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他回来了（13）
会客室内。
杜之航将热水倒入杯中，茶香四溢。他晃了晃杯子，回头递给李念兹：“你是我的心理评估师？”
李念兹意外地睁大眼：“你猜到了？”
“熟知我的一举一动，在恰好的时间出现在我面前，三言两语为我解惑。”杜之航靠在桌上，微笑，“只有第三研究所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李念兹慢条斯理抿了口茶，笑道：“我只是个大学教授，警方的心理学顾问，跟第三研究所毫无关系。只是警方跟第三研究所互不信任，恰巧，我为他们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
“随便你。”杜之航拉过椅子坐下，“我只知道如果我的心理评估不合格，我就会立刻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自由。放心，我会配合你的。”
“我并不是……”
“无所谓。”杜之航轻笑，“你要完成任务，我要自由，各取所需而已。”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李教授，你还有十八分钟，请抓紧时间。”
时间眨眼便过去。杜之航一边同李念兹说话，一边瞟着墙上的钟。秒针刚刚指到12，他便轻咳一声，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那边还要开会，先失陪了。”
李念兹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难得练气功夫一流，自然而然过渡：“好，那我不耽误你工作，下周再来。”
杜之航点点头，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
走廊里暗沉沉的，没有开灯，门边却闪烁着一星红光。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寂静中，衣角簌簌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在这里？”杜之航非常意外。
乔驰赶紧丢掉烟头，站直身子笑道：“今晚部门聚餐，大家都下楼去了，怕你找不到人，我过来等你。”
“吃什么？”杜之航惊喜万分。
“火锅。”乔驰往会客室里望了一眼，小声问，“你怎么样？”
杜之航摇摇头：“我很好。”停顿片刻，“那人是……”
“我是他的心理评估师。”李念兹缓缓走到杜之航身边，眼神温柔得如一湾湖水，“看到你如今心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杜之航一愣——他们好像不熟吧？这种长辈亲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心理评估师？”乔驰也不爽，悄没声拉了一下杜之航的胳膊，将他带到自己身后，“小杜做了什么事，需要心理评估？”
“秘密。”李念兹对杜之航眨眨眼，“是吗？”
杜之航辩解不出，目光只与李念兹交汇一瞬，立刻移开：“对。”他拽拽乔驰的袖角，“快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乔驰将信将疑，拿眼神警告了李念兹一眼，半拢了一下杜之航的肩膀：“行，走吧。”
李念兹抱着胳膊，静静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夜色里，他们并肩而去的背影如此熟悉，渐渐与记忆中的背影重叠……
真是像啊。
“等等！”他忽然紧追几步，赶上前方的两人。
乔驰与杜之航停下脚步，双双回身。
“天冷了，记得多穿点。”李念兹微笑着解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套在杜之航颈上，“你冬天最喜欢生病。”
怎么会……
杜之航抚摸着脖子上的围巾，如遭雷击。
“小航冬天最喜欢生病，所以要记得多穿点。”
记忆里，那个人也常常鸡婆一样在自己耳边唠叨，哪怕自己悄悄溜出门，也要把自己捉回来，亲手给自己围上围巾。
他记得，那人就是这样笨手笨脚，只会绕绳结一样，把围巾一圈一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李念兹，”杜之航脱口问道，“你……”
“不劳费心。”乔驰已经怒气满值，亲自动手，长长的围巾像破麻布一样被解下来，“小杜要是冷，我当然知道给他加衣服，就不用您自我牺牲了。”
围巾被用力抛回李念兹手中，乔驰一搂杜之航的肩膀：“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
杜之航被他看似搂抱实际胁迫地走着，能勉强跟上已经很不容易，满脑子思绪那是一点不剩。可怜乔大队长盛怒下步幅变大速度加快，杜之航跟到最后，已经一溜小跑。等好不容易乔大队长停下来，他还跟刹不住车似的往前窜了两下。
“你等我会儿。”乔驰叫他贴墙边站着，自己钻进办公桌，老鼠搬家似的找啊找。杜之航不知怎么回事，为啥说好了要吃饭，最后却回到了特案组办公室，可看乔驰这样，也知道某人气不顺，只能噤声憋气装透明，心里不停感慨：哟哟，昨晚还说我脾气不好，看来他也不咋样。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莫名其妙，生的什么气？
这边杜之航仰着头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那边乔大队长已经忙活完了。他直起身，丢过一个红蓝相间的毛线围脖，闷声道：“围上。”
杜之航这才稍微摸出点头绪：“我其实不是很冷。”
“病了你就知道冷了。听话，围上。”乔驰翻个白眼，“我这人心粗，你哪里有需要要跟我说，别什么人的东西你都收——你也不怕他皮肤病！”
杜之航被他逗笑了：“你还说你信任我。李念兹有名有姓，大学教授，你尚且防着，我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你有什么理由信我？”
“你们俩能一样吗？咱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再说，又是同事，还住一起，还……”乔驰关键时刻嘴拙，切切错错想解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干脆一跺脚，“哪儿那么多话？还吃不吃饭了！走！”
