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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老世家 悍妇风

    当夜我们就不得不匆匆上路。

    这一回,令狐彦没能够再以物易物将我们的吃住环境得到进一步的改善。

    好在么,这离令狐彦的狐狸老窝不过百里,又走了两日,我们便到了陇下世家令狐族位于汴州北城的老宅。

    作为一个百年世家,这个有百年历史的大家族的老宅,古朴厚重,掩映在漫漫槐树高大巍峨的树荫中,一排黛瓦粉墙斑斑驳落,蔓延长长一条巷道。

    巷道的深处,深不可及,若头顶一线天际,亦望不到边。

    我从那逼仄的驴车里头爬出来仰望着高大巍峨的古宅前斑驳的油桐木门,以及内里若隐若现的几处屋角,一时感慨万千。

    “娘子有何见教?”令狐彦站在我身后亲亲热热的凑近来问道。

    我深有感触的道:“狐狸窝果然是搭建在深山隐秘的地方的啊!”

    令狐彦悠然一乐,伸手挽住我的腰:“娘子的见解,果然独到而精辟,在下亦以为如是!”

    你若想口头占这厮的便宜,不过是妄想罢了。

    我淡定的收敛我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几步:“怎么还不进去?”

    令狐彦一如既往的优雅平淡的笑,走上前扣了扣门。

    硕大的兽头铜环大门风骨老朽的吱呀,如同一把沙哑的老琴,□的打开他的骨节,在沉寂无人的巷子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然而就在大门敞开不到一寸时,令狐彦突然眼疾手快将我往一旁一扯。

    猝不及防之下,我差点一个趔趄撞向了门柱。

    恼怒的扭头要骂,却瞧见那半开的门里冷不丁嗖的抛出来一物。

    那玩意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罩着令狐彦的面门就奔了过去。

    “老东西你还知道回来?滚去灌你的猫尿去吧回来做什么!”

    令狐彦拉扯我倒是眼疾手快,那物件奔着他脑袋过去却闪躲不及,堪堪照着他脑门芯准确无误的呱唧一声正中目标。

    令狐彦只来得及用手接住那蹦跶在他脑门上后欢快的落下来的物件。

    一只绣花鞋。

    我瞠目结舌的瞧着那只鞋面幅度比旁的女鞋都要大上几寸的鸦青绣山水寿纹马面老鸨底绣鞋。

    瞧着里头兴奋的一声:“这回中了吧,老娘练了七八百回就不信打不中你这个老东西!”

    令狐彦苦笑一声,揉着额头冲里头喊了一声:“娘,是我,您怎么老是砸中我不砸中爹?”

    我噗!

    里头人闻言猛得一下蹦了出来,瞧着令狐彦瞪眼:“怎么又是你?回回老娘我得意一次都是你个乖孙子捣乱,你和你老子是不是算计好了的,说!”

    令狐彦委委屈屈的捧着额头:“娘,我是您儿子不是孙子,而且您儿子可是三个月没回家了,算计啥啊,哎哟喂疼死了!”

    来人这才仿佛意识到这一点,一把夺过令狐彦手里的鞋往脚上一套,掰开令狐彦的手瞧了瞧,露出心疼的表情:“儿啊,真的红了呢,真是的,你说这要是砸中了那老东西该多好,怎么就每回都砸中你呢,嗳,这手气,怪不得打马吊回回都输给你大姑!”

    我对这位大妈顿时油然产生了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这个世界上有谁敢于将一只绣花鞋锲而不舍的往当朝内相和前朝宰相两个男人脑门芯砸的呢?

    我以前怎么就没能认识一下这位传奇女性?

