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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伶仃入狱

    无尽的街头。

    高高低低错落交织的楼舍急速向后掠去,陌生得令她恐惧窒息。大雨依旧,只不过没了昨夜轰隆的雷电,却犹自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没命地在长街上急急奔跑。

    脚步疾行的时候,林子默脑海中一直闪现着一个字——死。她杀人了,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杀人了……

    这到底是哪里?

    急速奔跑中,她的思绪中闪过一幕幕残缺而飞逝的惨白画面:白色的墙,白色的窗,白色的被,甚至连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死寂的白。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她犹自记得眼前也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纯白,缓缓将她湮没……

    不是已经……死了吗?

    “吁——”一声嘶鸣划开雨幕,在转角的街头涤荡开来,蓦地将她拉回现实,因为只顾着漫无目的地逃跑,想要跑出这片像囚笼一样将她牢牢套住的地方,丝毫不觉迎面一辆马车正兀自在纷纷大雨中急骋着。因为她的出现,车夫陡然色变,骤提缰绳,因而惊动了疾行的坐骑,在漫天茫茫中扯开一个响亮的嘶鸣,霍地四蹄骤抬,直要带翻了那马车!

    车夫恼恨地瞪眼咒骂了一句呆愣的她,第一时间不是顾及自己安危,而是飞身纵起,从车辕上掠入马车内,呼声而出。

    她吓得呆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竟能听得懂这个装扮甚古的车夫所说的话,回过神后,她强压下紊乱的呼吸,对着马车急急欠身致歉。

    然而不待开口,就见那车夫从轿内展身而出,随即一把泛着明晃白光的寒剑直直刺来!连带着车夫目里的怒恨,一齐映入她瞳中……

    “起阳,不要生事……”生死一隙间,一个温醇疏淡的声音忽自轿内缓缓飘出,青山一样缥缈幽远,夹杂着极力克制的咳声,如清风掠檐,不着痕迹地散在雨帘中,让手握长剑袭来的车夫蓦地停止了所有攻势,持剑恨恨地瞪着惨白了面色的她。

    “不知死活!”车夫其实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剑眉星目,如峰如岳,掩盖了面上些许稚气,只衬得少年老成。此刻他满面寒光,似要吃人一般,因为轿内之人的命令,也就不得不敛去杀意,撇下一句冷冷的警告,愤愤离去,快速向马车返回。

    “公子!”没到近前,他便白了面色,因为一只皙白修长的手忽地探出轿中旁侧的挡口,紧紧抓着帷帘,似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她看得呆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正要上前再歉,那少年凌厉万分的眼神已经落在她的面上,只警告性地瞥了一眼,便驾马而走,急急离开。

    经过身前的时候,风将帘帷掀开一角,因为内心的歉疚,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辆马车,因而目光锁清了轿内一张苍白皠俊的侧容,清皎如月辉,温绵而又不失冷冽。只匆匆一眼,马车便疾速划过眼帘,留在视线中的,只剩下潺潺的雨幕和两旁风格古朴的屋舍楼阁。

    这是哪里?

    周围一切归于幽寂后,林子默怔怔望着漫天滂沱大雨自问道,没有钢筋水泥建成的宏伟楼层,没有喧嚣熙攘的人流,没有拥堵不堪鸣笛不绝的车海,更没有一件可供联系的东西……一切都陌生得恍如重生,来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古世,木楼矮墙,轿马车骑,连方才那两人的装束,也是在影视剧中才会看到的样式。

    重生……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从青石街上积攒的水洼中,看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更令她吃惊的是,那是一张才年方二九的韶龄模样,姿容清秀,不雍不媚,温婉双眸里尽是溪水一样明澈的光芒。匆匆掠了一眼,积水中的倒影便被溅起的雨泡冲散,不复存在——她是谁?

    惊悸难信间,模模糊糊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起:“你生来苦命,疾难缠身,父抛母弃,如今阳寿已近,也算解脱今世之苦。但魂魄不散,想来牵绊犹在,也罢,放你去吧……安危福祸,忧欢苦乐,自承自担!”

    ——那些是冥王的话。

    恍惚忆起白布遮身的时候,她仿若置身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中,身形飘忽游弋,轻如薄羽,甚至在上空看得见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冰冷尸身——那是她自己。

    父抛母弃,那般直扣心田的冷冷话语如针如棘,刺得她呼吸不过——孤身来到世间,在炎凉世态中挣扎求生,无论怎么努力,却敌不过病魔的利爪,终究孤独而去,这便是命?

    她不信了天!

    完全脱离躯体的时候,那句坚定的声音一直在脑海回荡,飘散在医院太平间幽森的上空中,久久不消。然后一阵阴风扫过,她就如坠云端,飘飘忽忽地游荡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越陷越深……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电光雨幕中一张狰狞肆笑的恶容,至于他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想知道,唯一留在脑海中的是,她、她杀人了……

    脑中一轰,她幡然惊醒,惊骇而顾,没有警鸣,没有通缉的告示,没有坚冷的镣铐,甚至连责点议论的人群也没有。

    难道真的是灵魂重生,带着前世的记忆,依附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女子身上?所以她听得明白这里人说的话,也就是说,她用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填补了这个死去的身子。那么她是谁?为什么会被人欲秘密埋在乱葬岗中?又是如何死去的?

