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第十七章今夜
在值日中的勤务兵指引下，叶博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刚刚踏进大门，鼾声如雷的呼噜，让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暗自摇摇头。
一路上，他的胃阵阵地冒着酸水，时不时痉挛，让他原本疲惫的身体更加难受。他强压制住胃部的不适，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如猫踩房顶般，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训练再苦再累，他都会咬牙撑着。唯独身上汗水和雨水混杂的腥味，难以忽视地让他慎得慌！
“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叶博延的注意。他转回头，借着路边细弱的灯光，发现徐临风正撑起身子向他招手。
叶博延挑眉：还算是有良心，不枉费他背着他返程五公里。他娘的，他还第一次背个男人走了接近一个小时！
叶博延气结地走到床边，“有屁快放。”
“嘘，小声点！没见你代言黄氏响声丸，怎么还兴免费宣传呢！”徐临风不满地也了一眼叶博延，看到四周的人没有被吵醒，便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把藏在饭盒里面的馒头递给了他，“喏，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
叶博延对着这馒头，足足愣了三秒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咽了咽口水，有点犹豫。
“我也给你拿了点吃的！”另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徐临风小心脏突突跳。叶博延淡定地转过头，对着下铺的顾峥说，“吵醒你了？”
顾峥摆了摆手，坐在床上。从叶博延进门那刻就惊醒了，他料想陆连长肯定安哨盯着他们，所以打算等叶博延收拾完毕之后再偷偷给他馒头好垫垫肚子。谁知道徐临风这么沉不住气！
“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没有？”顾峥扫了一眼窗外，压低着声音。
一经提醒，叶博延屏住呼吸蹑步走向窗户，紧靠着窗沿的墙壁，侧头向外看。发现并无他样之后，便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至于么，大半夜的！就算他陆莫内分泌失调，也不至于在这趴墙跟听墙角吧！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要么我疯，要么你们死！”徐临风把冰冷的馒头塞在叶博延的手里，“吃吧吃吧，非洲难民！”
顾峥走下床，也把藏在饭盒里的两个馒头递给他，“给，这还有！”
逆光下的叶博延，看不清眉目神情。只是在四双热切的眼眸凝视下，他的动作稍显僵硬呆滞，不似以往的干练。
徐临风砸咂嘴，双手环胸地揶揄，“怎么，眼疾之后又手残了？”
顾峥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比其他班多上三倍的训练内容，他还真把我们当成特种兵来练了！”
“别人可是尖刀连的香饽饽一个，连特招到特种大队的机会都婉拒了。你以为别人是吃素的？不过，今年的选招他似乎被他连长强逼得打算参加。啧啧……这尖刀连的连长也算是钢铁连的一人物。听说，当初闹得沸沸汤汤的调职问题还是靠叶季承叶首长亲自出面解决才办妥。”徐临风故意加重“叶季承”三字，企图在叶博延脸上察觉些许蛛丝马迹，可惜失败地回了视线。
叶博延轻笑，吃着馒头插嘴，“就你消息快，特种大队，特种兵，我看也不过尔尔。”
“满口馒头渣滓，吃完再说！”徐临风拍了拍喷在衣服上的碎末，嫌弃地制止他说话，“不过尔尔？就你这水平的，十秒，十秒以内单手撂倒。”
叶博延不以为意地付诸一笑，继续啃馒头。粗粝的口感，着实让人不敢恭维。顾峥随手递了一杯水给叶博延。他爽快地接过，大口大口地咽。
