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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须知浅笑是深颦

    春风慵懒,不知不觉中便化尽了一冬的深寒,姑苏城阙冰河初融,碧草吐嫩。

    堤岸上,新柳垂帘,一抹清影,于其中若隐若现。

    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披着水蓝色风帽,一角纯白褶裙隐隐若现,纤腰薄姿更胜弱柳扶风,她一只手轻轻地拨弄着柳叶,含露目静静的望着脉脉溶溶的一将春水,她的思绪是沉溺的,那轻蹙的眉,并未因旖旎春意而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升高了的日色折在了她清澈的眸中,女子眯了眯眼眸,这才回过神来,眼帘轻垂,嗟了一声。

    别后悠悠,已是三年。

    眼前江南,春风又绿,千里北疆,还必冰封雪飘吧。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紫鹃缓缓由身后走来:“郡主,出来半日了,该回去了。”

    郡主两个字,令黛玉的眸中顿做清冷:“紫鹃,无人的时候,不必称这两个字,听着让人心烦。”

    紫鹃看着黛玉的神情,叹了口气,答是,走近低声道:“宫里的嬷嬷就在外头。”

    前任宫里派来的教引嬷嬷,因郡主府的一个小丫鬟,也是林家的旧人,不合称了黛玉一声姑娘,便被罚跪了一夜。

    黛玉得知,以年老,行事缓钝为由给退回了宫里。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如今派来的是第四个,还摸不透脾气。所以最近她和雪雁都是谨慎的很。

    “倒是跟的紧。”黛玉听见,薄笑里带了几分讥诮,也不多说什么,扶了她的手,分柳而出。

    一位浑身都透着嬷嬷赶忙迎上来:“郡主回来了。”又向紫鹃道:“看景致散散心也就罢了,这时辰也太长了些,该是提着郡主些,免得站久了腿酸。”

    黛玉眉睫一垂,轻笑着开口:“冯嬷嬷,这是在责我不懂事么?”

    冯嬷嬷一惊,连忙道:“老奴不敢。”

    黛玉一面走,一面缓声道:“我知道你是宫里的老人,伺候过不少主子,宫里的那些规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最是清楚的,所以太后和陛下才遣你来提点我。”

    冯嬷嬷不知这番夸奖所谓何来,于是,忙笑道:“不敢,不敢。太后娘娘和皇上是担心郡主身边没有老成妥当的人,所以派老奴来伺候郡主的。”

    “这伺候两个字,黛玉可当不起。”黛玉话锋一转道:“不过,紫鹃也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从来是我说什么,她便听什么,日后要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还烦请嬷嬷直来和我说。”

    听似谦逊,实是警告。言外之意,她身边的亲信就是亲信,不容别人来指摘。

    冯嬷嬷忙道:“是老奴却才失言了,紫鹃姑娘担待吧。”

    黛玉倦倦的道:“这倒是不必,何况她也没那么大的面子。”一面令雪雁紫鹃上了车。

    雪雁得意洋洋的和紫鹃对了个眼色,还是姑娘厉害。

    这里冯嬷嬷苦笑了一下,她从前几任被赶回宫里的嬷嬷口里知道,这位容慧郡主,别看年纪不大,行事却十分有主张,更兼孤高自诩,今日自己刚来,不过说错了一句话,便令她不高兴了,看来日后不得不小心行事。

    反正皇帝的密旨,只是要知道这位郡主平日里做了什么罢了,还是不要多嘴多舌的是,免得和前几位似的,找个由头就给客客气气的打发回去了。

    说起来,皇帝对郡主也算是用心的了,京城所有的后妃诰命的赏赐都是由内务省斟办,唯有这位郡主的比别人不同,次次都是皇帝亲自来选,但有外邦进上的新鲜玩意,也是掐头一份儿,以至于宫里的妃子敢怨不敢言。

