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二
这时，壁画系的小A闯进了我的生活。她是壁画系的高材生，很有艺术天分，也很前卫新潮，洋溢着火一般的热情。
一次野餐后，大家围成一圈轮流表演节目，她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我的面前，环视一圈大家，一脸爽朗的大笑： “小白脸，给我吉他伴奏吧。”
她经常这样叫我，我也并不介意。我故意发出轻佻的笑声：
“再叫我小白脸，我就打你的屁股，叫我方鹤哥，否则我不伴奏，呵呵呵……”
“有没有我大，让我叫哥，没我大叫我姐姐好了，有你这么一个弟弟真好，大家说对吗？呵呵呵……”她的笑声含着一种野性般的任性，但声音的确很有磁性——清脆，悦耳，而又明亮。
“我比她大，她叫我哥我才伴奏。”
“叫你一声哥又有何妨，方鹤哥，替妹妹伴奏吧。”
“哈……叫的真甜，哥哥就给你伴奏吧，唱什么歌曲？”
“就唱那首最流行的《向快乐出发》”
她大方地唱了起来，感情很投入，表情也很自然优美，一看就有过歌唱的训练，她唱道：
越过了忧伤的五月，
我们迎来了热情的七月，
风儿鼓动我们去流浪，
去寻找那快乐的源泉。
在自由的引导下，
我们点燃了青春的火焰，
奔放在快乐的时空里，
就好象回到了久别的家。
让我们任性地放声高歌，
继续朝着快乐的源泉前进……
不要问源泉在哪里，
青春就是快乐的航向。
听着听着，大家一齐跟着她唱了起来，就象歌中所唱的一样，大家都沉醉在了快乐的海洋……
下午，大家乘着车，一齐唱起《向快乐出发》回到了学校。
晚饭后，我打开画册正准备临摹《大卫》这件雕塑品，她来叫我：
“方鹤，今晚，我请你喝咖啡去，怎么样，高材生……”
“我刚准备临摹画册，你真会瞅时间，我的傻妹妹。”
“难得快乐一天，就快乐个够吧，好意思辜负我的一片盛情吗？”她两手抱在胸前，笑着说。
“怕你破费，喝咖啡对一个大学生来说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啊。”
“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那一份情调和气氛，别的不管那么多，走吧。”
“走就走，就跟你去情调一下，哈哈哈……”
我们来到一家装璜高雅，档次很高的咖啡屋。
咖啡屋朦胧而暧昧的灯光下，正在播放用萨克斯演奏的《自由还乡》，非常悦耳动听。现在，这支曲子已相当流行，随处都可以听到。唱片和磁带印着我的油画《泪光中的微笑》做为封面，宣传画也以它做背景图。
“在这样的地方，听这样高雅的纯音乐，喝着浓香的咖啡，你不觉得是一种很美的享受吗？”小A闪动着明亮的眸子，热情地说。
“更重要的是有你这样的大美女在，为这飘香的咖啡和优美的音乐搜上了翅膀，来，谢谢你的咖啡，祝你——祝你什么呢……”
“就那么勉强，我不要你祝福了。”
“祝你幸福快乐，越长越美，这样高兴了吧？”
“别这样好不好，象哄小孩子似的。”
这时，侍者端来了一碟瓜子，我说：
“拿下去吧，不要。”
“为什么不要，替我节省钱吗？我不要你节省。”
“不是的，你看，”我环视着四周，“这样华美的灯光，这样精致的壁纸，这样优美的风景油画，又有一对才子佳人——听着抒情的音乐，慢慢品着咖啡，那种情韵与朦胧的诗意已完全出来了，还要什么瓜子呢。嗑着瓜子，真的破坏了这一份纯净的朦胧，淡雅的情调。”
“呵呵呵……你的品味总是高人一等，一般人没有你的这份精致。你比女孩子更善于捕捉游丝般飘乎的诗意。我喜欢的是泉水般的清澈与明快，水墨画一样的简洁明了，这样，更现代一些，不是吗？”灯光的幽暗，反衬的她浑身简洁明快的色调更突出了。
“在我看来，人生是一首精致的小诗，而不是史诗，人生一世要体验更多的美，尽可能地创造出一些美丽的往事，给自己两鬓斑白之后留下一些回忆。此时此刻，和你这样一个现代而摩登的大美女在一起——在这样一个洋溢着温馨与浪漫气息的地方，两个人平平静静地侃侃而谈，真是一种惬意的小憩，嗑着瓜子或者吃着西瓜，真是大煞风景，是没有风度的表现。我是现代人，在红尘飞扬的光天化日之下，我更多的是喜欢现代的那种开放与明朗，节奏感与激情感。对于中国古典的那种悠然宁静，我也喜欢，但它是我放飞了一天的心，终于回到自己的安乐窝时的心灵的知音。”
