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作者简介：
旭云烟，原名邹厚旭，男，湖北省公安县人，公安县作家协会理事。观点：无遮掩地反映现实生活。风格：“眼前景致口头语。”
写在前我面的话：
我的一位朋友，他亲身经历的许多的故事：
舅舅知道他日子过得艰难，对他说：你现在不如到我店里去管事，以后这门店就交给你打点。但到了舅舅店里，他却干的是最下作的活。他妻子调侃：你的文凭还有用吗？把他们做抹布吧！
舅舅想继续留他在店里，他答应了，但提出借点儿钱作其它投资。舅舅说：没有人能一手捉住两条鲇鱼的！于是拒绝。
他毅然卖了乡镇的房子，在舅舅对门开起了和舅舅一样的门店。
他下岗，打工，创业，创业带就业；人世间世情冷暖，人生酸辣苦甜辣&#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每当我向朋友们提及，总使人感动。我把这些故事加工整理了出来，我们共同分享。
——作者
一
我和舅舅之间曾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而使我们之间有了隔膜。
那一天，他把我叫到他家里来要把他们工厂里一个车间女会计介绍给我做对象，他并且要求我以后转到县城里来上班。可他介绍的那位，她的身材太丰满，她那大腿比一般女孩的腰围还粗！但陪同她相亲的她姐姐还可人。我便向我舅舅讨价还价地要她姐姐。这件事使舅舅很为难并伤了他的脸面，他一下子对我变了脸。并且他这一变脸就十多年没有和我往来。
没想到啊！我现在就将成为他店里的员工了。
供销社破产给我们的生活制造了危机。我们将来去做什么？除了做本行其它都是外行。但下岗的不是我一人，我妻子也下岗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主任也下岗了，整个供销系统全完蛋了，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将从头开始新的生活。
有的人很快找到了门路，有经营门店的，有买客车的``````
有的人自甘堕落，他们去做苦力、去菜市场卖小菜``````
有一部分人却在徘徊观望，他们无所适从。
我和妻子李大姐就属于后者。
正当的收入没有了，已经成为过去的同事们却挖空心思要掏你的钱包。前天这个做生，昨天那个做寿，今天哪个房屋贺新，明天哪个升学贺喜，后天又是哪个``````
我和李大姐与供销社解除劳动关系的补偿总共不到三万元，这样耗下去，我们能撑得住多长时间？
我们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一天我们吃酒后回到家里，李大姐去了洗手间，我去躺在了床上。住房还是父亲分给我们的，我记忆中这平房至少建造了有二十年历史。房屋地势低，潮湿严重，墙壁陈旧的粉灰正在一块块脱落，室内浓重的湿气熏得人都像要发霉了。屋里的家具正在腐烂，不仅只是腐烂了腿脚，潮气往上走，受潮的地方都开始腐化。电视机仅成为房间的摆设，因为每打开电视，那后盖里面就发出咝咝的声响，正像点燃了炸药的引线，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家里人口多，卧房也太少，儿子逐渐长大，都快到发育的年龄了，却还长期和我们做父母的挤在一张床上。
李大姐进房间时，我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我说：“我要建房！”李大姐不同意，我们手头仅有的那笔补偿金是要留作以后赚钱生活而搞投资的，这钱不能动用。我的想法不同，建房其实也是一种投资，若等待其它可行的投资，恐怕到时投资不成钱又等没了；再者，我们没必要做那么高尚的人，建房后不是也可以贺新吗！李大姐坚决不同意。我说：“不建房，等几年儿媳妇和我们睡一个房间、挤一张床？到时你想干我还没精神呢！”
我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宽绰，建房用掉了那笔与单位解除劳动关系的补偿金，手头变得十分拮据。
我们要去做些什么？上有老人要吃饭，下有儿子要读书，时间可再耽搁不起。迫于生活的压力，我开始劳碌奔波。
我们将来要做什么？三年以后我仍然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三年时间，我承包过砖厂，但不内行没赚到钱；我被人骗去搞过传销，亏了------去年的形式不错，我当了二千多万元工程的材料主管。这无论是脸面还是报酬都过得去。而且老板也给李大姐安排了事情。但工程很快就结束了。
我们将来要去做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去承包农田。但这可能是此路不通。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平常坐办公室、站柜台懒散惯了，怕吃不了这份苦头。再说，别看农民整天泡在地里就那样忙乎，种田也有种田的窍门，即使想去种田也未必就能把那田地种得好。
我想，我们可以在镇上开门店做生意。但这可能是某处发生了故障。前些年发展起来的个体工商户早已经形成气候，但市场经济也使他们焦头烂额，消费者倒是讨好，市场也繁荣，其实小镇上竞争中的生意人能撑住门店不折本也就算不错了。老字号都在出示“门店转让”，谁还铤而走险？
我也曾托关系找岗位。但总是还差一、两步。活动所需是耗了一些，得到的答复却含糊得很，就是不能落实。
