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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更新,快点我!

    紫绍看了眼聋啦着眼皮怡然自得的景碧珩,没回答他的话,径自将手中的信函递过去。

    “这是什么?”景碧珩伸出两指来夹住那信笺,还没动手拆开就先掀嘴皮子问道。

    “我爹送来的信,他在宫中的耳目打探到皇帝欲册的后妃是哪家的。”

    “这种东西你拿来给我瞧什么,莫非你觉得本小王爷有功夫关心咱们周朝天子的婚事?”景碧珩撇嘴道。

    “我觉得你近日对我关心倒是过了头了。”紫绍学着景碧珩的样子,将头枕在脑后,仰靠在琉璃瓦上,咪了眸子突然道:“景小王爷莫不是转了性,把对赵相的心思全用到我身上来了?”

    “我不过是觉得太后寿宴上不该送那匹马,没讨好到赵封从也就罢了,白白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在让缁王吃了个瘪。”

    “你看不惯缁王?”

    紫绍干脆闭了眼,任日光倾洒在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落下眼角一片影翳。

    一旁的景小王爷接了话茬道:“赵封从上了相位后,不管做什么缁王都要和他作对,你说我帮谁”

    琉璃顶瓦檐上是世子府的至高处,坐在这儿能轻轻松将整个府邸收入眼底,景碧珩答着话,惺忪地揉了眼侧侧身子,视线蓦地停在府中梅园后头。

    紫绍眼睛也未睁开,忽然道:“景碧珩,你的情我领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景小王爷听罢便别了头回来,拿指头戳戳那学模学样赖在屋顶上睡觉的人。

    “你这几日来我府上,是早就发现了府里头的不对劲吧。”紫绍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你替我看家护院的这些日子,有劳了。”

    景碧珩刚欲开口,眸子一顿,又落在那梅园里形色诡谲的几人身上。

    自打自己呆在这屋顶上起,这些花丁打扮的人便异常沉默,做着无聊活计时连一句闲话都没有,眉目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人如果想隐藏自己的身份,第一件事便是少说话,少暴露。

    可景碧珩眼里,还是看出了其中端倪——

    这些花丁一个个步伐极轻,手中握着铁锹翻土,可那握锹的手势,如何看如何像惯持刀剑的人。

    话锋一转,景碧珩霍地坐起来,手叉着腰道:“本小王爷不过是惦着你是不是被那没长眼睛的犟马给踢死了!若是你死了本小王爷便要领着你那屋里头的小情儿上缁王府讨人去!你想想,你要这么不声不响就死在府里头了,连个给你做主的人儿都没有,也忒凄惨了点儿。我记着你那小情儿是个认死理的,本小王爷第一次带他去逛窑子他便教训本小王爷对人只能有一颗真心,万一他想不开跑到缁王那里寻死觅活可怎么办……”

    “所以景小王爷要陪着我一块送死?”

    紫绍依旧闭着眼,冷不丁地揭唇冒出这么一句。

    景碧珩皱了眉,似被无动于衷地紫绍气得不轻,语气里捎带着讥意和怨气,“这么说你府上的动静你早就知道了?”

    “皇帝要动我爹容王爷,他道我父子关系再如何恶劣,也觉得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至亲,不弄条链子把我拴起来,怎么会放得下心。”紫绍似笑非笑,“我又不傻,就算是骨头里留着同样的血,一个人日思夜想地要把你打得站不起来,却偏偏不让你死,时时要留着一口让你续命的气,这样的人,你还会豁出性命地去救吗?”

    景碧珩听这话忽而听得很是难过,叉在腰上的手缓缓地移到胸前来抱怀,一口气在喉咙里拧了又拧,终是斜着眼睛睨着琉璃瓦上的人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我嘴上可没上封条,改日话传到了容王爷那里,东窗事发,可就不像小时候先打烂了膝盖再罚跪祖宗牌位那么简单了。”