“方鹤，你的思想与见解，总是与众不同，太唯美化了。我是很现代的，可我——为什么总也走不进你的心里。”
“我喜欢你的现代气息，我们保持一种纯洁的男女友谊最好，而且，我们在一起真的非常快乐。但是，我们的生活志趣和态度，是不适合生活在一起的。况且，我对林虹永远也放不下，她才是我一生一世最理想的伴侣。我不想伤害你，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明了，我感觉很抱歉，小A，希望你能理解我……”
小A闪动着明亮的眼睛听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流过她的眼眸，她挺一挺腰，眼睛里亮起了明朗的笑意，很豪爽的说道：
“不说那么多了，高攀不上你这个大才子，就做你的一个好友也是好的，一切就交给时间去管理吧。服务生——来瓶啤酒，哎——今朝有酒今朝醉……”
“小A，别喝酒，咱们聊一会儿回去吧。”我知道她的内心受了伤，想借酒浇愁。
“你怕什么，我这个小女孩都不怕，你个须眉男儿怕什么……哈哈哈……放心吧，方鹤，本姑娘不至于这么不中用，我也有自己的韧性和坚强……”
“来——干杯。祝你事业有成，心想事成，干杯……”她举起杯子，目光中流露一丝苦涩的笑意。
“走吧，不早了，咱们回去。”
回家的路上，华灯初上，星光满天。
我：“小A，你打算寒假去敦煌吗？”
小A：“是的，和版画系、雕塑系的几个同学结伴去。”
我：“去西藏吗？”
小A：“不去了，冬天了，怕西藏的气候叫人受不了。”
我：“其实很想和你们一块去，只是我要回家看外公，他老了，我放心不下他。”
小A：“你外公的国画《智者乐水图》、《仁者乐山图》画完了吗？”
我：“他说，最近把快要完成的画稿全烧了，不满意画出的效果，想重新画。还说，如果画不出效果，就打算明年暑假带我再去西藏走一回。”
小A：“他可真顽强。年轻人恐怕也没有这种毅力。”
我：“是的，我很佩服外公。他对艺术的执着和一丝不苟的精神，值得我好好学习。”
小A：“方鹤，你口口声声说，要有意创造一些美的瞬间，给自己的人生留下回忆。那么，现在，面对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在这么美好的夜色之下，你如何创造一个美的瞬间，留给你，也留给我。我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特有情调，特有品味。”
我：“这太容易了，小A，你能考得住我吗？我感觉你是在出了一道作画的考题来考我，这让我想起一个典故，我给你讲一讲。宋徽宗一次率领一群宫廷画师踏春归来，当即出了一道画题《踏花归来马蹄香》让画师们画。你知道，花香只有味道而没有形状，要表达出马蹄上的花香，真的是很难很难的。所有的画师都被考住了，只有一个画师别出心裁，画出了一幅让宋徽宗赞不绝口的作品。只见画面上一群骏马在奔跑，一群蜜蜂围绕着马蹄在飞，此外，画面没有别的东西。”
小A：“真是别出心裁的一幅画。”
我：“现在，就让我说出你最想听的吧，你猜——我会怎么做呢……”我故做神秘地笑着问她。
小A：“别忘了，先生，是我在考你，不是你在考我，懂吗，呵呵呵……”
我：“你的问题还真的把我难住了，让我想想吧。”
小A：“吹下牛了吧？”
我：“咱们去那边买个生日蛋糕吧，明天我的一个好朋友过生日。”
买好蛋糕，我们继续朝前走。
我：“小A，我好象闻着这个蛋糕有股馊味，是不是变质了，咱们打开看看吧。”
小A：“拿来我闻闻——没有呀，你呀，艺术感觉特敏锐，对食品的感觉也有着惊人的敏锐，呵呵呵……。”
我：“我真的闻见了馊味，咱们打开看看吧。”
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我们打开了蛋糕，我揍近鼻子使劲地嗅了几下。
我：“真的有股馊味，你来闻闻。”
小A蹲下，揍近鼻子。
我：“哎呀，我的头怎么这么晕，是不是酒喝多了，我说不要喝，你偏要喝，这不——我是不能喝酒的……哎呀……”说着，我一头扑在蛋糕上。
