡得很安稳。小姐也应该早一点休息。”
迥利点点头，她想到明天凌晨的行动，难舍地离开了飞船顶。
回到飞船中，她叫过强子牛，叫他在当地时间明晨2点50分叫醒她。然后走进了休息室。
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月亮正走下弦，月光暗淡。临近黎明时分，李迈勒准时行动，他先将飞艇下降至离那不可一世的警察大楼上空50米高处悬停住，然后纵身飞落在它停放直升飞机的平台上。迥利此时已被唤醒，正坐在显示屏前看着李迈勒矫健的身影从那平台上顺着一道扶梯走进大楼中，她于是下令：
“霏丽亚，出发。”
霏丽亚立即启动母船，升向空中，向那大楼上空飞去。李迈勒已经摸清了这大楼负2层至22层的全部通道和设施，以及它的布防状况。他从步行梯下到了13层，朝1308室走去。一路上，他警觉地扫视着各个房间中的状况。迥利嘱咐过他，尽量别惊动那些警察，不留下任何痕迹。他一边走一边将他经过的走廊和楼道上的摄像头全部定格。来到1308室门前，他轻轻推了下门，门已被霍尔从里面反锁上了。他看了一眼锁芯，分辨一下它的大小和类型，这是蓝星上传统的机械锁，李迈勒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和霍尔一样的十字架，他将十字架尾端对准锁芯，按动按键，听得见有东西进入锁孔中，他轻轻一拨，锁开了。他走进去，叫醒了霍尔。霍尔只脱了件外套，他翻身起来，穿上外套，在洗手间擦了把脸。李迈勒环视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有监视设备。这是蓝星上少有的不装监视设备的场所，省了李迈勒清除监视记录的功夫。然后他查看了一遍房内有无霍尔遗留的物品，清除掉霍尔遗留的痕迹，领着他走出房门。在楼梯上，他拉住霍尔的手，大步向上走去。被定格了的摄像头依然转动着，但却在这些外星人离去前不会有新的影像摄入其中。
来到房顶，李迈勒摇控飞艇降落在两架直升飞机的尾翼处；这儿有一块空地，足够飞艇停放。飞艇一停稳，霍尔立即上前打开舱门，跨了进去，李迈勒紧随在后。霍尔亲自驾驶飞艇飞向空中，离开了囚禁他的大楼。
这边迥利他们已来到了警察大楼上空，见小飞艇飞来，飞船腹部张开了一个大口，飞艇朝向母船，钻进了它的腹中。
霍尔一跨进操纵室，迥利立即迎上前。看着霍尔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她说：“才这几天，您就廋了许多。”说着她和霍尔拥抱了一下。霍尔的到来，使她感到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心也放下了。
霍尔看着迥利，她美丽的脸庞再也看不见一丝喜色，还带有几分孩子气的脸上到显出几分忧容。他对迥利说：“我真不该撇下妳。”他有些后悔丢下迥利让她为他担着心，他也无法说清这次单独与蓝星人接触是不是明智之举。他查看了一遍飞船各部位的状态显示后，对迥利说：
“我打算即刻返航，妳看呢？”
迥利点点头。她知道，霍尔已经尽力了。他们此行收集的蓝星星体资料表明，蓝星地表的恶化已经很难逆转。在蓝星人现有的社会形态下，狮子星人要保护蓝星，也很难有其他选择。但他们还是希望尽快将这些资料送交星体物理研究所去分析，或许他们能找到挽救蓝星无辜生命和现存文明的方法。
这颗年轻美丽的太阳系生命之星，社会的丑恶污损了它。贫与富，官与民还在继续争夺。蓝星现存的全部文明，连同全部动植物种群，竟在蓝星人物欲的贪求中全将归于毁灭。但愿蓝星的河山依旧……新的生命会忘却它的痛楚，它的丑陋，它的强、恶无忌的“文明”；……一切的一切，会重新开始。
来至天狼星的探访者1号飞船飞离了蓝星，返回了他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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