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
景哲：“我更喜欢以眼神去传达和确认，我也认为第一次就kiss会有点儿冒失，一旦被拒绝了也会很尴尬，我不会像成焕哥那么去做。”
贤斌：“我会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她，然后在24小时之内只会做一件事，等她的短信和电话。”
哈哈——
又是一阵爆笑。
成焕：“只给手机号码，还要对方给你打，你会不会太高高在上了……”
贤斌：“不会啊，如果先接到她的短信或者电话，我会考虑跟她结婚。”
所有人瞠目结舌。
在旭：“像我们老小贤斌的想法，他总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MC：“仁泽呢？”
仁泽：“我会去拍她的头顶，然后正式通知她那个地方以后除了我之外不许其他人碰，女人也不行，因为我会把那里看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领域。”
啊——
景哲：“哈哈……为什么是头顶啊？哥你真不可理喻……”
成焕：“是啊，你那么霸道会让女生方面感到很有负担。”
仁泽：“可那是独属于我的爱的方式啊，就等同于誓言和约定，是不可违背的……就像是对于相爱的两个人而言，总会有一些固守在心底的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那种感觉应该是很奇妙的幸福，一旦被第三个人知道，幸福感就会被破坏。”
MC：“让两个人倍感幸福的小秘密？”
仁泽：“对，即便是远远望着她，她也会很有默契地了解我的想法。只要一个眼神，就会在心底偷偷地笑，就算只能这么遥望着她，我想我也会很满足，对，是那样的感觉，遥望……”
MC：“你今天了解的真的很深刻啊。”
仁泽微微一笑，“因为我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长大的嘛，所以会比其成员体会的多一些，像我的爸爸妈妈……两个人一直很恩爱。”
所有人都了然于心地鼓掌。可仁泽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都一直只想到了一个人，亦夕。这是他们都不了解的。
仁泽的眼睛里的深刻和真诚，也全部都是真心的。
去拍女生的脑袋？亏他想的出来。果然跟以前不同了。呵呵——
仁焕笑着关闭网页，之后又直接关了电脑，上床，趴在枕头上继续想着仁泽的采访。手指无意间蹭了一下枕边的杂志，抓过来又翻到那一页：space的白雪公主——尹橡儿。
浅浅的笑容在淡淡的灯光里清湛的像被抹了一层油脂，亮晶晶的。
尹橡儿？
仁焕用疑问的口气又在心里问了一遍，还是想不出在什么时间在哪里见到过她。可是那双眼睛分明在记忆的某一处角落出现过……究竟在哪里呢？
正想着，手机突然猛烈地振动，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仁焕犹豫着要不要接，他担心是骚扰电话，这时振动声停了接着又响起，还是同一个号码。他寻思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
“喂您好。”
“你好啊，猜猜我是谁？”听筒里传出一个明快的男人的声音。
仁焕眉头紧皱，“什么？你是谁？”
“你猜猜啊？不是把我忘了吧？”
仁焕仔细听着，脑海里翻过一串名字却一个都对不上就有点儿不耐烦了，“你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挂电话了。”
对方急了，冒出一溜地道的北京话，“喂金仁焕，你就这么把兄弟我忘了是吧？亏我每天早晚都在心里把你当成耶稣一样念上三遍，你……你居然都听不出我的声音？”
仁焕立刻笑开了，“函聪啊，怎么是你？我第一次见这个号码，所以才……不好意思，可是你都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还敢说一天把我念上三遍？”
函聪：“呵呵，我知道你是名人，怕骚扰电话嘛……开个玩笑，我这一个月没日没夜的赶论文所以才没和你联系，算了不说这些了，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一个小时以后的飞机，明天中午会到首尔……”
仁焕惊讶了好半天才讲出话，“你说你要来韩国？开玩笑的吧？”
函聪：“如果这个你都接受不了，那我告诉你我以后会长期在韩国安营扎寨你岂不是要口吐白沫了？”
仁焕的嘴张得更大，“啊？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函聪：“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在韩国那边的学校都已经安排好了，延世大学的工商管理……现在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我能第一时间见到你吗？”
仁焕思忖了一下，决定：“我现在在釜山的训练基地，明后天倒是有两天假……既然这样那我明早开车回首尔，差不多也是中午到，我去机场接你。”
函聪：“哈哈哈……果然讲义气，那我介绍我的两个表妹给你认识。”
仁焕没大听明白，“怎么……你表妹也在韩国吗？”
函聪：“对啊，两个表妹都在，而且个个漂亮，你随便选哪个我都积极配合……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仁焕一脸被函聪打败的表情，“什么我随便选哪个你都积极配合啊？真是的……”
函聪：“不过，我的那两个宝贝表妹估计你哥会认识……”
仁焕：“你说我哥？”
函聪：“是啊，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哥俩儿一人一个分了算了，我也好放心。”
仁焕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函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行啦行啦，明天见面再说了，一个月不联系就变得满嘴胡话……你现在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还是明天见面再说吧。”
函聪：“那行，就明天见面再说……首尔见。”
仁焕：“嗯……首尔见，bye！”
挂断电话仁焕还是一头雾水。
他和函聪是在8年前代表中国和韩国参加亚洲青少年科技知识交流研讨夏令营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一见如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那之后的8年就一直没有中断过联系。
可是，函聪怎么突然之间会决定来韩国呢？他的表妹仁泽又怎么会认识呢？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也是明天，好像很多很多的事都像被提前安排过了一样一齐堆积在了明天。明天，1月28日，算了……
仁焕决定还是先不要去想这些问题了，反正即使没有函聪的突然到来他明天也是打算要回一趟首尔的。
枕头上杂志摊开的那一页，那个人的笑容依然是亮晶晶的。
他回去，为了见她。这个理由让他从记事以来第一次不能彻底理解自己的想法。
第六章
身不由己》 成龙 范晓萱 2001年
从现在开始可以不哭了吗？
无论是眼睛还是心
都不要再哭了可以吗？
因为你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全部都会有我
我想要守护你的心情
比你想要守护那个人的心情还要坚定和强烈