    景小王爷的话淡淡收尾,瓦檐上一躺一坐的二人,思绪瞬间飘忽到孩童时期。

    从小便不正经的景碧珩逛完了市肆,跑到紫绍府上寻他。

    软磨硬泡地央了他去看端阳节护城河的人赛龙舟。

    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七八岁的紫绍心里清楚——

    景家那个缺教养从来没正形的小公子,不过是想要自己同他一起偷偷去看那从小扬州扶风伴柳溯水而上,来开京城做那种生意的花船罢了。

    虽然不屑,却敌不过景碧珩拿眼睛斜他说他没胆量。

    于是两人筹谋着趁下人疏忽,从府后头翻墙溜了出去,护城河边站了还没半刻,远远地见那婀娜浅摆的花船朝岸边靠了,鼻子一吸,脂粉气还才嗅进了鼻尖儿,两人便被提溜着领子抓回了府上。

    景家被宠上了天的小公子,战战兢兢地缩在人群里看着紫绍被府里下人架着,四仰八叉地摆在院中,手腕脚腕各自捆在四边,脊梁底下撑着细长的一溜长凳。

    容王爷斜眸瞅了瞅被人禁锢住的紫绍,只是微微一抬手,便见那家丁拿起折作两半的扁担,一下一下砍在紫绍的膝盖上。

    景碧珩看得瞠目结舌心都跳漏了!

    那扁担每砍一下他就皱一下眉,像有人狠狠掐了自己的心一把。

    幼年的景碧珩心心念念想着回去后要如何把这动魄惊心的一幕说给自己的爹爹听——

    不得了!天底下竟有人会让府里的下人去绑自己的儿子!天底下竟然有人会亲口命人拿扁担砍碎自己儿子的膝盖!

    然而叫景碧珩更加想不到的是,砍碎了膝盖还不给医治,竟叫他去罚跪祖宗牌位……

    紫绍睁了眸子,瞌黑双眸映上那刺目的光。

    刺痛得快要流泪却强撑着不肯闭眼,终是习惯了那强光。

    第一次眼神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洞,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出一句:“就怕再传不到容王爷那里了。”

    景碧珩看了眼紫绍,忽然一展那描金漆玉骨的扇子道:“小时候我总害你生不如死,现在良心发现,挨不住了。我一日去寺里求签,求的是姻缘,问为何我屡屡求而不得,那高僧答我说我血孽太多,先要还业。我苦思冥想不得其果,近来才琢磨明白,原来是我小时犯下的大错。”

    “你也不小了。”紫绍说着偏眸看他,眸色里难得一片赤诚,“改日我去跟景老王爷说一说此事,也是时候给你娶妻收心了。”

    景碧珩听完如临大敌,睁圆了一双旖旎眼,扇子一手扇柄一指,哆嗦着指头道:“紫绍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怕你再在我家屋顶上赖下去,求而不得的,可就远远不止你一人了。”紫绍说话间眸光下垂,望着檐下寝房的方向,缓缓道:“那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紫绍,那一次去逛窑子,我被你那情儿指问有几颗真心,我答不上来。我景碧珩无心便是无心,从来不诈人感情,可我若喜欢那便是真喜欢,绝不施舍,绝不伪装。如果不能全心全意,那便不能要,紫绍,人的真心不能糟蹋。”

    容紫绍抬眸,凝神望着景碧珩,似才认识他一般,忽而破口失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对他不是真心?”

    景碧珩一双旖旎眸子眨了眨,欲笑,笑不及眼角便开口道:“你说呢?”

    “那惊马面前,我是陪缁王闹着玩的?”

    “我若这样说不知道对不对……紫绍你大概庆幸至极我牵了一匹马去献给太后,更庆幸皇帝对那马有了兴趣,最最妙极的是,缁王与皇帝的那场比试,给了你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你演了这样一场戏。”

    紫绍眸中有别样光泽,偏头深深看他

    景碧珩毫不吝啬言语,开口道:“紫绍你不是一个爱出风头之人,除了真心,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太后寿宴这样的场合,你为什么会舍身替他挡了那马的一记飞蹄。除了一样——”

    “你想要满朝文武皆知道,你容紫绍对那个奴才着紧得很,还有一桩,那便是你容紫绍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这一句话来得有些突然,景碧珩也不避讳,看着那双越来越深的瞳眸,继续道:“紫绍,我自小跟你一块长大,容王爷之下,你紫绍何种苦没有受过,何种险遇隐忍不下去?那一日马前,你但凡使出三分气力,也该敌得过那疯马。”

