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 往事
说起来，那还确实是在云家五兄弟闯荡江湖时发生的故事。
那时节，整个天下已然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江山欲倾，人心思乱，在这个时段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注定会有些离奇，却又老生常谈。
时事轮回，每每到这个时节便会冒出那么几个人，如戏文里常听见的一般，“自有几个不甘寂寞的翩翩少年郎，自此仗剑江湖去者。”云家五公子，便在这些人之中。
他们虽然互称兄弟，却并非同胞。
“大哥云逸，自东海之滨，乘扁舟，持折扇而来。”这个记忆是属于和云逸生活多年的三公子云泽的，可每念及此，云泽自己都觉得，那情景有些不真实，“虽然，我没有去过海上，可谁都知道海浪的汹涌和海上气候的变幻万千，可他只有一叶扁舟，一把折扇，却能翩然而来，那是如何深厚的功力！”
当时所见者，对于这个一身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都惊为天人，继而“紫气东来”的江湖绰号，不久便闻名江湖。
至于二公子云玨，祖籍江淮一带，颇通音律，任意乐器操在手上，便能咏遍风物，一套以笛子为武器的独门武学“苍穹吟”也武得甚是潇洒。
四公子云飞，书生本色，各类经典如数家珍，笔下花鸟栩栩如生，只因不愿为这实已颓然的没落朝廷粉饰太平，不惜在殿试之时，醉酒疾书，满纸狂草之中，尽是激进之言。
“当时，金殿之上，龙颜大怒，朱笔一提，便被刺配西北荒蛮之地……”
“嗯？”云泽还未说完，一直安静听着的青瑶满面疑惑的问道，“那时的皇上？他为什么不立斩了云飞公子？”
听到青瑶如此的问题，云泽也学着方才涂家兄弟的样子，望向妖娆，“‘长袖诸葛’，你说呢？”
“整个大西南兵器谱上的头把交椅，造纸大户‘瑞香居’的大掌柜，‘点绛唇’的后台老板，任何一个名头拿出来就足够威慑当朝了，谁敢动手？”
“可这样的人，又何需所谓的功名，参加什么科举？又为什么，说刺配，就真的去了西北，放弃西南？”听得妖娆的话，青瑶来不及好奇面前这个早已远离江湖的女子对江湖世事的了解，又有一个问题已然升起。
对于的这个问题，妖娆也无法回答，只是与青瑶一同望向缄默不语的云泽。
良久，云泽睁开眼，却并没有回答。
青瑶却似乎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不由得大叫起来：“点，点，‘点绛唇’，豹子在那里着了仇人的道，虽然现在安静了许多，可只要有人跟他提到‘点绛唇’他都恨不得把整个大西南翻过来也要报仇，云飞公子莫非是因为这个？“
云泽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起了云家第五位公子。
“五弟云翔，当朝名将之后，却醉心田园，与二哥颇为投缘。几位兄弟里，他们两个也是最早认识的，那时世道尚算太平，一萧一笛便以名动江湖了。”
后来，眼看江山不复，云家那位名将便也告老还乡，做了无名农夫，那把萧自然也瞬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回忆容易让人得意忘形，奔命更容易让人忘记彼此甚至是自己身上的变化，谈及这几个兄弟时，云泽的手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上嘴唇，可那手每次都只伸到半空，便耷拉下来。
“你的，胡子？”青瑶问道。
云泽低头浅笑，神色似乎带着一丝与自己体型极不一致的惭愧，“长久赶路，还是少些负担的好！”
“负担？”妖娆低低的呢喃着这两个字，无声的叹息，独自低头望向自己身上那件历经风雨却依旧火红的裙裾，似乎，这件衣服也早该是一种负担了吧？
没有了胡子的云泽，继续说着：“我们在沙漠里的那个小筑，过去是一个沙漠商人的住处。”
云泽便是在这个叫云怀忧的沙漠商人的骆驼背上长大的，武艺也是他所教。商人告诉云泽，他的家在沙漠的另一端，而云泽是他行商途中在扬州西湖边捡到的孩子。
那年，刚刚埋葬了商人的云泽，终于踏进了这茫茫江湖之中，而刚进入江湖，先是擂台比武，一举成名，认识了涂家二少，继而便机缘巧合的遇上了另外几位云家兄弟。
虽然与云家两位公子生活多年，却很少听到这五位公子的过去，此番听来当是难得，可此时青瑶的心里却似乎并不急着想知道几位公子的扬州初识，只是一个劲的央着云泽，询问的叫着，“那汐汐呢？汐汐……”
