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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更新,快点我!

    春山远处,流云悠悠。

    当朝容王爷嫡子容紫绍和开京第一贵公子景小王爷坐在开京城郊仰泉山外的南麓山坡上晒太阳。

    仰泉山顶有一汩清泉终年不断,经过仰泉山麓汇入开京城中修辟的御沟,宫中引仰泉山水为源修渠,芙蓉渠便是西宫盛景,草木繁盛,花木浓荫。御沟两道植满粉白如云的芙蓉,风抚落瓣,经由仰泉门而出便汇入护城河外。

    因为此地为宫中水的源头,早年间修渠建御沟之时便将此山封为宫邸所辖,派侍卫把守,然而水源经北麓汇入,南麓管辖也并不严制,常有城郊的百姓从南麓上山猎些野物开荤,并不见得有什么阻拦。

    算起来,北麓那些守卫应是开京骑军指挥使聿奚白的卫下,攀六七门亲戚套十八路近乎,怎么着景小王爷他们上山来寻乐,也算是进自家门一样顺利了。

    芳草万里,流水淙淙,如此美景本应配上人间雅事。

    只是当是时,景小王爷正蹲在地上拔兔毛。

    一身贵气衣袍的景小王爷将描金扇子插在颈后,一副纨绔公子的派头。

    一手提溜住那兔子的双耳,盯着那红通通的眼睛瞅了又瞅,一双旖旎眸子里除了困惑就只剩下空洞。

    紫绍立在一侧,不知从哪儿抱来一捆草喂着马儿。

    可怜景小王爷巴巴地望了他一眼,吸了口气开始道:“容紫绍、本小王爷只吃过兔肉没杀过兔子。”

    没有人回应。

    景小王爷伸出食指来,狠狠心在那兔子身上揪了一小撮白绒绒的毛下来。

    手中白白一团的小东西顿时撒腿胡乱踢蹬,眼睛瞪得通红贼大,好像已经遭了景碧珩毒手残害一般,吓得景小王爷赶紧别过头不忍睹视它惨烈求生的模样,愤愤地看了紫绍一眼,扯嗓门:“容紫绍,本小王爷心地善良,从不杀生,这等血腥的事情本小王爷不会干!”

    紫绍还是没有反应,喂马的间口儿抬眼看了眼天色,漫不经心悠悠地道:“景小王爷可不是这么耍赖的人吧?说好了输的人拔兔毛。”

    “谁让你把眼睛蒙了来吓人,本小王爷光跟在你后头生怕你一着不慎滚下山去了,哪还有心思惦记着打兔子!本小王爷如此好心好意你还不领情,早知如此本小王爷就不该和你出来春游,白费了本公子今日这么好的心情来看你这张死人脸。”

    紫绍掀唇道:“我怎么记得景小王爷一个劲求我不要跑太快了,不是嚷嚷着自己要撞树了就是乱嚎自己不认识路?”

    景小王爷闻言舔舔嘴巴,很是认真地思忖了一会儿道:“本小王爷在自己府里逛园子都有人跟着的,不认识路很正常。”

    紫绍回头瞧了他一眼,顺道睨了眼景小王爷那匹膘肥体壮,跑一步肚子上的肉都要颤三颤的马儿,平声道:“那方才是谁巴巴地抱着马脖子不肯下地,嫌弃这里草太深不知道里头是不是藏了蛇?”

    景碧珩这次眼睛都不眨一下,麻利儿地点头道:“本小王爷连府里的大夫都没带过来,万一冷不丁在这山上被蛇咬一口,难道指望你个没良心的死人脸背着本小王爷回去?”

    语毕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你有没有良心这倒是次要的,万一你背着本小王爷回去却恰好被赵封从撞见,以为本小王爷朝三暮四,误会我一片痴心那可就糟了。”

    “依我看,景碧珩你全身上下也只剩下招蜂引蝶这一件事最是擅长了。”

    景碧珩眯起眼睛睨着紫绍,忽而拿鼻子哼哼道:“容紫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

    “我说的是事实。”

    “我对赵相一颗真心日月可鉴,紫绍你别瞎造谣。”

    “造谣,未见得不是一件好事。正如景碧珩你说你对赵相一片赤忱日月可鉴,可开京城里谁人不知你景小王爷风流成性处处招蜂引蝶,有的话,说得多了便成了真的。”

    景碧珩看着他,忽而开口道:“紫绍你想说什么?”

    紫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办法能让世上人都觉得有一样东西是你的,摆在那儿你从不去拿,却也没人敢碰他?”他笑着问,眼睛却没有在笑。

    “你想保护霁持?”景碧珩淡淡问。

    “景碧珩,若有那么一样东西卑贱无比被众人所踩,那么天下人便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吧?”