也许此时你不懂
但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 你会懂
枕边的手机不知振动了多少遍，似乎铆足了劲儿不把自己吵醒誓不罢休。亦夕跟自己挣扎了记不清多少个回合，最终放弃抵抗睁开眼睛。
刚好手机结束了一波振动，但紧接着又开始新一轮的叫嚣。
亦夕没有马上接听这个电话而是伸手够着床头柜上的电子表看了一眼，凌晨4：27，眉头因此狠狠皱了一下。
对面床上的亦昕被她的翻动声弄醒了，微撑起上半身目光涣散地叫她，“姐，你怎么了？”
亦夕扫了一眼其余三张床，赶紧冲亦昕做了个噤声手势，又低声安抚，“没什么，我去下卫生间……时间还早，睡吧。”
亦昕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躺下又睡去了。
听到亦昕的呼吸声重新均匀地传出，亦夕才抓起还在振动的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屏幕上显示的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陌生号码。
“喂你好。”在这波振动就快终止的时候，亦夕终于接听了它。
对方没有马上讲话，而是重重吐了口粗气，振得听筒嗡嗡作响，听起来似乎很疲惫，很无奈，又有些许的庆幸。
亦夕顿感奇怪，就试探着问了句：“请问……你找谁？”
对方反而开玩笑似的呵呵笑了两声才讲话，一个不能马上确定的温暖又带着些调皮的声音，“我就找你呀，呵呵……亦夕，是我……”
亦夕完全愣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怎么会？这个号码是韩国的手机号，可昨晚……他明明还在北京的呀。
听筒里的气息微颤，温柔的口气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咳，怎么会这样？居然都听不出我的声音，你已经忘了我的声音了吗？”
“是……是英珉哥吗？”亦夕的大脑还是一半清醒一半迷瞪，小心翼翼地问，语气听起来很可爱。
于是英珉再也压抑不住兴奋而高扬起声音，“终于听出来了？总算打通你的手机了，真没想到叫你起床比赶通告还要辛苦，知道我打了多少通电话吗？两部手机都快没电了……你可真是的。”
听到这里亦夕揣疑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又问：“你现在在韩国吗？刚才那个号码……”
不等亦夕说完英珉就“嗯”了一声，“我现在不仅在韩国，还在首尔，而且确切的位置呢，就在你们宿舍的楼下，你……方便下来吗？”
亦夕被问的一愣，转头怔怔地看向窗外。
外面是黎明前的黑夜，略微泛着一层模糊不清的白光，被风吹着起起伏伏，像是首尔不安定的梦呓。
恍恍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降临。
亦夕的耳边长时间只萦绕着一句话：你……方便下来吗？
无意识的。一切都是毫无意识的。顺手随便抓了件衣服，转身，门被“叮”的一声挤上。
在电梯轿厢里亦夕翻看手机里的一长串未接来电，一共27通，两个号码。看来是真的把他的手机打到没电，至少是一部。她情不自禁地抿嘴笑了，依稀感觉到一点点的甜蜜的幸福。
一阵寒风咻咻吹过，轻易打穿了亦夕单薄的外套。她打了个冷战，双手呵气，四下里看了一圈儿，很奇怪没有看到英珉的车。
很快，亦夕便被冷峭的寒风彻底吹醒了，刚才在电梯轿厢里产生的那一丝微妙的幸福感随即悄然退却，她望着昏黄摇曳的路灯陷入了沉思。
英珉，于她而言就好像是命运里早以预定的一个长长的旅程。亦夕感觉似乎从自己走出宿舍的那一秒钟开始就在这个旅程中迈出了第一步。她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几乎是在大脑完全空白的情况下站在了这里。但又似乎并不完全如此。那首歌，《爱的路上》，不是自己等待了许久的召唤吗？
许久许久了，因为想去所以才会迈步，理由就是这样简单。
任何一个旅程都会有终点的吧？这样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
但是厉卉曾经说过：那个你们想象中的终点也许根本就不是终点。
或许吧，可能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有终点的旅程，那只是偶然冒出的一个心情的集结地而已。
而那声召唤之所以诱人，更加因为是生平第一次从身体里感受到的真实的温情。
英珉的车从一片昏暗中驶来，在亦夕面前停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倒像是黑暗中裸足而行的精灵。
英珉拉下车窗对亦夕轻笑，打了个手势让她赶紧上车。亦夕微微勾起唇角，笑脸中夹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凄凉。同样是生平第一次，被追逐而不是追逐着。
过于安静的公路让亦夕和英珉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变得格外简单。
亦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英珉：“凌晨3点半。”
亦夕：“可是昨晚的电话……你不是还在北京吗？”
英珉：“那个时候就在机场了，正准备登机呢。”
亦夕：“俊赫哥他们也一起回来的吗？”
英珉：“没有，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亦夕：“哦。”
英珉：“怎么？你很失望？”
亦夕：“不是，只有点儿意外……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打电话。”
英珉：“呵呵，只有这些吗？其实，你更想说的是没想到天还没亮我就会出现在你们宿舍的楼下吧？吓到你了吗？”
亦夕：“嗯，一点点，你回来是因为有别的通告吗？”
英珉：“是为了一点私情才回来的，上午10点的飞机还要赶回中国。”
亦夕：“哦。”
英珉：“不想知道我是为什么事才回来的？事实上我对公司和经纪人说了谎，骗他们说奶奶生病了……不过如果你肯保密的话，我会考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你能保密吗？”
亦夕微怔，点头。
“今天不是你们的第一场正式show case吗？我……只是想回来送你一件出道礼物，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说完，英珉把目光专注地投向了前方，一下接一下用力咽着嗓子，扶着方向盘的双手也无法再保持一个姿势，一会儿左手的拇指用力敲击方向盘，一会儿右手的食指掩在鼻子下面用力揉搓。
虽然他说了那么多，但意思却很简单：他是为了自己而专程从北京赶回来的。
这样想着的亦夕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把“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压到最低，她担心一不小心会被英珉听到，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从车内后视镜中瞟了一眼还在不好意思的英珉。
刚好英珉的目光也不经意间抵上了后视镜，两束目光刚一相对便同时别开，各自看向左右两边的窗外，又同时忍不住隐隐地笑了。
这时英珉从身旁抓起一个纸袋塞进亦夕手里，袋子里不知装着什么还有点儿烫，她便询问地望着英珉的侧脸。