正在这时，一个湖蓝色的倩影从门外飘了进来，手中的茶盘里满是各式的茶点，当闻到那茶点飘出的隐约可闻的香味，这几个一路颠沛至此的人，似乎才想起，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涂，姑娘！”见得此人进来，云泽第一个站起身来，眼睛却望向了那依旧被蒙着面纱的脸。
涂嘉月那双眯缝的眼睛瞟了一下云泽，径自走到茶几边，将茶点一碟碟的放下，细长的眼角瞥向正坐在一角望着自己红色裙裾的妖娆，“两位兄长，念及三位舟车劳苦，特备下各色茶点，两位姑娘的住处，便在隔壁，切莫忘了早点休息。”语毕，茶点也已摆好，嘉儿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一双眸子毫不避讳的在妖娆和青瑶之间游走，只看得青瑶身上发毛。
“那请代我兄妹向令兄长表示感谢。”妖娆说罢，领着青瑶离开了客房，在绕过涂嘉月的一刻，二人疑惑的望了云泽一眼，那一刻的云泽，如同深思时的妖娆一般咬紧嘴唇，望着满目玩味的湖蓝色劲装的女子。
“敢问涂姑娘，可是令兄有话告知在下？”
“嘿嘿，云三公子好生没意思，适才在两位哥哥面前，想着不知道哪路的姑娘；现在在我这小姑娘面前，却正经八百的想起我家兄长来了。”
这句故作无心的话语，着实让云泽羞愧不已，“方才，在下无心冒犯，只因姑娘着实与我那故交好友极为神似，故而脱口唤起她的小名来了，还望嘉月姑娘见谅！”
“‘汐汐’？她是叫这个名字吧？的确是很美的名字呢！公子既能如此脱口而出，想来是对这个女子，甚为思念吧？“说话间，嘉儿的一双眼睛不断地瞥向云泽。
云泽自是知道，嘉儿此番的意图，叹了一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娘又何必旧事重提？”
“即使过去之事，公子又何苦如此不舍？”话说到这里，想来那件事是注定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了，嘉儿径自坐在云泽对面的椅子上，吃起茶点来。
云泽隔着茶几，望着此刻正往湖蓝色面纱下递送着茶点那只手，那手指指尖如笋，白净如玉，让人无法与那手握双刀，出刀见血的手，联系在一起，想到这里，云泽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来——她，怎么可能是汐汐？
既然不是，他何必将旁人支开？独自嬉笑调侃一个过往风云人物的“风流韵事”？想着想着，云泽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苦笑，感受到对面女子眼中射来的光，越发不自在起来。
他虽然与妖娆和青瑶共同生活了六年，却还是未能习惯与一个女子共处一室，此情此景，他下意识的望向一直敞开的房门，似乎下一刻就会夺路而逃，可当余光触碰到那双似曾相识的明眸时，那两条腿立时变得无法挪动一寸。
“唉！”既然走不得，云泽认命似的就近找个圆凳坐下，摆出个说书人的架势来，“那也是多年前的故事了！”
“嘿嘿！”湖蓝面纱的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点，拍了拍手，恶作剧得逞般的笑眯了眼，“嘉儿最爱听故事！”
“那时节，我刚到扬州……”思虑良久的云泽，终于准备说出那个故事，忽然听得屋外响起叫嚷声，不多时就和着兵器碰撞声响成了一片。
二人正欲出门去看，就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了进来，“我等只为云泽而来，与阁中上下无甚关系，尊驾何苦如此，伤了和气？”
一句话掺杂在兵刃相击声中，依旧能让四周听得清清楚楚。说话者语调平和、沉稳，却不失草原上独有的豪迈。
“是他？他也……”在听清那句话，辨明那个人身份的一刻，云泽的眼里拂过一丝茫然，继而，立刻起身，与嘉月道了声抱歉，真要出门，就见妖娆、青瑶正来到门外，望向他。
“哥哥莫急，你且带两位阁主离开，此人，就让我和青瑶来抵挡一阵！”妖娆站在房门中间说完，深施一礼，竟然还没等云泽有所回应，就要向院门走。
“等等，”看到妖娆转身，云泽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他真的是，阿，阿……”
“‘草原秃鹫’阿扎克！”那红色的倩影轻轻地说出了几个字，而这几个字，却字字都落在云泽的心上。
果然是他，就连他也……
来不及感怀，见到那一红一黄两个倩影渐行渐远，云泽立时跟了过去，“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可还没等他跟过来，青瑶却回过身将他拦下，“不准跟来！”
“对手可是阿……”
