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十一
鱼头在这夜食城做了好几年，一些与夜食有生意上往来的老板都混熟了。他便向一家送杂货的老板开口要一件围裙，这围裙是准备给钱满用的。送杂货的人把围裙拿来的时候，店里只有老板娘和龙虾在负责卤菜，就委托龙虾代收了。我们下午上班开始做饺子时，龙虾把围裙拿出来给鱼头，却被陈红强抢了去。鱼头和她理论，却反而遭到她抢白。她说：“是别人送的又不是你买的！你再去要一件不就得了。”钱满唠叨着骂陈红说：“真不要脸！”陈红说：“有实惠谁都会不要脸！”钱满有些怄气，但一件围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她想到自己上班还没有几天，因此没有再和她纠缠，也不愿理她了。
陈红的行为不仅让员工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连老板也很反感。这天晚餐时，有一位顾客要加一盘香瓜，是陈红接的事，但她给顾客送去时却大声在大厅里说：“这盘子香瓜是哪桌的？”她本意是想让吧台里的老板娘听见，让老板娘知道她陈红不在老板娘身边时正在忙事呢！她比别人都忙！但她太失望了，老板娘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嘴里还小声嘟哝说：“做一点儿事就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还不打紧，曾小梅却来到了她面前，反而板着一副面孔对她说：“你嚷什么？刚才分明是你向我报的帐，说是那边桌子上要加一盘香瓜。”曾小梅没好气地接着又说了句：“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
在这店里做某些事是非要一个搭档的。陈红每天把菜焯过了水，把煤炉里换了新煤，便要往煤炉上抬卤菜的卤锅。卤锅里卤汁多，她一个女人又身单力薄是怎么也搬不上去的，她平常得罪了人，不好意思请人帮忙，同事们也许是有意或装作视而不见，或是真正没把这丁点儿事放在心上而真正没看见。她这时便有意闹出一些动静来提醒大家。每天都是把她整得焦躁不安了，我们才你推我攘地抽出一个人去给她帮忙。日日如此，这点儿小事在她心里也的确憋得慌，一次老板娘在午饭前检查工作时，她便向老板娘告了一状，说没有人帮她抬卤锅。正好陈红说这话时，李大姐在旁边烧火做饭，便顶了她一句：“这卤锅你一人能搬得动？难道它自己长了腿脚，每天都是自己跑上去的！”陈红便没有了言语。老板娘知道她俩有过节，便到我们面前来，要求我们在抬卤锅时都主动一些。她也知道陈红和大家的关系都很紧张，见大家都闷着没作出回应，老板娘便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鱼头就不愉快地说：“大家都有各自的事在做，没有谁专门伺候着抬那卤锅，该上卤锅时，她向我们声张一下不就行了。”鱼头的这位老板娘姨妈一想，鱼头说的也是道理，这是陈红自作自受。老板娘便说：“这陈红也真是的。”
这样，陈红自己便把自己给孤立了起来。
沈老板的夜食城自从来了我和李大姐，有些人的位置便开始了变化，我说的位置不是分工的岗位，而是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地位。就龙虾和陈红去年一年在这里都表现不错，但他俩现在栽跟头算是栽到了家。
龙虾被安排跟老板娘学卤菜，在这家以饺子和卤菜为主的夜食城，可见把龙虾抬举到什么程度？鱼头虽是掌勺的，而真正的师傅应该是龙虾呢！以前老板娘对龙虾可谓言听计从。只是沈老板对龙虾常有戒备之心。其实，龙虾个性有些孤僻，大多时间和大家不合伙。但他爱出风头，时儿像幽灵般就出现在别人面前，他属于抬杠较劲的一类人，这类人往往得罪人而不见形。他最主要的缺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张嘴。一些可说可不说，一些不应该说的，他时常不经意就说了出来，还添油加醋，有时还两面三刀说几句。也得罪人呢！我和李大姐来到这里之后，他的性格都被人识破了。本打算在这里有所作为的，去年一年的努力表现换来的良好形象现在却毁于一旦。