    我估摸着这位,就是曾经在我父皇的朝野里一度被传为笑柄的令狐达的结发妻子令狐王氏。

    说起王氏,那就是大梁大名鼎鼎的喝醋夫人,这个典故,大梁乃至之后的大魏,都有人津津乐道,各位看官怕也是耳熟能详的,这就不累述了,我要说的是,作为堂堂大梁狐狸世家的族长令狐达,却偏生家里头有这个被成为母老虎的一位发妻,这就让令狐达的声誉在朝里头常因此而被笑话。

    因为王氏从来不许令狐达夜不归宿,挑灯下朝便须回家,更不许他纳妾养伎,家中从无声乐之乐。

    据说令狐丞相府宅最常见之一景,乃是王氏拎着绣花鞋满院子追令狐达跑的景致,每回都是因为作为丞相的令狐达总有不得不去应酬的酒局,应酬完回来,也就是这一幕开始的序幕了。

    王氏出身非累世大族,乃穷门陋巷,这对于以世族通婚为常情的世家来说,乃是绝无仅有的奇葩。

    这亦是令狐达被朝中同僚弊病的一点。

    没有世家大族姻亲的令狐家总是在朝堂上有些个势单力薄的味道。

    人说堂堂丞相,却生无可乐,家中河东狮吼,难称大丈夫是也。

    然而父皇却对令狐达的评价非常高,狐狸二字,非为贬义,他曾和我说过,令狐达老当益壮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老狐狸经日与夫人在府中迂回作战,生命在于运动,若是满朝文武都能够适当运动上这么一回,朝堂上也不至于这般老朽。

    如今,令狐彦更在新朝前途无量,令狐家并没因为不曾开枝散叶而没落。

    显见得那圣人所言多子多福多老婆的事,也并不是靠谱的。

    只不过我与这位夫人却是没机会碰上,平日大梁朝中但凡有宴,旁的诰命夫人都盛装出席,我却没有看着过这位夫人一次。

    旁人都说是王氏样貌丑陋,形容粗俗,见不得大场面,令狐达丢不起这人。

    令狐达则自辩乃是夫人身子骨不好,怕折了陛下兴致。

    一个成日满院子追人跑的夫人身子骨不好,怕也只有令狐达敢撒这弥天大谎,父皇也从不追究。

    如今,我可算是瞧见了一回这位传奇中褒贬不一的夫人了。

    唔,确实是女中豪杰,爽达豪放了些……

    我觉得她对儿子的关心可能还比不上绣花鞋砸人脑袋准星程度高,这一点,最得我心。

    王氏相当遗憾的絮叨了一番对没能砸中老丞相的遗憾之后许久,这才似乎注意到什么:“咦,儿子,我听说你又攀上一家买主,怎么滴算着也该三五年回不来,哟,咋就那么早回来了?这么快就被宇文小子收拾了?”

    令狐彦搀住她,笑眯眯道:“娘,您就那么不看好您儿子?”

    满头银发面色红润身材娇小却有一双昝亮眸子的王氏乐呵呵道:“比起你老子,确实是差点,你那脑门也不知被你老娘砸中几回了,你爹就没中过一回,你说你还有啥比得过的?”

    令狐彦瞥了眼一旁尽力憋笑的我,两手一摊叹气:“娘,在外人面前就给你儿子点面子嘛,莫不是您不想抱孙子了?”

    “嘛?孙子?孙子在哪?”老夫人一听精神更足了,四下乱瞄,一瞧见我,立刻笑弯了眼推开自个儿子噔噔噔几步打鼓似的重步走到我面前,打量了一下,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肚子上。

    神情愉悦的欢快起来,朝着令狐彦瞄了眼,赞许道:“不错不错,这点比你老子强了些,总算是有点江水前浪推后浪的味道了!”

    我大羞,张口欲辩,令狐彦上前一步挽住王氏:“那是,您儿子还是时刻惦记着发展我令狐家风,将之继承发扬光大的您老宗旨,娘怎么不快些带人进屋,这么站着怕是不好吧。”

    王氏连连点头:“好好好,总算是开窍了,这些年我还以为你被那梅老头一剂方子给治成了太监了,可把老娘愁的哟。”

    说罢拉住我的手,喜滋滋道:“闺女哪儿人哪?亏得你看得上我家这条小狐崽,走,咱屋里说去!”

