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重生]好时光

正文 35第三十六章

    “喂,明朗,一个人坐着发什么呆呢!”课间时候的教室总是闹哄哄的,钱文看了一眼靠在墙上望着窗外兀自出神的聂明朗,忍不住上前推了推他。

    “嗯?什么?”因为钱文的一推回过神来的聂明朗一脸不明白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我说你啊,整天像个伤春悲秋的小姑娘似地发什么呆呢?鹿悠一走你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精神气似地,又不是再也不见面了,不是说过一阵就回来么?”钱文见聂明朗的注意力总算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不是,是这天气实在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看着心情就不好。”尽管自己的不在状态的确是因为鹿悠的原因,但是聂明朗不打算让钱文和宋鸿飞知道于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宋鸿飞闻言瞥了聂明朗一眼没有吱声,倒是钱文显然非常赞同,“咱们章城的春天就从来没应过‘春光明媚’这个词,永远都是阴沉沉的多云天和绵绵细雨轮着唱主角,别说你,我都觉得压抑!”

    聂明朗听了笑笑,没再多说话,只拉过辅导书低头佯装看了起来,但是心里又飘到了鹿悠那里去。

    那天打电话来的是鹿悠,但是区号却是穗城的,聂明朗还不知道怎么明明下午还在一块儿放学回家的鹿悠怎么转眼晚上就飞到了穗城,但是鹿悠语气中的焦急担忧和恐惧还是让聂明朗确切的感受到了,而聂明朗却没有机会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头鹿悠就说要在穗城待一段日子让聂明朗别担心就挂掉了电话,只留着聂明朗在电话这头发呆……

    聂明朗一直都觉着自己除了忘记了鹿悠之外还忘记了好些事情,可是怎么想,翻来覆去的想,把自己记着的事情都用笔写下来再拼成一条线,怎么看都觉得没什么可遗漏了,但是聂明朗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记得却又很重要的,这样的感觉在这段日子越发的强烈起来。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真听到章城人心中的抱怨,在连着好些天的阴雨绵绵之后天气居然开始放晴了聂明朗看着天空中那刺眼的太阳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甚至,他觉得整个城市中都涌动着一股难以言明却蠢蠢欲动的不安气息,直到那天赵永梅急匆匆回到家,那聂明朗觉着的笼罩在城市上空的不安气息才被不知名的手慢慢地拉扯着一般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天周末聂明朗正在家里练毛笔字忽然听到自己家玄关处有动静,聂明朗放下毛笔探出脑袋一瞧,是自己老妈正从外面回来。

    “妈,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最近医院很忙么?”聂明朗一边走一边想要去接自己妈妈的包。

    但是赵永梅一侧身躲了过去,“别乱碰,医院细菌多着呢!”说着又将自己另外一只手提着的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这些板蓝根和醋都放好了,有用的!”

    聂明朗瞧着那一大堆东西直抽抽,“妈,您买这么多这个干嘛呀,咱们家都还有呢,这么一大堆,能吃到明年去了。”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赵永梅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刚才不说医院忙么?这医院哪天是不忙的,但是这段时间尤其了,我放下东西换身衣裳又得去医院呢。明朗我可跟你说了,最近没事儿不许往外边儿乱窜啊,尤其是人多的地方,乖乖地待在家里,听说粤省那边有什么传染病在爆发,我们离那边山高水远的但是院里也让我们这些人绷紧了神经呢……”

    赵永梅这边还在唠唠叨叨地叮嘱,那边正抱着一大堆东西准备分别放好的聂明朗却让手中的东西都跌落在了地上,那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让赵永梅吓了一跳,刚想骂儿子手脚毛躁却发现聂明朗不知道怎么回事捂着脑袋也蹲在了地上,面上表情痛苦非常。

    这一变故吓得赵永梅鞋都顾不上脱完就扑了过来扶着聂明朗一叠声地问道,“儿子,你这这是怎么了?哪儿疼啊?”

