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倪厄斯的脸，他叫了她的名字：“滟滢，上车吧，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起码今天，我承诺，你不会受到伤害！”
她牵住他伸过来的手，坐在他的身边，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她一直捏着他的小手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喃喃着，“就象着了魔的荧火虫，一个劲儿地只想飞，哪怕那是火！”
他看了她一眼，轻轻搂她入怀，滟滢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轻盈地叹吟。
高大的法国梧桐裹着淡金的阳光，广玉兰立在旁边如同娇美的妻子，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钟，走在这条著名欧式街上的行人很少，一片黄叶从车窗随风飘落在滟滢的右肩，他帮她取了下来，叶子在他手中把玩，他说：“我曾经以为，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永恒，但有些事物，维系数十年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说：“她是因为什么离开了你？”
他的眉毛上挑，似乎很受了一点震动，他说：“离开我？噢，当然！她还是离开了我，你觉得她美吗？”他从胸口掏出一枚沉甸甸的小金盒，椭圆的盒盖四周雕刻着绿藤叶蔓，一枝火红的玫瑰深陷其中，他打开盒盖，里面放了小张小像。是一张女人的黑白半身像，画中人惊人的年青，简直还是一个稚嫩未脱的少女。
“那年她十五，第一眼看见她时我以为她还是个孩子，我只好等待，等待她长大，三年后我娶了她，本以为可以陪她一生，直至她两鬓斑白，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难度过的时光，不过，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
倪厄斯的眼角滚下一滴热泪，他很快地擦干。
画中的女孩子秀美端庄，清澈见底的瞳仁上两弯娥眉如晨曦清风拂过的柳叶，一颗黑痣压在右眉梢，为她增添了一丝妩媚。
“其实，七年前，我也曾经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了，只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也许正是这一点，让我坚持了下来，时间可以淡化一切，相信我！”
“一切？也包括罪行吗？”他问。
她的身子猛得一抖，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打量着他，那眸子如雨后积于竹叶间的雨滴，清澈透亮，透着孩子气的无辜。
他看着她的脸，看了很久，最终微微一笑轻拍她的手背表示歉意。
街的尽头是一家西式餐厅，规格不大但很精致，服侍生带他们走上二楼在靠窗的桌子前坐下，她背对着窗子，餐厅里的光线刻意设得有点暗，倪厄斯点了汤和蜗牛。
“这里的装修让我恍若回到很多年前，看这个！”她轻声惊呼：“四个角都镶上花纹的桌子，沉甸甸的黄梨木椅，桌角和椅脚包着银块。还有那种老式窗户，整块玻璃就靠底部的一根木头向外撑出，现在几乎是绝迹了。”
“过会儿你还会发现，这里菜肴的味道也很老式，希望你能喜欢，不过，你太年青，也许并不适合来这里！这段时间我也会恍惚，做出不够理智的决定，”
“例如？”
“例如突然想来这家餐厅吃饭，”他说：“和你一起！”
她的眼睛在昏暗中如宝石般夺目，“我知道，很久以前，你常来这里吃饭，和她一起，因为她喜欢吃这里的蜗牛！”
“也许你听了太多的赞扬，冰雪聪明这个词用在你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以形容！刚才我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句，除了死亡永恒外我不再去相信什么，你立刻问她为什么会离我而去？还有蜗牛，你怎么会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
她的目光温柔地将他包围，“第一个问题我想就不用回答了，至于蜗牛嘛，很简单！这里的服侍生都不拿菜单，你也不问有什么菜肴，而是直接要了汤和蜗牛，素食者是不会去吃蜗牛的，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妻子很喜爱这里的蜗牛？今天也许只是你从前生活的一次重现罢了，可是对我而言，却是，”
他没有让她说完，“乔治告诉你的，我是素食者？”
他的语气与其是问，不如说是肯定！
“不是他！”她温柔地否定，“还记得上一次吗？”她有点艰难地说：“能做出十七道菜肴的豆腐餐厅，我问过那个服侍生，他说你连荤油都不沾。”