    奈何这位郡主性子高傲,郡主府中辟了一间单独的院子,所有皇帝送来的赏赐,都是原封不动,看也不看,便令人放进去,锁了,理由还找的冠冕堂皇御赐之物,不可轻慢。

    问题是,皇帝知道了也不生气,反倒是笑道:“是她的行事。”日后再有东西,照旧。

    唉,真是咄咄怪事。

    冯嬷嬷摇了摇头,看来日后在这里还是要小心伺候这位郡主才是,免得两头不落好。

    马车辘辘行过街市,黛玉静坐一会儿,撂起内帘,透过薄薄的窗纱,望着这段已经非常熟悉的街井。

    水溶走后,她在京中住了半年,便以爹娘托梦见责不孝为由,请旨回姑苏。

    沈太后虽再三不舍,但毕竟孝道在先不能夺志,便应了。又下令将她在姑苏的宅院重修,拓为郡主府,规制与京中的府邸相同。

    黛玉回到姑苏之后,现在家庙中住了一年,全了孝,才搬回家中,宫里按照公主的例派了伺候的人,包括教引嬷嬷,其实,黛玉也知道,这是宇文祯要看住她。看似自己远在姑苏,实际上一举一动都无法摆脱他的眼睛。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越是讨好,越是想要攥她在手心里,越是令她厌烦。

    想着,黛玉微微冷笑,随意的一瞥周围的店铺,却忽然一怔:“停车。”

    “姑娘,怎么了?”紫鹃奇怪道。

    “停车。”黛玉从马车上回望,路边的一间新开的小店面,很小,可是门楣上挂着的东西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盏竹根挖空雕成镶嵌着琉璃的小灯笼,整个灯笼上部分,雕成了绿萼梅花,四角流苏,十分精致。

    黛玉不语,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雪雁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十分诧异,低声道:“哎,这不是和姑娘前年生日的时候……”

    黛玉瞥她一眼,雪雁便将话收住。

    黛玉轻叹一声。回到姑苏,才知道你早已为我打点好了一切,暗中殷勤的保护,每年花朝生辰总有惊喜。虽不留名,但我知道,那只会是你。

    只是,这盏灯笼既然是你送我的,怎会在这里出现?

    想到这里黛玉道:“雪雁,你去问问,我要买这盏灯笼,问老板卖不卖,不管多少银子。”

    雪雁一头雾水,但还是下车去,找到店中的伙计,很说了一会子,最后悻悻然的回来:“姑娘,那伙计说这灯是客人寄放这里等人的,不卖。我说了出一百两银子,他也不肯。”

    黛玉听见,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我知道,想必这店里还有不少好玩意,我要去看看。”说着便令紫鹃取了面纱,挂上,然后下车。

    冯嬷嬷见黛玉下车来,不觉吓了一跳:“郡主,这里是闹市……”

    黛玉道:“这些市井小店倒是有趣的紧,我想去看看,嬷嬷不放心,大可跟着。”

    冯嬷嬷苦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跟着,那不是不识相了么,只好道:“老奴在这里等候郡主。”

    黛玉点了点头,扶着紫鹃,缓缓走近,在店门口望一眼那精巧别致的灯笼,放走了进去。

    店里伙计一见进来一位带着风帽,挂着面纱的年轻女客,在大周,寒薄人家的姑娘是不会带面纱的,如此妆扮的必是贵女,想着不肯怠慢,连忙迎着,一眼看见雪雁,却又苦笑:“这位姑娘,门口那盏灯笼,我家掌柜的叮嘱过,真的不卖。”

    “我知道。”黛玉微微而笑:“只是掌柜的说不卖,却未有说不赠罢?如今,我就是来求赠的。”

    伙计一呆,听似无礼,却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掌柜的确实没说这灯笼不能赠,当下挠头,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伙计走过来,看了黛玉一眼:“姑娘,我家掌柜说,这灯笼确实可以赠给姑娘。不过,掌柜的那里还有和这个差不多的灯笼,如果姑娘喜欢,可以去看看。”

    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傻了眼。

    黛玉点了点头,心却轻轻的搏动起来,但愿,如自己所想:“烦请引路。”

    “姑娘,请。”

    伙计将黛玉因向后院,上了二楼,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小的先告退了。”