    这个时候聂明朗只觉得头疼欲裂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连自己妈妈在旁边的惊叫声都听得模模糊糊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缓了过来,身上却也疼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伸手捞了一下就捞到了一双温热的手,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妈妈正一脸焦急地在自己面前,眼里都急出了泪。

    看到自己儿子表情没那么痛苦了,赵永梅伸手去摸聂明朗的额头,“儿子,你刚刚是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啊?咱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聂明朗此时心里存着事儿,但是却又是不能同赵永梅说的事儿,所以摆摆手安慰自己妈妈,“没事儿,就是刚刚突然头疼的厉害,也许是这段时间休息的不好吧。”

    “休息的不好能疼成这个样子?”赵永梅不相信,“你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儿,妈妈心都快被你吓得停跳了。”刚才聂明朗的样子着实吓坏了赵永梅,她那风风火火地脾气又来了,小心地扶着自己儿子站起来,也顾不上去处理那地上的玻璃碎渣子,只直接往玄关处走,“走,跟妈妈到医院去,妈妈带你去做个检查。”

    “真不用了,肯定是没休息好才会头疼的,我去睡会儿就好。”聂明朗不想自己妈妈担心,站在原地不肯走。

    “妈妈说去医院就去医院,妈妈虽然是护士不是医生,但是一些医学知识还是懂的,你这疼成这样就是不正常,跟妈妈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那些医生和妈妈是同事,他们总是权威,要是他们说没事儿,那妈妈才能放心呢!”赵永梅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聂明朗拗不过,也只得跟着赵永梅又去医院了。

    到医院之前赵永梅还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消了毒的口罩给聂明朗戴上,要是在平时,聂明朗肯定就为赵永梅的一惊一乍开起了玩笑,但是这会儿心里有事儿,也就由着自己妈妈来了,乖乖的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似地。

    可是聂明朗这一乖,赵永梅倒是更加不放心了,心里想着今天院里是哪几位专家在上班,待会儿要不要带聂明朗去拍个片子什么的,母子两心里各有想法,倒不像平时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地样子而是一路沉默地去了医院。

    聂明朗妈妈是院里普外科的护士长,这会儿自己儿子也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赵永梅难得地走了一回后门,直接去了住院部找了没去坐诊的专家给聂明朗检查检查。

    因为不放心,所以赵永梅带着聂明朗跑了好几个科室,检查的单子在赵永梅的要求下开了一大堆,显然聂妈妈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儿子做个全身检查了,而聂明朗看自己妈妈那担心的样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乖乖地把一连串的检查做了下来,等到结果是一切正常之后赵永梅才松了一口气,将儿子送到了医院门口叮嘱道,“没事就好,也许真是学习太紧张了所以累着了。妈妈知道你很努力,但是身体更重要,不要为了学习拖垮了身体,那才是得不偿失。回去好好休息,等妈妈忙完了这一阵回家好好给你补补。”

    赵永梅的话让一直脸色都不太好的聂明朗倒是笑了出声,高高大大地男生弯下腰抱了抱自己的母亲,“我知道了,妈,您在医院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就像您教我的,医院到处都是细菌,要注意卫生,等您忙完这一阵让您尝尝儿子的手艺,给您好好补补。”

    聂明朗从小就懂事,也不是那种喜欢腻着自己爸妈的孩子,所以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赵永梅被自己人高马大的儿子一抱,倒是有些愣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脸居然有些发红,没好气地拍了聂明朗一下,“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儿正形没有,想什么样子!”

    在聂明朗心里,自己妈妈是要强爽利的,这种像个小女生似地害羞样子倒是少见,脑子一抽,脱口问道,“哎呦,妈,您害羞了?”

    这话一出口,聂妈妈瞬间恢复往日风采,眼睛一瞪,“你就跟我在这里扯吧,赶紧给我回家好好休息去!”

    见到老妈发了威,聂明朗顿时老实了,“那我去超市买两瓶醋再回去。”

    赵永梅摆摆手,“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会买好让你爸带回去的,你赶紧回家吧,别在街上晃悠了,啊,听见了没有?”

    “哎,知道了,那妈我走了啊,您也小心点儿。”聂明朗深知自己母亲说一不二的性格,于是点点头,道了别后转身朝家里走去。

    赵永梅看着自己儿子高大的背影,又想起刚刚聂明朗那亲昵的举动,到底还是没忍住脸上又露出个笑,“这么大了,反倒开始黏人了。”

    那边可巧和赵永梅差不多大的护士从门诊大楼出来,见着赵永梅一个人站在门口笑于是好奇问道,“永梅,你一个人在这里乐呵什么呢?”