小A：“方鹤！方鹤！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小A惊的大声喊叫起来，随即就听见她哭了。我乘机伸出手朝她低着的头一按，她的脸乖乖地就扑在了蛋糕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坏，你坏透了……我的妈呀……呵呵呵……”
小A尖声地叫了起来，随即也跟着大笑起来。
“这不，你的问题，我圆满解决了，怎么样呢？这个瞬间还有点浪漫的色彩吧。我不敢说很长时间让你忘不了，但至少一两个月内会让你回味吧？”
小A笑的很开心，她边擦脸边说：
“真没想到你会来这么一着，浪漫，浪漫，真让人开心，呵呵呵……”
我的兴奋依然在高涨，一脸大笑地说：
“擦什么呀，别擦了……”说着，我双手抹了一把奶油，对着她的脸轻轻地抹了一圈。
“哎呀……方鹤……方鹤，”她尖叫着，自己也醮了两手的奶油，给我的脸上抹了一圈又一圈，边抹边大笑着跌坐在椅子上。
我望着她，那满脸的洁白，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出鬼魅一般的惨白……
我的脸一定也是如此模样吧……
那一夜，那一刻，真的让我时常回味……
我的学习，我的工作，决定了我的生活不可能常常具有那么多的罗曼蒂克，那么多的惊心动魄。虽然我也常常渴望过那种峥嵘岁月，可和平幸福年代决定了我不能如愿以偿，所以，我只能在平淡中求快乐，求一瞬昙花一现的美感。我只能在从容中捕捉一丝诗意的东西，用心地把它编织进生命的花环。
大学生活毕竟还不失纯真，我用心地过着每一天。我珍惜同学的那份友情，对女同学的友情，我更是加倍地珍惜。我的家庭与我的际遇，决定了女性在我这一生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把她们看的很神圣，与她们在一起，我就感到一种卸下盔甲似的轻松，心灵贴近似的亲切，心灵有了依傍似的温暖。也许，这缘于从出生就失母的人生悲剧吧。从小学到大学，其实我身边的女孩子还不算小，我与她们在一起从来就感觉很轻松自如，与她们开心地交往，保持了一种纯而又纯的友谊。
小A的出现，仿佛盛夏烈日之下扑面而来的一股清爽的风，给我带来了一种女性全新的美好感受和芳香的魅力。她特爱美，衣服总是最新潮最艳丽的，但她不施粉不上唇膏。她自豪地说，她白嫩的皮肤无须施粉，她的红唇无须唇膏，这或许是我欣赏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吧。这一点和林虹是一样的，但林虹的古典气息让我着迷，她一身的现代风格叫我佩服。她敢爱敢恨——是那种爱就爱的轰轰烈烈的作派和风格。她为我打开了一扇女性世界的视窗，所以，我喜欢和她在一起。
从一开始，我就坦率地讲明了，我们是不可能发展成恋人的。
她说，她是明白人，不会死乞白赖地要把自己象礼物一样送给我，她只是想呼吸我身上一种与众不同的清爽而又幽远的气息。她说，她的生活圈子当中，很少有我这种很超然很飘逸又这么有艺术天分的男孩子。她说，我也为她打开了一扇男性世界的视窗，当她欣赏了，感受了，保留下一份纯真的美好回忆后，就会理智地走开。
我说我也有同感，我不会亵渎这份纯真的友谊。所以，我们还是常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我没有产生过对林虹的内疚，真的没有，我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属于她的，我也没有出格的行为。
简单的拥抱我们有过，但仅此而已。在我们拥抱的刹那，我从未产生过非分之想，我只是感觉到了男女之间一份最清纯而温馨的美好与感动。
她带给了我很多的快乐，她说，我留给她的回忆非常美好。
林虹来过学校一次后，有一天晚上她把我约到了霁月咖啡屋。
这一晚，小A穿了一件大红的连衣裙，给人非常热情而充满活力的美感。咖啡屋还是那首《自由还乡》的曲子，不过这一次是用十二孔陶笛吹奏的。
小A：“方鹤，你看我这件大红的上衣好看吗？”
我：“好看，你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不是吗，大美女？”