陈红这人本来人样儿长得不错，又会迎奉拍马，去年一年也是深得老板娘喜欢，老板娘夸她是最出色的服务员呢！不仅老板娘喜欢，其他人也对她尊重。那时她即使是做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老板反而都会一副笑脸来面对她。现在呢，她本来上不得一点儿当、吃不起一点儿亏，在婆家好几年，在广东打工几个月，没有几个人能和她相处得好，总算在这里坚持了一年多，可又被打回了原形。她简直很悲哀，一旦被人看破，有时她本来还想来一点真实的表现，别人却把她看成是虚伪；更不用说来一点做作，那更是要人讨嫌。
人和人之间的结交有那么几种：其中一种，你开始和他接触时，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样，就一般般吧！但时间一长，便觉得这人还不错，许多地方都不错，和这样的人结交，值得！也有一种，你对他第一印象不错，但时间稍长或者共同有过一些经历，便觉得原来这人并不怎么样或者干脆说这人很差劲！这种结交是不过旧的。毛主席曾教导我们：实践才出真知。这句话可能不是毛主席最先说的？但这里真知的“知”，我的意思是“知己”。当然也有一些人一见如故，自始至终是知己的。也有一些人见面便憎恶对方，至死憎恶对方的。当然也还有其他。
龙虾深知自己现在处境尴尬，但近几年的风风雨雨告诉他，似他两口人这样的性格，天底下的饭都难吃呢！在沈老板这里成了众人嫌憎的对头，尤其陈红本性难移还继续添乱。他们现在在这里都快呆不下去了。但不在这里呆下去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这种性格的人走到哪里不是一样呢？不是没有他们的生存环境，而是他们自己没学会去适应环境。人可以改变，而环境往往不顺着人。
龙虾想改变一下自己当前的为难处境。他们每天下班都是陈红和钱满两个女人上前一步离去，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一个洗手间，她俩洗完了，几个男人也就锁了店门上来了。这天龙虾在锁了店门的时候对鱼头、阿波、小黄说：“不几天就要搬到新房子去住了，以后和老板一家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夜晚进出就没有这么自由自在了。我们今晚出去消遣怎么样？”几个人一同走着，鱼头本来有些心痒，自钱满来了之后，他简直就没了自由，于是一拍即合。小黄是站在江河边小解——随大流的。阿波也表现得无所谓，虽然已经深夜2点过了，但他和小黄经常就在网吧玩通宵，他不在乎再耽误一会儿瞌睡。但阿波说：“钱满对我们出去的事可能不会管，可陈红不一定放龙师傅出去。”龙虾说：“陈红管不了我。”
几位到了住的地方，鱼头对钱满说了要出去的事，钱满没说二话。但龙虾给陈红去打招呼，果然就被陈红叫住了。龙虾便到了小房间里去和陈红小声说话。外面的三位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都在说些什么，说了好一会，三位正等得有点不耐烦而犹豫是否还出去时，龙虾这才从小房间里出来。他正催着几位往外面走，陈红又在房间里面交待说：“你们少玩一会儿就回来。”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了一家通宵经营的夜食城，龙虾点了一个小火锅、几个炒菜便一起喝起了小酒。他们边喝着酒边海阔天空地聊起来。闲聊是阿波的长处，他端起酒杯，说话更是兴趣十足。鱼头是憋的时间太长了，现在很是放松。龙虾是专一来和他们调节感情的，自然心情也不错。小黄借着兴给他们一遍又一遍斟酒。
一晃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龙虾本来体质虚，睡觉的时间稍微不够就头晕，他便说：“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可能到上班的时候会起不了床，耽误了店里的事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于是喊结帐，老板算了一下要两百元。龙虾要结，阿波跟他讲着客套，正争持不下，鱼头说：“我们干脆AA制。”龙虾和阿波便停止了礼让，都说：“这样也行。”可没料到龙虾钱袋羞涩，没带上五十元钱。几人心里面都这样想：他还争着要请客结帐呢？真是虚伪！阿波对鱼头说：“不如你全付了，等回住处都还你。”又小声说：“在别人店里凑钱也丢人。”