他的神情有丝古怪，她微笑着吃了一口蜗牛，细细品尝了说：“它的味道能让任何一个女人爱上带她来这家餐厅的男人！你那么了解我，我就算有点好奇也不算过分，你说呢？”
法式梧桐枝繁叶茂，粗大的枝头几乎要随风扫进窗子的缝隙，倪厄斯几乎没动面前的汤，他要了一份白葡萄酒。
他说：“你正好面对着二楼的门，如果现在我告诉你20秒钟内会进来一位单身女子，她戴着红色的长皮手套，一顶红色的帽子，你会相信吗？”
“这个太，有点不可思议了，恐怕我不能，”滟滢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门口出现一个高挑女子，她的红色皮手套长及肘部，左手上拿了一顶红色的呢帽。
滟滢半天说不出话，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可都抓不住！
“这是我和我太太曾经玩的一个把戏，我只能说，她当时的惊骇远远超过你！如果我们调换位置，你就会发现面前的窗户正好对着一楼的大门，这个秘密就迎刃而解，简单明了！这扇老式的窗户如同我的另一双眼睛，将楼下的街景吸了上去，我通过观察这扇窗户，就可以看见任何走进这家餐厅的人。”他顿了顿说：“但愿能赐我另一双眼睛，”
“你还想看到什么？”
“看透你的心！”
滟滢先是一怔，随即浅浅一笑，露出月牙般亮洁的牙齿，她的牙齿细小而尖利。他说，从不曾看见过如此纯粹、天真的笑容，就算是最严寒的冬天也能被征服！
“可是，你的心比最严寒的冬天还要冷酷。”
“我的心肠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冷酷的。”他用调侃的语气回答，氛围立时温暖如春，“这里太冷了，我要带你去一个温暖的城市。牵着你的手，看着你的长裙在海风中起舞，风拂起你的长发、卷走你的帽子。帽子上镶着紫红的兰花，帽檐大的几乎垂到你的肩上，我放开你的手，你拉着裙子跑去捡帽子，沙滩上留下一串你的脚印，那脚印小巧而精致，仿佛，是佛座前的莲花。”
“我大概是又在发烧了，要不然怎么会以为自己被人所爱，而简说过的我爱别人，别人也爱我！这，又怎么可能，在我的身上发生？！”滟滢眼波粼粼，直要溢出水来，她的脸孔绯红、嘴唇颤抖，“告诉我，这不是梦，不是我独自在深夜醒来后的梦？！”她的声音透出一种情感，隐隐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倪厄斯站起来，扶着她的手臂走出餐厅，寒风刺骨直向人的脸面扫来，他们走进车子，倪厄斯直简单地说了一句：“去飞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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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牵住他伸过来的手，坐在他的身边，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她一直捏着他的小手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喃喃着，“就象着了魔的荧火虫，一个劲儿地只想飞，哪怕那是火！”
他看了她一眼，轻轻搂她入怀，滟滢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轻盈地叹吟。
高大的法国梧桐裹着淡金的阳光，广玉兰立在旁边如同娇美的妻子，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钟，走在这条著名欧式街上的行人很少，一片黄叶从车窗随风飘落在滟滢的右肩，他帮她取了下来，叶子在他手中把玩，他说：“我曾经以为，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永恒，但有些事物，维系数十年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说：“她是因为什么离开了你？”
他的眉毛上挑，似乎很受了一点震动，他说：“离开我？噢，当然！她还是离开了我，你觉得她美吗？”他从胸口掏出一枚沉甸甸的小金盒，椭圆的盒盖四周雕刻着绿藤叶蔓，一枝火红的玫瑰深陷其中，他打开盒盖，里面放了小张小像。是一张女人的黑白半身像，画中人惊人的年青，简直还是一个稚嫩未脱的少女。
“那年她十五，第一眼看见她时我以为她还是个孩子，我只好等待，等待她长大，三年后我娶了她，本以为可以陪她一生，直至她两鬓斑白，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难度过的时光，不过，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
倪厄斯的眼角滚下一滴热泪，他很快地擦干。
画中的女孩子秀美端庄，清澈见底的瞳仁上两弯娥眉如晨曦清风拂过的柳叶，一颗黑痣压在右眉梢，为她增添了一丝妩媚。