顾峥思量了一会，缓缓开口：“——真这么厉害！？”
“先锋团每年申请参选特种兵选拔的不止五十人，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五个！通过人数仅有五个！这还只是初选，就刷掉先锋团五十多个精英。一看见我家老头每年都要气的胡子飘，我叫那个大快人心啊！”一想起徐飒被气的直跺脚的模样，徐临风就忍不住叫好。
“先锋团徐飒是你爹？”叶博延记得徐飒——外表粗犷，却威风凛凛的硬汉。以前来过他家做客，抖一抖的小羊胡子，想让人忘记都难。
话一出，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颇带着审视以及逼问的味道。
“我可不觉得我家老头出名到随便一个甲乙丙丁都能记住。叶博延——”徐临风难得正经了态度，精细锐利地打量起他，“在军区，姓叶，年纪三四十的恐怕只有一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师长叶季承是你父亲。”肯定句，没有丝毫的怀疑。
叶博延的笑而不答，反而证实了徐临风的肯定。“难怪，难怪一样变态。”叶季承叶师长当年的英雄事迹，如雷贯耳。就算不从军，也会打心眼佩服这位用血肉身躯锻造传奇的英雄。
顾峥第一眼见到叶博延所感应到的磁场，就认定此人绝非一般。而他，只识英雄，不从贵贱。叶博延是什么身份，之于他而言，毫无意义。顾峥伸出拳头悬置空中，紧盯着叶博延发问，“去么？”
叶博延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在他的拳面上，邪佞一笑，“有的玩，为何不去！”
特种部队，他倒是想看看，里面到底卧了什么虎，藏了什么龙！
“去去……去哪？”徐临风看着两人兴致勃勃的姿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要死自己死，别拉我垫背，我可不愿趟这浑水。两年期满，卸甲归田，够了！”
顾峥和叶博延对视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徐临风。叶博延掏了掏耳朵，吹了一口气。“你还真以为——你跑得掉？”
“得了吧，就我这素质，新兵连完了，直接炊事班！别肖想了，你们不要命，小的宝贵得很！”徐临风本身对军队就没兴趣，今天一整天训练下来，对军队彻底死了心。三魂去了七魄，小命危悬一线。他不是九命妖狐，没命陪他们一起玩！
“得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叶博延一锤定音，转过头对着顾峥嘱咐，“明天一起好好陪他练。”
习惯了徐临风尖酸刻薄的话语后，叶博延也就没了当初的厌恶与反感。他看人太过主观，往往忽略了些至关重要的客观因素。例如，情报收集能力，则是叶博延所不能企及。不过，体力是硬伤。所幸还有时间让他慢慢调整。
“什么味道？”顾峥在叶博延凑近的那一刻，闻到了一股酸臭的腥味。徐临风凑近一闻，赶紧捏着鼻子，嫌弃地提着叶博延往外提，“您要是夏天往这一站，得，蚊子自己都被熏得撞墙！行行好，别刺激我们这群凡夫俗子了！厕所，才是你归宿！”
叶博延一脚踹了过去，“熏得就是你。”
紧紧皱眉的顾峥难得和徐临风意见一致地合力把叶博延给扔了出去。两人顺带十分嫌弃的把自己的手给反反复复地洗上两三次，一边洗一边皱眉地使劲抹香皂。在一边看着的叶博延，气的牙直痒痒。
**
今夜，注定难以入眠。
时值夜半，叶家陷入深深的静谧之中。可有人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最后抱着枕头，穿上拖鞋偷偷摸摸地溜出自己的房门。穿过走廊，来到另一个熟悉的房间。
“啪”的一下打开灯，熟悉的陈设，熟悉的布局，熟悉的一切，唯独带给她熟悉的人却不在此。黎昕关上门，蹦的一下钻进哥哥的大床。像一只贪睡的小懒猫般，蜷缩成一团。被褥中淡淡的清香中，似乎还残留着哥哥的气息。
她闭着眼睛，深深得吸了一口气，让这气息在胸腔内流旋，再缓缓地吐出。一呼一吸之间，她似乎真的感觉到了哥哥还躺在她身边，紧紧地抱着她，下颚抵着她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哼唱《小星星》。
