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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口舌徒劳

    “混帐!这种事也信!”看着一个又一个家丁跑来禀告一些没用的线索,苏烈差点气歪了鼻子,顿起茶盏就砸向他们脑袋。

    相比于相府容家的微慌情景来说,太尉府可称得上鸡犬不宁了,人人胆战心惊,心颤不已,生怕那个做鬼的小姐半夜跑来寻仇。再者太尉大人因为此事大发脾气,已经杖毙了两个私下议论此事的丫鬟,所有奴仆更加不敢说话,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地行礼问安。

    肆无忌惮一如阮凤珠,这几天也是噤若寒蝉,在自己夫君面前都不敢撒娇,甚至是刻意躲避,只希望能不见他就别与他碰面。

    “眉夫人呢?叫她过来!”想到这个幼女的生母沈眉娘,那个被自己冷落的女子,苏烈仿佛有了希望,喝道。

    不多时,一个容色清素的柔弱妇人被几个丫鬟引来,屈身跪下,也不说话,就只静静看着地面,容色间多有哀忧,却对苏烈的愤色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一滴的惧畏,反而是看透他内心的释然与寒凉。

    “她可来找过你?”遣走了所有下人,苏烈强忍着胸中愤懑,尽量放缓语气道,也未允她起身。

    “没有。”沈眉娘头也不抬,脱口而出,末了又补充一句:“老爷在我身边安排了人,阿苒若是找来,也已经被发现了。”

    “……”自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苏烈胡子一抖,终究甩了甩袖没做声响,沉默须臾,摆手不耐道:“先起来。”

    沈眉娘依令起身,消瘦的身子却在刹那间晃了晃,片刻后才稳住。苏烈看得神色一黯,想必也知道自己的无情亏欠了他们母女,因而伸了伸手欲扶住她,却被沈眉娘侧身避开。

    “我也担心阿苒。”妻子的厌恶让苏烈意识到了自己的狠辣,又怒又楚地盯着垂首不语的沈眉娘片刻,他终是没有发火,默声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低低道。

    连日来对女儿的担心和牵挂让沈眉娘茶饭不思,憔悴不堪,因而没有力气抽出双手,只得僵着身体任他握着。听说女儿杀了管家福安后,逃跑无踪,丈夫非但不想办法找到女儿调查清楚,却还装作大义灭亲的模样,对外宣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女儿如此顺从温善的性子,见到一只死猫死狗都要暗暗抹泪,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去杀人?他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一点都不了解她吗?

    那时,她的整颗心都死了。

    几欲悬梁的时候却传来她化鬼寻仇的讯息,震愕难信的同时心思一转,想着她可能是因为躲避婚事而逃了出去,所以还活在世上。那之后,她每天做的事便是为她祷祝,既希望女儿回来看她一眼,又希望她不要再回到这个勾心斗角的高墙深院里,哪怕是做鬼,在外面自由自在地过活着也好。

    “眉娘,阿苒的事,我对不起你们母女。”见她清素苍白的面容始终看着地面,苏烈轻轻抚上她消瘦的肩膀,沉声道。

    似乎已经不再习惯这样亲近的动作,沈眉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道:“老爷公正无私,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真的以为我铁石心肠?”苏烈神色一凄,双手在半空僵滞了片刻,楚声而问。末了,在沈眉娘的缄默不语中继续道:“与容家结亲那时,苏氏一门方才崛起,威势不足,只有借助容荟深之势,才能使我苏烈立身朝堂。尽管容府世子乃疾患之人,阿苒嫁过去很有可能会守寡,但是于今我苏氏一门青云直上,有我苏烈在世,容家不敢亏待她。眉娘,你善解人意,应该能够理解我种种做法,而不是反过来跟我呕气。”

    听到那样理直气壮的话,沈眉娘眉目微抬,不认识一样望进丈夫的眼睛里,满目自嘲而鄙蔑的笑。

    苏烈转过身去,以避过那道光芒,继续道:“但是阿苒及笲后,一直到现在,容家都没有催婚,那时你就应该明白,或许容家那小子的病身根本就不适宜娶妻,阿苒也因此能够摆脱守寡的命运。可是……”说到这里,他忽而顿住话头,微微吸了口气,略带责音地道:“为何你不能将她看在身边,反让那太子看上她了?然后现在不只皇家要纳妃,连容荟深那老东西也突然跑来催婚!居然在朝堂之上旁若无人地提出这等私事,屡次让我为难。你说说,我能怎么办?”