小A：“是的，我美。可惜咱们这一对才子佳人今生无缘走到一起。这件大红衣服，是我今天刚买的，我要特意在今天穿给你看。懂吗？”
我：“我欣赏你的美。但是你话里的意思让我有些恍然……”
小A：“我们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吧。林虹来过了，我欣赏她的风度仪态，她的恬静与悠然，古典与诗意的惆怅，象一幅山水画，与你飘逸的情丝是很契合的，我有自知之明，我主动退出。过了今夜，你会看到，我小A会是另一番表现。所以，我要穿这件大红衣服——所以，今夜，我也不想喝咖啡，只想喝一点点红酒。来——方鹤，干杯。”
两只散发着酡红色光彩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我：“小A，也许是——上天不成全吧，我——真的是欣赏你，喜欢你……咱们的这段友谊是美好而令人永远难忘的。来——干杯，祝你，祝我们——奔向明天，奔向美好的一切……”
小A：“方鹤，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热情的，青春的回忆。我会好好地珍藏这些回忆。也祝你一生幸福，事业腾飞。”
我：“谢谢，谢谢。让我们好好地活他一场吧。来，小A——你看，气氛有些凝重和矜持，咱们——还象从前一样，不要有什么拘束，开开心心地谈天说地，多好呀……”
小A：“你是喜欢情调与浪漫气息的。上次你精心制造的瞬间美感，真的让我开心极了，我常常回忆它，回忆起就忍不住笑。今夜，你这个大才子，又会制造如何的一个瞬间美感，给我们纯真美好的友谊尾声，抹上绚烂的一笔呢，呵呵呵……”
我：“哈哈哈……你……我这回缺少灵感……咱们现在这个情调就很美呀，你瞧你这大红的衣服，在这个季节，在咱们学校，几乎是没有人穿的，你把一份没有俗气的惊艳带给了我……我已经感到……这是一个永恒的美好瞬间了，不是吗？”
小A：“方鹤，你太会说话了。其实，咱们之间那种最清纯，最明快的，最清澈的友谊，已经沉入了生命的发酵室，随着岁月的流淌，它将会被酿成最芬芳的美酒，它不会再有了……你瞧，你刚才说的话，写满了躲闪与回避，写满了矜持与尴尬，这还能叫明快，能叫清澈吗？不能，不能的。哎——可惜，生活永远不是纯粹的艺术，那种光风霁月般的美好生活是永远找不到的——永远找不到的，大观园里的女孩子不是都风流云散了吗？”
我：“不要说的这样伤感好吗？你知道，我这个人心是很软的，特别是在女孩子面前，你这样一说，我感觉很不好受。未来会有更好的东西等着我们，不是吗？”
说着，我不由地用双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小A：“方鹤，谢谢你，你的一握，让我感动，你这么好的人，我真心地祝福你。以后，不管咱们走到天涯海角，希望都能保持联系，保持一份纯洁的友谊……”
说着，她明亮而有神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清澈而波光粼粼的潮水……
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小A，你不要哭好吗……”
我不知所措，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小A：“方鹤……过来……今夜，你心目中那美好的永恒瞬间，只能由我来制造了……”
我没有动，只是盯着她泪光闪闪的眼眸，看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出神……
她绕过来，非常平静地——慢慢地坐在我身边，捧起我的脸，深深地将她那娇艳的红唇，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款款地把她搂住，轻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吻去了她满脸的泪花……
片刻之后，她站起来，迅疾地冲出咖啡屋……