英珉向后甩了下头，看得出来还是很难为情，亦夕就不打算再开口问他而决定自己撕开纸袋确认，可纸袋刚撕开一道小口，耳边便响起了英珉的说话声，“是我从中国带回来的水煎包，刚才是开车出去找微波炉所以才……才耽误了一会儿，你赶紧趁热吃呀，是在一家很地道的北京老店里买的，这在韩国绝对找不到……”
油香扑鼻，冲得亦夕的眼睛和鼻子统统一阵滚烫，她不知道该对英珉说什么才好，只是在感激和感动的眼泪流下之前言不由衷地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红色的海洋，我想带你去找一找你妈妈说的那个红色的海洋，你不是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吗？”
亦夕缓缓地转头看着英珉，他英俊的脸在路灯间歇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像被丢尽了时光隧道。不，是他们俩正奔驰在时光的隧道中。
17年的光阴，好像就是这样过去的，忽明忽暗。现在没有停止，未来看不清，似乎在任何时刻对任何事都无完全的把握。
红色海洋，那是妈妈的梦，这次会找到吗？
亦夕睁了睁眼睛，把泪水挺回去。还好，没哭。
“你要不要听音乐？”
“嗯？”
亦夕还在答应着就听到扩音器被一首歌胀满，流出。
那歌词中诠释的情感似乎给予了这个黎明一层朦胧旖旎的意义。好像很多东西从此刻开始都变得不同以往了。
亦夕啊，你会担心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询问。
像是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中漂流，一整颗心都在摇摇晃晃。举起手，从指缝中看向天空，天空似乎被隔成一条一条狭长地带，每一条都仿佛是一个宁静的港湾。
不，我不会担心。
总会有那么一刻，我会得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宁静港湾。
英珉哥，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发生在这个黎明中的事。
“我想再睡一下。”亦夕说完把后背严严实实地靠在靠背里，闭上了眼睛。
英珉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加重力道踩踏油门。左右两侧的高楼已经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天快亮了，夜很快就会被新的清晨取代。
那首歌还在重复播放着。寒冷退却，暖意回升，春天真的不远了。
我的命像风一样 流落四面八方
我的梦还捧在手上 而哪里才是天堂
我比你多些沧桑 执着的却一样
这旅程有了你的眼光 让冰雪有阳光
我和你身不由已两颗心 相遇在茫茫人海路上
肩和肩的依靠 心和心的对望
我永远都有你分享
我和你身不由已两个人 感动在眼神之间游荡
我带你找梦想 我陪你去天涯
就算一路尘土飞扬 黑夜依然有天亮的希望
……
亦夕看不出英珉把车停在汉江的哪一段，但放眼望去江面宽度至少有三、四百米的距离。
下车之前，两个人仔细武装了一番，棒球帽、口罩、风衣，这一套装束下来把两个人活脱脱包成了两个粽子。
英珉的脑袋偏大，在fans心目中是出了名的“帽相”难看的艺人之一。但是当着亦夕的面他又想维持自己一直以来的帅气形象，所以站在江边的两分钟时间里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不停地摆弄脑袋上的那顶棒球帽，把帽檐使劲儿向下压。
亦夕被他不自然的举动逗得捂住嘴呵呵直笑。
“你笑什么？我戴帽子本来就很难看。”英珉气馁地说。
亦夕微扬起头看了他一眼，扁扁嘴，想了下又笑，“不会啊，我不觉得难看，是没有在舞台上那么帅气，但很可爱。”
英珉撇嘴，“你倒是挺会安慰人的，你……”
“不是！”亦夕急忙抢断了英珉的话，也吓了英珉一跳。亦夕咬了下下嘴唇，低声认真说：“我是说真的……我不觉得戴着帽子的你难看。”
英珉倒吸了口气盯着亦夕的侧脸看，直感到胸口一瞬间被一股还在膨胀的热气充斥了，热气中潜藏着的一种异样的情愫渐渐溢满全身，催促他的心快马加鞭地奔腾，跳跃。
即使在冬日里，江边的风也是温柔的。
亦夕的头发被吹得四散飞扬，英珉抬起双手帮她抚下，最后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江面由灰黑逐渐转为灰白，水天相接处的那条红线的色彩越来越深，越来越突兀。
英珉双手捂上亦夕的眼睛，抿嘴含笑。
亦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不解地叫了声，“英珉哥？”
“嘘——别说话，再等一下。”英珉像是担心惊扰到什么而轻声说。
于是亦夕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直到头顶再次传来英珉的低语，他说：“亦夕你看，红色的海洋——”
被捂得温热的眼睛是被风吹开的，轻轻起伏着的江面像一块含着朝阳的透明水晶，通透的红，彻底的红，一泻千里的红，烧得眼睛一片灼热。想闭又闭不上，想睁又睁不开。
就这样朦朦胧胧地，仿佛走进了妈妈柔软宁静的梦里。
妈妈——
是你的红色海洋吗？
我一直眷恋着一片红色的海洋，那儿的深处埋藏着我全部的爱和思念，我在那片海洋中迷失了很久，直到现在也依然迷失着，踯躅着。但我并不因为迷失而迷惘，我相信自己是一个拥有过幸福的人。我曾不止一次在心底对那个人说：谢谢你给予我的那段幸福时光，虽然短暂，但足以填补我的一生。
无法描摹出妈妈心目中的那片红色海洋，亦夕猜想应该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的。在妈妈心中，那片红海应该更加神圣，更加耀眼，更加醉人，更加酸涩或者忧伤，其中的一切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已。
那是她的秘密，是她倔强任性到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和触碰的领域，即便是她的女儿也不可以。
晨风拂面，被泪水浸湿的口罩贴着脸，凉的像一块冰。还是，哭了。
江面依旧红彤彤的蔓延到目光可及的对岸，太阳完全露出江面还在慢吞吞地向上攀爬，朝阳滴血般的红。
英珉拍了拍亦夕的肩膀，“首尔没有海，很可惜，其实……我原本是想带你去海边的，下次有机会的话，一起去吧？”
亦夕的睫毛里泪没干，莹莹闪闪的，抬头看着英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英珉也笑了，伸手拭掉亦夕眼角的泪痕，故意冲她挤了下眼睛，灿烂地咧开嘴笑说：“那我当你答应咯？一起去济州岛吧，看日出还有日落，看真正的红色海洋。”
亦夕破涕为笑，点头。这时，她感到冰凉的手好像被什么包裹住了暖烘烘的，低头一看原来是英珉牵起她的手一起插进了他的风衣口袋。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讲话，目光长时间停在了江面，沉默中英珉仿佛叹息般说了句“别哭”。
接着，亦夕又感到手被握得更紧了，好像被烙上了深刻的记号，再也不会消除。
回去的路上，亦夕一口气吃光了那袋水煎包，吃完了还玩闹着把纸袋抖搂给英珉看。英珉对着那个纸袋一个劲儿撇嘴，亦夕这才想起来他一个都没吃，干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纸袋，恨不得下一秒自己能再变出几个水煎包。
英珉猜出了她的想法，就安慰说：“我一会儿还要回家陪奶奶吃早饭。”
亦夕想了半天，郁闷地“啊”了一声。
英珉看到亦夕的眉毛又揪在了不由得觉着好笑，就逗她说：“你这么能吃，养你一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亦夕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啊”了一声。