四个人都喝得有点高，走路都有些摇头晃脑、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阿波对龙虾便开玩笑：“你今天正好趁酒兴大干陈红一场。”鱼头也对龙虾说，：“你们干这种事太斯文了，只隔了一面遮丑的烂墙，我们一直连一点动静都感觉不到。”龙虾说：“我今天让你们感觉到，我今天要把那本来就像豆腐架子的烂床搞散架！”小黄就笑。大家都笑。
回到住处，几个人的酒兴一下子便消退殆尽。陈红听说人均消费了五十块钱，便不顾夜深人静而骂起了龙虾：“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是个什么样的家景？你怎么能跟人家走在一起？你就这样花费连日子都不过了！”她之后说：“这钱是谁垫付的该谁倒霉了。”龙虾的小房和外面的几张床铺只有一面破墙之隔，陈红的吵闹是有意让外面的人听到的。陈红这不明摆着放刁撒泼吗？阿波早就料到陈红绝对舍不得花几十元钱让龙虾去这样潇洒，只是龙虾偏要和阿波赌厉害。这不，阿波的话应验了。阿波在外面一阵阵窃笑。鱼头见龙虾和陈红争吵不止，自己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他便到小房间里去劝架。鱼头不进到小房间还好，这一进去，陈红闹得愈加厉害。她数落起龙虾来一篇接一篇的，说他如何没本事，如何不逗人和，如何如何。把龙虾也更加惹得起火。但龙虾又不便揭开对方的老底，丢人呢！一个女人的丑事不仅丢她自己还丢她男人！他也知道陈红的一张嘴，厉害！他即使想和她斗嘴也不是她对手。
在家里时，一次龙虾在外面玩牌赌小钱，陈红因为要烧火做饭，便去叫他回家里带孩子。但他耽误了一会，陈红便骂上了人家的门，还说别人都不识趣。龙虾无意间牵连了别人，自己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便在众人面顶了两句嘴。陈红却骂道：“你跟老子当时搞X的时候，恨不得连卵子都搞进去！搞出孩子了，现在不管了！”他当时无地自容，如果地上有缝隙的话，他一定钻进去了。他一直记得这事。而且已经刻骨铭心。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嘴上的功夫比不过，便要动手脚的功夫了。陈红见驾驭不住龙虾，开始使出一贯伎俩——出走。她气冲冲地往外面走，外屋的人也猝不及防。她走得快，一下楼不知了去向。四个男人外加钱满一个女人都开始分头到处找寻。真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不好过。找到大天亮，谁都没有见到陈红踪影。还好，上班前，她自己回来了。只是让几个男人一夜都没有合一下眼皮。
可惜龙虾本意是要和大家联络感情的，可陈红这么一闹又坏了他的事，反而使他更加抬不起头来。
鱼头不计前嫌，上午上班时，他主动接近陈红，还帮着她做点儿事情。他劝陈红说：“你们要夫妻和睦，本来在这里打工就受着老板的气，若夫妻还内部斗争，要是我的话就没有信心再干下去了。”鱼头向陈红承诺：“这次的消费我认了。我在这店里的工资是最高的，算是请了他们一次客还不成？”鱼头对陈红说话时，他表现出一幅亲昵的嘴脸。鱼头平常就爱好和女人动手动脚的说话打闹。这次劝说陈红也不例外，他时儿用手去轻微地抚摸一下陈红的肩头，也经常用手去碰一下她的手。她在鱼头面前完全变成了一只羊羔。
晚间上班时，由于陈红近来已被老板娘疏远了，她也已经得罪了所有的女员工，现在便往男人堆里钻。而龙虾和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他总是玩单鞭儿。加上刚和陈红闹了别扭，陈红在我们一起，他更不愿和她接近。