我紧跟着跑出去，但她已上了一辆计程车，疾驰着消失在一片璀璨的灯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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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叫我小白脸，我就打你的屁股，叫我方鹤哥，否则我不伴奏，呵呵呵……”
“有没有我大，让我叫哥，没我大叫我姐姐好了，有你这么一个弟弟真好，大家说对吗？呵呵呵……”她的笑声含着一种野性般的任性，但声音的确很有磁性——清脆，悦耳，而又明亮。
“我比她大，她叫我哥我才伴奏。”
“叫你一声哥又有何妨，方鹤哥，替妹妹伴奏吧。”
“哈……叫的真甜，哥哥就给你伴奏吧，唱什么歌曲？”
“就唱那首最流行的《向快乐出发》”
她大方地唱了起来，感情很投入，表情也很自然优美，一看就有过歌唱的训练，她唱道：
越过了忧伤的五月，
我们迎来了热情的七月，
风儿鼓动我们去流浪，
去寻找那快乐的源泉。
在自由的引导下，
我们点燃了青春的火焰，
奔放在快乐的时空里，
就好象回到了久别的家。
让我们任性地放声高歌，
继续朝着快乐的源泉前进……
不要问源泉在哪里，
青春就是快乐的航向。
听着听着，大家一齐跟着她唱了起来，就象歌中所唱的一样，大家都沉醉在了快乐的海洋……
下午，大家乘着车，一齐唱起《向快乐出发》回到了学校。
晚饭后，我打开画册正准备临摹《大卫》这件雕塑品，她来叫我：
“方鹤，今晚，我请你喝咖啡去，怎么样，高材生……”
“我刚准备临摹画册，你真会瞅时间，我的傻妹妹。”
“难得快乐一天，就快乐个够吧，好意思辜负我的一片盛情吗？”她两手抱在胸前，笑着说。
“怕你破费，喝咖啡对一个大学生来说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啊。”
“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那一份情调和气氛，别的不管那么多，走吧。”
“走就走，就跟你去情调一下，哈哈哈……”
我们来到一家装璜高雅，档次很高的咖啡屋。
咖啡屋朦胧而暧昧的灯光下，正在播放用萨克斯演奏的《自由还乡》，非常悦耳动听。现在，这支曲子已相当流行，随处都可以听到。唱片和磁带印着我的油画《泪光中的微笑》做为封面，宣传画也以它做背景图。
“在这样的地方，听这样高雅的纯音乐，喝着浓香的咖啡，你不觉得是一种很美的享受吗？”小A闪动着明亮的眸子，热情地说。
“更重要的是有你这样的大美女在，为这飘香的咖啡和优美的音乐搜上了翅膀，来，谢谢你的咖啡，祝你——祝你什么呢……”
“就那么勉强，我不要你祝福了。”
“祝你幸福快乐，越长越美，这样高兴了吧？”
“别这样好不好，象哄小孩子似的。”
这时，侍者端来了一碟瓜子，我说：
“拿下去吧，不要。”
“为什么不要，替我节省钱吗？我不要你节省。”
“不是的，你看，”我环视着四周，“这样华美的灯光，这样精致的壁纸，这样优美的风景油画，又有一对才子佳人——听着抒情的音乐，慢慢品着咖啡，那种情韵与朦胧的诗意已完全出来了，还要什么瓜子呢。嗑着瓜子，真的破坏了这一份纯净的朦胧，淡雅的情调。”
“呵呵呵……你的品味总是高人一等，一般人没有你的这份精致。你比女孩子更善于捕捉游丝般飘乎的诗意。我喜欢的是泉水般的清澈与明快，水墨画一样的简洁明了，这样，更现代一些，不是吗？”灯光的幽暗，反衬的她浑身简洁明快的色调更突出了。
“在我看来，人生是一首精致的小诗，而不是史诗，人生一世要体验更多的美，尽可能地创造出一些美丽的往事，给自己两鬓斑白之后留下一些回忆。此时此刻，和你这样一个现代而摩登的大美女在一起——在这样一个洋溢着温馨与浪漫气息的地方，两个人平平静静地侃侃而谈，真是一种惬意的小憩，嗑着瓜子或者吃着西瓜，真是大煞风景，是没有风度的表现。我是现代人，在红尘飞扬的光天化日之下，我更多的是喜欢现代的那种开放与明朗，节奏感与激情感。对于中国古典的那种悠然宁静，我也喜欢，但它是我放飞了一天的心，终于回到自己的安乐窝时的心灵的知音。”
“方鹤，你的思想与见解，总是与众不同，太唯美化了。我是很现代的，可我——为什么总也走不进你的心里。”