英珉哈哈大笑。
在他的笑声中，亦夕的脸烧得滚烫。
车在离公寓还有十几米的一个花坛后面停下了，英珉叹了口气从后座又抓起一包东西塞给亦夕。
亦夕不知所措，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看他。
英珉微眯起眼睛，像是在说“真是笨蛋啊”，然后才说：“回去要是问起你的话，就说出去买早饭了。”
亦夕赶紧打开塑料口袋向里面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就傻了，满满一口袋的辛辣面。她真不好意思打击英珉，宿舍里还有整整两箱没吃呢。于是就用“你可真不笨”的眼神又看回去。
英珉一脸困惑地解释：“我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
亦夕露出少见的淘气，眨着眼睛说：“那你还不如买冰淇淋。”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英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无奈叹气。
亦夕知道他该走了，就问：“你一会儿要去哪里？”
“刚才不是说过吗？回去陪奶奶吃早饭……销假。”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以后吧，3月份不就是家族演唱会了吗？”
亦夕抿了抿嘴唇，点头。
“今晚的show case……你不会紧张吧？沈亦夕！fighting！”英珉突然对亦夕握拳大喊。
亦夕觉得说不出的幸福，望着英珉软绵绵地笑。
英珉把手放在亦夕的头顶轻轻拍了拍，然后说：“快回去吧，我怕一会儿会被人看到。”
亦夕四下里看了一圈儿，确定没人才拉开车门对英珉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小心开车……再见，英珉哥。”说完就要下车。
“亦夕——”
可英珉在她转身的瞬间又喊了一声，她转回去刚张开嘴就感觉肩膀被他扶住，接着他的整张脸就压了过来，在她的额上温柔地烙下一个吻。
亦夕先是一惊，在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吻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亦夕，叫我英珉……”头顶抵着他的下巴，她听到他说。
一直看着英珉的车离开，亦夕才把拎在手里的塑料口袋双手抱在怀里往宿舍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跟英珉在一起发生的种种，嘴边始终都挂着似有似无的甜蜜微笑。
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呢？那个笑容意味着什么呢？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呢？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呢？还有……还有那个吻意味着什么呢？
这些纯真的小问题就像春天的雨露似的，滴在亦夕清澄的心湖里溅起一朵又一朵微妙的水花，荡漾出一波又一波淡然萌动的涟漪。
好像梦游似的迷迷糊糊就进了公寓，“叮”地一声14楼停下，走出电梯轿厢额头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个吻。
亦夕一边不好意思地摇头要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一边用力拍了两下脸蛋儿告诉自己打起精神，千万不可以让亦昕她们几个看出什么端倪。
可就在这时——
走廊拐角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她被吓得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站住抬头看向那个人。
是一脸怒气的仁泽。劈头盖脸就问：“这么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手机？”
慌乱的情绪一瞬间冲上了亦夕的头顶，心脏也像敲大鼓似的轰轰作响。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说过的话……
你这个不怕死的女人给我听好了，我就只说这么一遍：从现在开始，以后……以后的以后，我手掌下的区域不经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触碰知道吗？一旦让我知道有谁碰了你的头顶，我一定一定会加倍惩罚你的！
亦夕用力咽了下嗓子，心虚地低下头。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感觉骗不了她，她越来越能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仁泽隐约产生了一丝畏惧。
亦夕跟仁泽上了顶楼平台，她不敢不去，不得不去。
对于自己出去买早餐的借口她知道仁泽显然是一丁点儿都没有相信，他的目光很敏锐，仿佛透过那满满一口袋辛辣面就能洞穿自己的所有心思。
那些辛辣面俨然成了她背叛的最有力的罪证。
那会是怎样一个有趣的画面呢？一个叛徒手捧自己签字画押过的投降书面对自己的同伴声嘶力竭地高呼理想万岁？还自欺欺人地认为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应该是如此相似的画面吧。可是。背叛？叛徒？
怎么会是这样的字眼儿呢？
你这个不怕死的女人给我听好了，我就只说这么一遍：从现在开始，以后……以后的以后，我手掌下的区域不经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触碰知道吗？一旦让我知道有谁碰了你的头顶，我一定一定会加倍惩罚你的！
再次想起仁泽霸道的眼神和口吻，亦夕的心禁不住一颤，攥紧手中早被揉成两条细线的拎带，指关节被勒得有点儿疼。
首尔醒了，晨风微动，晨雾起起伏伏散播着寒冬的冷峭。
几分钟过去了，仁泽依然站在离亦夕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远眺远方，轮廓像被镶了一层毛茸茸的白色光边儿。
亦夕越来越担心，这也是她不敢不跟过来，不得不跟过来的原因：难道仁泽发现自己早上跟英珉一起出去的事情了吗？或许，他从平台看下去刚好看到英珉拍了自己的头顶，吻过自己额头的那一幕了？所以，现在正酝酿着如何给予自己最严厉的惩罚？
安静的空气中隐约埋藏着不安静的气流。
亦夕胡乱寻思着，目光打在仁泽的背影上，忐忑不安地等待。
沉默中，仁泽模糊的肩线终于动了动，转身望着亦夕，表情和口气都平静地像换了一个人，“你知道吗？我以前时常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看清晨的首尔。”
亦夕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仁泽耸了下肩膀，温柔地笑，“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两年前我们五个也在这里住过几个月，15楼，就是你们楼上那间，所以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并不陌生。”说完，无限回味地深深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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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C：“仁泽呢？”