陈红骨子里有一种野性，今天趁着和龙虾闹别扭便有些放肆。阿波平时背地里就喜欢调戏陈红，她凌晨出走了回来时阿波就戏弄过她，他对她轻声细语地说：“你是到哪里快活去了？”陈红当时还堵着气而没有理睬他。现在陈红主动坐到一起来，阿波便开始和她打情骂俏。阿波打趣陈红说：“你半夜里一走不打紧，可急坏了龙师傅，龙师傅本打算大干你一场的，不但没成，反倒还害得我们都跟着熬了一夜的瞌睡。”他接着变得细声小气又把早晨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老实说，你那时都到哪里快活去了？”
陈红死死地瞪着阿波，挑逗说：“我偷汉子去了！你老婆不在跟前，你想不想？”
阿波对舅公鱼头看了一眼，鱼头正默默地憨笑。于是他自己也笑了。他对陈红说：“哪一天龙师傅不在时，看我不整死你！”
陈红也常拿眼瞟我，我没有碰她的目光。我倒不是害怕什么，毕竟曾骂过人家，那以后一直还没有和她开口讲话。心里也痒痒的想和她温情脉脉的目光对视一下，那一定会有触电的感觉吧！我试了试，但终究因为不好意思而回避了。
其实，陈红更喜欢和鱼头打交道。她只是对钱满有些避讳。但最近的钱满很讨曾小梅喜欢，正给曾小梅做伴呢！陈红便如鱼得水。鱼头讨女人喜欢可能是因为他在女人面前爱动手动脚的缘故。他经常有意无意地把对方的双肩挽一下，或是在对方肩背上轻轻地拍上一巴掌，对方围裙的带子被解开、围裙似蝴蝶飞时的翅膀一张一合，还有等等的花样都是鱼头的杰作。而阿波有时虽然似一个流氓，但仅限于流氓了一张嘴，只是嘴上说说却从没动过手脚。但今天鱼头却是被陈红挑逗的——陈红用脚猛地踩了一下鱼头的脚背，说：“现在有钱满了，以前的情人不想了？”
鱼头有些惊慌，他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正色道：“你别乱讲！被钱满听到麻烦就大了。”但他又小声亲昵地对陈红说：“我想的人是你。”并且也用脚去回踩了一下对方的脚背。
“老子比你大八岁，你跟老子不分老的小的乱说一气。”陈红嘴里虽这样说，但心里美滋滋呢！脚下也仍然活动着。她眉飞色舞地继续说：“反正别人也比你大八岁。”
鱼头和陈红那腿脚的功夫正闹得欢呢！龙虾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这个幽灵般的人实在憋得慌，他忍无可忍地对他俩说道：“我在这里你们都这样！我不在时你们不混到一张床上去了！”
龙虾说得两人羞愧难当。陈红居然也红了脸，她酸着脸到一边去了。阿波见陈红模样，且笑且怜之。可见龙虾心眼也小，男男女女在一起打情骂俏不是很正常吗？但龙虾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陈红本来就水性杨花，他龙虾虽然上午不用起床，但他下午卤菜没有午休，午休时陈红一个人睡在小房间里，她房外躺个三条虎视眈眈的狼呢！陈红如此不自重难道在小房间里背着他龙虾又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龙虾也很可怜，陈红在一次和大家讲晕话时说，她和龙虾刚结婚时，龙虾对性事格外瘾大，每天都要做好几次呢！一天陈红在厨房烧菜做饭，龙虾负责灶膛添柴，他一时心血来潮，抱着陈红啃了几下，说在厨房做那事一定另有一番风趣，陈红却拒绝了他。龙虾说：“和你做这种事，我能做一箩筐。”陈红当即便把裤子脱了，往一边的一个撮箕里坐下，她风情万种地挑逗说：“你来做吧？”龙虾说：“你这样，怎么做？”陈红说：“你不是能做一箩筐吗？这还仅只是一撮箕呢！一撮箕都做不了，还怎么做一箩筐？要多少撮箕才装得满一个箩筐！”
龙虾也是当初耗得太过，以至现在才三十岁便有些力不从心了。陈红还年轻呢！那精力正是如狼似虎，也难怪她有红杏出墙的时候。
