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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情势

    可是,长宁的希望并没有实现,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也似乎注定了要在这个冬天被狠狠地改写。

    第三天的傍晚,夕阳如血般将整座宫廷照的通红,那惨烈的红色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唤醒我的是外头刀兵相接的尖锐响声以及震天的喊杀掠夺声。

    阿和发丝凌乱,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我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箭步下床抓住她,抱着一线希望询问:“是不是大哥进宫了。”

    “公主啊,叛军杀进宫了,现在宫里乱成一锅粥了。您赶紧穿戴一下,隐在宫女中间,逃出宫去吧。”阿和说着就拿起一套宫女的衣裳要往我身上套。

    我急道:“叛军杀进宫了,怎么会这样?父皇在哪里?上官鸿不是去找大哥了吗?大哥为什么还没来?!”

    “大皇子在来京的途中误中了谢世卿的埋伏,如今已被斩杀了,至于上官将军现在也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我只觉脑中‘轰’地一声响,什么东西在心中崩塌。一把推开阿和,赤脚疯狂地跑了出去,听不见阿和在后面尖锐地喊声。

    从永祥宫到父皇居住的御清宫着实有一段路程,我不顾形象地狠命跑着,来来往往尽是骚乱急于逃命的宫女内侍们,空气中似乎隐隐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兵刃交接,厮杀喊声已在逐渐逼近。

    我脸色煞白,‘国之将亡’四字从没在脑中如此清晰地出现过。

    诺大的御清宫比平时更为冷肃庄严,高大的朱漆宫门留着一丝缝隙,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独独站着一个人,憔悴瘦削的身形,颓废无力的背影,看不出一丝活气,如今那身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黑色华服也撑不起一个王者的威严了。

    “父皇…。”我屏声静气地走进,轻柔地唤他。

    听到我的声音,他双肩微微颤动了一下。来之前,我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他,我有满脑子的不相信,但等我见到他,我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父皇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我看着他这些天似乎又老了些,一向注重仪表修饰的他,如今发丝凌乱:“惜儿,晟儿的事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大昭一百八十载的统治也快结束了吧…。”

    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如今他的声音脆弱地就像一碰即碎的瓷器。

    “父皇…”我哽噎。

    他摆摆手,打断我继续道:“二十年前,先皇将这家国重担交给朕开始,朕便一直害怕有今日,大昭皇室有着根深蒂固的奢糜腐败,这穷奢极欲成了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这二十年来朕竭力整顿,但是…。要怪只能怪朕无力回天,也怪老天不能再给朕几年时间,只要再给朕几年时间,再几年…。”父皇握住的拳头狠狠地击向雕花石柱,身体因过分用力而踉跄欲倒。

    我急忙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父皇,你别说了,在惜儿心中你永远是前无古人的好君王。”

    “惜儿…”父皇紧紧反握住我的手,眼里有我看不懂的痛惜与自责:“惜儿,你一定要离开这里,这是你娘和我欠你的。”

    大昭的气数亡在了一百八十年后阴冷凛冽的冬日。安平将军谢世卿秘密起兵,围宫三日,三日后,三千禁卫齐齐卸甲倒戈,叛军长驱直入。

    我在父皇的安排下被强制带离昭宫。

    父皇为了让我离开,对我下了重剂量的蒙汗药。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三天足够让一切重生,也足够让一切毁灭!

    当我在客栈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阿和和武修两个人。武修是父皇身边的贴身侍卫,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一直都由他来保护父皇的安全。

    看到我睁开眼,阿和惊喜地跑了过来,扶住我:“公主,你终于醒了。”

    “我…”我晃了晃头,伸手揉了揉昏沉沉地脑袋,这几天发生的变故排山倒海般地涌来。我猛地攥住阿和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他,他在哪里?”

    “公主…。”武修有些不忍地看着我,英挺飞扬的眉拧在了一块。

    阿和眼中雾气迷蒙,“你,要保重,皇上心里最希望你平平安安!”

