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四
东区银行的营业部占据了整个一楼，它划分为南北两区，南区是对公客户的，北区则是对私客户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要是从楼上调到这个一楼，那就算是最最倒霉的事情，就个人前途而言，也是难有翻身之日了。
如果能分到南区对公客户团队，又算得是幸运了。而悲惨地分到北区对私客户团队的人，在东区银行的人眼中，就是被打上最无能、最低层的记号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天的早晨八点钟准时开门对外营业，营业部的每名员工必须在七点四十以前到岗，并换好全套行装。男生是淡红衬衣配深红领带，女生的长发要网进发兜并佩带印有东区银行标志的丝巾。
对公客户大都是些企业单位的会计或法人，来得多了也就熟了，为他们办业务会轻松简单些，接到投诉的可能性很低。
对私客户没有固定性，数量也多，北区的员工往往最辛苦也遭到最多的投诉，他们从早上开门营业就忙得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就算下午闭门后，还得清点凭证和现钞及轧帐，往往忙到八点下班也是家常便饭，而且这些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的，甚至连一个盒饭都没有。在路灯下，拖着饥肠辘辘的疲劳身子奔回家，连说话的劲都没有就倒在床上睡着。
燕妮时常会听见一些营业部的员工私底下发牢骚，总行又下了什么规定，桌子上不能摆放与公办无关的任何用品，包括水杯。这就意味着他们就根本没有机会喝水，每个人的水杯从桌子撤向后面的休息间，要喝水就得在没有客户的情况下才能去休息间。南区的还强一点，因为都比较熟悉，跟客户解释一下稍等几分钟，他们也不会有意见。北区的就不能了，只要等待的时间长一点，那些客户就会有意见，厉害的人还会直接投诉。
遭到投诉的员工就惨了，总行有关的规定，无论有理没理只要投诉就是陪礼扣钱记过。最可怜的也是最不公平的就是，营业部的员工做着最吃力的活，拿的却是最低级别的薪水。在燕妮的眼中，营业部的人简直就在水深火热中过着地狱般的不是人的日子！被踢到这种地方，就算是被判了无期徒刑再无出头之日了。
一个月的最后期限只有两天了，燕妮迟疑不决，电脑屏幕上的“发送”二字闪闪发光，她的嘴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敲了下去，她瘫软地倒在椅背上。
“怎么了，还是决定去一楼受罪了。”周唯走了过来。
“真是佩服你，什么时候都能笑靥如花！”
“多谢夸奖了！我们以后三个人又要在一起战斗了！”
“你会去营业部？”
“跟着姜玉儿了，没办法，其实我倒无所谓，去哪儿都是做事拿钱，反正也没人指望我养家。”
“唉，谁不知道你的好福气，自己挣的钱只够买花戴，老公学历高又听你的话，你就算明天辞了职他也能养你，照样吃穿不愁。”
“这倒也是，我嘛，反正呆在家里也是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在这里混着，好歹也没有脱离社会嘛！还是滟滢好，她这回真是撞大运了，听说了吗？倪厄斯，就是那位总行董事，他要在我们这儿长驻了，听说是暂任总行督导一职，这个职位虽说没有任命、调动的实权，可是他的任何一句话传到总行，就连吴行长都不能不忌讳！唉，实在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同凡响的男人！”
“再好还能好过你的老公？”
“他？唉，一个天一个地没得比嘛？”
“你的博士老公，才提的副局长，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整个儿一三好牌的绝种男人，你也别太贪心了。要是换成我，我早就不做了，回家生孩子相夫教子！”
周唯掩着嘴笑弯了腰，“瞧你连个稳定的男朋友都没有，就谈什么生孩子，你懂个什么哟！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还这么老式，幸福的婚姻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这种观念早就过时了，现在是不幸福的婚姻都是一样的，幸福的婚姻才各有不同！我和我老公就是一个例子，当初我答应下嫁他时，就说清楚了我是不生孩子的！瞧瞧我，拖着孩子的妈妈怎么会有这份洒脱和自由？自由是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对任何人交代！”
“就怕是自由太多了靠不住！”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得走了。”燕妮站起身。
“去哪儿？”
“去营业部报到，我提出的申请有回复了，去一楼做柜员总比饿肚子要强！”