我也曾有过一些其它构想。比如在县城里去开一家餐馆，或者去注册一家公司``````但要得到实现都必须有物质和人缘作基础。我的处境，这些构想简直太玄乎太稚气。
我有时的想法也很无奈。比如去做一些临时苦力每天可以换来三十元的力钱。
我想，我们不仅要顾虑当前怎么生存，我们还必须要有一个长远的打算。我们甚至可以不惜从头再来。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二条路可以选择。
去年搞工程的黄老板找过我好几次，要请我到他的公司去上班。但黄老板有一句名言：“如果公司里尽管每天换用一个人才，一个市的人才就足够公司换用一辈子。”他因此从不需要任何理由，说不定哪一刻就把你给辞退了。他就是铁打的营盘，你就是流水的兵。给他打工，谁不是提心吊胆呢！工程结束后，黄老板一再挽留我到他公司去上班，即使我已经回到了老家，他还在每日电话相劝，他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但看到有些同事的下场，我不免对自己信心不足。
另一条路，我母亲的二弟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夜食城，是县城里生意最红火的夜食。我表弟十月间结婚的时候，我这位舅舅找我谈了许多。他说我表弟不喜欢做他这门生意，他和我舅娘又年纪大了，他很想从亲戚中找到一位接班人。他并且说我很合适。我这位舅舅是很有心计的人，他知道我近些年生活的坎坷，他想让我过上踏实的生活。我在他家里向他告辞时，他一直送我到楼下，他说：“你考虑一下，如果明年想到我这里来，你就替我管事，等两年我就把店子交给你打点。”春节临近，我这位舅舅再次给我打来电话，他要把来年的员工定下来，问我是否有意去帮他的忙，要我作出决定。
于是，画面出现。图长久计，我和李大姐不谋而合，我们选择了后者。
二
我和李大姐来到了我舅舅沈老板家里。这是县城里很一般的三室两厅的住房，里面的装饰也很一般。但和乡下人摆设不同的是：房间里有电脑，电视机很大却很薄，沙发椅很肥胖。还是过年的日子，我们带了一些拜年的礼物。舅母亲自为我俩泡了茶，舅舅也忙着往玻璃茶几上添加一些水果和甜点。
这时屋里已经有三男一女四位客人，似曾相识，都是沈老板家里的亲戚，我们面面相觑。沈老板给我们作了介绍，一个是他姨侄儿，一个是他姨侄女婿，另一男一女是两口人。沈老板说，这两口人和我也是亲戚，他们的母亲和他是老表，而且他这位表姐和我母亲儿时的关系很要好。沈老板接着说：“这都是到我店里来帮忙做事的。你们以后是同事。”
这四位也是刚才到来，我们坐下后，沈老板开始夸夸其谈。我们都只有听的份，都显得老老实实。我想，这位舅舅终于可以在我面前骄傲了！
我舅舅沈老板在我们亲戚当中可谓传奇人物。他的故事，现在听来都像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了。
他三岁时死了父亲，儿童时和母亲一起要过饭，没有上完小学三年级的课程便因贫穷而下了学，十六岁时招工到了县城里。
是生活逼迫他们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当时属半边户的舅娘不堪忍受那些正式工人的欺辱，毅然辞掉那份临工，她在工厂的门房外面摆起了夜食摊点。舅舅白天在厂里上班，夜晚在摊点帮忙。
他们的生意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刮风下雨的日子，夜食摊临时支撑的塑料棚总是不尽人意，加上顾客的不满，他们精疲力竭的同时开始了心烦意乱。他说：“我一个人的工资足够养活全家人，不用这么辛苦。”他不止一次地想收了摊子。但夜食摊给他们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一晚的净收入至少有他十天，甚至半月的上班工资。他们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了。
他的下岗正好促成了他们生意的扩展。他们的摊点变成了门店，开始雇请了员工。
工厂的原门房拍卖，他竞买到手。在县城的主街道上，最繁华的地段，属于他们的一栋四间五层的房子即将竣工。
从一个乡下要过饭的孩子成长为现在的千万富翁，这难道没有一点儿传奇吗？
我想这些的时候，舅娘已经去厨房里做饭。我母亲那位表姐的儿媳妇也去厨房里帮舅娘的忙。李大姐没有去。她是第一次进我舅舅的家门。她用眼光想征求我的意见，但我还没作出反应，却被舅舅察觉了。舅舅向她摆了摆手。他继续向我们夸夸其谈，无非是说一些做人的道理。如果他多读了几句书，也许可能成为一个讲师。我却没有心思听他的演讲。
我和我这位舅舅还颇有些缘分。我长相的轮廓就和他很相似，以至有许多认识他的人对我说：“真是外甥像舅！”不仅如此，他中年时已经事业有所成就，他比我年长十五岁，我那时也算年轻有为，我下学就进了单位，二十岁时就在单位当上了股长。亲戚当中，都把我俩另眼相待呢！
我一直盯着他，但在他表演的中途我还是不禁叹了一口长气。我这口长气急时地吸引了舅舅和其他人的目光，我于是有些慌乱起来。舅舅的目光和他人的不一样，他对我的举动有些不满意。
接着，舅舅把店里的事给我们说了一下。
我们员工领班的是掌勺的师傅。也就是现在坐在我们面前的他的姨侄儿。他近两年一直是店里的领班。因为他姓喻又是领头的，大家都称呼他为鱼头。
店里的副班长是龙虾。也就是我面前的我母亲表姐的儿子。据介绍，龙师傅午饭后负责卤菜，夜食开始后负责切菜，他切菜的姿势很优美：两腿叉开站立，腰微躬，两手肘外拐，他身材细高，那形象活脱就是一只龙虾。