“阿扎克，阿扎克，阿扎克！我们都知道，他是你朋友，我们不会杀了他的！”青瑶转身跟上了妖娆，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云泽。
云泽看着那两个身影慢慢走远，心下一阵不安，院门处此刻定是一场血战。
“草原秃鹫”，在江湖中能得到江湖人送封号的，岂是等闲之辈，竟然还说什么“不会杀了他”，青瑶那小丫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不知是该说她率真，还是单纯。她分明知道，云泽此刻更担心的是她们两姐妹啊！
可是，如今这个当口，担心又能如何？他只能信任这两位朋友了。
朋友？两位阁主是他的朋友，阿扎克是他的朋友，那个云逸，甚至还是她的兄弟啊！可现在情形又是怎般？
云泽回身进屋，却发现刚才还在惬意的吃着茶点的女子，此刻已然不见了踪迹。
骗局吗？他突然回想起，妖娆说过的话。
那为何不把自己直接交给阿扎克，宁可损伤自己的手下？可阿扎克又为什么非得要找到云泽？
来不及多想，此情此景，云泽觉得，便是再厉害的圈套，再诡谲的阴谋，他也要先就找到两位阁主和那位叫“涂嘉月”的女子，将他们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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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虽然互称兄弟，却并非同胞。
“大哥云逸，自东海之滨，乘扁舟，持折扇而来。”这个记忆是属于和云逸生活多年的三公子云泽的，可每念及此，云泽自己都觉得，那情景有些不真实，“虽然，我没有去过海上，可谁都知道海浪的汹涌和海上气候的变幻万千，可他只有一叶扁舟，一把折扇，却能翩然而来，那是如何深厚的功力！”
当时所见者，对于这个一身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都惊为天人，继而“紫气东来”的江湖绰号，不久便闻名江湖。
至于二公子云玨，祖籍江淮一带，颇通音律，任意乐器操在手上，便能咏遍风物，一套以笛子为武器的独门武学“苍穹吟”也武得甚是潇洒。
四公子云飞，书生本色，各类经典如数家珍，笔下花鸟栩栩如生，只因不愿为这实已颓然的没落朝廷粉饰太平，不惜在殿试之时，醉酒疾书，满纸狂草之中，尽是激进之言。
“当时，金殿之上，龙颜大怒，朱笔一提，便被刺配西北荒蛮之地……”
“嗯？”云泽还未说完，一直安静听着的青瑶满面疑惑的问道，“那时的皇上？他为什么不立斩了云飞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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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的这个问题，妖娆也无法回答，只是与青瑶一同望向缄默不语的云泽。
良久，云泽睁开眼，却并没有回答。
青瑶却似乎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不由得大叫起来：“点，点，‘点绛唇’，豹子在那里着了仇人的道，虽然现在安静了许多，可只要有人跟他提到‘点绛唇’他都恨不得把整个大西南翻过来也要报仇，云飞公子莫非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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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眼看江山不复，云家那位名将便也告老还乡，做了无名农夫，那把萧自然也瞬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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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胡子？”青瑶问道。