“我喜欢你的现代气息，我们保持一种纯洁的男女友谊最好，而且，我们在一起真的非常快乐。但是，我们的生活志趣和态度，是不适合生活在一起的。况且，我对林虹永远也放不下，她才是我一生一世最理想的伴侣。我不想伤害你，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明了，我感觉很抱歉，小A，希望你能理解我……”
小A闪动着明亮的眼睛听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流过她的眼眸，她挺一挺腰，眼睛里亮起了明朗的笑意，很豪爽的说道：
“不说那么多了，高攀不上你这个大才子，就做你的一个好友也是好的，一切就交给时间去管理吧。服务生——来瓶啤酒，哎——今朝有酒今朝醉……”
“小A，别喝酒，咱们聊一会儿回去吧。”我知道她的内心受了伤，想借酒浇愁。
“你怕什么，我这个小女孩都不怕，你个须眉男儿怕什么……哈哈哈……放心吧，方鹤，本姑娘不至于这么不中用，我也有自己的韧性和坚强……”
“来——干杯。祝你事业有成，心想事成，干杯……”她举起杯子，目光中流露一丝苦涩的笑意。
“走吧，不早了，咱们回去。”
回家的路上，华灯初上，星光满天。
我：“小A，你打算寒假去敦煌吗？”
小A：“是的，和版画系、雕塑系的几个同学结伴去。”
我：“去西藏吗？”
小A：“不去了，冬天了，怕西藏的气候叫人受不了。”
我：“其实很想和你们一块去，只是我要回家看外公，他老了，我放心不下他。”
小A：“你外公的国画《智者乐水图》、《仁者乐山图》画完了吗？”
我：“他说，最近把快要完成的画稿全烧了，不满意画出的效果，想重新画。还说，如果画不出效果，就打算明年暑假带我再去西藏走一回。”
小A：“他可真顽强。年轻人恐怕也没有这种毅力。”
我：“是的，我很佩服外公。他对艺术的执着和一丝不苟的精神，值得我好好学习。”
小A：“方鹤，你口口声声说，要有意创造一些美的瞬间，给自己的人生留下回忆。那么，现在，面对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在这么美好的夜色之下，你如何创造一个美的瞬间，留给你，也留给我。我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特有情调，特有品味。”
我：“这太容易了，小A，你能考得住我吗？我感觉你是在出了一道作画的考题来考我，这让我想起一个典故，我给你讲一讲。宋徽宗一次率领一群宫廷画师踏春归来，当即出了一道画题《踏花归来马蹄香》让画师们画。你知道，花香只有味道而没有形状，要表达出马蹄上的花香，真的是很难很难的。所有的画师都被考住了，只有一个画师别出心裁，画出了一幅让宋徽宗赞不绝口的作品。只见画面上一群骏马在奔跑，一群蜜蜂围绕着马蹄在飞，此外，画面没有别的东西。”
小A：“真是别出心裁的一幅画。”
我：“现在，就让我说出你最想听的吧，你猜——我会怎么做呢……”我故做神秘地笑着问她。
小A：“别忘了，先生，是我在考你，不是你在考我，懂吗，呵呵呵……”
我：“你的问题还真的把我难住了，让我想想吧。”
小A：“吹下牛了吧？”
我：“咱们去那边买个生日蛋糕吧，明天我的一个好朋友过生日。”
买好蛋糕，我们继续朝前走。
我：“小A，我好象闻着这个蛋糕有股馊味，是不是变质了，咱们打开看看吧。”
小A：“拿来我闻闻——没有呀，你呀，艺术感觉特敏锐，对食品的感觉也有着惊人的敏锐，呵呵呵……。”
我：“我真的闻见了馊味，咱们打开看看吧。”
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我们打开了蛋糕，我揍近鼻子使劲地嗅了几下。
我：“真的有股馊味，你来闻闻。”
小A蹲下，揍近鼻子。
我：“哎呀，我的头怎么这么晕，是不是酒喝多了，我说不要喝，你偏要喝，这不——我是不能喝酒的……哎呀……”说着，我一头扑在蛋糕上。
小A：“方鹤！方鹤！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小A惊的大声喊叫起来，随即就听见她哭了。我乘机伸出手朝她低着的头一按，她的脸乖乖地就扑在了蛋糕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坏，你坏透了……我的妈呀……呵呵呵……”