对于我们两口人，沈老板只是向大家作了一下介绍，是他的亲外甥、外甥媳妇。他并没有对我俩作明确的分工。还有同是新来的坐在鱼头身边的鱼头的姐夫阿波也没有作分工。我想，现在班长和副班长都已经安排了别人，就更不用提及他以前对我说过的替他管事了。幸好我来之前作了心理准备。我曾想，给人打工一定会有压力，一定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为了将来，再大的压力我也必须承受。我现在更加理解，这分工虽然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我初来乍到一窍不通，怎么去领导别人？再说，在这个家庭里不一定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舅娘被一些人称呼为铁娘子，他那称呼一定不是凭空得来的；我表弟虽不怎么管事，但听说表弟媳妇凡事都要掺和的。
吃饭之前，舅舅从他房间里拿出一个手机来。他把手机递给了龙虾，对我们说：“你们几个人都有手机，就他一人没有。这是我去年用过的，款式有些旧，质量还可以。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做得很好，这也算是以资鼓励吧！”
先一天报到，接着就是开业的日子。
老板一家人准时十一点来到门店准备就餐，龙虾的妻子陈红迎到店外去从老板娘怀里接过来老板娘未满周岁的孙子，她喜眉笑眼地逗弄着。老板娘和表弟媳妇对陈红喜笑颜开。
沈老板对陈红的讨好卖乖不以为然。他进店就向里面喊话：“永星呢？永星做事怎么样？没有谁比我外甥还能干吧！他是有知识的人呢！”
我正在学揉面团，急忙赔着笑脸出来和他打了个照面。他又对我说：“去洗手吧？让他们去干，你来陪舅舅喝一杯。”
李大姐安排做自己人的饭菜，早已经准备好，都已经摆在餐桌上了，而且摆上了餐具。员工们吃饭非常急性，待我洗干净了手，多数人已经落座。沈老板再次关照：“永星，我旁边给你留了个位置。我旁边的这个位置以后长期就是你的。”他又说：“谁要你是我亲外甥呢！以后就做我的左右臂膀吧？”
昨天我们来报到时，表弟和表弟媳妇还在他岳母家里，因此不得相见。这时表弟也客套地起立给我打了个招呼，表弟媳妇也站起来叫了声“永星哥”，老板娘接着微笑着发了话：“永星，吃饭吧？再就不是做客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老板娘说着话，一边对沈老板翻了几下白眼。在座的员工大多是他俩两边的亲戚，都留意着他俩的神情。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试一试，我在这里作为我这一辈的老大哥，我到底在这些人面前是否受欢迎？这时陈红正忙着给老板一家人添饭，他准备给我递饭的时候，我谢绝了。我对媳妇说：
“李大姐，给我一个吻。”
我说完，大家都神经质地看着我。我解释说：“我们俩去年在监利县生活了近一年，监利的方言把饭碗的‘碗’念‘吻’的。”
大家忍俊不禁的同时，有一人，并且只有一人，就是龙虾，他毫不在意，他甚至很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我想，我的到来至少是不受龙虾欢迎的。不知道我是什么原因使他不高兴了？
沈老板又开始他的表演。他把桌面上的几盘菜都有模有样地品尝了一下，做出一副神奇的姿势说：“我这个外甥就是不错！找对象都找了个相当优秀的——她做的这几道菜，这色香味都很好。看一个人做出来的事就能知道这个人的人品！”
我早就听说过，老板一家五口人，除了小的不满周岁不明事理，另外三位都是沈老板的对头。我正担心他的过分张扬会弄巧成拙，在座的有几位是老板娘的至亲呢！他们在这店里已经做了好几年，是有汗马功劳的。你如此夸赞一个新人，要他们的脸面往哪儿放呢？这时，表弟媳妇也向沈老板翻了一眼，老板娘不仅是对沈老板翻着白眼，她还狠狠地瞪了他一会。表弟沈智站起身来，他也照着父亲的模样故作神奇地品尝了一番，然后他突然作呕吐状，他把碗筷往餐桌中央一掷，板着脸走了。
谁都到知道沈智的做作是对父亲的不满。但今天的饭菜是李大姐做的，真正受伤害的人却是李大姐。见李大姐尴尬的样，老板娘便骂起沈智来。但她虽然在骂沈智，却不断对沈老板表现出一副责怪的神情。
这是店里员工第一天聚在一起吃饭，竟落得不欢而散。
三
像苍蝇嗅到了腥味，也没有做任何形式的宣传，门店打开，吃饺子、喝酒的人就进来了。
老板没有对我们作具体分工，应该做什么事使我闹了许多尴尬。我前去迎接顾客，给顾客作安排，但回头却发现表弟媳妇手里拿着菜单和记账本，她正瞪着这位什么事都不会做、却比她这个老板更像老板的员工。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我学着陈红、吴姑娘给顾客发餐具，陈红却板着脸当着我的面把我摆好的餐具收拾了，然后她和吴姑娘再次拿出同样的餐具摆上，顾客莫名其妙地微笑着对我看了两眼，神情里和我同样有一份尴尬。我想，我和她俩摆放的餐具不是一样吗？为何让我如此难堪？但我马上明白，我可能抢了她们的事。
------大家忙碌着，而我却只好袖手旁观。一个打工的人却找不到事做，这使人很不自在。李大姐找到了她要做的事，顾客散席，她便搬着一堆一堆油腻的碗盘到后面去。终于，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岗位。我拿着抹布擦干净顾客用过的餐桌，然后拿起扫帚打扫地面，接着用拖把将地板擦干净。