    紫绍薄唇微抿,却也不屑于同他争辩。

    景碧珩将手中金扇一打,更加闲适地摇起扇来,似在和身旁的人谈论花街里哪家的姑娘最美。

    “猜猜我都打听到了什么?你当着皇帝的面,亲口说你见不得你家的奴才与旁人好,驳了皇帝要走那个奴才的言语。你宠幸他,做得不遮不掩,府上人尽皆知,就是为了早一点传到圣上耳朵里。前几日你做东邀我几人去喝酒,二楼雅间里那人频频与你相视,你当我是瞎子么?紫绍,镇守抚浔的路晔将军此时秘密入京,还在京城的楼子里与我们巧遇,不是巧合吧?”

    紫绍抬颌看他,“景碧珩,你知不知道我容景两家都是前朝太祖时钦封望族,为何到了今朝独独我容家触犯天子,而你景家得享泰安?”

    “因为容王爷有权欲,而我景家一开始做官就是为了钱,报效国家更是为了钱,一旦坐稳了富庶的位置,我爹便成了朝廷里装聋作哑的闲臣,朝廷养着我景家,而我景家下头却为朝廷养着更多的人。”

    “你说得没错,可景老王爷若是哪天重新竖起了耳朵,把底下养着的人变成了自己的臂膀,我们容景两家并没有什么分别。你既风流成性,何苦要聪明这么一回?”

    景小王爷收了扇,眸光撇及紫绍的寝房,而后又辗转落到紫绍身上,煞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出声道:“紫绍,你没资格说我如何。我景小王爷向来最看不得旁人优柔寡断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像我要赵相,我就去追,十次追不到就百次,百次追不到就千次,我只对我要的东西执着。可是你紫绍,你恃傲非常,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你心中有他,有一分也是有,可若这一分不是你要的,就尽早扔了它。我说你对那个叫霁持的没有情,不过是激你,你既扔不掉,却还靠着他来维持旁的东西,就不怕一样都拿不到?”

    “拿不到又何妨,我若要他,左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最终在这一墙之地等死。若是一搏,尚有余地来亲手破了这座墙。当真是一样都拿不到,那又如何?”紫绍扯唇,面上讥笑,全然是对自己的心狠:“原本就什么都没有,惯了就好。”

    “紫绍,小的时候我屡屡看你被容王爷责备施罚,我问你为何不哭不恼,你总跟我说万事习惯就好。你自己不怕死,却也不能真叫旁人跟你生跟你死。我留在你府上一日,那些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动不了你紫绍,便也危及不了旁人。”

    “景小王爷,圣上若真有心动手,何会顾及你是谁,我是谁?醉心皇权之人,眼里只有一样东西,旁的都是草芥。”

    “容家基业本就难撼动,皇帝即便再心急,也不会一时间卸去两大门楣,那无异于是自伤。我看今上不是这低谋之人。我话已至此,紫绍,你难道从未想过会连累那不计生死跟着你的人?”

    “不计生死……碧珩,这样的话你当真会信?”

    景小王爷听到这里,忽而好似气极,“你是不信他,还是不信我?你若当真没有丝毫担心,那随便你,本小王爷吃饱了撑的,要来给你做这看家护院的活儿!”

    “我是箭在弦上,可你为何要拉上整个景家来谋划?”

    “本小王爷从来不懂什么是谋划,只是爱赌罢了。”

    “拉上整个景家来坐庄,景碧珩,我当真很羡慕你,你难道就不明白十赌九输的道理?”

    “本小王爷不是旁人,所以道理这种东西,从不能安在本小王爷身上作数。”

    “景碧珩,我并不需要人来陪我豪赌一场,我只要不输了本就不多的就够了。”

    “紫绍,你知道我这场赌,想给你赢回来什么吗?”

    紫稠玉袍的人抬眼,对上景小王爷那旖旎倜傥从不正经的眸子,那里头透亮一新,“我想要你容紫绍再不轻易说出万事习惯就好这样的话,想你能心安地信人可以对你生死不计的追从,想告诉你,本小王爷自诩最对得起自己的事情,便是从来不负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踩点更新!上周断更被黑三期榜,收藏掉得可怜的要死……

    好!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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