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沉香斩

正文 第5章 各怀鬼胎

    追向书房之后,果然见公子一手扶着案角,在抽屉里慌慌张张地寻找什么。虽然勉强能够站住,但是直立的身形却簌簌发抖,不时抬手扣上心口,额上也冷汗骤涌,面色比纸还白,苍冷得如同隆冬透骨的冰雪。

    “公子——”起阳心中一痛,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跟前,一把摁住他寻找的那只手,想要依靠内力来减缓他的痛苦。

    “药呢?”看着抽屉里大大小小的药瓶中没有自己要找的,突然间明白过来,容决骤然抽出手臂,急喘着气息逼问他。

    起阳心里一慌,又惊又痛,却是抱住他缓缓下滑的身子,哀声急劝:“简回春再三叮嘱,你不能再吃那种药!”

    “拿来……”心脏针刺刀绞一样的剧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只能依靠最简短的字眼来说明自己的意图。他蓦然抓住起阳的衣领,若非声音颤抖无力,已经喝问开了。

    起阳瞬间湿了眼眶——他怎么能给!

    原本从一年前开始公子病情有转良的趋势,精神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些许,让他和简回春欣喜若狂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仿如看到了生的希望。哪知……哪知半年前的一次病发中,他竟似被人一下夺了半条命一样,昏迷了将近半个月才醒过来。

    那之后,病情陡转直下,发作的间隔也愈发短暂,就连简回春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无意碰到公子欲服下一粒朱红药丸,要知道从来都是他服侍公子用药的。他当下吃了一惊,顾不了许多,拼命从他手中夺过那粒药丸,交给了简回春。

    黄泉见——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沉声高诉他们,承认自己偷吃了半年多的黄泉见。从简回春万分震惊的神色中,他猜得到那是什么样的药。

    那是一种能续命缓痛的良药,却也是蚀骨折髓的毒药,控制伤病毒疾的同时,却也将人一步步往黄泉地底指引,就像蛊咒一样。心念不坚者失心成疯,暴毙而亡,心念坚韧者暂续一命,却是受痛尝苦,最终还是逃不出死神的手掌,因此江湖人称它“鬼见逃”——他怎么敢吃那样的药!

    “给我拿来……”长久不见起阳动作,容决似是没了耐性,再次加大了音量,抓着他衣领的手却渐渐滑开,唇角蓦然涌出一行血迹。

    那抹殷红看得起阳心绞难耐,长时踟躇后终究狠不下心,颤抖地从怀中摸出半粒,喂他服下,然后从手心处暗暗输了些内息,加快药效。微为缓过来后,他扶着他坐下,给他擦洗掉额上的冷汗和唇角的血迹,心情却始终明朗不起来。

    “公子……”他犹豫着叫了叫他,道:“你答应过我们,不再吃那东西。”

    “放心……一两年内死不了……”听出了起阳话外的恐惧和担心,容决断断续续道,并不能那么快速地完全摆脱体内的顿痛。但在那股药效的的作用下,却像吸毒的人得到了满足,语气也渐渐缓和起来,不再冷逼肃胁。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时间不多,我耗不起。”

    起阳震惊莫名,压低声音吼道:“可是你活着才有希望!”

    “我知道。”逐渐轻松的身体让他可以完整地说出话来,他无所谓却认真应道,“所以现在还不能死。”

    起阳心里酸楚又微安,哽涩着喉口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无论皇家还是容府,苏烈显然都不想得罪,所以才对他女儿下了狠手。现下虽然救了她闹出些许风波,可把她放在你身边也不是办法,迟早都会被容荟深发现的。”

    少年的话让容决陷入长思,因而没有立即回应,只不过短暂沉默过后,他忽而淡淡轻笑一声:“你知道公子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救她吗?”

    “因为她不笨,有点脑子?”起阳撇了撇嘴,极其不愿承认一般探问。想起公子叫他向那厌人的苏家小姐学习的话语,他就一百个不甘——自私的小女人而已,净会耍些小聪明小手段,占着药榻假装不醒,害公子白白受了一阵凉。

    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腔调,容决失声默笑,摇了摇头后启齿应道:“这是其一,不重要的原因。”

    “那其二呢?”起阳一激动,急不可耐地追问他。

    容决不予直言,含糊道:“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但却非常需要的东西,有时候无须强取豪夺,从第三个人手中间接拿来,或许更加平静,甚至不用付出代价,也不会显得自己太过贪婪。”

    起阳听得似懂非懂,实是猜不透容决心里作何计较,挠了挠头,只得道:“起阳愚钝,公子你就别跟我拐弯抹角了。”

    容决看了看他,像是担心起阳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所以没有明说,只叮嘱外加命令道:“对她好点,日后不会有坏处。”

    少年极不愿意,见她一眼都嫌多余,更枉论要对她好,当下红着脸直摇头:“她害你吃了不少苦头,我没杀她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我对她好,除非她叫我爷爷,再给我磕一百个响头!”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容决失声浅笑,理解得来他的心情,因而也就没有责备勉强,不了了之一笑而过,尔后又道:“去弄些食物过来。”

    “那你先休息着。”起阳没再吱声反驳,将一条厚实的戎毯盖在他腿上,又往暖炉里加了些碳火,才掩了门扉悄然离开。

    见到食物的时候,林子默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饿了好几天,怎么都忍不下流出的口水。若不是顾着这副身子的主人应该有的矜持,早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加之面前有人含笑看着,她动手不能,只得直勾勾地盯着一大桌丰盛飘香的饭菜。

