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交锋
天色尚早，炫白的曦光映着紫绍嗑黑的眼底，本就深潭般不可测的神色，越发叫人难揣喜怒。
容王府门前，紫绍忽而顿住了步子，抬手止住前来相迎的守门，偏了半边脸，声音低沉得只他二人可听见：“待会儿入了府，把头埋得低些，不要随意答话。”
霁持点头，轻声应是。
紫绍站在原地默了会儿，寻思半晌，忽然又道：“我爹若是为难你什么，不必应话，我来周旋便是。”
霁持又点了点头，见紫绍转身迟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跳得愈快，只一张清淡的脸上看不出分毫来。
七年之前，娘亲带着他从千百里外的吴州来，只为了求一求这府邸中的人，那个人却把他们当作脚底下的烂泥乱踩，甚至，在他眼里娘亲的性命就跟蝼蚁般轻贱。
七年了，他鼓足勇气再一次踏入容王府，只为了抬起脸，好好地看看那个人，看看他还记不记得七年前那张稚嫩的脸，那张他瞧都瞧不上，甚至想付之一炬的脸。
紫绍给一群下人簇拥着，缓步入府。
心中不知缘何隐隐地有些不安，像是因了那个奴才，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
想起上次容王爷险些随意取了他的性命时，心里头竟会咯噔一下，惶似跳漏一拍，忙不迭地就出口求了这个人，藏都藏不住的心软。
是了，若是狠得下心来，哪还会有这奴才。
一路上身侧的人聒噪不断，无非是殷勤些冷暖之事，紫绍的步子越走越快，心也乱得很。
容王府的侍从抬手替他打了帘子，赔着笑道：“奴才听说少公子近日在府中忙着看书，今日竟有空回府来看看，王爷已经在厅堂设了家宴，夫人若是看到少公子，心里定然欢喜极了。”
紫绍冷眸看了那侍从一眼，抬手挥了挥袖子，不耐地搪塞道：“我有话和王爷说，下去吧。”
******
容王府，璟贤堂。
暖意靡然，极尽奢华。
层叠的避风打帘内又是几叠锦纱，隔着锦纱依稀可见里头歌舞生平。
紫绍抬了步子，轻咳一声，缓步走了进去。
堂中披纱带环的舞女们都蓦地一僵，手腕足踝上叮铃作响的银镯儿簇拥撞在一起，发出好一阵声音，个个迟疑地看向堂中主位上的两人。
容王爷正端坐在主位上，一手端着细丝银箔的手炉，一手跟着那曲儿煞有韵味地打着拍儿，抬了眼皮子瞧见来人，并未摆手摈退那些作舞的，招手道：“绍儿来了？过来坐。”
紫绍的步子微微一沉，踟躇了片刻，举步上去，微微点头道：“爹，娘。”
容王爷右侧的妇人一身织锦狐肷褶子，腿上搁盖着狐绒的毛毯，身前食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点心糕饼。
恰有人拿鎏金的漆盘端了上好的珍素燕窝来奉，她也顾不得别的，忙摆了摆手遣人搁着。
半起了身拉住紫绍的手，亲热道：“绍儿，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紫绍眸子微微一垂，落在那被妇人拉住的手上，几不可察地顺势将手抽了出来，取了食案上茶来奉给她，唇角微勾，淡笑道：“绍儿还算不上早的。这时候来，爹和娘这已经歌舞升平了。”
“不过是听你今日要来，特地让人早早置下满堂子筵席，备了些歌舞，府上平时也不这么热闹。”妇人笑着道，拿签子拈了块糕饼递到紫绍手里，“府里新制出来的，尝尝，就是宫里头的都比不上。”
紫绍微微敛目，伸手接过，尝了一小口，抬目缓缓道：“娘也知道，我素来是最不爱热闹的，不过爹娘喜欢，绍儿自然高兴。”语毕将那剩下的糕点搁在一旁，沉声道，“府中的东西宫里比不上的是多，可总有一样，永远也比不过。”
妇人面色微微有些僵，却仍带着笑，接问道：“绍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娘倒有些听不明白了。”
“不知道娘以为府里有什么东西比得上——黄绫卷旨？”
“绍儿……”
妇人看他的目光微微一滞，放下手中给紫绍剥的金橘，敛眸望向一旁的容王爷。