东区银行一楼大厅的整个色调以深蓝为主，正中央放置了数排金属座椅，营业部就镶嵌其中，现在的柜台已由原来的1。5米降到1。2米了，从外面可以将柜员的每个举动都观察得一清二楚。燕妮拖着脚步走进铁门，通过这道厚重的铁门可以直达营业部的南、北两区，门从外面是打不开的，只能从里面按密码打开。
东区银行的一楼大厅富丽堂皇，可是营业部的内部却是狭窄不堪的，每个柜员之间只有两三米的空间，事中监督员艰难地穿过铁皮箱和凭证箱或者散落地板的一堆堆钱钞，到每个柜员面前授权，很多大额的、挂失、国内外汇款等这些业务全部需要事中监督员的授权才能完成，某些风险过大的业务还要行长的亲自签章授权书。
燕妮从他们身边斜着身子走过，没有一个人有空闲时间和她说话，桌子上面的现钞堆积如山，有人民币、美元、港元、欧元，五光十色地解发着冷冷的光辉。外面的客户就如一团团的蝗虫，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有位中年男子存入的钱里面发现有一张百元的假钞，他气得大吼，说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柜员自己调了包，把假币混进了他的钱里面。还有位老太太要开户，可是忘记带身份证件，柜员跟她解释了五分钟的实名制开户是国家规定的，可是她还是摇晃的满头的银丝要开户。
蒋静算是营业部的元老了，做了将十年的事中监督员，她无奈地从一个柜员那儿一步步挪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抬头看见燕妮正瞅着她发呆，就笑着说：“真没想到，你也会到这种地方来！整个早上，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坐一坐。”
“怎么样？感受如何？”
“每天都这么忙？”燕妮问这话时舌头有点打结。
“这还不算忙，你没看见发社保的那几天，从开门到关门整个大厅挤满了人，全是老年人，我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不是有ATM机嘛，干嘛都要挤到柜台上来取钱？”
“呆久了你就知道了，那些个老太太老爹爹们根本不相信机器，也不会使用ATM机，更不愿意去学，他们宁可在这里呆上两个小时，还可以和原来的老同事们谈天说地。”
“天了！”
“你算是跌进火坑了，对了，那个总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叫滟滢的女孩子呢？她倒真是好命，一个晚上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让她长得那么漂亮呢！偏你就倒霉了！咦，你跟她关系那么好，以后求求她，求她把你调出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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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天的早晨八点钟准时开门对外营业，营业部的每名员工必须在七点四十以前到岗，并换好全套行装。男生是淡红衬衣配深红领带，女生的长发要网进发兜并佩带印有东区银行标志的丝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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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妮时常会听见一些营业部的员工私底下发牢骚，总行又下了什么规定，桌子上不能摆放与公办无关的任何用品，包括水杯。这就意味着他们就根本没有机会喝水，每个人的水杯从桌子撤向后面的休息间，要喝水就得在没有客户的情况下才能去休息间。南区的还强一点，因为都比较熟悉，跟客户解释一下稍等几分钟，他们也不会有意见。北区的就不能了，只要等待的时间长一点，那些客户就会有意见，厉害的人还会直接投诉。
遭到投诉的员工就惨了，总行有关的规定，无论有理没理只要投诉就是陪礼扣钱记过。最可怜的也是最不公平的就是，营业部的员工做着最吃力的活，拿的却是最低级别的薪水。在燕妮的眼中，营业部的人简直就在水深火热中过着地狱般的不是人的日子！被踢到这种地方，就算是被判了无期徒刑再无出头之日了。
一个月的最后期限只有两天了，燕妮迟疑不决，电脑屏幕上的“发送”二字闪闪发光，她的嘴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敲了下去，她瘫软地倒在椅背上。
“怎么了，还是决定去一楼受罪了。”周唯走了过来。
“真是佩服你，什么时候都能笑靥如花！”
