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他回来了（8）
时已入夜，警局比之白天平静许多。杜之航怀抱着一大摞案件资料推开审讯室的门，坐在外面看肥皂剧的小女警肩膀一缩，警觉地回过头，见是他才放心地笑了笑：“好了？”
杜之航点点头，瞥了电脑一眼：“这是什么？”
女警说了个名字，杜之航没听过，仍旧凑上去，抓着鼠标滚了好久，喃喃：“这样好方便。”
他长得好看，女警尚且年轻，最抵抗不了的就是美好皮相，此刻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叫她忍不住将偶像剧的经典桥段都想了一遍，仿佛空气里都是粉色泡泡：“你……你平时一定不看电视剧吧？”
杜之航摇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不过，有个电影我还挺喜欢的……”
他回忆着说出当年那个最喜欢的电影，女警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撅着嘴说：“好老的电影啊，你的品位可真独特。”她笑了笑，手指紧张地抓住衣角，“最近有几部新片上映，哪天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杜之航回不过神：“你想约我看电影？”
反正说都说出来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女警咬咬牙，干干脆脆应道：“对。”
“好啊。”杜之航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
把女警送入电梯，杜之航转身朝楼梯间走去。走廊上只亮了一盏灯，有些黯淡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漫长而扭曲。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唇角的微笑缓缓褪去，那种高兴得让心脏都狂欢跳动的感觉此刻竟然空洞得有些不真实。
她不可能来找自己的，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问。
他闭上眼，轻声对自己说。
她和他们一样，其实都是在敷衍自己。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会重视自己喜怒哀乐的人，他的父亲，早就已经不在了。
他抱紧怀中的资料，重新迈出脚步。
张旭常年被自卑情绪困扰，势必影响社交。除表面和乐的同事外，他唯一的密友就是小区门卫。
门卫被带来前，杜之航已经先审过张旭交好的同事，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对这位门卫先生，他也同样不抱什么希望。却不想，门卫一见到他，第一句便如平地惊雷。
“我知道是谁杀了张旭。”
杜之航心头一震，下一刻，他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门卫手中拿着一个药瓶，瓶壁上，一朵独叶郁金香开得妖娆。
“你从哪里弄到的！”杜之航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张旭给我的。他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就把这个交给警方。”门卫问，“你们能根据这个找到是谁杀了张旭吗？”
杜之航摇头，他不能，不过，张旭偷留下来的药瓶却是个重要线索。他当即叫人把药瓶拿到药品检验科检验，初步检验报告显示，瓶壁残存的药物中有大量精神控制类药物，这种药物具有极高的依赖性，也就是说，吃多了，会让人上瘾。
那么，张旭对那个神秘人的依赖，可能并不都是心理作用，也许他就像一个染上毒瘾的人一样，已经离不开这种施舍。
真是一劳永逸，杜之航冷笑。
接近精神濒临崩溃的张旭，利用独叶郁金香的图案进一步摧毁他的神智，再适时送上看起来能治病，实际上却具有极强依赖性的药物——多年不见，他们的手段还是没有长进。
不过没关系，郭明桑之所以想尽办法把他放出来，不就是为了利用自己对付他们吗？反正新仇旧恨，他的确是要跟他们好好算一算！
杜之航走进楼梯间，声控灯应声而亮。特案组办公室就在审讯室楼上，早些时候，根据杜之航推断，这次的投弹手会在明天傍晚在市立医院投放第二枚炸弹，所以特案组今天除丁婧周铭及在审讯时的杜之航外，全员出动进行布防。
不过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杜之航揉揉肚子，那里配合得传来“咕咕”声。他生平有三件事不能忍，饿肚子是其中一件。脚步加快，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快速往楼上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坚信自己的推测，可心里却仍旧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仿佛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他遗漏了一般。
迄今为止，张旭的死跟爆炸之间，似乎总是缺了那么点有说服力的关联。
二者之间唯一的联系，不过是投弹手在警察局户籍科投放炸弹，而张旭恰巧是户籍民警而已。
之前他猜测张旭也许曾经利用自己的职权帮助投弹手改变身份，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投弹手与神秘人物之间一定关系匪浅。毕竟张旭并非为投弹手做事，而是为独叶郁金香背后的神秘人物做事。
既然二人交集稀少，那为什么，他如今竟然会动了杀心，要置张旭于死地？
为彻底改变身份杀人灭口的话，张旭只是个办事的，要杀，也该先杀幕后主谋，所谓神秘人。
可他没有，他直接邮寄炸弹到警局，在不知道张旭具体是否在办公室的时候，炸弹爆炸了。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况且抛去一切深层因素，身为一个有严重强迫症的模仿型凶手，在案件一开始就打破陈运留下的作案轨迹，带有目的地去杀一个人，这又符合他的行为惯性吗？
事若反常即为妖，太多太多讲不通的东西在他脑海中盘旋，仿佛有一张理不清的网密密实实地扣下来，杜之航深吸一口气，又饿又乏，疲惫感严重影响了他的思考。
好想吃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经过昨夜，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领教乔驰先生的精湛厨艺，可此刻饿得发昏，他满脑子竟然只有那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果然饿傻了，他胡乱安慰自己，拐出楼梯间，忽然心跳漏了一拍。