    到底锦衣玉食之家,菜色也这般讲究,俗不可耐的红绿不配,令人失去胃口的昏黑不搭。别说盛菜的盘碟清雅贵气,就连摆放的位置也错落有致,目测只要伸出筷子,便刚好能够到最外围的那蹀,似丈量了一般恰到好处。

    “吃吧。”容决浅笑而向,递给她一杯茶水。

    “那……那我不客气了。”她早已口干舌燥,当下径直抱来怀中,假装矜持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点头后仰脖一饮而尽。

    “那是漱口用的!你——”起阳看得一阵好笑,还没说完那杯茶就已经如数灌进她腹中。不过得公子阻止,也就没再多言,抱剑于胸,看好戏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桌上的她。

    林子默才觉失态,却也知覆水难收,只得憨笑两声,意在说明自己的窘境。然后顾不得形象,拾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开来,状如饿死鬼投胎。

    不只起阳,连淡笑不语的容决也渐渐睁大了眼睛,见鬼一样盯着她。尤其起阳,目瞪口呆了好一阵,自己也看得咽了咽口水,嗫嚅问她:“你、你觉得如何?味道可好……”

    她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也不抬头,继续享用。不过吃了一刻,至七成饱的时候,才发觉味道似乎……有点怪怪的:以咸为主的菜肴咸咸的,以酸为主的菜肴又酸得掉牙,最是那盅人参补汤,混合了各种味道,不酸不甜不苦不辣,喝下去舌头无比难受。

    她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几乎不再进食。

    “不好吃吗?”突然从震惊中恢复神色后,容决不明所以,疑惑问道。

    “不不!好吃,好吃……”眼角余光瞥见少年高高在上的窃喜表情后,她瞬间明白过来,懊恼地在心里诅咒了他几句,硬是咽下最后一口令牙齿打颤的菜。

    让你吃,吃死你!起阳好不得意,自在心里叫道,颇有为自己公子出了口恶气的快感。不过也不能让他看出端倪,便咳了咳嗓子,道:“公子饮食向来清淡,却费尽心思给你备了这么多佳肴,以后有点良心,别再害他受凉染寒!”

    她更加不待见他,长得人模人样,却这般狭隘!却又忌惮他手中的剑,只得谢过他们后僵着口舌答应下来,不过眼珠忽而一转,有了办法。

    暗暗瞪了起阳一眼,她抬起被自己刺伤的那条手臂,拿起一只空杯,想要起身倒杯茶,不过脚下故意一绊,差点假戏真做给跌倒了。

    看着她抚胸后怕的神色,容决淡笑不语,明白她吃饱了要喝水,便对笑歪了腰又立马收正身姿的起阳使了个眼色,将茶杯递给他。

    接盏之时,她抖了抖手指,在少年刚刚放开后剧烈晃动了下手臂,然后一大滴灼热的水花便溅出来。饶是眼疾手快如起阳,却也挡不开所有,依旧有几滴溅到他手上,烫得他忍不住龇牙怒视,几欲拔剑!

    她也有几分得意,不过是估摸那水温不会将皮肤烫伤,所以才敢放心报复,否则真惹恼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两人的针锋相对,容决默声静观,虽然苦笑于起阳的固执,却也不得不对这苏府千金令眼相看——一个不会吃亏的人,想必也会对亲人的残忍无情怀恨在心吧。

    还在窃喜的林子默被这沉静如水的男子看得心里一毛,不觉然结巴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起阳眉眼一横,直想割了这人舌头!是不是有意,连他都看得出来,又怎会逃得过公子的眼睛。

    “无甚,未曾伤人就好。”容决用不必介怀的眼神安慰地看她一眼,见她身体没有大碍,便放下心,含笑嘱道:“夜已深沉,再多休息几时。近日外面不甚平静,就委屈苏姑娘待在此间,等身体完全康复后再做打算。”

    “是不是他们都在抓我?”林子默一紧张,下意识急问。不晓得要是出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她容身,虽然知道他们收留她肯定怀有目的,但总归暂时没有性命之虞,还有时间和机会让她想办法逃出去。

    容决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淡然一笑:“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

    她微为心安,又想起自己还占着他的药榻,立时又觉歉疚,道:“你不能受寒,就睡榻上,我睡地板就行!以前经常睡大街,都习惯了。”

    “睡街上?”诧异和惊奇立时写在容决脸上,让他像看怪物一样将视线移到她面上,“为何?”

    又露馅了!她恨不得封住自己嘴巴,尴尬地嘿笑了两声,才想到了勉强可以补救的借口,敷衍道:“你不知道,我在家里经常跟爹娘闹脾气,冲动之下就离家出走,都好几回了!一个弱女子又没地方去,就只能流落大街睡墙角了……”

    “是吗?”他失笑,掠了她几眼,看不出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难怪胆子不小,敢装神弄鬼。”

    要不是转世前看到那个福管家那么怕自己,以及知道你们古人大多迷信,敬畏鬼神,我又怎会想到自戕这样的方法逃生?她自在心里道。“所以说,我虽然生在苏家,但却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睡地板对我来说没什么!你身子这么虚,可不能再委屈自己了,搬回药榻上吧。”

    这样直爽而体谅的话语令容决微为一怔,既而又扬唇笑开:“没事,我命人重新添置一张。”

    她执拗不过,怔怔看着那道单薄清隽的背影朝书房移去。

    凉子初次写文,希望能得到各位亲宝贵的支持和指教,谢谢!PS:此文在潇湘用燕舒薇这一笔名发布。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