“多谢夸奖了！我们以后三个人又要在一起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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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我嘛，反正呆在家里也是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在这里混着，好歹也没有脱离社会嘛！还是滟滢好，她这回真是撞大运了，听说了吗？倪厄斯，就是那位总行董事，他要在我们这儿长驻了，听说是暂任总行督导一职，这个职位虽说没有任命、调动的实权，可是他的任何一句话传到总行，就连吴行长都不能不忌讳！唉，实在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同凡响的男人！”
“再好还能好过你的老公？”
“他？唉，一个天一个地没得比嘛？”
“你的博士老公，才提的副局长，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整个儿一三好牌的绝种男人，你也别太贪心了。要是换成我，我早就不做了，回家生孩子相夫教子！”
周唯掩着嘴笑弯了腰，“瞧你连个稳定的男朋友都没有，就谈什么生孩子，你懂个什么哟！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还这么老式，幸福的婚姻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这种观念早就过时了，现在是不幸福的婚姻都是一样的，幸福的婚姻才各有不同！我和我老公就是一个例子，当初我答应下嫁他时，就说清楚了我是不生孩子的！瞧瞧我，拖着孩子的妈妈怎么会有这份洒脱和自由？自由是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对任何人交代！”
“就怕是自由太多了靠不住！”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得走了。”燕妮站起身。
“去哪儿？”
“去营业部报到，我提出的申请有回复了，去一楼做柜员总比饿肚子要强！”
东区银行一楼大厅的整个色调以深蓝为主，正中央放置了数排金属座椅，营业部就镶嵌其中，现在的柜台已由原来的1。5米降到1。2米了，从外面可以将柜员的每个举动都观察得一清二楚。燕妮拖着脚步走进铁门，通过这道厚重的铁门可以直达营业部的南、北两区，门从外面是打不开的，只能从里面按密码打开。
东区银行的一楼大厅富丽堂皇，可是营业部的内部却是狭窄不堪的，每个柜员之间只有两三米的空间，事中监督员艰难地穿过铁皮箱和凭证箱或者散落地板的一堆堆钱钞，到每个柜员面前授权，很多大额的、挂失、国内外汇款等这些业务全部需要事中监督员的授权才能完成，某些风险过大的业务还要行长的亲自签章授权书。
燕妮从他们身边斜着身子走过，没有一个人有空闲时间和她说话，桌子上面的现钞堆积如山，有人民币、美元、港元、欧元，五光十色地解发着冷冷的光辉。外面的客户就如一团团的蝗虫，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有位中年男子存入的钱里面发现有一张百元的假钞，他气得大吼，说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柜员自己调了包，把假币混进了他的钱里面。还有位老太太要开户，可是忘记带身份证件，柜员跟她解释了五分钟的实名制开户是国家规定的，可是她还是摇晃的满头的银丝要开户。
蒋静算是营业部的元老了，做了将十年的事中监督员，她无奈地从一个柜员那儿一步步挪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抬头看见燕妮正瞅着她发呆，就笑着说：“真没想到，你也会到这种地方来！整个早上，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坐一坐。”
“怎么样？感受如何？”
“每天都这么忙？”燕妮问这话时舌头有点打结。
“这还不算忙，你没看见发社保的那几天，从开门到关门整个大厅挤满了人，全是老年人，我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不是有ATM机嘛，干嘛都要挤到柜台上来取钱？”
“呆久了你就知道了，那些个老太太老爹爹们根本不相信机器，也不会使用ATM机，更不愿意去学，他们宁可在这里呆上两个小时，还可以和原来的老同事们谈天说地。”
“天了！”
“你算是跌进火坑了，对了，那个总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叫滟滢的女孩子呢？她倒真是好命，一个晚上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让她长得那么漂亮呢！偏你就倒霉了！咦，你跟她关系那么好，以后求求她，求她把你调出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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