吃晚饭的时间过去，夜宵的时间还未到，门店的生意有一段间歇。沈老板由于早上要买菜，已经去休息了。沈智也已经回到家里开始上网。沈智打开电脑每天都是玩那个什么杀猪的游戏，他父亲因此嘲讽他除了当一个屠夫别无所长。
这时，龙虾和陈红随老板娘坐在吧台处，老板娘的神情比较严肃，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鱼头和其他员工围着一个餐桌聚在一起，有坐着的有站立着的，他们有说有笑。其实，鱼头是老板娘的侄儿，而龙虾是沈老板一个表姐的儿子，也就是我母亲的亲戚——这些关系在我到来之前母亲给我说过的。昨天报到我主动地想去给龙虾打一下招呼，但他看到我走过去却很傲慢地把身体扭向另一边，好像对我有什么怨恨而不愿理我。我想，难道我还巴结你不成？加上吃午饭时，我来一点幽默，他居然还对我白眼。因此，现在我坐在了鱼头这一边。我和他们轻松地闲扯着。
沈老板夜食的招牌写的是“夜市城”，我认为做饮食的，“夜市城”的“市”如果用饮食的“食”是不是准确一些？再者“市”和“城”也重复。鱼头的姐夫阿波也早已注意到这事，他深有同感，他说这招牌实际上写的是错别字，怎么几十年了就没人提醒一下呢？但不知什么时候龙虾来到了我身后，他似一个幽灵。我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说：
“这些字要看你怎么理解？这招牌都写了十几年了，在这县城哪个不知道这块招牌！你们说，在这县城有哪家‘夜食城’比得上这家‘夜市城’？这里的生意毫无疑问是全县第一——我说第一当然是指夜食。”
“牛头不对马嘴！”他还准备说下去，却被我打断了。他还作长篇大论呢！像在吵架。我接着说：“我们说的是错别字，谁在和你说什么生意？”
看来龙虾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大家都没有和他搭讪。
鱼头是个灵活的人。他虽年轻，却懂得息事宁人。他对我说：“邹师傅，有没有兴趣斗地主？我们玩会儿牌。”
鱼头又邀他姐夫，阿波也同意，我便欣然应允。我和鱼头、阿波，我们三人便开始了牌局。店里的员工围着我们看热闹。
自单位破产，我们时常无所事事，便找点娱乐打发光阴，因此对玩扑克也有些钻研。此时应付这些刚出道的毛头小伙自然得心应手。
龙虾当时识趣地走开了，但他转悠了一会儿又回来站到我身后，还给我作建议呢！又还夸赞我高明。他这人真是死的快、活得也快！
我们正玩得兴头上，陈红从老板娘身边走过来：“你们还敢赌钱？还不收了！”她又用眼神告诉我们是老板娘的意思。我们朝老板娘看去，果然老板娘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
晚饭到夜宵，生意间断的时间并不长。顾客又似一窝蜂的到来，我们又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在深夜十一点到十二点，生意旺到了高潮，店里被顾客闹腾得像一锅沸腾的粥，那时老板娘也从吧台里钻出来应酬着。但十二点过后，生意逐渐冷下来。
店里最忙碌的时间，吴姑娘和陈红总是对我“小邹，小邹，”的大呼小叫，他们指使我做这一点那一点的小事，而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唯恐老板娘听不见她们的声音和看不见她们的表现。他们简直使唤得我晕头转向。现在闲下来了，我把吴姑娘叫到了一边，我对她说：“请你不要再叫我‘小邹’，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比你们都大呢！鱼头叫我邹师傅，你们难道不能学他这样叫我吗？”我接着又对她说：“请你们再不要在老板娘面前指使我，许多事情我都能够看得到，我都会自觉地去做！”吴姑娘于是没有在我面前嚣张了。她当时可能把我训她的话转告给了陈红，陈红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指手画脚。陈红还和我笑着说：“我们还是亲戚呢！”
凌晨2点，老板娘宣布再不接待客人。
总算熬到了下班，我们终于坚持住了！我们也突然觉得一身轻松，我们总算踏出了这坚实的第一步。我也在这样想：我们所想到的，我们一定要实现！我们一定能够实现！
我和李大姐躺倒在床上，我们都有所感叹。我把教训吴姑娘的事对李大姐说了。李大姐说：
“我在后面洗碗时，老板娘看到了我，她说还以为我跑哪儿偷闲去了呢。她当时在前面问过陈红，说李大姐人呢？可陈红居然说不知道。其实是陈红要我到后面洗碗的。”
陈红是什么人？我为李大姐不平：“你怎么要听陈红的安排？都还不是打工的！她也敢欺负人？看我明天教训她。”
“这事就算了。你脾气不好，以后尽量少得罪人。”李大姐接着说：“这陈红是阴险了一些，但你表弟沈智最不是东西了！他中午吃饭时的怪样``````”
“舅娘不是骂他了吗？他这样做是不应该，但他主要是针对他父亲。我也不喜欢舅舅那样夸我们。”
“都是你舅舅沈老头的不是！”
“我给你说，以后这样的事肯定还会有许多，以后不管有多大压力，我都希望你能够承受、能够坚持下去。”
“你也防着点，这些人都复杂着呢！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怕你坚持不住。”
我调侃李大姐道：“你的会计证呢？在这儿还能派上用场吗？”
“你还是个助理会计师呢！”她把嘴凑近我耳朵，亲昵地说：“把你的证件给他们做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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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云烟，原名邹厚旭，男，湖北省公安县人，公安县作家协会理事。观点：无遮掩地反映现实生活。风格：“眼前景致口头语。”