龙虾喜欢独处，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对着街景出神。其实街上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景色，总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人车穿梭其间，有忙碌的，有闲荡的，就这么一个喧嚣的世界。每天如此，难道还没有欣赏够吗？龙虾原来是有些事情，对自己的和陈红的有些地方，让他放心不下。现在龙虾又站在切菜的地方，呆呆地，对着街景出神去了。他习惯了，他总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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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红的行为不仅让员工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连老板也很反感。这天晚餐时，有一位顾客要加一盘香瓜，是陈红接的事，但她给顾客送去时却大声在大厅里说：“这盘子香瓜是哪桌的？”她本意是想让吧台里的老板娘听见，让老板娘知道她陈红不在老板娘身边时正在忙事呢！她比别人都忙！但她太失望了，老板娘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嘴里还小声嘟哝说：“做一点儿事就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还不打紧，曾小梅却来到了她面前，反而板着一副面孔对她说：“你嚷什么？刚才分明是你向我报的帐，说是那边桌子上要加一盘香瓜。”曾小梅没好气地接着又说了句：“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
在这店里做某些事是非要一个搭档的。陈红每天把菜焯过了水，把煤炉里换了新煤，便要往煤炉上抬卤菜的卤锅。卤锅里卤汁多，她一个女人又身单力薄是怎么也搬不上去的，她平常得罪了人，不好意思请人帮忙，同事们也许是有意或装作视而不见，或是真正没把这丁点儿事放在心上而真正没看见。她这时便有意闹出一些动静来提醒大家。每天都是把她整得焦躁不安了，我们才你推我攘地抽出一个人去给她帮忙。日日如此，这点儿小事在她心里也的确憋得慌，一次老板娘在午饭前检查工作时，她便向老板娘告了一状，说没有人帮她抬卤锅。正好陈红说这话时，李大姐在旁边烧火做饭，便顶了她一句：“这卤锅你一人能搬得动？难道它自己长了腿脚，每天都是自己跑上去的！”陈红便没有了言语。老板娘知道她俩有过节，便到我们面前来，要求我们在抬卤锅时都主动一些。她也知道陈红和大家的关系都很紧张，见大家都闷着没作出回应，老板娘便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鱼头就不愉快地说：“大家都有各自的事在做，没有谁专门伺候着抬那卤锅，该上卤锅时，她向我们声张一下不就行了。”鱼头的这位老板娘姨妈一想，鱼头说的也是道理，这是陈红自作自受。老板娘便说：“这陈红也真是的。”
这样，陈红自己便把自己给孤立了起来。
沈老板的夜食城自从来了我和李大姐，有些人的位置便开始了变化，我说的位置不是分工的岗位，而是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地位。就龙虾和陈红去年一年在这里都表现不错，但他俩现在栽跟头算是栽到了家。
龙虾被安排跟老板娘学卤菜，在这家以饺子和卤菜为主的夜食城，可见把龙虾抬举到什么程度？鱼头虽是掌勺的，而真正的师傅应该是龙虾呢！以前老板娘对龙虾可谓言听计从。只是沈老板对龙虾常有戒备之心。其实，龙虾个性有些孤僻，大多时间和大家不合伙。但他爱出风头，时儿像幽灵般就出现在别人面前，他属于抬杠较劲的一类人，这类人往往得罪人而不见形。他最主要的缺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张嘴。一些可说可不说，一些不应该说的，他时常不经意就说了出来，还添油加醋，有时还两面三刀说几句。也得罪人呢！我和李大姐来到这里之后，他的性格都被人识破了。本打算在这里有所作为的，去年一年的努力表现换来的良好形象现在却毁于一旦。
