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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埋伏【修】

    月祁入东宫的时候是四个人,出来的时候只剩下西红在外头等着,等的还不是他。一见阳宸没有跟在他身后,少女立刻皱起一对柳叶眉,虎视眈眈,一脸要索命的样子。他只能把里头发生的事尽可能平静地将给她听,却无论如何忘记不了最后,阳宸安静地跟在飞天身后离开的背影。

    月祁想到那样的阳宸,莫名烦躁。

    其实他心里是看不起阳宸的。阳宸作为妃宫,没有能让他一见倾心的容貌,没有能让愉悦的柔软身体,也没有能魅惑他的手腕,实在是糟糕至极,若说被圈禁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作为配偶,他既不够温柔体贴,也没有强大到配做他孩子的长亲——不要说强大体贴,只要他不要在外惹是生非,少挑衅他,月祁都已经感激不尽。

    而且他这人简直俗不可耐,假借他的宠爱招摇撞市,狐假虎威这词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但是,就是这个让他看轻的阳宸,今天露出了那样的表情,似乎他做这一切,都是真心实意。这样的阳宸,突然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也让他愿意低头看看,他曾经过过,如何没有尊严的日子。

    一个少年,身为神族却不够强大,被自己的哥哥送给另外一位神王当做姬妾,却失宠数十年……

    这样的阳宸,让他忍不住想更深更深地了解。

    说到底,月祁其实并不讨厌他,或者说,他根本不能够讨厌他。从他知道自己已然大婚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与阳宸理所当然地绑到了一起。他也许不能给他所谓的爱,但是一切他该做的,他都会做好;一切他能做的,阳宸想要的,也会尽可能给他。这不需要说,月祁觉得,他只是这么做着,但阳宸总是看不到,还以为这是自己耍了聪明得来的,好似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愚人。对于这样的阳宸,月祁尚且觉得:娶妻既然已经娶成这样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日子还是得过下去。那么对于真正愿意好好过活的阳宸,他自然疼他都来不及了。

    只是,他回月宫的路上细细思忖了一遍,发现阳宸此次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转圜的余地。

    胎元是同属三宫之一的星宫家的,也是长子头胎,据说是最容易获得纯净血统的孩子,星宫期待他的降临已然很久,即使以他的面子也讨不到便宜——而且看星宫的样子,十分厌恶自己,怕是要借题发挥。

    更糟糕的是,星宫主卜,同时也是上清天中的仲裁官,若是真要打起官司,月宫吃不到半点好处。

    当时除了阳宸,没有一个人呆在大厅中。那个胎元可是在天帝眼皮底子下被吸干了源魂,天帝头一个就派人询问了星宫与王后的状况,瞒都瞒不过去。最为糟糕的,就是一旦同之前接二连三的命案联系起来,阳宸所要背负的就不仅仅是杀死星宫嫡长子的罪名,还有可能被当做那个一直不见影踪的……怪物。

    西红在外面哭得梨花带雨,软下了声调求他救救自家公子,月祁扶额。

    他刚结下胎元,阳宸的源魂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压力几乎全担在他身上,现下也烦乱疲惫得很,竟有些羡慕起她有个人可以责怪可以祈求,再不济也能哭。因此出口也严厉了起来:“他是你家公子?他还是孤的妃宫!若是想我想点办法出来,你就闭嘴,哭得孤头大于你有什么好处?孤还想哭呢。”

    西红果然屏住,一张脸扭曲得都不能看了,月祁这才好在卧榻上小睡了一番,补充点精神。这一睡就做起梦来,光怪陆离的,似乎是阳宸的模样,只是没睡下一刻钟就到了月宫。

    月宫中也得了消息,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侯在宫门前。其中一个看着眼熟,也最为仙风道骨,月祁就让他登车,一同驰入宫中。长老的意思很清楚明白:原本阳宸就不配做月宫王后,他一则是日宫中人,二则源魂几近被废,显然不太可能与月神分担孕育世子的重担。这次正好借此机会废后,一了百了。

    月祁问他,那胎元怎么办?

    长老捋着长须道,这种胎元,不要也罢,乘着还未长成,对殿下的身体损伤最小。

    月祁听着好笑:“孤家早上刚结下珠胎,你们这就来劝孤家堕掉,嗯?这就是你们长老会给孤出的主意?”

    长老八风不动:“殿下是要甘冒与星宫不和的风险,去救一个废人?到时候若是王后真是在崇极天宫中犯下一连串罪孽的怪物,殿下又如何自处?”