写在前我面的话：
我的一位朋友，他亲身经历的许多的故事：
舅舅知道他日子过得艰难，对他说：你现在不如到我店里去管事，以后这门店就交给你打点。但到了舅舅店里，他却干的是最下作的活。他妻子调侃：你的文凭还有用吗？把他们做抹布吧！
舅舅想继续留他在店里，他答应了，但提出借点儿钱作其它投资。舅舅说：没有人能一手捉住两条鲇鱼的！于是拒绝。
他毅然卖了乡镇的房子，在舅舅对门开起了和舅舅一样的门店。
他下岗，打工，创业，创业带就业；人世间世情冷暖，人生酸辣苦甜辣&#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每当我向朋友们提及，总使人感动。我把这些故事加工整理了出来，我们共同分享。
——作者
一
我和舅舅之间曾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而使我们之间有了隔膜。
那一天，他把我叫到他家里来要把他们工厂里一个车间女会计介绍给我做对象，他并且要求我以后转到县城里来上班。可他介绍的那位，她的身材太丰满，她那大腿比一般女孩的腰围还粗！但陪同她相亲的她姐姐还可人。我便向我舅舅讨价还价地要她姐姐。这件事使舅舅很为难并伤了他的脸面，他一下子对我变了脸。并且他这一变脸就十多年没有和我往来。
没想到啊！我现在就将成为他店里的员工了。
供销社破产给我们的生活制造了危机。我们将来去做什么？除了做本行其它都是外行。但下岗的不是我一人，我妻子也下岗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主任也下岗了，整个供销系统全完蛋了，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将从头开始新的生活。
有的人很快找到了门路，有经营门店的，有买客车的``````
有的人自甘堕落，他们去做苦力、去菜市场卖小菜``````
有一部分人却在徘徊观望，他们无所适从。
我和妻子李大姐就属于后者。
正当的收入没有了，已经成为过去的同事们却挖空心思要掏你的钱包。前天这个做生，昨天那个做寿，今天哪个房屋贺新，明天哪个升学贺喜，后天又是哪个``````
我和李大姐与供销社解除劳动关系的补偿总共不到三万元，这样耗下去，我们能撑得住多长时间？
我们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一天我们吃酒后回到家里，李大姐去了洗手间，我去躺在了床上。住房还是父亲分给我们的，我记忆中这平房至少建造了有二十年历史。房屋地势低，潮湿严重，墙壁陈旧的粉灰正在一块块脱落，室内浓重的湿气熏得人都像要发霉了。屋里的家具正在腐烂，不仅只是腐烂了腿脚，潮气往上走，受潮的地方都开始腐化。电视机仅成为房间的摆设，因为每打开电视，那后盖里面就发出咝咝的声响，正像点燃了炸药的引线，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家里人口多，卧房也太少，儿子逐渐长大，都快到发育的年龄了，却还长期和我们做父母的挤在一张床上。
李大姐进房间时，我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我说：“我要建房！”李大姐不同意，我们手头仅有的那笔补偿金是要留作以后赚钱生活而搞投资的，这钱不能动用。我的想法不同，建房其实也是一种投资，若等待其它可行的投资，恐怕到时投资不成钱又等没了；再者，我们没必要做那么高尚的人，建房后不是也可以贺新吗！李大姐坚决不同意。我说：“不建房，等几年儿媳妇和我们睡一个房间、挤一张床？到时你想干我还没精神呢！”
我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宽绰，建房用掉了那笔与单位解除劳动关系的补偿金，手头变得十分拮据。
我们要去做些什么？上有老人要吃饭，下有儿子要读书，时间可再耽搁不起。迫于生活的压力，我开始劳碌奔波。
我们将来要做什么？三年以后我仍然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三年时间，我承包过砖厂，但不内行没赚到钱；我被人骗去搞过传销，亏了------去年的形式不错，我当了二千多万元工程的材料主管。这无论是脸面还是报酬都过得去。而且老板也给李大姐安排了事情。但工程很快就结束了。
我们将来要去做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去承包农田。但这可能是此路不通。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平常坐办公室、站柜台懒散惯了，怕吃不了这份苦头。再说，别看农民整天泡在地里就那样忙乎，种田也有种田的窍门，即使想去种田也未必就能把那田地种得好。
我想，我们可以在镇上开门店做生意。但这可能是某处发生了故障。前些年发展起来的个体工商户早已经形成气候，但市场经济也使他们焦头烂额，消费者倒是讨好，市场也繁荣，其实小镇上竞争中的生意人能撑住门店不折本也就算不错了。老字号都在出示“门店转让”，谁还铤而走险？
我也曾托关系找岗位。但总是还差一、两步。活动所需是耗了一些，得到的答复却含糊得很，就是不能落实。