“其实，七年前，我也曾经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了，只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也许正是这一点，让我坚持了下来，时间可以淡化一切，相信我！”
“一切？也包括罪行吗？”他问。
她的身子猛得一抖，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打量着他，那眸子如雨后积于竹叶间的雨滴，清澈透亮，透着孩子气的无辜。
他看着她的脸，看了很久，最终微微一笑轻拍她的手背表示歉意。
街的尽头是一家西式餐厅，规格不大但很精致，服侍生带他们走上二楼在靠窗的桌子前坐下，她背对着窗子，餐厅里的光线刻意设得有点暗，倪厄斯点了汤和蜗牛。
“这里的装修让我恍若回到很多年前，看这个！”她轻声惊呼：“四个角都镶上花纹的桌子，沉甸甸的黄梨木椅，桌角和椅脚包着银块。还有那种老式窗户，整块玻璃就靠底部的一根木头向外撑出，现在几乎是绝迹了。”
“过会儿你还会发现，这里菜肴的味道也很老式，希望你能喜欢，不过，你太年青，也许并不适合来这里！这段时间我也会恍惚，做出不够理智的决定，”
“例如？”
“例如突然想来这家餐厅吃饭，”他说：“和你一起！”
她的眼睛在昏暗中如宝石般夺目，“我知道，很久以前，你常来这里吃饭，和她一起，因为她喜欢吃这里的蜗牛！”
“也许你听了太多的赞扬，冰雪聪明这个词用在你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以形容！刚才我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句，除了死亡永恒外我不再去相信什么，你立刻问她为什么会离我而去？还有蜗牛，你怎么会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
她的目光温柔地将他包围，“第一个问题我想就不用回答了，至于蜗牛嘛，很简单！这里的服侍生都不拿菜单，你也不问有什么菜肴，而是直接要了汤和蜗牛，素食者是不会去吃蜗牛的，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妻子很喜爱这里的蜗牛？今天也许只是你从前生活的一次重现罢了，可是对我而言，却是，”
他没有让她说完，“乔治告诉你的，我是素食者？”
他的语气与其是问，不如说是肯定！
“不是他！”她温柔地否定，“还记得上一次吗？”她有点艰难地说：“能做出十七道菜肴的豆腐餐厅，我问过那个服侍生，他说你连荤油都不沾。”
他的神情有丝古怪，她微笑着吃了一口蜗牛，细细品尝了说：“它的味道能让任何一个女人爱上带她来这家餐厅的男人！你那么了解我，我就算有点好奇也不算过分，你说呢？”
法式梧桐枝繁叶茂，粗大的枝头几乎要随风扫进窗子的缝隙，倪厄斯几乎没动面前的汤，他要了一份白葡萄酒。
他说：“你正好面对着二楼的门，如果现在我告诉你20秒钟内会进来一位单身女子，她戴着红色的长皮手套，一顶红色的帽子，你会相信吗？”
“这个太，有点不可思议了，恐怕我不能，”滟滢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门口出现一个高挑女子，她的红色皮手套长及肘部，左手上拿了一顶红色的呢帽。
滟滢半天说不出话，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可都抓不住！
“这是我和我太太曾经玩的一个把戏，我只能说，她当时的惊骇远远超过你！如果我们调换位置，你就会发现面前的窗户正好对着一楼的大门，这个秘密就迎刃而解，简单明了！这扇老式的窗户如同我的另一双眼睛，将楼下的街景吸了上去，我通过观察这扇窗户，就可以看见任何走进这家餐厅的人。”他顿了顿说：“但愿能赐我另一双眼睛，”
“你还想看到什么？”
“看透你的心！”
滟滢先是一怔，随即浅浅一笑，露出月牙般亮洁的牙齿，她的牙齿细小而尖利。他说，从不曾看见过如此纯粹、天真的笑容，就算是最严寒的冬天也能被征服！
“可是，你的心比最严寒的冬天还要冷酷。”
“我的心肠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冷酷的。”他用调侃的语气回答，氛围立时温暖如春，“这里太冷了，我要带你去一个温暖的城市。牵着你的手，看着你的长裙在海风中起舞，风拂起你的长发、卷走你的帽子。帽子上镶着紫红的兰花，帽檐大的几乎垂到你的肩上，我放开你的手，你拉着裙子跑去捡帽子，沙滩上留下一串你的脚印，那脚印小巧而精致，仿佛，是佛座前的莲花。”
“我大概是又在发烧了，要不然怎么会以为自己被人所爱，而简说过的我爱别人，别人也爱我！这，又怎么可能，在我的身上发生？！”滟滢眼波粼粼，直要溢出水来，她的脸孔绯红、嘴唇颤抖，“告诉我，这不是梦，不是我独自在深夜醒来后的梦？！”她的声音透出一种情感，隐隐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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