小A尖声地叫了起来，随即也跟着大笑起来。
“这不，你的问题，我圆满解决了，怎么样呢？这个瞬间还有点浪漫的色彩吧。我不敢说很长时间让你忘不了，但至少一两个月内会让你回味吧？”
小A笑的很开心，她边擦脸边说：
“真没想到你会来这么一着，浪漫，浪漫，真让人开心，呵呵呵……”
我的兴奋依然在高涨，一脸大笑地说：
“擦什么呀，别擦了……”说着，我双手抹了一把奶油，对着她的脸轻轻地抹了一圈。
“哎呀……方鹤……方鹤，”她尖叫着，自己也醮了两手的奶油，给我的脸上抹了一圈又一圈，边抹边大笑着跌坐在椅子上。
我望着她，那满脸的洁白，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出鬼魅一般的惨白……
我的脸一定也是如此模样吧……
那一夜，那一刻，真的让我时常回味……
我的学习，我的工作，决定了我的生活不可能常常具有那么多的罗曼蒂克，那么多的惊心动魄。虽然我也常常渴望过那种峥嵘岁月，可和平幸福年代决定了我不能如愿以偿，所以，我只能在平淡中求快乐，求一瞬昙花一现的美感。我只能在从容中捕捉一丝诗意的东西，用心地把它编织进生命的花环。
大学生活毕竟还不失纯真，我用心地过着每一天。我珍惜同学的那份友情，对女同学的友情，我更是加倍地珍惜。我的家庭与我的际遇，决定了女性在我这一生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把她们看的很神圣，与她们在一起，我就感到一种卸下盔甲似的轻松，心灵贴近似的亲切，心灵有了依傍似的温暖。也许，这缘于从出生就失母的人生悲剧吧。从小学到大学，其实我身边的女孩子还不算小，我与她们在一起从来就感觉很轻松自如，与她们开心地交往，保持了一种纯而又纯的友谊。
小A的出现，仿佛盛夏烈日之下扑面而来的一股清爽的风，给我带来了一种女性全新的美好感受和芳香的魅力。她特爱美，衣服总是最新潮最艳丽的，但她不施粉不上唇膏。她自豪地说，她白嫩的皮肤无须施粉，她的红唇无须唇膏，这或许是我欣赏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吧。这一点和林虹是一样的，但林虹的古典气息让我着迷，她一身的现代风格叫我佩服。她敢爱敢恨——是那种爱就爱的轰轰烈烈的作派和风格。她为我打开了一扇女性世界的视窗，所以，我喜欢和她在一起。
从一开始，我就坦率地讲明了，我们是不可能发展成恋人的。
她说，她是明白人，不会死乞白赖地要把自己象礼物一样送给我，她只是想呼吸我身上一种与众不同的清爽而又幽远的气息。她说，她的生活圈子当中，很少有我这种很超然很飘逸又这么有艺术天分的男孩子。她说，我也为她打开了一扇男性世界的视窗，当她欣赏了，感受了，保留下一份纯真的美好回忆后，就会理智地走开。
我说我也有同感，我不会亵渎这份纯真的友谊。所以，我们还是常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我没有产生过对林虹的内疚，真的没有，我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属于她的，我也没有出格的行为。
简单的拥抱我们有过，但仅此而已。在我们拥抱的刹那，我从未产生过非分之想，我只是感觉到了男女之间一份最清纯而温馨的美好与感动。
她带给了我很多的快乐，她说，我留给她的回忆非常美好。
林虹来过学校一次后，有一天晚上她把我约到了霁月咖啡屋。
这一晚，小A穿了一件大红的连衣裙，给人非常热情而充满活力的美感。咖啡屋还是那首《自由还乡》的曲子，不过这一次是用十二孔陶笛吹奏的。
小A：“方鹤，你看我这件大红的上衣好看吗？”
我：“好看，你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不是吗，大美女？”
小A：“是的，我美。可惜咱们这一对才子佳人今生无缘走到一起。这件大红衣服，是我今天刚买的，我要特意在今天穿给你看。懂吗？”
我：“我欣赏你的美。但是你话里的意思让我有些恍然……”