仁泽：“我会去拍她的头顶，然后正式通知她那个地方以后除了我之外不许其他人碰，女人也不行，因为我会把那里看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领域。”
啊——
景哲：“哈哈……为什么是头顶啊？哥你真不可理喻……”
成焕：“是啊，你那么霸道会让女生方面感到很有负担。”
仁泽：“可那是独属于我的爱的方式啊，就等同于誓言和约定，是不可违背的……就像是对于相爱的两个人而言，总会有一些固守在心底的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那种感觉应该是很奇妙的幸福，一旦被第三个人知道，幸福感就会被破坏。”
MC：“让两个人倍感幸福的小秘密？”
仁泽：“对，即便是远远望着她，她也会很有默契地了解我的想法。只要一个眼神，就会在心底偷偷地笑，就算只能这么遥望着她，我想我也会很满足，对，是那样的感觉，遥望……”
MC：“你今天了解的真的很深刻啊。”
仁泽微微一笑，“因为我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长大的嘛，所以会比其成员体会的多一些，像我的爸爸妈妈……两个人一直很恩爱。”
所有人都了然于心地鼓掌。可仁泽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都一直只想到了一个人，亦夕。这是他们都不了解的。
仁泽的眼睛里的深刻和真诚，也全部都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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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焕笑着关闭网页，之后又直接关了电脑，上床，趴在枕头上继续想着仁泽的采访。手指无意间蹭了一下枕边的杂志，抓过来又翻到那一页：space的白雪公主——尹橡儿。
浅浅的笑容在淡淡的灯光里清湛的像被抹了一层油脂，亮晶晶的。
尹橡儿？
仁焕用疑问的口气又在心里问了一遍，还是想不出在什么时间在哪里见到过她。可是那双眼睛分明在记忆的某一处角落出现过……究竟在哪里呢？
正想着，手机突然猛烈地振动，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仁焕犹豫着要不要接，他担心是骚扰电话，这时振动声停了接着又响起，还是同一个号码。他寻思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
“喂您好。”
“你好啊，猜猜我是谁？”听筒里传出一个明快的男人的声音。
仁焕眉头紧皱，“什么？你是谁？”
“你猜猜啊？不是把我忘了吧？”
仁焕仔细听着，脑海里翻过一串名字却一个都对不上就有点儿不耐烦了，“你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挂电话了。”
对方急了，冒出一溜地道的北京话，“喂金仁焕，你就这么把兄弟我忘了是吧？亏我每天早晚都在心里把你当成耶稣一样念上三遍，你……你居然都听不出我的声音？”
仁焕立刻笑开了，“函聪啊，怎么是你？我第一次见这个号码，所以才……不好意思，可是你都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还敢说一天把我念上三遍？”
函聪：“呵呵，我知道你是名人，怕骚扰电话嘛……开个玩笑，我这一个月没日没夜的赶论文所以才没和你联系，算了不说这些了，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一个小时以后的飞机，明天中午会到首尔……”
仁焕惊讶了好半天才讲出话，“你说你要来韩国？开玩笑的吧？”
函聪：“如果这个你都接受不了，那我告诉你我以后会长期在韩国安营扎寨你岂不是要口吐白沫了？”
仁焕的嘴张得更大，“啊？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函聪：“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在韩国那边的学校都已经安排好了，延世大学的工商管理……现在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我能第一时间见到你吗？”
仁焕思忖了一下，决定：“我现在在釜山的训练基地，明后天倒是有两天假……既然这样那我明早开车回首尔，差不多也是中午到，我去机场接你。”
函聪：“哈哈哈……果然讲义气，那我介绍我的两个表妹给你认识。”
仁焕没大听明白，“怎么……你表妹也在韩国吗？”
函聪：“对啊，两个表妹都在，而且个个漂亮，你随便选哪个我都积极配合……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仁焕一脸被函聪打败的表情，“什么我随便选哪个你都积极配合啊？真是的……”
函聪：“不过，我的那两个宝贝表妹估计你哥会认识……”
仁焕：“你说我哥？”
函聪：“是啊，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哥俩儿一人一个分了算了，我也好放心。”
仁焕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函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行啦行啦，明天见面再说了，一个月不联系就变得满嘴胡话……你现在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还是明天见面再说吧。”
函聪：“那行，就明天见面再说……首尔见。”
仁焕：“嗯……首尔见，bye！”
挂断电话仁焕还是一头雾水。
他和函聪是在8年前代表中国和韩国参加亚洲青少年科技知识交流研讨夏令营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一见如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那之后的8年就一直没有中断过联系。
可是，函聪怎么突然之间会决定来韩国呢？他的表妹仁泽又怎么会认识呢？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也是明天，好像很多很多的事都像被提前安排过了一样一齐堆积在了明天。明天，1月28日，算了……
仁焕决定还是先不要去想这些问题了，反正即使没有函聪的突然到来他明天也是打算要回一趟首尔的。
枕头上杂志摊开的那一页，那个人的笑容依然是亮晶晶的。
他回去，为了见她。这个理由让他从记事以来第一次不能彻底理解自己的想法。
第六章
身不由己》 成龙 范晓萱 2001年
从现在开始可以不哭了吗？
无论是眼睛还是心
都不要再哭了可以吗？
因为你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全部都会有我
我想要守护你的心情
比你想要守护那个人的心情还要坚定和强烈
也许此时你不懂
但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 你会懂