陈红这人本来人样儿长得不错，又会迎奉拍马，去年一年也是深得老板娘喜欢，老板娘夸她是最出色的服务员呢！不仅老板娘喜欢，其他人也对她尊重。那时她即使是做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老板反而都会一副笑脸来面对她。现在呢，她本来上不得一点儿当、吃不起一点儿亏，在婆家好几年，在广东打工几个月，没有几个人能和她相处得好，总算在这里坚持了一年多，可又被打回了原形。她简直很悲哀，一旦被人看破，有时她本来还想来一点真实的表现，别人却把她看成是虚伪；更不用说来一点做作，那更是要人讨嫌。
人和人之间的结交有那么几种：其中一种，你开始和他接触时，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样，就一般般吧！但时间一长，便觉得这人还不错，许多地方都不错，和这样的人结交，值得！也有一种，你对他第一印象不错，但时间稍长或者共同有过一些经历，便觉得原来这人并不怎么样或者干脆说这人很差劲！这种结交是不过旧的。毛主席曾教导我们：实践才出真知。这句话可能不是毛主席最先说的？但这里真知的“知”，我的意思是“知己”。当然也有一些人一见如故，自始至终是知己的。也有一些人见面便憎恶对方，至死憎恶对方的。当然也还有其他。
龙虾深知自己现在处境尴尬，但近几年的风风雨雨告诉他，似他两口人这样的性格，天底下的饭都难吃呢！在沈老板这里成了众人嫌憎的对头，尤其陈红本性难移还继续添乱。他们现在在这里都快呆不下去了。但不在这里呆下去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这种性格的人走到哪里不是一样呢？不是没有他们的生存环境，而是他们自己没学会去适应环境。人可以改变，而环境往往不顺着人。
龙虾想改变一下自己当前的为难处境。他们每天下班都是陈红和钱满两个女人上前一步离去，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一个洗手间，她俩洗完了，几个男人也就锁了店门上来了。这天龙虾在锁了店门的时候对鱼头、阿波、小黄说：“不几天就要搬到新房子去住了，以后和老板一家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夜晚进出就没有这么自由自在了。我们今晚出去消遣怎么样？”几个人一同走着，鱼头本来有些心痒，自钱满来了之后，他简直就没了自由，于是一拍即合。小黄是站在江河边小解——随大流的。阿波也表现得无所谓，虽然已经深夜2点过了，但他和小黄经常就在网吧玩通宵，他不在乎再耽误一会儿瞌睡。但阿波说：“钱满对我们出去的事可能不会管，可陈红不一定放龙师傅出去。”龙虾说：“陈红管不了我。”
几位到了住的地方，鱼头对钱满说了要出去的事，钱满没说二话。但龙虾给陈红去打招呼，果然就被陈红叫住了。龙虾便到了小房间里去和陈红小声说话。外面的三位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都在说些什么，说了好一会，三位正等得有点不耐烦而犹豫是否还出去时，龙虾这才从小房间里出来。他正催着几位往外面走，陈红又在房间里面交待说：“你们少玩一会儿就回来。”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了一家通宵经营的夜食城，龙虾点了一个小火锅、几个炒菜便一起喝起了小酒。他们边喝着酒边海阔天空地聊起来。闲聊是阿波的长处，他端起酒杯，说话更是兴趣十足。鱼头是憋的时间太长了，现在很是放松。龙虾是专一来和他们调节感情的，自然心情也不错。小黄借着兴给他们一遍又一遍斟酒。
一晃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龙虾本来体质虚，睡觉的时间稍微不够就头晕，他便说：“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可能到上班的时候会起不了床，耽误了店里的事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于是喊结帐，老板算了一下要两百元。龙虾要结，阿波跟他讲着客套，正争持不下，鱼头说：“我们干脆AA制。”龙虾和阿波便停止了礼让，都说：“这样也行。”可没料到龙虾钱袋羞涩，没带上五十元钱。几人心里面都这样想：他还争着要请客结帐呢？真是虚伪！阿波对鱼头说：“不如你全付了，等回住处都还你。”又小声说：“在别人店里凑钱也丢人。”