    饶是不能原谅他的做法,但是听到最后,沈眉娘还是忍不住心慌起来,解释道:“那日带她去庙里拜佛,阿苒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我,是在回府途中碰到出宫逍遥的太子,因而被他盯上……”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苏烈见她开了口,长舒口气,打断她的话继续道:“现今容家与皇室双双相逼,得罪哪一个对我苏氏一门都没好处,若不能妥善解决,让他们怀恨于心,你说以后我苏烈如何在朝堂立足?阿苒会莫名去杀福安,我自然猜得到她受了什么委屈,更能想到谁是幕后主使。可能她目光短浅,看不到这当中利害,所以才因一己之私做出了傻事。毕竟……身为一个女人,却生不了孩子,又作为长房,以为阿苒若嫁给皇家,母凭女贵,必会威胁到她在苏府的地位,所以才会一时糊涂。眉娘,希望你能理解凤珠的无奈做法。”

    “老爷,我……”沈眉娘一怔,天生柔弱善良的性子并没有使她意识到,丈夫一番话反而将她置于不善之地,唯诺道:“当年的事我也心怀愧疚,可是后来查清了,她不能生儿怀女,并不是别人从中作梗,是她自己……”

    “眉娘——”似乎不想提及陈年旧事,苏烈加大声音制止了她,“就当那是一场闹剧,别往心里去,想想现在怎么应付眼前这件事。”

    转回话题后,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他道:“之所以下狠手,使我从中抽身,也是出于无奈之举,你以为……为夫这心里就好受吗?可偏偏怪事连发,阿苒居然变鬼逃出大牢,这怎么说都让人啼笑皆非。但是皇家施压,根本目的不在阿苒身上,你知道在哪里吗?”

    沈眉娘一惑,无法控制地隐隐不安起来,苍白着面色看去他。

    “在死去的汤惟庸身上。”苏烈叹了口气,直接道,尔后又细细分析来:“天子脚下,公然屠杀刺使,纵使不是你我为之,但以苏家遮天之势,你认为皇帝会将我排除在疑凶之外吗?恐怕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苏烈一手操纵,自导自演的好戏!既救了女儿,又借机杀人,以儆皇室和容家。你说,莫须有的罪名一旦下来,皇帝会不会着手对我苏家发难?一旦虎落平阳,不只容荟深那老东西,其他高官望爵会如何动作,你可能想象得到?”

    几番分析下来,令沈眉娘原本郁郁寡欢的心情瞬间又蒙上一层冰霜,跟着心脏也开始加速跳动起来,微惶难静,颤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所以眉娘,”苏烈轻轻拢上她簌颤的肩膀,语声沉静,道:“如今能还我们清白的,只有阿苒一人。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或者是谁救了她,千万告诉为夫,好吗?”

    受他冷落,她整日诵经念佛,跟在身边的女儿也甚少出府,又能认识多少人,得他们相救?沈眉娘忧惴不已,但对苏烈一心一意想要牺牲女儿的意图还不含糊,径直摇头道:“阿苒柔弱女子,容易被人欺负,我也想知道她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但是老爷,她连一个夜梦都没有托付给我,我又如何知晓她生死所在?”

    “眉娘——”冷落她们母女后,俩人便相依为命,所以苏烈铁定认为沈眉娘应该知道女儿的行踪,但是好说歹说,废了这么多口舌,却还是见她摇头不诉,不禁心头又火,扬声道。

    沈眉娘依旧慌张,却又不懂得用虚与委蛇的方法来与他周旋,只能摇头:“老爷,我真的不知道阿苒在哪里……”

    几个来回下来,仍询问无果,苏烈渐生不耐,一开始对她们母女的歉疚之心也荡然无存,胁道:“眉娘,你若存心给我找麻烦,不给我安宁日子,就别怪我无情了!一旦贴出告示,派兵追查,就算成了鬼,你想她还有容身之地吗?”

    “老爷!”恍如晴天霹雳当头打下,让手足无措的沈眉娘霍然身躯一滞,倏地攀上苏烈手臂,哑声哀求:“阿苒她是你女儿,就算再有不是,老爷也不能将她逼入死路!求你放过她……”

    苏烈拂开她的手,漠然转身,道:“汤惟庸之死让龙颜震怒,五日一过,就算我不这么做,皇帝也会下令禁兵搜抓!”

    “那你说是我救的阿苒!老爷你把我交给刑部……”突然萌生的办法让沈眉娘恍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霍地跪地泣求。“是我救了她!一切都是我做的,老爷你让人把我交给刑部发落……眉娘求你这一回,我求你放了阿苒……”

    “你——”万万想不到她会拿自己性命威胁他,苏烈更愤,几近一脚踢开她!只不过抬了抬,像是心里还有那么点情义,就又收回,背对着她冷声道:“你不用为她开脱,现在我就飞书漠北,将此事交于湛儿去办。即便抓不到人,但此举定也能取信得了皇帝,只怕阿苒余生都要颠沛流离,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了……是你母女不知好歹,到时你别怨为夫,我也是为苏家着想,不想被动地夹在皇室与容家之间,左右为难。”

    “老爷——”沈眉娘如惊弓之鸟,蓦然抱住丈夫的腿,长咽求饶。

    “来人!”轻易就挣出了沈眉娘无力的约束,苏烈大步移开,朝门口叫道。

    不多时,几名武从匆匆而来,一看这不怎么受宠的眉夫人失声长噎的凄凉景象,也不知当中细由,想着可能是因为她女儿那件事向老爷求饶,皆不敢吱声多看,赶紧瑟瑟地低头跪礼。

    “拿纸和笔来!”苏烈也不犹豫,肃声道,末了又附加一句:“眉夫人身体不适,扶她回屋,命人好生看管,日后少事走动!”

    武从不敢忤逆,硬生生将沈眉娘从苏烈身边扯开,强行带走。

    凉子初次写文,希望能得到各位亲宝贵的支持和指教,谢谢!PS:此文在潇湘用燕舒薇这一笔名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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