撑开眼睛，所见依旧一片空无。巨大强烈的落寞袭面而来，她难受得紧紧拽着哥哥的被子，仿佛这里存在能够支撑坚强的理由。黎昕死死地咬着唇，抱着枕头的手越发用力。
枕头——
脑筋突然一转，她想到了一个主意。黎昕侧歪着头，把抱着怀里的枕头放在自己身侧。双眼含笑地望着面前雪白的枕头，闭上眼睛，手抚上枕面，一点一点地描摹哥哥的眉眼，一如往前。
这里是眉毛。哥哥笑的时候，左边的眉稍会微微上翘。神采飞扬的模样，就连她自己看见都会跟着笑。
这里是眼睛。哥哥的睫毛很长很长，弯弯翘翘，浓浓密密，摸上去还有一点扎人。不过，这里有一双世上最暖的眼，黑色的眼瞳总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丝半点都瞒不过。不过，她知道，这里，专注时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他双眼含笑地摸着她的头，“小星星，乖一点——”
这里是鼻子。高高的鼻梁，她经常想，为什么哥哥的鼻梁比她高那么多。只是每次哥哥生气的时候，鼻孔一涨一缩，噗——好像牛！
这里是嘴巴。这里是下颚。这里是耳朵。这里是头发——
黎昕蓦地睁开眼睛急急忙忙地跑下床，在书桌上寻找大头笔。找了好久都没有发现，只好打开抽屉。以前哥哥不让打开，他说这里有秘密。现在，哥哥走了，应该没事吧！
“嗤啦”一下地拉开抽屉，看见所谓的“秘密”之后，黎昕身体一顿，整颗心像是掉进柠檬汁一般，酸酸的，涨涨的。
她战栗着手拾起抽屉里的大白兔，紧紧的握在手心。哥哥什么都知道，可偏偏什么都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真的好想哥哥！
一滴思念的泪，从眼角滑出，流至嘴角。不小心渗透浸入口中的泪，原来——是如此的苦！
半响之后，黎昕檫干眼泪。又跌跌撞撞地跑到书柜边，随便拿出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翻开一看，什么都没有。不甘心的她又抽出了几本书，终于在摆放她第一次买的《格林童话》书后，找到了另一颗大白兔。
黎昕整颗心都悬在喉咙顶端，沙哑的声线发不出半个音节。战战兢兢地玩起了哥哥留给她的游戏。不懈努力下，黎昕在叶博延的房间里找到了11颗大白兔，每一颗都放在她最喜欢的什么东西旁边。
例如经常和哥哥腻歪在一起的沙发，再例如一同看星星的窗台。
可是这11颗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黎昕手里捧着这11颗糖果，还有之前没被找到的大头笔。赌气似的坐在床上，望着凌乱不堪的房间，抱着枕头骂道，“快说，11大白兔代表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似乎没有找齐！快告诉我！”
再找寻了一番，依旧没发现其他大白兔。黎昕气馁的躺在床上，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怀中的枕头泄气。几番折腾后，不经意发现以前自己睡的那个枕头下有一小角的纸。
欣喜的黎昕差点跳起来。她怎么忘了，他最喜欢睡在哥哥身边！黎昕激动地坐起身，拿起枕头。
果不其然，一颗大白兔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12颗大白兔，总共12颗大白兔。
黎昕犹豫了半刻，才缓缓拿起糖下面的便签纸。凌厉的笔锋，洒脱的字体，是她最为熟悉的潇洒。可上面的内容，却每一字每一字准确无误地狠狠地砸在黎昕的早已瘫软的心坎上。
被夜侵蚀的思念，如遇水的藤蔓般，疯狂的生长蔓延。她哽咽着，死死地握着大白兔，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留下来。
说好的，
对，说好的，一定要坚强给哥哥看！决不能现在就退缩了！
黎昕抹干了眼泪，躺在哥哥以前睡觉的位置。静静地闭上眼睛，只是手却小心翼翼且郑重地贴在自己的左侧心房之上。
小星星，竟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好吃么？