枕边的手机不知振动了多少遍，似乎铆足了劲儿不把自己吵醒誓不罢休。亦夕跟自己挣扎了记不清多少个回合，最终放弃抵抗睁开眼睛。
刚好手机结束了一波振动，但紧接着又开始新一轮的叫嚣。
亦夕没有马上接听这个电话而是伸手够着床头柜上的电子表看了一眼，凌晨4：27，眉头因此狠狠皱了一下。
对面床上的亦昕被她的翻动声弄醒了，微撑起上半身目光涣散地叫她，“姐，你怎么了？”
亦夕扫了一眼其余三张床，赶紧冲亦昕做了个噤声手势，又低声安抚，“没什么，我去下卫生间……时间还早，睡吧。”
亦昕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躺下又睡去了。
听到亦昕的呼吸声重新均匀地传出，亦夕才抓起还在振动的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屏幕上显示的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陌生号码。
“喂你好。”在这波振动就快终止的时候，亦夕终于接听了它。
对方没有马上讲话，而是重重吐了口粗气，振得听筒嗡嗡作响，听起来似乎很疲惫，很无奈，又有些许的庆幸。
亦夕顿感奇怪，就试探着问了句：“请问……你找谁？”
对方反而开玩笑似的呵呵笑了两声才讲话，一个不能马上确定的温暖又带着些调皮的声音，“我就找你呀，呵呵……亦夕，是我……”
亦夕完全愣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怎么会？这个号码是韩国的手机号，可昨晚……他明明还在北京的呀。
听筒里的气息微颤，温柔的口气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咳，怎么会这样？居然都听不出我的声音，你已经忘了我的声音了吗？”
“是……是英珉哥吗？”亦夕的大脑还是一半清醒一半迷瞪，小心翼翼地问，语气听起来很可爱。
于是英珉再也压抑不住兴奋而高扬起声音，“终于听出来了？总算打通你的手机了，真没想到叫你起床比赶通告还要辛苦，知道我打了多少通电话吗？两部手机都快没电了……你可真是的。”
听到这里亦夕揣疑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又问：“你现在在韩国吗？刚才那个号码……”
不等亦夕说完英珉就“嗯”了一声，“我现在不仅在韩国，还在首尔，而且确切的位置呢，就在你们宿舍的楼下，你……方便下来吗？”
亦夕被问的一愣，转头怔怔地看向窗外。
外面是黎明前的黑夜，略微泛着一层模糊不清的白光，被风吹着起起伏伏，像是首尔不安定的梦呓。
恍恍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降临。
亦夕的耳边长时间只萦绕着一句话：你……方便下来吗？
无意识的。一切都是毫无意识的。顺手随便抓了件衣服，转身，门被“叮”的一声挤上。
在电梯轿厢里亦夕翻看手机里的一长串未接来电，一共27通，两个号码。看来是真的把他的手机打到没电，至少是一部。她情不自禁地抿嘴笑了，依稀感觉到一点点的甜蜜的幸福。
一阵寒风咻咻吹过，轻易打穿了亦夕单薄的外套。她打了个冷战，双手呵气，四下里看了一圈儿，很奇怪没有看到英珉的车。
很快，亦夕便被冷峭的寒风彻底吹醒了，刚才在电梯轿厢里产生的那一丝微妙的幸福感随即悄然退却，她望着昏黄摇曳的路灯陷入了沉思。
英珉，于她而言就好像是命运里早以预定的一个长长的旅程。亦夕感觉似乎从自己走出宿舍的那一秒钟开始就在这个旅程中迈出了第一步。她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几乎是在大脑完全空白的情况下站在了这里。但又似乎并不完全如此。那首歌，《爱的路上》，不是自己等待了许久的召唤吗？
许久许久了，因为想去所以才会迈步，理由就是这样简单。
任何一个旅程都会有终点的吧？这样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
但是厉卉曾经说过：那个你们想象中的终点也许根本就不是终点。
或许吧，可能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有终点的旅程，那只是偶然冒出的一个心情的集结地而已。
而那声召唤之所以诱人，更加因为是生平第一次从身体里感受到的真实的温情。
英珉的车从一片昏暗中驶来，在亦夕面前停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倒像是黑暗中裸足而行的精灵。
英珉拉下车窗对亦夕轻笑，打了个手势让她赶紧上车。亦夕微微勾起唇角，笑脸中夹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凄凉。同样是生平第一次，被追逐而不是追逐着。
过于安静的公路让亦夕和英珉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变得格外简单。
亦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英珉：“凌晨3点半。”
亦夕：“可是昨晚的电话……你不是还在北京吗？”
英珉：“那个时候就在机场了，正准备登机呢。”
亦夕：“俊赫哥他们也一起回来的吗？”
英珉：“没有，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亦夕：“哦。”
英珉：“怎么？你很失望？”
亦夕：“不是，只有点儿意外……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打电话。”
英珉：“呵呵，只有这些吗？其实，你更想说的是没想到天还没亮我就会出现在你们宿舍的楼下吧？吓到你了吗？”
亦夕：“嗯，一点点，你回来是因为有别的通告吗？”
英珉：“是为了一点私情才回来的，上午10点的飞机还要赶回中国。”
亦夕：“哦。”
英珉：“不想知道我是为什么事才回来的？事实上我对公司和经纪人说了谎，骗他们说奶奶生病了……不过如果你肯保密的话，我会考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你能保密吗？”
亦夕微怔，点头。
“今天不是你们的第一场正式show case吗？我……只是想回来送你一件出道礼物，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说完，英珉把目光专注地投向了前方，一下接一下用力咽着嗓子，扶着方向盘的双手也无法再保持一个姿势，一会儿左手的拇指用力敲击方向盘，一会儿右手的食指掩在鼻子下面用力揉搓。
虽然他说了那么多，但意思却很简单：他是为了自己而专程从北京赶回来的。
这样想着的亦夕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把“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压到最低，她担心一不小心会被英珉听到，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从车内后视镜中瞟了一眼还在不好意思的英珉。
刚好英珉的目光也不经意间抵上了后视镜，两束目光刚一相对便同时别开，各自看向左右两边的窗外，又同时忍不住隐隐地笑了。
这时英珉从身旁抓起一个纸袋塞进亦夕手里，袋子里不知装着什么还有点儿烫，她便询问地望着英珉的侧脸。
英珉向后甩了下头，看得出来还是很难为情，亦夕就不打算再开口问他而决定自己撕开纸袋确认，可纸袋刚撕开一道小口，耳边便响起了英珉的说话声，“是我从中国带回来的水煎包，刚才是开车出去找微波炉所以才……才耽误了一会儿，你赶紧趁热吃呀，是在一家很地道的北京老店里买的，这在韩国绝对找不到……”