    我在王氏强大的热情攻势下一个字都没能反抗出来稀里糊涂就被带进了令狐家的老宅子。

    等我从迷茫状态中醒悟过来的时候,我是令狐彦带回来有了五个月身孕的令狐家新媳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茫然的思索,我究竟怎么被忽悠到这个地步的?

    我的机智呢?我的聪慧呢?我的反抗呢?

    为什么我瞧着一碗热腾腾王氏亲手端上来的香糯米粥加着麻油小菜笑呵呵瞧着我的时候,我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呢?

    我有多久没见着一碗谁亲手煮出来的家常小菜了?

    上一回,还是梅干菜给做的呢。

    母亲这词,与我,不过是玉牒里一个陌生的名称。

    可问题是,一桌小菜的代价,却也不菲,我那笨拙的身子依然故我的显摆在令狐家,在王氏殷切而关怀备至的目光中,我感觉压力很大。

    难不成再过五个月,我还得把这肚子里的枕头给生出个大活人不成?

    这事,委实太强人所难。

    思来想去,我不禁焦躁和怨恨满腹。

    我决定将这种无法发泄的怨恨加注在某个笑得跟狐狸越发想像的某人身上。

    反正王氏我是不敢惹的。

    他家那只老狐狸我也估计惹不起。

    梅老头说欺善怕恶乃人之本性,强大者你欺负不了,鉴于憋着气不利于自身健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欺压弱小的。

    唔,令狐家唯一可以欺负的我瞧来瞧去也就那只小狐狸,至少表面上来说,他还是比较好欺负滴。

    我等着王氏欢快的为我和令狐彦制造独处机会而欣慰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于眼界中,冷不丁揪住令狐彦的耳朵怒道:“令狐彦,你到底要干什么!说!”

    “娘子,饶命啊,为夫不过是想着要和娘子多亲近亲近,也好为日后你我开创个好的开端嚒!”令狐彦被我扯着耳朵面上愁苦,语调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松。

    听着这语气我就来气:“你放屁,令狐彦,我只不过答应了你暂时到你这避风头,你休要得寸进尺,你,你赶紧把我的肚子给解决掉!”

    令狐彦摊着手叹气:“肚子还得五个月,如今为夫也没法子解决呀!”

    我大恼:“你,你,令狐彦,你疯了!五个月后上哪给你找个儿子出来啊?何况,你我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你哪来的鬼儿子!”

    令狐彦脸容一肃:“咱令狐家的儿子怎么会是龟儿子?娘子,你要咒也不能怎么糟蹋咱儿子啊!”

    我咬牙切齿:“放你娘的屁咱儿子,咱哪来的儿子,令狐彦你脑子进水啦!”

    令狐彦笑笑:“循序渐进,希望还是有的!”

    我操起身上的碗就往他身上扔去,令狐彦眼疾手快跳将起来朝着门口就跑,一推门,一偏头,那碗朝着门口就飞了出去。

    咣吉一声响,迎头进来个人,碗里头的汤汤水水就很不幸的招呼在了对方头顶。

    一旁的王氏探头瞧了瞧,不由概叹:“嗯,真准,儿啊,你这媳妇我喜欢,这辈子老娘我就没能砸中过你爹,儿媳妇一来就准,真牛!”

    “爹!”令狐彦对着那人敛了笑,恭恭敬敬行礼。

    令狐达顶着头顶那只依然在淌水的碗面无表情的对着令狐彦道:“陪你娘去说说话,为父有话要说!”

    令狐彦应了声,侧身闪出门,搀扶着犹自莫名其妙的王氏往外走,一路听着她絮叨:“哎?老爷子这是要做啥?咱这媳妇不错啊,别让你爹欺负她哟……媳妇喂,莫怕,要是老爷欺负你,喊一声啊,婆婆帮你撑腰哇……!”

    砰,令狐达将门一关,慢条斯理的将头顶的碗取下,掸了掸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汤汁,这才朝着我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臣令狐达,叩见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圣安!”

    作者有话要说:需要花花来安抚我受伤了的心灵。。。。。。。但是回评的菊花总是那么残忍的转啊转。。。。。。它就是在我面前YD的摇摆,嚣张的显摆,就是不肯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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