    这是意料中的事,可心口却还是像被人凿了开来,缺了一块,空落落的。攥住袖子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睛涩涩地疼,哑声道:“那长宁和二皇兄,他们…。”

    我心里很矛盾,我既盼着他们告诉我答案,又盼着他们不告诉我答案。

    武修沉吟了会,只道:“长宁公主和二皇子目前应该只是遭了囚禁,暂时还没性命危险。只怕要吃点苦头。”

    吃点苦头…。

    我苦笑,心里明白,倘若之前,谢世卿捏一个冠冕堂皇的逼宫理由来堵住天下众口,那么碍于自己仁义名声,长宁和赵鄞可能暂时生命无忧;可现下的情况则是恰相反,一切都被掩盖在混沌的水面下悄悄进行的。换言之,谢世卿完全可能杀了赵氏皇族后人,再编个理由搪塞天下人。

    若往好的一面想,哪怕长宁他们暂时无碍,可是反观历朝末代皇族过的悲惨日子,女的稍有点姿色便是沦为玩物,男的最好的下场也是终身为奴受尽欺凌。身体上的折磨是其次,高高在上的自尊骄傲被曾经的部下卑贱地踩在脚下…。我不敢想象长宁,赵鄞,难道以后也要过这种日子么?

    “公主,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皇上吩咐过要带公主远离予都,护佑公主的安全。不如您休息一晚,明日属下就护送您离开?”武修提议道。

    远离?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又能去哪里?

    窗外的梧桐树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架,支离破碎的落叶如雪粒般在风中乱舞,我不由打了个寒噤,双手紧紧抱住肩,蜷缩在被子里,低声道:“明日,我想去看下父皇,最后一眼。”

    武修和阿和最终拗不过我,同意我拜祭父皇。但顾虑到我的安全问题,他们只允许我在离宫最近的城门上远远看上一眼。

    予都城里头多了许多手持刀剑,身穿红甲的卫兵来来回回地巡视,动不动就抓人喝问,时不时就能听到哭叫责骂声,搞得人心惶惶。许多货行酒肆茶楼干脆闭门歇业避开这多事之秋,一片萧索凄凉破败之象。

    前方不远处便是出城的城门,一员守将正严格地盘问着进出城的百姓,城内贴满了皇榜布告。武修去置办些出城要吃的干粮,我和阿和则在一家一旁的茶水铺小坐。

    “公…”阿和细细察看了四周急忙改口道:“小姐,虽说现在宫内没有传出追捕您的消息,但我们还是要小心,这一路怕是有罪受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执壶倒了杯热茶水,幽幽道:“阿和,你放心,眼下让谢世卿头痛的应该是怎么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以及如何稳住国内局势。他不会有精力来为难与他无利害关系的亡国公主的。”

    阿和点点头还想跟我说些什么,而我的注意力却都在了邻桌两人的谈话内容上。

    “诶,你今天看了皇榜了没有?”一人刻意压低声音道。

    “我这不刚从老家回来么,早知道皇城多事,我就晚点回来了,这世道乱的,诶,你刚才说皇榜什么来着?”

    “那皇榜上写着皇上是被刺客重伤了,据说还有一个刺客跑了,朝廷正在大力拘捕呢。”

    “真有这事?这皇宫跟铜墙铁壁似的,居然还能混进刺客。咳,这刺客也忒不要命了些。”

    “还好安平将军及时赶到,据说那刺杀皇上的刺客已被安平将军正法,今天午时会将他头颅悬在东城门上示众三日呢。”

    “那皇上昏迷不醒了,这皇位是传给二皇子,还是大皇子啊?”

    “我看这难说,你看这安平将军现在俨然就是一个当家人的样子,哪这么舍得将到手的权力再交出去,再透露一个秘密,我听我那口子在军营当兵的弟弟说,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双双失踪了,可能早遭不测了吧。哎,这世道不好,还是早早回乡避难去吧。”

    ……。

    我皱眉,心里压抑地厉害。谢世卿特地隐瞒了父皇死讯,编出这么个故事,无非是要挟天子令诸侯罢了。

    阿和愤愤道:“这谢世卿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敢这么造谣!”

    我吐出一口气,叹道:“他不这么造谣,难道他张皇榜说自己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么。”

    阿和指着门外:“武修回来了。”

    我决定不再耽搁,站起身道:“干粮都买好了么,那我们走吧。”说着就要朝外走去。

    “小姐——”武修突然一把拉住我,脸色煞白,一副欲言又止惊慌的样子。认识武修这么多年,很少在他脸上见过除了‘不苟言笑’、‘面无表情’之外的神情。

    我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视线慢慢地从他的脸上一寸一寸下移,看到了那张被他左手捏地死紧的纸,依稀还能看到扭曲的‘皇榜’两个字。

    第一次写,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不管批评,表扬,我都接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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