    心脏的跳动莫名加速,所有纷乱而复杂的思绪一齐涌入脑海,让她一时无所适从,不知何往。冷雨斜贯而下,嗖嗖风声呼啸而至,间或夹杂着腹中咕噜的轻响,饥寒混合着颊上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些,裹了裹身上早已湿透的单薄衣衫,她就如同无根浮萍,机械一样复又奔跑在雨幕中……

    如果重生是真,那么她要活下去,在这个不知何朝何代的异世里活下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到晚上灯火俱熄时分,大雨才见收势,渐消渐止。而此时,她已是人事不知地游荡在暗夜中,神智浑然,所有映入眼帘的东西都变成了重重叠影,朦胧不清。饥饿寒冷无以复加地袭来,连带着脸上的刺痛,很快便将她的身子往下拉去。

    行将倒地的时候,似乎有一阵嘈杂而尖锐的呼声传入她耳中……

    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她身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空间里,疲饿无力加上头痛欲裂,让她眼前暗影重重,体内火灼一样的热感炙得她口干舌燥,连呼出的气息也似火燎一般。勉力抬起沉重的脑袋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她昏倒在一团蒲草上,潮晦阴浊的空气让这里散发出呛鼻的味道,墙角窸窸窣窣的细响不断入耳,像是受惊的鼠物发出的逃窜声。她一惊,蓦然转首,看到的是冷硬黑铁打造的坚固牢门,偌大一把长锁赫然栓架其上,将这片阴森寂冷的空间与外界牢牢隔绝开。

    这是……牢狱!

    脑袋霍地轰然炸响,钝痛中她隐隐约约想起昏倒前那刻,一个中年美妇带着一帮壮丁欣喜若狂地赶了来,二话不说便将她架走,之后的事她便无从知晓——难道是他们告了官?

    想起雨夜里杀死的那个陌生人,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终究是要杀人偿命吗?可是是那人不轨在先,她为了自保才失手杀人,更何况灵魂附身在这具躯体前,她异常清晰地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他们要将她埋在荒冢地里,也就是说,这个女子已经死了,并且她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她猝然爬起来,奔到牢门处,只不过绵软无力的身子不是走到那里,而是一下跌倒在铁框上,撞出一声细细的闷响,回音绵延。

    她眼前一黑,透骨的剧痛让她险些提不上呼吸,等到那股眩晕过后,浑重的思绪才渐渐缓过来。不待说话,紧接着就有一阵脚步声疾速传来,片刻间停在牢狱外,尔后牢门口现出十来个带刀的魁梧武从,一动不动地立在一个大腹便便的雍胖高官身后——明显那一声细响惊动了这些人。

    “苏小姐,这是大夫人的命令,下官对不住了。再者杀人偿命,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你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汤惟庸看了看牢中女子憔悴苍白的面色和她额头上碰出的淤青,颇有些怜香惜玉地俯身嘻哈道,面上的笑意却无半分真心,虽是拱手而礼,轻佻傲慢之态却依稀可见。

    苏小姐?林子默一奇,看那高官的举止,倒似这个姓苏的女子家室殷盛,否则怎会让一个居上位者在她面前甘称下官?再听到大夫人时,她心下微有明了,那个带人抓她的中年美妇,想必就是苏府正房。想起灵魂附身前从那些掘墓的下人口中听到的对话,再听这高官的言外之意,那么害死这苏小姐的,十之八九也是大夫人授意下人为之,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对亲人残下毒手?

    明白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拥有的身份,也为了不露出蛛丝马迹,她极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和理智,用不甚圆润的古语回驳道:“杀人偿命我认了,但是未曾受审,取证听由,岂能私下草菅人命!我要伸冤!”

    “伸冤?”汤惟庸玩弄地笑了笑,狭长的双眼狡猾如狐,泛着晶亮毫无所谓的光芒,正了正官帽,笑劝道:“苏小姐,按理来说我得罪不起太尉府上任何一个人,但是这次不只大夫人,连苏老太尉也无奈放了明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听言外之意,你说要是伸冤的话,这胜算有几分把握?所以还不如舒舒服服地走,免得你一个深闺弱女子,无故受些皮肉之苦。”说罢,命人将一个浅蓝色的玉瓷小瓶放到了牢门内的蒲草上。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她面色骇白,惊恐无助地看去汤惟庸挂着散漫笑意的面容,本能地向后退去,哑声叫道:“我要见苏太尉!向他说明原因!”

    “苏太尉不就是苏小姐的父亲吗?”以为她听到这样的事实后心生恨意,因而语出不敬,汤惟庸既感同情又觉好笑,提点她道。末了走到牢门近前,咳了咳嗓子笑道:“不过苏老太尉说了,毕竟父女一场,也不必急于一时,给苏小姐两天的时间,想必饿到生不如死的时候,就会选择痛快了。”说罢,招呼了一声武从,一众人等便迤迤然迈出了大牢。

    凉子初次写文,希望能得到各位亲宝贵的支持和指教,谢谢!PS:此文在潇湘用燕舒薇这一笔名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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