    月祁反唇相讥可能么:“他就在孤家的后院里幽禁着,这事是你们不知道,还是孤家不知道?事逼从权,传出去就好听么?”

    长老循循善诱:“殿下何必对那阳宸念念不忘,天下大好男儿,只要殿下愿意,都是殿下的裙臣……”

    月祁摇头:“别家的妃宫再好,也不是舍弃妻子的理由。”说着挥手让他下车,淡淡道孤家从前亏欠他许多。

    长老很有些为他的不开窍而动怒:“殿下三思!凡我月宫族类,要从明月之中得到力量,全仰赖殿下以身为媒。如今殿下要为一个外人拿我族类做赌注,实在是下下之策!下愚之智!”

    月祁递了个眼色给西红,西红毫不留情面地将长老敲打下车去,一边打一边委屈流泪。

    月祁不敢多休息,打坐了一下午,被前来报信的鸾凤叫醒。这次,它不再叽叽喳喳,像是感染了月宫中凝重的气氛,有些神经质地四处乱看:“破军王!破军王!王后已被收下天牢啦!”

    月祁身体不适,侧卧在座上,轻轻喘着气:“妃宫……可有动刑?”

    鸾鸟安慰地跳到他跟前:“放心吧,破军王!还不至于,还不至于!至少要等搜集罪状,星宫发话!”

    “妃宫身体还好?”

    鸾鸟蹦蹦跳跳地想要逗他开心:“王后也托吾来问这话!你们俩,都安好,都安好!”

    月祁只道好就好,好就好,让鸾凤去寻西红,让她收拾收拾阳宸的细软,托鸾凤带去。鸾凤眨眨眼:“用不上,用不上了吧!王后……被锁在虎睛玉上!”

    月祁看着眼圈红红的西红,叹了口气,让她索性把阳宸的东西尽数搬到自己殿中来,少女一瞬间又觉得他是个好人。连鸾凤都在屋中翩翩起舞:“破军王,也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想了想,又自作聪明地添了一句,“与廉苍一样好!”

    只是这一次,月祁没心思再调笑它了,也没有告诉它廉苍的下落。鸾凤前脚刚走,他便乘着玉格赶到星宫中。

    其时星宫大乱,族人争相围在殿前,伏阙上书,星魂只让死士将他们拦在殿外,见月宫玉格从天而来,将手中的一管笔随意一抛,站起身来。

    月祁开门见山:“星宫主,此事可有通融转圜的余地?”

    星魂遥遥一指殿外:“你听听,你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月祁在玉格之中早有耳闻,星宫族人皆求要与月宫一战。

    “今日我嫡长子命丧你王后之手,你要有通融转圜的余地,好啊——你破军王若能处死王后,杀死胎元,这笔帐才算还得清!”

    星宫原本的面向及其清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但因为那双阴鸷又锐利的眼睛凭添一股阴寒之气,月祁虽然理亏,却也不喜他这幅咄咄逼人的嘴脸。

    “星宫可有听闻东宫近来一系列变故?飞天大帝正因此降临上清天。若孤的妃宫就在此前犯下种种杀孽,不论何种酷刑,星宫要罚都不为过,但是如若妃宫不是呢?今日星宫的长子为那妖物吸食源魂而死,出手之快,行踪之诡谲,连飞天大帝都不能止;星宫杀了妃宫又有什么用?三宫不戮力同心,恐怕除不了那妖孽!”

    “信口雌黄!”星魂指着他的鼻尖,“你,我,都清楚得很,化孕神王的地方,飞天大帝岂容半点差池!你即相信那妖物无所不能,又为何将胎元放心交予飞天大帝!”

    月祁一愣,一时间说什么都不对——若说是,那他的确该辗转反侧,为胎元不安;若说不是,又反倒承认并无妖物作祟,是阳宸失手打碎了胎元,不由得哑口无言。他见星宫已是雷打不动,从此以后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再也不费半点言语,扭头就走。

    星宫突然哼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破军王好大的面子啊!”

    月祁无话可说,拔出腰中佩剑转身指着他,却发现刚才的位置上早已无人,只剩下那一张案桌与一纸判书。判书笔墨未干,淋淋漓漓汪洋恣肆尽是一个“死”字。突如起来一阵狂风,将判纸纷纷吹上半空,星宫放肆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上头是蓝得发紫的天空。

    月祁四下望望,仍旧是殿前广场,但是挤在门前伏阙上书的星宫族人都已不见。没有人声,只有风,无尽的风,吹着石缝中的衰草不停颤抖。

    月祁将饰剑咣当一声扔在地。

    这种置人于死地的战斗,这种饰剑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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