油香扑鼻，冲得亦夕的眼睛和鼻子统统一阵滚烫，她不知道该对英珉说什么才好，只是在感激和感动的眼泪流下之前言不由衷地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红色的海洋，我想带你去找一找你妈妈说的那个红色的海洋，你不是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吗？”
亦夕缓缓地转头看着英珉，他英俊的脸在路灯间歇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像被丢尽了时光隧道。不，是他们俩正奔驰在时光的隧道中。
17年的光阴，好像就是这样过去的，忽明忽暗。现在没有停止，未来看不清，似乎在任何时刻对任何事都无完全的把握。
红色海洋，那是妈妈的梦，这次会找到吗？
亦夕睁了睁眼睛，把泪水挺回去。还好，没哭。
“你要不要听音乐？”
“嗯？”
亦夕还在答应着就听到扩音器被一首歌胀满，流出。
那歌词中诠释的情感似乎给予了这个黎明一层朦胧旖旎的意义。好像很多东西从此刻开始都变得不同以往了。
亦夕啊，你会担心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询问。
像是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中漂流，一整颗心都在摇摇晃晃。举起手，从指缝中看向天空，天空似乎被隔成一条一条狭长地带，每一条都仿佛是一个宁静的港湾。
不，我不会担心。
总会有那么一刻，我会得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宁静港湾。
英珉哥，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发生在这个黎明中的事。
“我想再睡一下。”亦夕说完把后背严严实实地靠在靠背里，闭上了眼睛。
英珉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加重力道踩踏油门。左右两侧的高楼已经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天快亮了，夜很快就会被新的清晨取代。
那首歌还在重复播放着。寒冷退却，暖意回升，春天真的不远了。
我的命像风一样 流落四面八方
我的梦还捧在手上 而哪里才是天堂
我比你多些沧桑 执着的却一样
这旅程有了你的眼光 让冰雪有阳光
我和你身不由已两颗心 相遇在茫茫人海路上
肩和肩的依靠 心和心的对望
我永远都有你分享
我和你身不由已两个人 感动在眼神之间游荡
我带你找梦想 我陪你去天涯
就算一路尘土飞扬 黑夜依然有天亮的希望
……
亦夕看不出英珉把车停在汉江的哪一段，但放眼望去江面宽度至少有三、四百米的距离。
下车之前，两个人仔细武装了一番，棒球帽、口罩、风衣，这一套装束下来把两个人活脱脱包成了两个粽子。
英珉的脑袋偏大，在fans心目中是出了名的“帽相”难看的艺人之一。但是当着亦夕的面他又想维持自己一直以来的帅气形象，所以站在江边的两分钟时间里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不停地摆弄脑袋上的那顶棒球帽，把帽檐使劲儿向下压。
亦夕被他不自然的举动逗得捂住嘴呵呵直笑。
“你笑什么？我戴帽子本来就很难看。”英珉气馁地说。
亦夕微扬起头看了他一眼，扁扁嘴，想了下又笑，“不会啊，我不觉得难看，是没有在舞台上那么帅气，但很可爱。”
英珉撇嘴，“你倒是挺会安慰人的，你……”
“不是！”亦夕急忙抢断了英珉的话，也吓了英珉一跳。亦夕咬了下下嘴唇，低声认真说：“我是说真的……我不觉得戴着帽子的你难看。”
英珉倒吸了口气盯着亦夕的侧脸看，直感到胸口一瞬间被一股还在膨胀的热气充斥了，热气中潜藏着的一种异样的情愫渐渐溢满全身，催促他的心快马加鞭地奔腾，跳跃。
即使在冬日里，江边的风也是温柔的。
亦夕的头发被吹得四散飞扬，英珉抬起双手帮她抚下，最后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江面由灰黑逐渐转为灰白，水天相接处的那条红线的色彩越来越深，越来越突兀。
英珉双手捂上亦夕的眼睛，抿嘴含笑。
亦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不解地叫了声，“英珉哥？”
“嘘——别说话，再等一下。”英珉像是担心惊扰到什么而轻声说。
于是亦夕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直到头顶再次传来英珉的低语，他说：“亦夕你看，红色的海洋——”
被捂得温热的眼睛是被风吹开的，轻轻起伏着的江面像一块含着朝阳的透明水晶，通透的红，彻底的红，一泻千里的红，烧得眼睛一片灼热。想闭又闭不上，想睁又睁不开。
就这样朦朦胧胧地，仿佛走进了妈妈柔软宁静的梦里。
妈妈——
是你的红色海洋吗？
我一直眷恋着一片红色的海洋，那儿的深处埋藏着我全部的爱和思念，我在那片海洋中迷失了很久，直到现在也依然迷失着，踯躅着。但我并不因为迷失而迷惘，我相信自己是一个拥有过幸福的人。我曾不止一次在心底对那个人说：谢谢你给予我的那段幸福时光，虽然短暂，但足以填补我的一生。
无法描摹出妈妈心目中的那片红色海洋，亦夕猜想应该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的。在妈妈心中，那片红海应该更加神圣，更加耀眼，更加醉人，更加酸涩或者忧伤，其中的一切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已。
那是她的秘密，是她倔强任性到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和触碰的领域，即便是她的女儿也不可以。
晨风拂面，被泪水浸湿的口罩贴着脸，凉的像一块冰。还是，哭了。
江面依旧红彤彤的蔓延到目光可及的对岸，太阳完全露出江面还在慢吞吞地向上攀爬，朝阳滴血般的红。
英珉拍了拍亦夕的肩膀，“首尔没有海，很可惜，其实……我原本是想带你去海边的，下次有机会的话，一起去吧？”
亦夕的睫毛里泪没干，莹莹闪闪的，抬头看着英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英珉也笑了，伸手拭掉亦夕眼角的泪痕，故意冲她挤了下眼睛，灿烂地咧开嘴笑说：“那我当你答应咯？一起去济州岛吧，看日出还有日落，看真正的红色海洋。”
亦夕破涕为笑，点头。这时，她感到冰凉的手好像被什么包裹住了暖烘烘的，低头一看原来是英珉牵起她的手一起插进了他的风衣口袋。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讲话，目光长时间停在了江面，沉默中英珉仿佛叹息般说了句“别哭”。
接着，亦夕又感到手被握得更紧了，好像被烙上了深刻的记号，再也不会消除。
回去的路上，亦夕一口气吃光了那袋水煎包，吃完了还玩闹着把纸袋抖搂给英珉看。英珉对着那个纸袋一个劲儿撇嘴，亦夕这才想起来他一个都没吃，干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纸袋，恨不得下一秒自己能再变出几个水煎包。
英珉猜出了她的想法，就安慰说：“我一会儿还要回家陪奶奶吃早饭。”
亦夕想了半天，郁闷地“啊”了一声。
英珉看到亦夕的眉毛又揪在了不由得觉着好笑，就逗她说：“你这么能吃，养你一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亦夕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啊”了一声。
英珉哈哈大笑。
在他的笑声中，亦夕的脸烧得滚烫。