    景小王爷听得怔了一怔,出言打断道:“紫绍你……”

    “勾栏风月之地,谣言传得最快,景碧珩,我没说错吧。”

    这句直白得没有半点遮掩的话叫景碧珩滞了一滞,缓缓回身看着紫绍,一双向来旖旎,完美无缺的眼睛里也跟着微微一颤:“紫绍你这不是帮他,你这是害他。”

    “景碧珩,你那一日跟我说你喜欢赵相,你便去追,十次不行便百次,百次不行便千次,告诉我一个人应当只对自己要的东西执着。我后来想了很久,我这一生,大概只对两件事执着。一件,是我生来便傲气,我可以隐忍可以藏锋芒可以连家人都没有,但绝不会坐以待毙地等着别人来对我剿杀。另一件,便是这份感情,如果说权谋勾斗只是出身权贵不得已,那么这一件便是发自初衷地势在必得,我可以不择手段地贬低他、羞辱他、离开他,更可以不择手段地守住这份感情。”

    “紫绍,我常常想,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无情。”

    景碧珩因他这番话忽而垂眸,难得认真地说话:“你分明有情,去保护你爱的人,可你却无情,为了保护它,不惜用尽将他贬低踩踏的法子,甚至不惜背上让他恨你的罪名,让他只离不开你容紫绍一人……这才是你最心狠之处,你这个人,最厉害之处莫过于对自己狠得下心。”

    “景小王爷,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分别,天子脚下,人臣贵胄,若是不知什么是狠心,只怕连来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景碧珩缓缓眨了眨眼睛,想了片刻开口道:“我和你不一样,权谋算计这样的事情,我不会用在感情上。”

    紫绍闻言,深潭般的瞳眸中连神采都未变一下,竟笑了一下道:“景小王爷不要总以为别人很不了解你,你今日把我带来仰泉山,该不是只为了和我踏春谈心吧?日头已经不早,我们等的是什么人,景碧珩你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把权谋算计用在感情上。”

    景碧珩闻言先是故作惊愕地看了看紫绍,而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野兔放回草地里,扑腾几下见那深草摆动便不见了踪影,他很是泄气地道:“紫绍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可怕。”

    “我倒不知自己有这么大能耐,吓得住景小王爷。”

    景碧珩拍拍手从草地里站起身来,并肩站在容紫绍身侧,指着远处日光下粲然泛光的泉水道:“这仰泉山的水汇入护城河里。”

    “那又如何?”

    “护城河与何处相通?”

    紫绍不假思索道:“渭水。”

    “渭河以北春旱,皇上下旨挖河道修渠引水,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紫绍侧眸看了一眼景碧珩,愈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派了两人去督修河道,一人是穆子归,还有一人,是奚白。”

    “景碧珩,你开什么玩笑,奚白在京中身为骑军首领,怎会去干那挖河道的苦差……”话至一半,蓦地收在舌尖,侧目看向景碧珩,似是明白了什么。

    景小王爷与他对视一眼,忽而扯嗓门道:“你瞪我做什么?是不是才发现本小王爷长了脑袋不是为了显得高,也有如此聪明好使的时候?”

    景碧珩笑笑,伸指掸落那锦衣袍子上黏附的一根杂草,微微一吹让那细若绒毛的杂草在指前乱飞,神态很是平静:“修河开渠,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要粮要银,聿奚白身当兵马要职,借挖渠事由调动兵马也不是什么难事。一年为限,我会想法子让子归从此事退身回朝,各部奏章与刑狱之事都要经过御史台,该押的折子,皇帝想要杀伐的人,我们都有办法留下来。”

    “景碧珩,你任性胡乱地跟我一起搅和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子归和奚白掺进来?”

    “我景碧珩不蠢不笨,为什么要去做这样送死的事情,我还不想死,所以胜算越大越好。”

    “你可能忘了,赵相一心只认明主,而今上手腕足够赵相为其效忠。”

    “他替皇帝巩固他的江山,我替朋友筹谋一条生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错。更不希望因为情爱便要算计他跟我站在一边。世人或许觉得感情里的算计是一种情趣,可本小王爷这般有情有趣之人,就用不着需要权谋这种东西来调剂了。”

    紫绍还欲说话,抬眼见不远处一身玄墨衣袍腰间挂剑之人,忽而就收了口。

    景碧珩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看着来人道:“奚白你来得真是时候。”

    聿奚白唇角一挑,看着二人道,“此处风景可还入眼?”

    景碧珩忙不迭点头:“入眼入眼,老白,我看我们几个里头到底还是你顶用,这么好块宝地,日后留着给我们养马玩。”

    这阵势很明显,景小王爷是个能靠说话颠倒黑白的,聿奚白心性更是定了主意便难改东西。

    “老白,本小王爷今儿一整天都跟这死人脸呆在一块,不但不感激本小王爷一片心意,还不通情打理地叫本小王爷给它猎兔子拔兔毛,本小王爷饿到现在连一滴油都没尝到,你一来他还装死人,一句话都不会说。”

    紫绍垂眸,负手冷冷道:“景碧珩,若是我死在你手上倒也不稀奇,肯定是自杀的。”

    一旁的聿奚白闻言挑唇,很是会心地一笑,凝眸看着景碧珩认真地道:“除此之外,你没有能耐杀得了他。”

    景碧珩气得直翻白眼。

    聿奚白伸手拿出一个陶瓷瓶子,“虽然尝不到油味儿,却能见见油的样子。”

    山泉旁,聿奚白俯身将那瓷瓶里的东西尽数倒在泉水中。

    泉水流急,日光映照下只能瞬间看见那水面上油渍泛起的别样光泽,聿奚白缓缓站起身来道:“仰泉山在我控制之内,宫中御沟以及流经西宫芙蓉渠的水都由此而来,油比水轻,浮于水上,只要占据此地,我们便可以引火。”

    作者有话要说:活力更新榜什么的……真是个损心的体力活……

    然后自言自语下,好久不见留言什么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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