今年12岁生日不能陪你过了。哥哥给你准备了12颗你最爱的大白兔。如果你能全部找到，等哥哥回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小星星，记得乖一点！
谁说夜难寐，只消情沉醉。
一路上，他的胃阵阵地冒着酸水，时不时痉挛，让他原本疲惫的身体更加难受。他强压制住胃部的不适，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如猫踩房顶般，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训练再苦再累，他都会咬牙撑着。唯独身上汗水和雨水混杂的腥味，难以忽视地让他慎得慌！
“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叶博延的注意。他转回头，借着路边细弱的灯光，发现徐临风正撑起身子向他招手。
叶博延挑眉：还算是有良心，不枉费他背着他返程五公里。他娘的，他还第一次背个男人走了接近一个小时！
叶博延气结地走到床边，“有屁快放。”
“嘘，小声点！没见你代言黄氏响声丸，怎么还兴免费宣传呢！”徐临风不满地也了一眼叶博延，看到四周的人没有被吵醒，便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把藏在饭盒里面的馒头递给了他，“喏，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
叶博延对着这馒头，足足愣了三秒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咽了咽口水，有点犹豫。
“我也给你拿了点吃的！”另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徐临风小心脏突突跳。叶博延淡定地转过头，对着下铺的顾峥说，“吵醒你了？”
顾峥摆了摆手，坐在床上。从叶博延进门那刻就惊醒了，他料想陆连长肯定安哨盯着他们，所以打算等叶博延收拾完毕之后再偷偷给他馒头好垫垫肚子。谁知道徐临风这么沉不住气！
“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没有？”顾峥扫了一眼窗外，压低着声音。
一经提醒，叶博延屏住呼吸蹑步走向窗户，紧靠着窗沿的墙壁，侧头向外看。发现并无他样之后，便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至于么，大半夜的！就算他陆莫内分泌失调，也不至于在这趴墙跟听墙角吧！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要么我疯，要么你们死！”徐临风把冰冷的馒头塞在叶博延的手里，“吃吧吃吧，非洲难民！”
顾峥走下床，也把藏在饭盒里的两个馒头递给他，“给，这还有！”
逆光下的叶博延，看不清眉目神情。只是在四双热切的眼眸凝视下，他的动作稍显僵硬呆滞，不似以往的干练。
徐临风砸咂嘴，双手环胸地揶揄，“怎么，眼疾之后又手残了？”
顾峥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比其他班多上三倍的训练内容，他还真把我们当成特种兵来练了！”
“别人可是尖刀连的香饽饽一个，连特招到特种大队的机会都婉拒了。你以为别人是吃素的？不过，今年的选招他似乎被他连长强逼得打算参加。啧啧……这尖刀连的连长也算是钢铁连的一人物。听说，当初闹得沸沸汤汤的调职问题还是靠叶季承叶首长亲自出面解决才办妥。”徐临风故意加重“叶季承”三字，企图在叶博延脸上察觉些许蛛丝马迹，可惜失败地回了视线。
叶博延轻笑，吃着馒头插嘴，“就你消息快，特种大队，特种兵，我看也不过尔尔。”
“满口馒头渣滓，吃完再说！”徐临风拍了拍喷在衣服上的碎末，嫌弃地制止他说话，“不过尔尔？就你这水平的，十秒，十秒以内单手撂倒。”
叶博延不以为意地付诸一笑，继续啃馒头。粗粝的口感，着实让人不敢恭维。顾峥随手递了一杯水给叶博延。他爽快地接过，大口大口地咽。
顾峥思量了一会，缓缓开口：“——真这么厉害！？”
“先锋团每年申请参选特种兵选拔的不止五十人，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五个！通过人数仅有五个！这还只是初选，就刷掉先锋团五十多个精英。一看见我家老头每年都要气的胡子飘，我叫那个大快人心啊！”一想起徐飒被气的直跺脚的模样，徐临风就忍不住叫好。