小A：“我们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吧。林虹来过了，我欣赏她的风度仪态，她的恬静与悠然，古典与诗意的惆怅，象一幅山水画，与你飘逸的情丝是很契合的，我有自知之明，我主动退出。过了今夜，你会看到，我小A会是另一番表现。所以，我要穿这件大红衣服——所以，今夜，我也不想喝咖啡，只想喝一点点红酒。来——方鹤，干杯。”
两只散发着酡红色光彩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我：“小A，也许是——上天不成全吧，我——真的是欣赏你，喜欢你……咱们的这段友谊是美好而令人永远难忘的。来——干杯，祝你，祝我们——奔向明天，奔向美好的一切……”
小A：“方鹤，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热情的，青春的回忆。我会好好地珍藏这些回忆。也祝你一生幸福，事业腾飞。”
我：“谢谢，谢谢。让我们好好地活他一场吧。来，小A——你看，气氛有些凝重和矜持，咱们——还象从前一样，不要有什么拘束，开开心心地谈天说地，多好呀……”
小A：“你是喜欢情调与浪漫气息的。上次你精心制造的瞬间美感，真的让我开心极了，我常常回忆它，回忆起就忍不住笑。今夜，你这个大才子，又会制造如何的一个瞬间美感，给我们纯真美好的友谊尾声，抹上绚烂的一笔呢，呵呵呵……”
我：“哈哈哈……你……我这回缺少灵感……咱们现在这个情调就很美呀，你瞧你这大红的衣服，在这个季节，在咱们学校，几乎是没有人穿的，你把一份没有俗气的惊艳带给了我……我已经感到……这是一个永恒的美好瞬间了，不是吗？”
小A：“方鹤，你太会说话了。其实，咱们之间那种最清纯，最明快的，最清澈的友谊，已经沉入了生命的发酵室，随着岁月的流淌，它将会被酿成最芬芳的美酒，它不会再有了……你瞧，你刚才说的话，写满了躲闪与回避，写满了矜持与尴尬，这还能叫明快，能叫清澈吗？不能，不能的。哎——可惜，生活永远不是纯粹的艺术，那种光风霁月般的美好生活是永远找不到的——永远找不到的，大观园里的女孩子不是都风流云散了吗？”
我：“不要说的这样伤感好吗？你知道，我这个人心是很软的，特别是在女孩子面前，你这样一说，我感觉很不好受。未来会有更好的东西等着我们，不是吗？”
说着，我不由地用双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小A：“方鹤，谢谢你，你的一握，让我感动，你这么好的人，我真心地祝福你。以后，不管咱们走到天涯海角，希望都能保持联系，保持一份纯洁的友谊……”
说着，她明亮而有神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清澈而波光粼粼的潮水……
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小A，你不要哭好吗……”
我不知所措，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小A：“方鹤……过来……今夜，你心目中那美好的永恒瞬间，只能由我来制造了……”
我没有动，只是盯着她泪光闪闪的眼眸，看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出神……
她绕过来，非常平静地——慢慢地坐在我身边，捧起我的脸，深深地将她那娇艳的红唇，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款款地把她搂住，轻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吻去了她满脸的泪花……
片刻之后，她站起来，迅疾地冲出咖啡屋……
我紧跟着跑出去，但她已上了一辆计程车，疾驰着消失在一片璀璨的灯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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