我也曾有过一些其它构想。比如在县城里去开一家餐馆，或者去注册一家公司``````但要得到实现都必须有物质和人缘作基础。我的处境，这些构想简直太玄乎太稚气。
我有时的想法也很无奈。比如去做一些临时苦力每天可以换来三十元的力钱。
我想，我们不仅要顾虑当前怎么生存，我们还必须要有一个长远的打算。我们甚至可以不惜从头再来。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二条路可以选择。
去年搞工程的黄老板找过我好几次，要请我到他的公司去上班。但黄老板有一句名言：“如果公司里尽管每天换用一个人才，一个市的人才就足够公司换用一辈子。”他因此从不需要任何理由，说不定哪一刻就把你给辞退了。他就是铁打的营盘，你就是流水的兵。给他打工，谁不是提心吊胆呢！工程结束后，黄老板一再挽留我到他公司去上班，即使我已经回到了老家，他还在每日电话相劝，他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但看到有些同事的下场，我不免对自己信心不足。
另一条路，我母亲的二弟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夜食城，是县城里生意最红火的夜食。我表弟十月间结婚的时候，我这位舅舅找我谈了许多。他说我表弟不喜欢做他这门生意，他和我舅娘又年纪大了，他很想从亲戚中找到一位接班人。他并且说我很合适。我这位舅舅是很有心计的人，他知道我近些年生活的坎坷，他想让我过上踏实的生活。我在他家里向他告辞时，他一直送我到楼下，他说：“你考虑一下，如果明年想到我这里来，你就替我管事，等两年我就把店子交给你打点。”春节临近，我这位舅舅再次给我打来电话，他要把来年的员工定下来，问我是否有意去帮他的忙，要我作出决定。
于是，画面出现。图长久计，我和李大姐不谋而合，我们选择了后者。
二
我和李大姐来到了我舅舅沈老板家里。这是县城里很一般的三室两厅的住房，里面的装饰也很一般。但和乡下人摆设不同的是：房间里有电脑，电视机很大却很薄，沙发椅很肥胖。还是过年的日子，我们带了一些拜年的礼物。舅母亲自为我俩泡了茶，舅舅也忙着往玻璃茶几上添加一些水果和甜点。
这时屋里已经有三男一女四位客人，似曾相识，都是沈老板家里的亲戚，我们面面相觑。沈老板给我们作了介绍，一个是他姨侄儿，一个是他姨侄女婿，另一男一女是两口人。沈老板说，这两口人和我也是亲戚，他们的母亲和他是老表，而且他这位表姐和我母亲儿时的关系很要好。沈老板接着说：“这都是到我店里来帮忙做事的。你们以后是同事。”
这四位也是刚才到来，我们坐下后，沈老板开始夸夸其谈。我们都只有听的份，都显得老老实实。我想，这位舅舅终于可以在我面前骄傲了！
我舅舅沈老板在我们亲戚当中可谓传奇人物。他的故事，现在听来都像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了。
他三岁时死了父亲，儿童时和母亲一起要过饭，没有上完小学三年级的课程便因贫穷而下了学，十六岁时招工到了县城里。
是生活逼迫他们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当时属半边户的舅娘不堪忍受那些正式工人的欺辱，毅然辞掉那份临工，她在工厂的门房外面摆起了夜食摊点。舅舅白天在厂里上班，夜晚在摊点帮忙。
他们的生意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刮风下雨的日子，夜食摊临时支撑的塑料棚总是不尽人意，加上顾客的不满，他们精疲力竭的同时开始了心烦意乱。他说：“我一个人的工资足够养活全家人，不用这么辛苦。”他不止一次地想收了摊子。但夜食摊给他们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一晚的净收入至少有他十天，甚至半月的上班工资。他们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了。
他的下岗正好促成了他们生意的扩展。他们的摊点变成了门店，开始雇请了员工。
工厂的原门房拍卖，他竞买到手。在县城的主街道上，最繁华的地段，属于他们的一栋四间五层的房子即将竣工。
从一个乡下要过饭的孩子成长为现在的千万富翁，这难道没有一点儿传奇吗？
我想这些的时候，舅娘已经去厨房里做饭。我母亲那位表姐的儿媳妇也去厨房里帮舅娘的忙。李大姐没有去。她是第一次进我舅舅的家门。她用眼光想征求我的意见，但我还没作出反应，却被舅舅察觉了。舅舅向她摆了摆手。他继续向我们夸夸其谈，无非是说一些做人的道理。如果他多读了几句书，也许可能成为一个讲师。我却没有心思听他的演讲。
我和我这位舅舅还颇有些缘分。我长相的轮廓就和他很相似，以至有许多认识他的人对我说：“真是外甥像舅！”不仅如此，他中年时已经事业有所成就，他比我年长十五岁，我那时也算年轻有为，我下学就进了单位，二十岁时就在单位当上了股长。亲戚当中，都把我俩另眼相待呢！
我一直盯着他，但在他表演的中途我还是不禁叹了一口长气。我这口长气急时地吸引了舅舅和其他人的目光，我于是有些慌乱起来。舅舅的目光和他人的不一样，他对我的举动有些不满意。
接着，舅舅把店里的事给我们说了一下。
我们员工领班的是掌勺的师傅。也就是现在坐在我们面前的他的姨侄儿。他近两年一直是店里的领班。因为他姓喻又是领头的，大家都称呼他为鱼头。
店里的副班长是龙虾。也就是我面前的我母亲表姐的儿子。据介绍，龙师傅午饭后负责卤菜，夜食开始后负责切菜，他切菜的姿势很优美：两腿叉开站立，腰微躬，两手肘外拐，他身材细高，那形象活脱就是一只龙虾。