    此人走路生风,绝不是个普通的店铺伙计。

    黛玉由此,心中又坚定了几分,虽然不会是他,至少,这里会有他的消息。

    房中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林姑娘,请进。”

    黛玉看了一眼紫鹃雪雁:“你们留在这里。”

    紫鹃有些隐忧道:“姑娘……”

    “放心吧,我有数,不会有事的。”黛玉说着推门而入,房间不大,却十分的整洁,壁橱里累着满满的书,一个男子坐在书桌前品茗,抬眸望着她:“林姑娘,请坐。”

    那张脸,有四十几岁,声音却是和刚才大不相同,只有二十几岁的洪亮温和,有些耳熟,黛玉微微蹙眉:“阁下既然邀我来,何不以真容相待?”

    那男子微微一笑:“还是如此灵慧的心思。”说着他起身,一面低了低头,将易容的面具除下:“师妹,别来无恙!”

    面具之下,一双温和带笑的眼眸,竟是楚凇楚沐寒。

    黛玉微微一惊:“师兄?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你想是谁?”楚沐寒深深的望着她:“不想见我啊?”

    黛玉轻轻一笑,便坐在了他的对面:“不是。就是觉得有些意外,你怎么会突然在这里。这几年我一直没收到过你的消息。”

    “我想,你的疑惑不止于此吧。”楚沐寒为她斟了一盏热茶,推在她面前。

    黛玉点了点头,静静的望着他。

    楚沐寒叹了口气:“那我就从头告诉你……我这几年都在哪里。”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楚沐寒说完的时候,黛玉面前的那盏茶已经凉了。楚沐寒叹了口气道:“就是这样,王爷事事顾虑周全,户部那桩事,是将计就计,罢了我的官,却也为我准备好了退路,令我跟在吴王身边。”

    黛玉思忖一下:“吴王?就是,当时江贵妃所出的那位?”

    楚沐寒点了点头:“是。吴王之母乃是前朝公主,所以不能见容于当今,多少年一直游于朝政之外。”

    黛玉打量了一下这座隐秘的楼阁,外观普通,内里却有这样的洞天,若真的是一位闲王,要这些来何用:“师兄,恐怕不尽如此罢。”

    楚沐寒怔了怔,顿然失笑:“师妹啊师妹,你能不能不这么聪明。没错,这里是我们与京中联络的一部分。我把灯笼挂在外面,就是希望你能来一趟,有些事,吴王要我转达给你,或者说,是北王。”

    黛玉心中一颤:“难道他一直和那位吴王……”

    楚沐寒点头。

    “他说什么,可还好么?”黛玉声音就是一哽,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期待是期待师兄带来的是她一直在等的消息,忐忑的是怕这期盼成了空。

    “师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细心如楚沐寒,早已捕捉到黛玉声音和神情与刚才的不同,心下一叹,隐隐作痛,师妹,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也是同样牵挂你担心你,每每都只能在暗处看着你,可这些,都抵不过他的一个消息。

    见面时,她虽笑着,却是眉间眼底都是不曾舒展。

    这些年,只怕你是相思如狂,而那位远在北疆的北王,知道么。

    他目光里的黯然,黛玉也看的清楚,无意之中,还是伤了他的心,轻叹一声:“师兄要问什么?”

    “师妹心里,他有多重?”楚沐寒深深的凝着她。

    黛玉微微一叹:“师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我只想听师妹亲口说出来。”楚沐寒道。

    “很重。”黛玉轻声道。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忽而灼烫了楚沐寒的心,他低了低头,将眸中的疼痛隐去:“我懂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师妹,王爷,要回来了。”

    先是一惊,黛玉的双眸,甚至是整个面孔都是倏然一亮,那是怎么也无法控制的情绪:“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楚沐寒微微的笑道:“王爷在北疆苦熬三年,屡立功绩,将北蛮赶出边陲,这一次,是入京议功的。”