杜之航也不知怎么，就喜欢看他发窘，听他找各种理由解释还说不出名堂，笑意越来越深，止都止不住。见他窘到极点开始用祈使句，也就顺势放他一马，没想到习惯性一低头——
差点没熏死！
乔驰前头走了几步，迟迟不见有人跟上来，不解之下回头——哎呀卧槽，好大一片低气压！
“怎……怎么了？”他问。
“乔驰，你这围脖多久没洗了？”杜之航抓着围脖问。
“多久？”乔驰斜着眼寻思，“好像去年我妈寄过来的时候我就没洗过，一直戴着呢，后来春天的时候戴着热，就收起来了……”
“一年了……”杜之航三下两下把围脖解下来，用尽浑身力气扔到乔驰身上，“皮肤病？你真好意思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黑暗中，一个人疯狂地按下电话按键，可不管重拨多少次，听筒中传出的，永远只是单调而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
“该死！”他狠狠地将听筒摔在地上，右脚伸出，猛地踹向桌脚。
“轰隆！”巨大的声响后，年久破旧的桌子倒塌在地，再也无法复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我的炸弹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吗！
不就是因为我的炸弹没有炸死任何人吗！
不就是因为我的炸弹威力太小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躲着我！
为什么要从我面前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的怒气像是火焰般炙烤着他的理智，他死命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尖锐的疼痛让他禁不住紧紧咬住嘴唇，尖锐的齿列深深扎入肉中。
不行，不行！扯掉头发，咬烂嘴唇，还是不行！
他愤怒地房中绕着圈子，每一下踏地都恨不得将楼板踩穿，忽然，他触电般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隔壁房间。
一盏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接着，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妈……”他呢喃着，梦呓般冲向隔壁房间，“妈！”
老妇人半倚在床头，足足咳了有两分钟，才停下来，对儿子笑了笑：“妈没事。”
“妈，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他跪在母亲床边，牵着母亲的手，将脸蹭着母亲的手心。
“不去了，咱家没钱了，妈不治了……”妇人的脸蜡黄蜡黄，嘴唇竟然呈现出一种紫黑色，灯光昏沉里，看着尤其恐怖。
“不，妈，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绝对不会……”他轻轻吻着母亲的手心，虔诚得仿佛教徒在参拜自己唯一的神祗，“妈，你放心，我会弄到药的，只要继续吃那种药，你就会好的……”
是的，只要有药，一切都会好的！
我会拼上我的一切，让他们知道，我比那个人强，我的炸弹天下无敌，我——值得他们把药给我！
妈，我一定会救你！
杜之航将热水倒入杯中，茶香四溢。他晃了晃杯子，回头递给李念兹：“你是我的心理评估师？”
李念兹意外地睁大眼：“你猜到了？”
“熟知我的一举一动，在恰好的时间出现在我面前，三言两语为我解惑。”杜之航靠在桌上，微笑，“只有第三研究所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李念兹慢条斯理抿了口茶，笑道：“我只是个大学教授，警方的心理学顾问，跟第三研究所毫无关系。只是警方跟第三研究所互不信任，恰巧，我为他们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
“随便你。”杜之航拉过椅子坐下，“我只知道如果我的心理评估不合格，我就会立刻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自由。放心，我会配合你的。”
“我并不是……”
“无所谓。”杜之航轻笑，“你要完成任务，我要自由，各取所需而已。”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李教授，你还有十八分钟，请抓紧时间。”
时间眨眼便过去。杜之航一边同李念兹说话，一边瞟着墙上的钟。秒针刚刚指到12，他便轻咳一声，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那边还要开会，先失陪了。”
李念兹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难得练气功夫一流，自然而然过渡：“好，那我不耽误你工作，下周再来。”
杜之航点点头，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
走廊里暗沉沉的，没有开灯，门边却闪烁着一星红光。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寂静中，衣角簌簌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在这里？”杜之航非常意外。
乔驰赶紧丢掉烟头，站直身子笑道：“今晚部门聚餐，大家都下楼去了，怕你找不到人，我过来等你。”
“吃什么？”杜之航惊喜万分。
“火锅。”乔驰往会客室里望了一眼，小声问，“你怎么样？”
杜之航摇摇头：“我很好。”停顿片刻，“那人是……”
“我是他的心理评估师。”李念兹缓缓走到杜之航身边，眼神温柔得如一湾湖水，“看到你如今心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杜之航一愣——他们好像不熟吧？这种长辈亲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心理评估师？”乔驰也不爽，悄没声拉了一下杜之航的胳膊，将他带到自己身后，“小杜做了什么事，需要心理评估？”
“秘密。”李念兹对杜之航眨眨眼，“是吗？”
杜之航辩解不出，目光只与李念兹交汇一瞬，立刻移开：“对。”他拽拽乔驰的袖角，“快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乔驰将信将疑，拿眼神警告了李念兹一眼，半拢了一下杜之航的肩膀：“行，走吧。”