车在离公寓还有十几米的一个花坛后面停下了，英珉叹了口气从后座又抓起一包东西塞给亦夕。
亦夕不知所措，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看他。
英珉微眯起眼睛，像是在说“真是笨蛋啊”，然后才说：“回去要是问起你的话，就说出去买早饭了。”
亦夕赶紧打开塑料口袋向里面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就傻了，满满一口袋的辛辣面。她真不好意思打击英珉，宿舍里还有整整两箱没吃呢。于是就用“你可真不笨”的眼神又看回去。
英珉一脸困惑地解释：“我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
亦夕露出少见的淘气，眨着眼睛说：“那你还不如买冰淇淋。”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英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无奈叹气。
亦夕知道他该走了，就问：“你一会儿要去哪里？”
“刚才不是说过吗？回去陪奶奶吃早饭……销假。”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以后吧，3月份不就是家族演唱会了吗？”
亦夕抿了抿嘴唇，点头。
“今晚的show case……你不会紧张吧？沈亦夕！fighting！”英珉突然对亦夕握拳大喊。
亦夕觉得说不出的幸福，望着英珉软绵绵地笑。
英珉把手放在亦夕的头顶轻轻拍了拍，然后说：“快回去吧，我怕一会儿会被人看到。”
亦夕四下里看了一圈儿，确定没人才拉开车门对英珉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小心开车……再见，英珉哥。”说完就要下车。
“亦夕——”
可英珉在她转身的瞬间又喊了一声，她转回去刚张开嘴就感觉肩膀被他扶住，接着他的整张脸就压了过来，在她的额上温柔地烙下一个吻。
亦夕先是一惊，在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吻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亦夕，叫我英珉……”头顶抵着他的下巴，她听到他说。
一直看着英珉的车离开，亦夕才把拎在手里的塑料口袋双手抱在怀里往宿舍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跟英珉在一起发生的种种，嘴边始终都挂着似有似无的甜蜜微笑。
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呢？那个笑容意味着什么呢？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呢？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呢？还有……还有那个吻意味着什么呢？
这些纯真的小问题就像春天的雨露似的，滴在亦夕清澄的心湖里溅起一朵又一朵微妙的水花，荡漾出一波又一波淡然萌动的涟漪。
好像梦游似的迷迷糊糊就进了公寓，“叮”地一声14楼停下，走出电梯轿厢额头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个吻。
亦夕一边不好意思地摇头要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一边用力拍了两下脸蛋儿告诉自己打起精神，千万不可以让亦昕她们几个看出什么端倪。
可就在这时——
走廊拐角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她被吓得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站住抬头看向那个人。
是一脸怒气的仁泽。劈头盖脸就问：“这么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手机？”
慌乱的情绪一瞬间冲上了亦夕的头顶，心脏也像敲大鼓似的轰轰作响。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说过的话……
你这个不怕死的女人给我听好了，我就只说这么一遍：从现在开始，以后……以后的以后，我手掌下的区域不经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触碰知道吗？一旦让我知道有谁碰了你的头顶，我一定一定会加倍惩罚你的！
亦夕用力咽了下嗓子，心虚地低下头。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感觉骗不了她，她越来越能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仁泽隐约产生了一丝畏惧。
亦夕跟仁泽上了顶楼平台，她不敢不去，不得不去。
对于自己出去买早餐的借口她知道仁泽显然是一丁点儿都没有相信，他的目光很敏锐，仿佛透过那满满一口袋辛辣面就能洞穿自己的所有心思。
那些辛辣面俨然成了她背叛的最有力的罪证。
那会是怎样一个有趣的画面呢？一个叛徒手捧自己签字画押过的投降书面对自己的同伴声嘶力竭地高呼理想万岁？还自欺欺人地认为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应该是如此相似的画面吧。可是。背叛？叛徒？
怎么会是这样的字眼儿呢？
你这个不怕死的女人给我听好了，我就只说这么一遍：从现在开始，以后……以后的以后，我手掌下的区域不经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触碰知道吗？一旦让我知道有谁碰了你的头顶，我一定一定会加倍惩罚你的！
再次想起仁泽霸道的眼神和口吻，亦夕的心禁不住一颤，攥紧手中早被揉成两条细线的拎带，指关节被勒得有点儿疼。
首尔醒了，晨风微动，晨雾起起伏伏散播着寒冬的冷峭。
几分钟过去了，仁泽依然站在离亦夕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远眺远方，轮廓像被镶了一层毛茸茸的白色光边儿。
亦夕越来越担心，这也是她不敢不跟过来，不得不跟过来的原因：难道仁泽发现自己早上跟英珉一起出去的事情了吗？或许，他从平台看下去刚好看到英珉拍了自己的头顶，吻过自己额头的那一幕了？所以，现在正酝酿着如何给予自己最严厉的惩罚？
安静的空气中隐约埋藏着不安静的气流。
亦夕胡乱寻思着，目光打在仁泽的背影上，忐忑不安地等待。
沉默中，仁泽模糊的肩线终于动了动，转身望着亦夕，表情和口气都平静地像换了一个人，“你知道吗？我以前时常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看清晨的首尔。”
亦夕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仁泽耸了下肩膀，温柔地笑，“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两年前我们五个也在这里住过几个月，15楼，就是你们楼上那间，所以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并不陌生。”说完，无限回味地深深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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