四个人都喝得有点高，走路都有些摇头晃脑、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阿波对龙虾便开玩笑：“你今天正好趁酒兴大干陈红一场。”鱼头也对龙虾说，：“你们干这种事太斯文了，只隔了一面遮丑的烂墙，我们一直连一点动静都感觉不到。”龙虾说：“我今天让你们感觉到，我今天要把那本来就像豆腐架子的烂床搞散架！”小黄就笑。大家都笑。
回到住处，几个人的酒兴一下子便消退殆尽。陈红听说人均消费了五十块钱，便不顾夜深人静而骂起了龙虾：“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是个什么样的家景？你怎么能跟人家走在一起？你就这样花费连日子都不过了！”她之后说：“这钱是谁垫付的该谁倒霉了。”龙虾的小房和外面的几张床铺只有一面破墙之隔，陈红的吵闹是有意让外面的人听到的。陈红这不明摆着放刁撒泼吗？阿波早就料到陈红绝对舍不得花几十元钱让龙虾去这样潇洒，只是龙虾偏要和阿波赌厉害。这不，阿波的话应验了。阿波在外面一阵阵窃笑。鱼头见龙虾和陈红争吵不止，自己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他便到小房间里去劝架。鱼头不进到小房间还好，这一进去，陈红闹得愈加厉害。她数落起龙虾来一篇接一篇的，说他如何没本事，如何不逗人和，如何如何。把龙虾也更加惹得起火。但龙虾又不便揭开对方的老底，丢人呢！一个女人的丑事不仅丢她自己还丢她男人！他也知道陈红的一张嘴，厉害！他即使想和她斗嘴也不是她对手。
在家里时，一次龙虾在外面玩牌赌小钱，陈红因为要烧火做饭，便去叫他回家里带孩子。但他耽误了一会，陈红便骂上了人家的门，还说别人都不识趣。龙虾无意间牵连了别人，自己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便在众人面顶了两句嘴。陈红却骂道：“你跟老子当时搞X的时候，恨不得连卵子都搞进去！搞出孩子了，现在不管了！”他当时无地自容，如果地上有缝隙的话，他一定钻进去了。他一直记得这事。而且已经刻骨铭心。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嘴上的功夫比不过，便要动手脚的功夫了。陈红见驾驭不住龙虾，开始使出一贯伎俩——出走。她气冲冲地往外面走，外屋的人也猝不及防。她走得快，一下楼不知了去向。四个男人外加钱满一个女人都开始分头到处找寻。真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不好过。找到大天亮，谁都没有见到陈红踪影。还好，上班前，她自己回来了。只是让几个男人一夜都没有合一下眼皮。
可惜龙虾本意是要和大家联络感情的，可陈红这么一闹又坏了他的事，反而使他更加抬不起头来。
鱼头不计前嫌，上午上班时，他主动接近陈红，还帮着她做点儿事情。他劝陈红说：“你们要夫妻和睦，本来在这里打工就受着老板的气，若夫妻还内部斗争，要是我的话就没有信心再干下去了。”鱼头向陈红承诺：“这次的消费我认了。我在这店里的工资是最高的，算是请了他们一次客还不成？”鱼头对陈红说话时，他表现出一幅亲昵的嘴脸。鱼头平常就爱好和女人动手动脚的说话打闹。这次劝说陈红也不例外，他时儿用手去轻微地抚摸一下陈红的肩头，也经常用手去碰一下她的手。她在鱼头面前完全变成了一只羊羔。
晚间上班时，由于陈红近来已被老板娘疏远了，她也已经得罪了所有的女员工，现在便往男人堆里钻。而龙虾和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他总是玩单鞭儿。加上刚和陈红闹了别扭，陈红在我们一起，他更不愿和她接近。
陈红骨子里有一种野性，今天趁着和龙虾闹别扭便有些放肆。阿波平时背地里就喜欢调戏陈红，她凌晨出走了回来时阿波就戏弄过她，他对她轻声细语地说：“你是到哪里快活去了？”陈红当时还堵着气而没有理睬他。现在陈红主动坐到一起来，阿波便开始和她打情骂俏。阿波打趣陈红说：“你半夜里一走不打紧，可急坏了龙师傅，龙师傅本打算大干你一场的，不但没成，反倒还害得我们都跟着熬了一夜的瞌睡。”他接着变得细声小气又把早晨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老实说，你那时都到哪里快活去了？”