    赵永梅可不好意思把自己儿子抱着自己撒娇的事儿说出来,于是打马虎眼摆摆手道,“没事儿,你回住院部?那咱们一起。”

    这边那中年护士刚想点头,就一小护士一蹦一跳地也跑了过来,“护士长,赵护士长,一块儿走呗。”

    赵永梅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一贯性格活泼爱说说笑笑的小护士,于是笑着道,“一块儿走一块儿走,咱们也沾沾你的青春活力。”

    小姑娘瘪瘪嘴,“赵护士长,和您儿子比起来我都是老草啦。”说着又眼睛亮亮地问道,“还真不知道您儿子跟您感情这么好呢,这么大还会抱抱自己妈妈跟自己妈妈开玩笑的男孩子我可没见着。”

    旁边的护士一听,立刻羡慕了,“哎哟,是嘛,我说你刚才一个人乐什么呢,说起来还是你家明朗好,成绩好又听话懂事还会哄爸妈高兴,我家那兔崽子,整天一头不是栽到电脑里就是关着门不知道鼓捣些什么,问他两句还不耐烦发脾气,真是恨不得揍他一顿。”

    赵永梅听别人夸自己儿子自然高兴,但还得端着说,“嗨,好什么呀,聂明朗他整天跟个小大人似地,有的时候我和他爸还得被他管,那感觉还真怪……”

    那边赵永梅和自己的同事讨论着聂明朗,而这边聂明朗在一离开医院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表情有些凝重,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2003,天朝的非典之殇。

    那个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春季在聂明朗的记忆中又再度清晰鲜活起来,大肆地购买各种或真或道听途说的日用品,每个人都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周围走过的人,若是有谁打了声喷嚏或是咳嗽了一声,那周围的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满目惶恐。

    那一年的春天,太过不安,那一年的春天,带来的不是希望。

    聂明朗终于想起这一切,也要再度经历这一切,章城里那些重灾区并不靠近,所以就算是人人自危的那个春季,章城在最初的一些小小骚动之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大家依旧还是该干嘛干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但是,这一次也许章城一如那一年春季般平静,但是聂明朗的心里却也不会如那个时候一般无所谓且置身事外,因为鹿悠,鹿悠去了穗城,而穗城在粤省——那个非典开始的地方。

    想到鹿悠匆匆去穗城的原因,聂明朗又是眉心一跳——鹿悠姥姥突然入院了,原因,不明。

    这样的记忆回想起来让聂明朗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伸手想要去摸电话却想起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上放在书房里的手机,甚至身上连一毛零钱都没有。

    聂明朗抿紧了双唇,表情严肃,脚步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干脆迈开大步跑了起来,心中只想着快一点回到家,连路上行人那好奇的眼神也顾不上了。

    坐电梯,开门,拿起电话,拨通那个曾经打过来的外省电话,每一声等待音都让聂明朗心跳加速,但是就是没有人接,一次,两次,三次,从医院回来一直拨再到夜晚,一直到入睡以前,那个电话都没有被聂明朗打通,这样的结果,让聂明朗的心沉沉下坠——鹿悠他,究竟怎么样了?

    一天,两天,三天,每一天,聂明朗都要往那里打无数个电话,可是从来都没有接通过,而且,这一次的章城,却也不如聂明朗记忆中的那样平静了。

    尽管最后上头通过新闻开始报道这些事情并且开始做科普预防宣传,但是各种传言依旧满天飞,城中的人们惶惶不安,各大超市药店凡是能杀菌的东西都被抢购一空,原本三块钱的醋居然被哄抬到了五十一瓶,就是如此也是有价无市,每个人都好像吹饱了气的气球,只要一不小心,就能连环炸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还是大人更上心一些,学生们更多的是好奇与好玩,每天早上量体温也都是嘻嘻哈哈闲的无聊的还把体温计插在热水里看着水银嗖嗖地往上升,到了后来又开始讨论是否会停课,大抵在这些日日为课业所苦的孩子们心中,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非典,那些可怕与残酷压根不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内。

    聂明朗也这么一天天过着,他不紧张也没一心盼望着房间,只是时间过去一天,心情就沉重挂念更多一天,就是表情也是一天比一天严肃,颇有点生人勿近的味道。渐渐地连钱文和宋鸿飞没事儿都不敢和他说话,深怕他那天突然开始发飙。

    这一天,聂明朗照例下了课特意绕着鹿悠家走,刚刚走到那附近,聂明朗的瞳孔就收缩了一下——不同于往日的大门紧闭,鹿悠家的门打开了。鹿悠回来了?这个念头闪过聂明朗的脑海,并且下意识地促使着他一路小跑到鹿悠家的门口,然后又放轻了步伐去敲了敲鹿悠家虚掩的门,“悠悠,是你回来了吗?我是聂明朗。”

    不多一会儿,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聂明朗那因为鹿悠归来而露出的喜悦笑容在他抬起眼朝前看去的时候而迅速凝固了,好一会儿,聂明朗才开口,“悠悠,你……”

    话未说完,瘦脱了形的鹿悠抬起原本温润如今满是木然与绝望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明朗哥,我没有家了。”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