身穿警察制服的乔驰出现在走廊另一头。
由于这边灯光太暗，乔驰可能没看到自己，只是急匆匆地走到小会议室门口，断然推门而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杜之航仔细分辨好久，才看出那是林允。
怎么两个人都冷着一张脸？难道今天案件出了新问题？
杜之航放轻脚步，加快速度走了过去。小会议室的门没有关严，林允微微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你太纵容他了！”
林允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生气脸上尚且挂三分笑容，是谁叫他如此动怒，甚至敢吼自己上司？
杜之航靠在墙上，屏住呼吸。
“他说的的确都有道理。”乔驰道，“林允，你是不是对他有些误会？”
“我就是怕自己对他有误会，才会私下去调查他。结果乔驰，你猜我查出了什么？”
“你暗中调查他？”乔驰的声音听来也有了一丝怒意。
“对，我是调查他。十二年前的投弹案是机密，他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为什么会对细节知道得这么清楚？况且他对警察的敌意你并非看不出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好心去救户籍科的民警？他们也一样是警察！”林允的声音渐渐变大，“乔驰，特案组每个成员从小到大的资料都在你的办公桌里，我幼儿园打过几次架只怕你比我自己都清楚，可我问你，你对杜之航了解些什么？”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仿佛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乔驰才深吸一口气，问：“你查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林允说，“一个人，除非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否则就一定有过去。你也知道，以我的关系网，调查一个人的过去完全不是难事，可对于杜之航，我什么都查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林允继续说：“杜之航的资料是机密，一级机密，整个警局唯有郭局够级别查看。乔驰，这样的机密人物，要么在牢里，要么被妥善保护，你觉得他是哪一种？”
“林允，你什么时候查的？”乔驰问。
“昨天下午，查炸弹来源的时候顺便查的。”林允说，“你放心，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我只是想叫你提防他，这个人，不简单。”
“那直接让我退出案件调查不就好了？”小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杜之航眉梢微挑，唇边冷笑，“何必这么麻烦。”
林允不意竟被他听到，即便再沉稳也不由失色。乔驰更是惊讶，脱口唤他：“小杜？”
杜之航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林允讥笑：“一边防备着我，一边按照我的推测探究案情，不累吗？直接让我退出不就好了？”
“你愿意退出，我自然求之不得。”林允回之冷笑。
杜之航咬牙：“好，从今天开始，这件案子我不再参与。”说完，他毅然转身出门。
乔驰无奈地瞪了林允一眼，追了上去。
杜之航点点头，瞥了电脑一眼：“这是什么？”
女警说了个名字，杜之航没听过，仍旧凑上去，抓着鼠标滚了好久，喃喃：“这样好方便。”
他长得好看，女警尚且年轻，最抵抗不了的就是美好皮相，此刻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叫她忍不住将偶像剧的经典桥段都想了一遍，仿佛空气里都是粉色泡泡：“你……你平时一定不看电视剧吧？”
杜之航摇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不过，有个电影我还挺喜欢的……”
他回忆着说出当年那个最喜欢的电影，女警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撅着嘴说：“好老的电影啊，你的品位可真独特。”她笑了笑，手指紧张地抓住衣角，“最近有几部新片上映，哪天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杜之航回不过神：“你想约我看电影？”
反正说都说出来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女警咬咬牙，干干脆脆应道：“对。”
“好啊。”杜之航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
把女警送入电梯，杜之航转身朝楼梯间走去。走廊上只亮了一盏灯，有些黯淡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漫长而扭曲。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唇角的微笑缓缓褪去，那种高兴得让心脏都狂欢跳动的感觉此刻竟然空洞得有些不真实。
她不可能来找自己的，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问。
他闭上眼，轻声对自己说。
她和他们一样，其实都是在敷衍自己。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会重视自己喜怒哀乐的人，他的父亲，早就已经不在了。
他抱紧怀中的资料，重新迈出脚步。
张旭常年被自卑情绪困扰，势必影响社交。除表面和乐的同事外，他唯一的密友就是小区门卫。
门卫被带来前，杜之航已经先审过张旭交好的同事，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对这位门卫先生，他也同样不抱什么希望。却不想，门卫一见到他，第一句便如平地惊雷。
“我知道是谁杀了张旭。”
杜之航心头一震，下一刻，他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门卫手中拿着一个药瓶，瓶壁上，一朵独叶郁金香开得妖娆。
“你从哪里弄到的！”杜之航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张旭给我的。他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就把这个交给警方。”门卫问，“你们能根据这个找到是谁杀了张旭吗？”
杜之航摇头，他不能，不过，张旭偷留下来的药瓶却是个重要线索。他当即叫人把药瓶拿到药品检验科检验，初步检验报告显示，瓶壁残存的药物中有大量精神控制类药物，这种药物具有极高的依赖性，也就是说，吃多了，会让人上瘾。