    黛玉嗯了一声,并没再说什么,轻轻的垂了长睫,只是她袖边微颤的小手,轻易的就泄露了她心中的喧涌。

    楚沐寒看着她,一句话就在嘴边,却紧紧的扼住,真的不忍心告诉她,吴王也不许他透露这个消息。

    可是师妹啊,怎忍心令她的心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长叹一声,只愿一切都是个误会。

    “师妹,这件事你对谁也不要提起。我想过不了几日,京中就会有懿旨,传你入京。”楚沐寒道:“这个暗桩,今天之后就会消失,你也不必记挂。王爷的人,一直都在你身边。”

    黛玉点了点头,笑了笑,那笑容极美,是心事皆了的轻松:“我知道。那我先回去了……”

    楚沐寒点了点头。

    这里,黛玉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欠他一句问候,回眸道:“师兄,我忘了问你,这些年,你好不好。”

    “多次一问。你说我好不好。”楚沐寒笑容宽厚而温和。

    黛玉点了点头:“你,多保重。”看着楚沐寒点头,她这才转身离开。

    他的身后,楚沐寒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成了苦涩。

    师兄,师兄,他最终也只能使她的师兄了。

    黛玉拿着那盏灯笼走出小店的时候,嘴角微微带了一丝笑,那娇态像极了赢回心爱之物的小女孩,那冯嬷嬷一直端详着黛玉的神情,这个时候慢慢的放下心来,也许就是为了这盏灯笼,终究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罢了,便将这件事丢过。

    黛玉回到府中,屏退众人,于桌前缓缓的展开水溶留给她的画轴。

    话中女子眉目依旧,笔笔都是深情,笔笔都是执念。

    这卷画,她一直放在枕畔,不敢轻易展开,就是怕一看到,便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去想他。

    两行泪不声不响的擦落脸颊,她泪中却带了一丝轻笑,可是一股全没来由的忐忑却在这时袭上心头。

    她缓缓的阖眸,低声自语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楚沐寒说的没错,三天以后,圣旨自京中而至,传容慧郡主入京。

    黛玉接了旨并没多做停留,便令人收拾东西,由水路入京。

    画舫荡悠悠的向金陵方向而去。

    黛玉令人在船头设了琴榻,焚香静坐片时,抬手轻轻地勾抹琴弦,琴声清灵而起,直上九霄。

    雪儿乖乖的蜷缩在船头,听着琴声,晃着尾巴,很是享受的样子。

    紫鹃和雪雁听见,有些纳罕。雪雁扯扯紫鹃道:“姑娘可是三年没碰过琴了,今儿是怎么了。”

    紫鹃心中有所知觉,微微一笑:“想必是有喜事。”

    雪雁诧异道:“喜事?恐怕对姑娘来说,除了那位回来,再没别的喜事了。”

    紫鹃扑哧一笑,戳她的脑袋:“笨死了。”

    雪雁忽然心灵福至,眨着眼睛,露出一丝喜色,难道真的是……

    一声充满戾气的鸣叫声忽然拨空而起,将优雅的琴声搅散,一道黑影铺天而来,盘旋着压低。

    雪雁惊呼:“渔雕!”

    话音未落,那尖利的鹰爪已经将在船头小憩的雪儿抓了起来,然后速度极快的蹿上云空。

    琴声戛然,黛玉猛然站起来,失声道:“雪儿……”

    情急之间,疾走几步,不小心将琴榻砰了一下,那架琴砰的一声,落地,琴柱飞雁断了好几根,黛玉惊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雪儿挣扎着被带上半空,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箭,带着呼啸的风声,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蹿上天空,正中那只渔雕,渔雕凄戾一鸣,撒开了爪子,落了下来,而一团雪白的绒球也从另一个方向落了下来。

    黛玉无力的看着,却救不了它。

    而令人更加惊愕的是忽然一道墨蓝色的身影拔地而起,寻了一个支点之后,如惊雷电闪,跃至半空,就在雪儿张着四爪落下来的时候一把接住了它,然后重重的踩在船舷上,那人拎着雪儿的后脖颈,不顾那小兽张牙舞爪将它递还,声音低沉洪亮:“姑娘,它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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