“先锋团徐飒是你爹？”叶博延记得徐飒——外表粗犷，却威风凛凛的硬汉。以前来过他家做客，抖一抖的小羊胡子，想让人忘记都难。
话一出，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颇带着审视以及逼问的味道。
“我可不觉得我家老头出名到随便一个甲乙丙丁都能记住。叶博延——”徐临风难得正经了态度，精细锐利地打量起他，“在军区，姓叶，年纪三四十的恐怕只有一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师长叶季承是你父亲。”肯定句，没有丝毫的怀疑。
叶博延的笑而不答，反而证实了徐临风的肯定。“难怪，难怪一样变态。”叶季承叶师长当年的英雄事迹，如雷贯耳。就算不从军，也会打心眼佩服这位用血肉身躯锻造传奇的英雄。
顾峥第一眼见到叶博延所感应到的磁场，就认定此人绝非一般。而他，只识英雄，不从贵贱。叶博延是什么身份，之于他而言，毫无意义。顾峥伸出拳头悬置空中，紧盯着叶博延发问，“去么？”
叶博延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在他的拳面上，邪佞一笑，“有的玩，为何不去！”
特种部队，他倒是想看看，里面到底卧了什么虎，藏了什么龙！
“去去……去哪？”徐临风看着两人兴致勃勃的姿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要死自己死，别拉我垫背，我可不愿趟这浑水。两年期满，卸甲归田，够了！”
顾峥和叶博延对视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徐临风。叶博延掏了掏耳朵，吹了一口气。“你还真以为——你跑得掉？”
“得了吧，就我这素质，新兵连完了，直接炊事班！别肖想了，你们不要命，小的宝贵得很！”徐临风本身对军队就没兴趣，今天一整天训练下来，对军队彻底死了心。三魂去了七魄，小命危悬一线。他不是九命妖狐，没命陪他们一起玩！
“得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叶博延一锤定音，转过头对着顾峥嘱咐，“明天一起好好陪他练。”
习惯了徐临风尖酸刻薄的话语后，叶博延也就没了当初的厌恶与反感。他看人太过主观，往往忽略了些至关重要的客观因素。例如，情报收集能力，则是叶博延所不能企及。不过，体力是硬伤。所幸还有时间让他慢慢调整。
“什么味道？”顾峥在叶博延凑近的那一刻，闻到了一股酸臭的腥味。徐临风凑近一闻，赶紧捏着鼻子，嫌弃地提着叶博延往外提，“您要是夏天往这一站，得，蚊子自己都被熏得撞墙！行行好，别刺激我们这群凡夫俗子了！厕所，才是你归宿！”
叶博延一脚踹了过去，“熏得就是你。”
紧紧皱眉的顾峥难得和徐临风意见一致地合力把叶博延给扔了出去。两人顺带十分嫌弃的把自己的手给反反复复地洗上两三次，一边洗一边皱眉地使劲抹香皂。在一边看着的叶博延，气的牙直痒痒。
**
今夜，注定难以入眠。
时值夜半，叶家陷入深深的静谧之中。可有人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最后抱着枕头，穿上拖鞋偷偷摸摸地溜出自己的房门。穿过走廊，来到另一个熟悉的房间。
“啪”的一下打开灯，熟悉的陈设，熟悉的布局，熟悉的一切，唯独带给她熟悉的人却不在此。黎昕关上门，蹦的一下钻进哥哥的大床。像一只贪睡的小懒猫般，蜷缩成一团。被褥中淡淡的清香中，似乎还残留着哥哥的气息。
她闭着眼睛，深深得吸了一口气，让这气息在胸腔内流旋，再缓缓地吐出。一呼一吸之间，她似乎真的感觉到了哥哥还躺在她身边，紧紧地抱着她，下颚抵着她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哼唱《小星星》。
撑开眼睛，所见依旧一片空无。巨大强烈的落寞袭面而来，她难受得紧紧拽着哥哥的被子，仿佛这里存在能够支撑坚强的理由。黎昕死死地咬着唇，抱着枕头的手越发用力。
枕头——
脑筋突然一转，她想到了一个主意。黎昕侧歪着头，把抱着怀里的枕头放在自己身侧。双眼含笑地望着面前雪白的枕头，闭上眼睛，手抚上枕面，一点一点地描摹哥哥的眉眼，一如往前。