那么，张旭对那个神秘人的依赖，可能并不都是心理作用，也许他就像一个染上毒瘾的人一样，已经离不开这种施舍。
真是一劳永逸，杜之航冷笑。
接近精神濒临崩溃的张旭，利用独叶郁金香的图案进一步摧毁他的神智，再适时送上看起来能治病，实际上却具有极强依赖性的药物——多年不见，他们的手段还是没有长进。
不过没关系，郭明桑之所以想尽办法把他放出来，不就是为了利用自己对付他们吗？反正新仇旧恨，他的确是要跟他们好好算一算！
杜之航走进楼梯间，声控灯应声而亮。特案组办公室就在审讯室楼上，早些时候，根据杜之航推断，这次的投弹手会在明天傍晚在市立医院投放第二枚炸弹，所以特案组今天除丁婧周铭及在审讯时的杜之航外，全员出动进行布防。
不过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杜之航揉揉肚子，那里配合得传来“咕咕”声。他生平有三件事不能忍，饿肚子是其中一件。脚步加快，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快速往楼上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坚信自己的推测，可心里却仍旧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仿佛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他遗漏了一般。
迄今为止，张旭的死跟爆炸之间，似乎总是缺了那么点有说服力的关联。
二者之间唯一的联系，不过是投弹手在警察局户籍科投放炸弹，而张旭恰巧是户籍民警而已。
之前他猜测张旭也许曾经利用自己的职权帮助投弹手改变身份，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投弹手与神秘人物之间一定关系匪浅。毕竟张旭并非为投弹手做事，而是为独叶郁金香背后的神秘人物做事。
既然二人交集稀少，那为什么，他如今竟然会动了杀心，要置张旭于死地？
为彻底改变身份杀人灭口的话，张旭只是个办事的，要杀，也该先杀幕后主谋，所谓神秘人。
可他没有，他直接邮寄炸弹到警局，在不知道张旭具体是否在办公室的时候，炸弹爆炸了。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况且抛去一切深层因素，身为一个有严重强迫症的模仿型凶手，在案件一开始就打破陈运留下的作案轨迹，带有目的地去杀一个人，这又符合他的行为惯性吗？
事若反常即为妖，太多太多讲不通的东西在他脑海中盘旋，仿佛有一张理不清的网密密实实地扣下来，杜之航深吸一口气，又饿又乏，疲惫感严重影响了他的思考。
好想吃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经过昨夜，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领教乔驰先生的精湛厨艺，可此刻饿得发昏，他满脑子竟然只有那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果然饿傻了，他胡乱安慰自己，拐出楼梯间，忽然心跳漏了一拍。
身穿警察制服的乔驰出现在走廊另一头。
由于这边灯光太暗，乔驰可能没看到自己，只是急匆匆地走到小会议室门口，断然推门而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杜之航仔细分辨好久，才看出那是林允。
怎么两个人都冷着一张脸？难道今天案件出了新问题？
杜之航放轻脚步，加快速度走了过去。小会议室的门没有关严，林允微微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你太纵容他了！”
林允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生气脸上尚且挂三分笑容，是谁叫他如此动怒，甚至敢吼自己上司？
杜之航靠在墙上，屏住呼吸。
“他说的的确都有道理。”乔驰道，“林允，你是不是对他有些误会？”
“我就是怕自己对他有误会，才会私下去调查他。结果乔驰，你猜我查出了什么？”
“你暗中调查他？”乔驰的声音听来也有了一丝怒意。
“对，我是调查他。十二年前的投弹案是机密，他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为什么会对细节知道得这么清楚？况且他对警察的敌意你并非看不出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好心去救户籍科的民警？他们也一样是警察！”林允的声音渐渐变大，“乔驰，特案组每个成员从小到大的资料都在你的办公桌里，我幼儿园打过几次架只怕你比我自己都清楚，可我问你，你对杜之航了解些什么？”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仿佛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乔驰才深吸一口气，问：“你查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林允说，“一个人，除非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否则就一定有过去。你也知道，以我的关系网，调查一个人的过去完全不是难事，可对于杜之航，我什么都查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林允继续说：“杜之航的资料是机密，一级机密，整个警局唯有郭局够级别查看。乔驰，这样的机密人物，要么在牢里，要么被妥善保护，你觉得他是哪一种？”
“林允，你什么时候查的？”乔驰问。
“昨天下午，查炸弹来源的时候顺便查的。”林允说，“你放心，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我只是想叫你提防他，这个人，不简单。”
“那直接让我退出案件调查不就好了？”小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杜之航眉梢微挑，唇边冷笑，“何必这么麻烦。”
林允不意竟被他听到，即便再沉稳也不由失色。乔驰更是惊讶，脱口唤他：“小杜？”
杜之航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林允讥笑：“一边防备着我，一边按照我的推测探究案情，不累吗？直接让我退出不就好了？”
“你愿意退出，我自然求之不得。”林允回之冷笑。
杜之航咬牙：“好，从今天开始，这件案子我不再参与。”说完，他毅然转身出门。
乔驰无奈地瞪了林允一眼，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