对于我们两口人，沈老板只是向大家作了一下介绍，是他的亲外甥、外甥媳妇。他并没有对我俩作明确的分工。还有同是新来的坐在鱼头身边的鱼头的姐夫阿波也没有作分工。我想，现在班长和副班长都已经安排了别人，就更不用提及他以前对我说过的替他管事了。幸好我来之前作了心理准备。我曾想，给人打工一定会有压力，一定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为了将来，再大的压力我也必须承受。我现在更加理解，这分工虽然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我初来乍到一窍不通，怎么去领导别人？再说，在这个家庭里不一定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舅娘被一些人称呼为铁娘子，他那称呼一定不是凭空得来的；我表弟虽不怎么管事，但听说表弟媳妇凡事都要掺和的。
吃饭之前，舅舅从他房间里拿出一个手机来。他把手机递给了龙虾，对我们说：“你们几个人都有手机，就他一人没有。这是我去年用过的，款式有些旧，质量还可以。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做得很好，这也算是以资鼓励吧！”
先一天报到，接着就是开业的日子。
老板一家人准时十一点来到门店准备就餐，龙虾的妻子陈红迎到店外去从老板娘怀里接过来老板娘未满周岁的孙子，她喜眉笑眼地逗弄着。老板娘和表弟媳妇对陈红喜笑颜开。
沈老板对陈红的讨好卖乖不以为然。他进店就向里面喊话：“永星呢？永星做事怎么样？没有谁比我外甥还能干吧！他是有知识的人呢！”
我正在学揉面团，急忙赔着笑脸出来和他打了个照面。他又对我说：“去洗手吧？让他们去干，你来陪舅舅喝一杯。”
李大姐安排做自己人的饭菜，早已经准备好，都已经摆在餐桌上了，而且摆上了餐具。员工们吃饭非常急性，待我洗干净了手，多数人已经落座。沈老板再次关照：“永星，我旁边给你留了个位置。我旁边的这个位置以后长期就是你的。”他又说：“谁要你是我亲外甥呢！以后就做我的左右臂膀吧？”
昨天我们来报到时，表弟和表弟媳妇还在他岳母家里，因此不得相见。这时表弟也客套地起立给我打了个招呼，表弟媳妇也站起来叫了声“永星哥”，老板娘接着微笑着发了话：“永星，吃饭吧？再就不是做客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老板娘说着话，一边对沈老板翻了几下白眼。在座的员工大多是他俩两边的亲戚，都留意着他俩的神情。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试一试，我在这里作为我这一辈的老大哥，我到底在这些人面前是否受欢迎？这时陈红正忙着给老板一家人添饭，他准备给我递饭的时候，我谢绝了。我对媳妇说：
“李大姐，给我一个吻。”
我说完，大家都神经质地看着我。我解释说：“我们俩去年在监利县生活了近一年，监利的方言把饭碗的‘碗’念‘吻’的。”
大家忍俊不禁的同时，有一人，并且只有一人，就是龙虾，他毫不在意，他甚至很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我想，我的到来至少是不受龙虾欢迎的。不知道我是什么原因使他不高兴了？
沈老板又开始他的表演。他把桌面上的几盘菜都有模有样地品尝了一下，做出一副神奇的姿势说：“我这个外甥就是不错！找对象都找了个相当优秀的——她做的这几道菜，这色香味都很好。看一个人做出来的事就能知道这个人的人品！”
我早就听说过，老板一家五口人，除了小的不满周岁不明事理，另外三位都是沈老板的对头。我正担心他的过分张扬会弄巧成拙，在座的有几位是老板娘的至亲呢！他们在这店里已经做了好几年，是有汗马功劳的。你如此夸赞一个新人，要他们的脸面往哪儿放呢？这时，表弟媳妇也向沈老板翻了一眼，老板娘不仅是对沈老板翻着白眼，她还狠狠地瞪了他一会。表弟沈智站起身来，他也照着父亲的模样故作神奇地品尝了一番，然后他突然作呕吐状，他把碗筷往餐桌中央一掷，板着脸走了。
谁都到知道沈智的做作是对父亲的不满。但今天的饭菜是李大姐做的，真正受伤害的人却是李大姐。见李大姐尴尬的样，老板娘便骂起沈智来。但她虽然在骂沈智，却不断对沈老板表现出一副责怪的神情。
这是店里员工第一天聚在一起吃饭，竟落得不欢而散。
三
像苍蝇嗅到了腥味，也没有做任何形式的宣传，门店打开，吃饺子、喝酒的人就进来了。
老板没有对我们作具体分工，应该做什么事使我闹了许多尴尬。我前去迎接顾客，给顾客作安排，但回头却发现表弟媳妇手里拿着菜单和记账本，她正瞪着这位什么事都不会做、却比她这个老板更像老板的员工。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我学着陈红、吴姑娘给顾客发餐具，陈红却板着脸当着我的面把我摆好的餐具收拾了，然后她和吴姑娘再次拿出同样的餐具摆上，顾客莫名其妙地微笑着对我看了两眼，神情里和我同样有一份尴尬。我想，我和她俩摆放的餐具不是一样吗？为何让我如此难堪？但我马上明白，我可能抢了她们的事。
------大家忙碌着，而我却只好袖手旁观。一个打工的人却找不到事做，这使人很不自在。李大姐找到了她要做的事，顾客散席，她便搬着一堆一堆油腻的碗盘到后面去。终于，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岗位。我拿着抹布擦干净顾客用过的餐桌，然后拿起扫帚打扫地面，接着用拖把将地板擦干净。