这里是眉毛。哥哥笑的时候，左边的眉稍会微微上翘。神采飞扬的模样，就连她自己看见都会跟着笑。
这里是眼睛。哥哥的睫毛很长很长，弯弯翘翘，浓浓密密，摸上去还有一点扎人。不过，这里有一双世上最暖的眼，黑色的眼瞳总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丝半点都瞒不过。不过，她知道，这里，专注时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他双眼含笑地摸着她的头，“小星星，乖一点——”
这里是鼻子。高高的鼻梁，她经常想，为什么哥哥的鼻梁比她高那么多。只是每次哥哥生气的时候，鼻孔一涨一缩，噗——好像牛！
这里是嘴巴。这里是下颚。这里是耳朵。这里是头发——
黎昕蓦地睁开眼睛急急忙忙地跑下床，在书桌上寻找大头笔。找了好久都没有发现，只好打开抽屉。以前哥哥不让打开，他说这里有秘密。现在，哥哥走了，应该没事吧！
“嗤啦”一下地拉开抽屉，看见所谓的“秘密”之后，黎昕身体一顿，整颗心像是掉进柠檬汁一般，酸酸的，涨涨的。
她战栗着手拾起抽屉里的大白兔，紧紧的握在手心。哥哥什么都知道，可偏偏什么都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真的好想哥哥！
一滴思念的泪，从眼角滑出，流至嘴角。不小心渗透浸入口中的泪，原来——是如此的苦！
半响之后，黎昕檫干眼泪。又跌跌撞撞地跑到书柜边，随便拿出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翻开一看，什么都没有。不甘心的她又抽出了几本书，终于在摆放她第一次买的《格林童话》书后，找到了另一颗大白兔。
黎昕整颗心都悬在喉咙顶端，沙哑的声线发不出半个音节。战战兢兢地玩起了哥哥留给她的游戏。不懈努力下，黎昕在叶博延的房间里找到了11颗大白兔，每一颗都放在她最喜欢的什么东西旁边。
例如经常和哥哥腻歪在一起的沙发，再例如一同看星星的窗台。
可是这11颗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黎昕手里捧着这11颗糖果，还有之前没被找到的大头笔。赌气似的坐在床上，望着凌乱不堪的房间，抱着枕头骂道，“快说，11大白兔代表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似乎没有找齐！快告诉我！”
再找寻了一番，依旧没发现其他大白兔。黎昕气馁的躺在床上，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怀中的枕头泄气。几番折腾后，不经意发现以前自己睡的那个枕头下有一小角的纸。
欣喜的黎昕差点跳起来。她怎么忘了，他最喜欢睡在哥哥身边！黎昕激动地坐起身，拿起枕头。
果不其然，一颗大白兔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12颗大白兔，总共12颗大白兔。
黎昕犹豫了半刻，才缓缓拿起糖下面的便签纸。凌厉的笔锋，洒脱的字体，是她最为熟悉的潇洒。可上面的内容，却每一字每一字准确无误地狠狠地砸在黎昕的早已瘫软的心坎上。
被夜侵蚀的思念，如遇水的藤蔓般，疯狂的生长蔓延。她哽咽着，死死地握着大白兔，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留下来。
说好的，
对，说好的，一定要坚强给哥哥看！决不能现在就退缩了！
黎昕抹干了眼泪，躺在哥哥以前睡觉的位置。静静地闭上眼睛，只是手却小心翼翼且郑重地贴在自己的左侧心房之上。
小星星，竟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好吃么？
今年12岁生日不能陪你过了。哥哥给你准备了12颗你最爱的大白兔。如果你能全部找到，等哥哥回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小星星，记得乖一点！
谁说夜难寐，只消情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