云泽低头浅笑，神色似乎带着一丝与自己体型极不一致的惭愧，“长久赶路，还是少些负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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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便是在这个叫云怀忧的沙漠商人的骆驼背上长大的，武艺也是他所教。商人告诉云泽，他的家在沙漠的另一端，而云泽是他行商途中在扬州西湖边捡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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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与云家两位公子生活多年，却很少听到这五位公子的过去，此番听来当是难得，可此时青瑶的心里却似乎并不急着想知道几位公子的扬州初识，只是一个劲的央着云泽，询问的叫着，“那汐汐呢？汐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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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姑娘！”见得此人进来，云泽第一个站起身来，眼睛却望向了那依旧被蒙着面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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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请代我兄妹向令兄长表示感谢。”妖娆说罢，领着青瑶离开了客房，在绕过涂嘉月的一刻，二人疑惑的望了云泽一眼，那一刻的云泽，如同深思时的妖娆一般咬紧嘴唇，望着满目玩味的湖蓝色劲装的女子。
“敢问涂姑娘，可是令兄有话告知在下？”
“嘿嘿，云三公子好生没意思，适才在两位哥哥面前，想着不知道哪路的姑娘；现在在我这小姑娘面前，却正经八百的想起我家兄长来了。”
这句故作无心的话语，着实让云泽羞愧不已，“方才，在下无心冒犯，只因姑娘着实与我那故交好友极为神似，故而脱口唤起她的小名来了，还望嘉月姑娘见谅！”
“‘汐汐’？她是叫这个名字吧？的确是很美的名字呢！公子既能如此脱口而出，想来是对这个女子，甚为思念吧？“说话间，嘉儿的一双眼睛不断地瞥向云泽。
云泽自是知道，嘉儿此番的意图，叹了一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娘又何必旧事重提？”
“即使过去之事，公子又何苦如此不舍？”话说到这里，想来那件事是注定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了，嘉儿径自坐在云泽对面的椅子上，吃起茶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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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没等他跟过来，青瑶却回过身将他拦下，“不准跟来！”
“对手可是阿……”
“阿扎克，阿扎克，阿扎克！我们都知道，他是你朋友，我们不会杀了他的！”青瑶转身跟上了妖娆，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云泽。
云泽看着那两个身影慢慢走远，心下一阵不安，院门处此刻定是一场血战。
“草原秃鹫”，在江湖中能得到江湖人送封号的，岂是等闲之辈，竟然还说什么“不会杀了他”，青瑶那小丫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不知是该说她率真，还是单纯。她分明知道，云泽此刻更担心的是她们两姐妹啊！
可是，如今这个当口，担心又能如何？他只能信任这两位朋友了。
朋友？两位阁主是他的朋友，阿扎克是他的朋友，那个云逸，甚至还是她的兄弟啊！可现在情形又是怎般？
云泽回身进屋，却发现刚才还在惬意的吃着茶点的女子，此刻已然不见了踪迹。
骗局吗？他突然回想起，妖娆说过的话。
那为何不把自己直接交给阿扎克，宁可损伤自己的手下？可阿扎克又为什么非得要找到云泽？
来不及多想，此情此景，云泽觉得，便是再厉害的圈套，再诡谲的阴谋，他也要先就找到两位阁主和那位叫“涂嘉月”的女子，将他们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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