吃晚饭的时间过去，夜宵的时间还未到，门店的生意有一段间歇。沈老板由于早上要买菜，已经去休息了。沈智也已经回到家里开始上网。沈智打开电脑每天都是玩那个什么杀猪的游戏，他父亲因此嘲讽他除了当一个屠夫别无所长。
这时，龙虾和陈红随老板娘坐在吧台处，老板娘的神情比较严肃，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鱼头和其他员工围着一个餐桌聚在一起，有坐着的有站立着的，他们有说有笑。其实，鱼头是老板娘的侄儿，而龙虾是沈老板一个表姐的儿子，也就是我母亲的亲戚——这些关系在我到来之前母亲给我说过的。昨天报到我主动地想去给龙虾打一下招呼，但他看到我走过去却很傲慢地把身体扭向另一边，好像对我有什么怨恨而不愿理我。我想，难道我还巴结你不成？加上吃午饭时，我来一点幽默，他居然还对我白眼。因此，现在我坐在了鱼头这一边。我和他们轻松地闲扯着。
沈老板夜食的招牌写的是“夜市城”，我认为做饮食的，“夜市城”的“市”如果用饮食的“食”是不是准确一些？再者“市”和“城”也重复。鱼头的姐夫阿波也早已注意到这事，他深有同感，他说这招牌实际上写的是错别字，怎么几十年了就没人提醒一下呢？但不知什么时候龙虾来到了我身后，他似一个幽灵。我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说：
“这些字要看你怎么理解？这招牌都写了十几年了，在这县城哪个不知道这块招牌！你们说，在这县城有哪家‘夜食城’比得上这家‘夜市城’？这里的生意毫无疑问是全县第一——我说第一当然是指夜食。”
“牛头不对马嘴！”他还准备说下去，却被我打断了。他还作长篇大论呢！像在吵架。我接着说：“我们说的是错别字，谁在和你说什么生意？”
看来龙虾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大家都没有和他搭讪。
鱼头是个灵活的人。他虽年轻，却懂得息事宁人。他对我说：“邹师傅，有没有兴趣斗地主？我们玩会儿牌。”
鱼头又邀他姐夫，阿波也同意，我便欣然应允。我和鱼头、阿波，我们三人便开始了牌局。店里的员工围着我们看热闹。
自单位破产，我们时常无所事事，便找点娱乐打发光阴，因此对玩扑克也有些钻研。此时应付这些刚出道的毛头小伙自然得心应手。
龙虾当时识趣地走开了，但他转悠了一会儿又回来站到我身后，还给我作建议呢！又还夸赞我高明。他这人真是死的快、活得也快！
我们正玩得兴头上，陈红从老板娘身边走过来：“你们还敢赌钱？还不收了！”她又用眼神告诉我们是老板娘的意思。我们朝老板娘看去，果然老板娘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
晚饭到夜宵，生意间断的时间并不长。顾客又似一窝蜂的到来，我们又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在深夜十一点到十二点，生意旺到了高潮，店里被顾客闹腾得像一锅沸腾的粥，那时老板娘也从吧台里钻出来应酬着。但十二点过后，生意逐渐冷下来。
店里最忙碌的时间，吴姑娘和陈红总是对我“小邹，小邹，”的大呼小叫，他们指使我做这一点那一点的小事，而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唯恐老板娘听不见她们的声音和看不见她们的表现。他们简直使唤得我晕头转向。现在闲下来了，我把吴姑娘叫到了一边，我对她说：“请你不要再叫我‘小邹’，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比你们都大呢！鱼头叫我邹师傅，你们难道不能学他这样叫我吗？”我接着又对她说：“请你们再不要在老板娘面前指使我，许多事情我都能够看得到，我都会自觉地去做！”吴姑娘于是没有在我面前嚣张了。她当时可能把我训她的话转告给了陈红，陈红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指手画脚。陈红还和我笑着说：“我们还是亲戚呢！”
凌晨2点，老板娘宣布再不接待客人。
总算熬到了下班，我们终于坚持住了！我们也突然觉得一身轻松，我们总算踏出了这坚实的第一步。我也在这样想：我们所想到的，我们一定要实现！我们一定能够实现！
我和李大姐躺倒在床上，我们都有所感叹。我把教训吴姑娘的事对李大姐说了。李大姐说：
“我在后面洗碗时，老板娘看到了我，她说还以为我跑哪儿偷闲去了呢。她当时在前面问过陈红，说李大姐人呢？可陈红居然说不知道。其实是陈红要我到后面洗碗的。”
陈红是什么人？我为李大姐不平：“你怎么要听陈红的安排？都还不是打工的！她也敢欺负人？看我明天教训她。”
“这事就算了。你脾气不好，以后尽量少得罪人。”李大姐接着说：“这陈红是阴险了一些，但你表弟沈智最不是东西了！他中午吃饭时的怪样``````”
“舅娘不是骂他了吗？他这样做是不应该，但他主要是针对他父亲。我也不喜欢舅舅那样夸我们。”
“都是你舅舅沈老头的不是！”
“我给你说，以后这样的事肯定还会有许多，以后不管有多大压力，我都希望你能够承受、能够坚持下去。”
“你也防着点，这些人都复杂着呢！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怕你坚持不住。”
我调侃李大姐道：“你的会计证呢？在这儿还能派上用场吗？”
“你还是个助理会计师呢！”她把嘴凑近我耳朵，亲昵地说：“把你的证件给他们做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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