陈红死死地瞪着阿波，挑逗说：“我偷汉子去了！你老婆不在跟前，你想不想？”
阿波对舅公鱼头看了一眼，鱼头正默默地憨笑。于是他自己也笑了。他对陈红说：“哪一天龙师傅不在时，看我不整死你！”
陈红也常拿眼瞟我，我没有碰她的目光。我倒不是害怕什么，毕竟曾骂过人家，那以后一直还没有和她开口讲话。心里也痒痒的想和她温情脉脉的目光对视一下，那一定会有触电的感觉吧！我试了试，但终究因为不好意思而回避了。
其实，陈红更喜欢和鱼头打交道。她只是对钱满有些避讳。但最近的钱满很讨曾小梅喜欢，正给曾小梅做伴呢！陈红便如鱼得水。鱼头讨女人喜欢可能是因为他在女人面前爱动手动脚的缘故。他经常有意无意地把对方的双肩挽一下，或是在对方肩背上轻轻地拍上一巴掌，对方围裙的带子被解开、围裙似蝴蝶飞时的翅膀一张一合，还有等等的花样都是鱼头的杰作。而阿波有时虽然似一个流氓，但仅限于流氓了一张嘴，只是嘴上说说却从没动过手脚。但今天鱼头却是被陈红挑逗的——陈红用脚猛地踩了一下鱼头的脚背，说：“现在有钱满了，以前的情人不想了？”
鱼头有些惊慌，他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正色道：“你别乱讲！被钱满听到麻烦就大了。”但他又小声亲昵地对陈红说：“我想的人是你。”并且也用脚去回踩了一下对方的脚背。
“老子比你大八岁，你跟老子不分老的小的乱说一气。”陈红嘴里虽这样说，但心里美滋滋呢！脚下也仍然活动着。她眉飞色舞地继续说：“反正别人也比你大八岁。”
鱼头和陈红那腿脚的功夫正闹得欢呢！龙虾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这个幽灵般的人实在憋得慌，他忍无可忍地对他俩说道：“我在这里你们都这样！我不在时你们不混到一张床上去了！”
龙虾说得两人羞愧难当。陈红居然也红了脸，她酸着脸到一边去了。阿波见陈红模样，且笑且怜之。可见龙虾心眼也小，男男女女在一起打情骂俏不是很正常吗？但龙虾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陈红本来就水性杨花，他龙虾虽然上午不用起床，但他下午卤菜没有午休，午休时陈红一个人睡在小房间里，她房外躺个三条虎视眈眈的狼呢！陈红如此不自重难道在小房间里背着他龙虾又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龙虾也很可怜，陈红在一次和大家讲晕话时说，她和龙虾刚结婚时，龙虾对性事格外瘾大，每天都要做好几次呢！一天陈红在厨房烧菜做饭，龙虾负责灶膛添柴，他一时心血来潮，抱着陈红啃了几下，说在厨房做那事一定另有一番风趣，陈红却拒绝了他。龙虾说：“和你做这种事，我能做一箩筐。”陈红当即便把裤子脱了，往一边的一个撮箕里坐下，她风情万种地挑逗说：“你来做吧？”龙虾说：“你这样，怎么做？”陈红说：“你不是能做一箩筐吗？这还仅只是一撮箕呢！一撮箕都做不了，还怎么做一箩筐？要多少撮箕才装得满一个箩筐！”
龙虾也是当初耗得太过，以至现在才三十岁便有些力不从心了。陈红还年轻呢！那精力正是如狼似虎，也难怪她有红杏出墙的时候。
龙虾喜欢独处，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对着街景出神。其实街上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景色，总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人车穿梭其间，有忙碌的，有闲荡的，就这么一个喧嚣的世界。每天如此，难道还没有欣赏够吗？龙虾原来是有些事情，对自己的和陈红的有些地方，让他放心不下。现在龙虾又站在切菜的地方，呆呆地，对着街景出神去了。他习惯了，他总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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