李念兹抱着胳膊，静静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夜色里，他们并肩而去的背影如此熟悉，渐渐与记忆中的背影重叠……
真是像啊。
“等等！”他忽然紧追几步，赶上前方的两人。
乔驰与杜之航停下脚步，双双回身。
“天冷了，记得多穿点。”李念兹微笑着解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套在杜之航颈上，“你冬天最喜欢生病。”
怎么会……
杜之航抚摸着脖子上的围巾，如遭雷击。
“小航冬天最喜欢生病，所以要记得多穿点。”
记忆里，那个人也常常鸡婆一样在自己耳边唠叨，哪怕自己悄悄溜出门，也要把自己捉回来，亲手给自己围上围巾。
他记得，那人就是这样笨手笨脚，只会绕绳结一样，把围巾一圈一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李念兹，”杜之航脱口问道，“你……”
“不劳费心。”乔驰已经怒气满值，亲自动手，长长的围巾像破麻布一样被解下来，“小杜要是冷，我当然知道给他加衣服，就不用您自我牺牲了。”
围巾被用力抛回李念兹手中，乔驰一搂杜之航的肩膀：“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
杜之航被他看似搂抱实际胁迫地走着，能勉强跟上已经很不容易，满脑子思绪那是一点不剩。可怜乔大队长盛怒下步幅变大速度加快，杜之航跟到最后，已经一溜小跑。等好不容易乔大队长停下来，他还跟刹不住车似的往前窜了两下。
“你等我会儿。”乔驰叫他贴墙边站着，自己钻进办公桌，老鼠搬家似的找啊找。杜之航不知怎么回事，为啥说好了要吃饭，最后却回到了特案组办公室，可看乔驰这样，也知道某人气不顺，只能噤声憋气装透明，心里不停感慨：哟哟，昨晚还说我脾气不好，看来他也不咋样。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莫名其妙，生的什么气？
这边杜之航仰着头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那边乔大队长已经忙活完了。他直起身，丢过一个红蓝相间的毛线围脖，闷声道：“围上。”
杜之航这才稍微摸出点头绪：“我其实不是很冷。”
“病了你就知道冷了。听话，围上。”乔驰翻个白眼，“我这人心粗，你哪里有需要要跟我说，别什么人的东西你都收——你也不怕他皮肤病！”
杜之航被他逗笑了：“你还说你信任我。李念兹有名有姓，大学教授，你尚且防着，我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你有什么理由信我？”
“你们俩能一样吗？咱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再说，又是同事，还住一起，还……”乔驰关键时刻嘴拙，切切错错想解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干脆一跺脚，“哪儿那么多话？还吃不吃饭了！走！”
杜之航也不知怎么，就喜欢看他发窘，听他找各种理由解释还说不出名堂，笑意越来越深，止都止不住。见他窘到极点开始用祈使句，也就顺势放他一马，没想到习惯性一低头——
差点没熏死！
乔驰前头走了几步，迟迟不见有人跟上来，不解之下回头——哎呀卧槽，好大一片低气压！
“怎……怎么了？”他问。
“乔驰，你这围脖多久没洗了？”杜之航抓着围脖问。
“多久？”乔驰斜着眼寻思，“好像去年我妈寄过来的时候我就没洗过，一直戴着呢，后来春天的时候戴着热，就收起来了……”
“一年了……”杜之航三下两下把围脖解下来，用尽浑身力气扔到乔驰身上，“皮肤病？你真好意思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黑暗中，一个人疯狂地按下电话按键，可不管重拨多少次，听筒中传出的，永远只是单调而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
“该死！”他狠狠地将听筒摔在地上，右脚伸出，猛地踹向桌脚。
“轰隆！”巨大的声响后，年久破旧的桌子倒塌在地，再也无法复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我的炸弹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吗！
不就是因为我的炸弹没有炸死任何人吗！
不就是因为我的炸弹威力太小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躲着我！
为什么要从我面前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的怒气像是火焰般炙烤着他的理智，他死命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尖锐的疼痛让他禁不住紧紧咬住嘴唇，尖锐的齿列深深扎入肉中。
不行，不行！扯掉头发，咬烂嘴唇，还是不行！
他愤怒地房中绕着圈子，每一下踏地都恨不得将楼板踩穿，忽然，他触电般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隔壁房间。
一盏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接着，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妈……”他呢喃着，梦呓般冲向隔壁房间，“妈！”
老妇人半倚在床头，足足咳了有两分钟，才停下来，对儿子笑了笑：“妈没事。”
“妈，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他跪在母亲床边，牵着母亲的手，将脸蹭着母亲的手心。
“不去了，咱家没钱了，妈不治了……”妇人的脸蜡黄蜡黄，嘴唇竟然呈现出一种紫黑色，灯光昏沉里，看着尤其恐怖。
“不，妈，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绝对不会……”他轻轻吻着母亲的手心，虔诚得仿佛教徒在参拜自己唯一的神祗，“妈，你放心，我会弄到药的，只要继续吃那种药，你就会好的……”
是的，只要有药，一切都会好的！
我会拼上我的一切，让他们知道，我比那个人强，我的炸弹天下无敌，我——值得他们把药给我！
妈，我一定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