容府的嫡夫人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能当得上一个嫡字，便无异于掌管着容王府上下内务，除却本身拿得出台面的家世与身份，自还有那份玲珑心思。
在王室公卿，并非靠美丑贤惠来搏地位的稳固，生为容家嫡长子的生母，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应说都是凭子而贵的。
可数十年来，她太了解容王爷，也太了解容王府了。
容王爷一身阅人无数，凭着地位和权势，强大、恃傲，却也寡情，猜忌，他最爱的事物不过是那容家数年基业，甚至于说他只爱他自己。
莫说府中女人休要妄想靠着美貌生存，就连对儿子都冷淡寡情的他，女人——原本就是可以任意舍弃的东西。
她若要讨得容王爷欢心，决不能性情软弱，更不能凭子而骄矜。揣度容王爷心思，同他一样薄情，才是王府的生存之道。
与她而言，子嗣……不过是一份人前抬得起头的尊严罢了。
紫绍偏眸顺着她视线看去，自宽袂中拿出一叠文书搁在食案上，“这是近日递到我府中的文书，想必爹比我早都先看过了。”
容王爷没听见一样，依旧看着面前歌舞，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喀嗒喀嗒扣在椅扶上。
“爹是不是以为，十二个州县的盐使司，死了、流放了，甚至罪愆了一大批底下的人，没什么？”
容王爷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侧，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抬手摈退那些歌舞，侧过头来端了盏茶，淡淡道：“那你以为如何？”
“今上登基后，对容家已是三番五次有了动作，明里是揪出这些循着朝廷漏洞吃油的官吏，暗里，是一次又一次向容家施压，爹自然不是看不出来，却为何没有分毫动作？”
容王爷盖了碗盖儿，听罢这话，怔忪了会儿，开口道：“绍儿，依你看，爹要有何动作，才算是有了作为？”
“此次查出盐使司污吏，便是个机会，爹足可借着这个契机向今上交出盐运权来，今日不交，今上也总有手腕逼着容家拿出来。与其等到别人来拆自家砖瓦，何不护着容家底下千万门客，拱手一让？容家这些年来捞的油水，已经足够多了。”
“哈哈哈哈——”容王爷忽地破唇发笑，饶是满脸笑意，喉咙里的声音却像是饿极的虎狼，带着权势的欲望，恨不能将面前所有都撕咬入腹一般，似要扑出来——
“绍儿你记着，容家的地位与权势，不是爹一朝一夕搏出来的，是我们容家祖辈在圣前一点一点攒来的，这些东西，既是已给了我们容家，便不是想拿就拿得走的。即便那个人是天子又如何，黄绫卷旨又如何？他若是明君，也是我们这些为臣者的禁脔，他若是昏聩，那也不过成了替罪的靶子。时人说养虎为患，反被虎咬，我容家忠君几代，就是做虎，又有什么做不得的？”
紫绍被这一番话激得面色煞白，宽袖中拳头捏得发颤，却不能如何，隐忍间，只觉得肩头有一只手轻轻按了下来，叫他觉得心头的火瞬间被湮灭许多，偏了眸子看去，那手的主人微微弯腰从食案上取了盏茶，声音低得近乎不可闻：“主子，喝些茶。”
伸手接过，那奴才冰凉的指尖触过他手背上，微微一按，他心中一怔，抬眸看去，只见那奴才疏淡眉宇间尽是淡然洒脱，捧在手里的茶还未喝下去，心里的火已被这一泓清泉缴熄了。
容王爷沉默了一瞬，音色缓了几分，开口道：“绍儿，别尽想着去拿东西讨好天子的心思。你交了一样，他便惦念着第二样，你待身为天子，会念你几分人臣情分？”
他转了头盯着堂中，目光放空，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到道：“威胁及他时，身为帝王，恨不能你死。若你非要做那忠良，想着去死他也不会拦着你。容家几代功臣，你以为于帝王会有多少情分在？顶不过是日后想起时，徒生些惋惜唏嘘罢了。”
容王爷的眼色微眯，神色凛冽之间，煞是骇人。
忽然转了话，目光直盯在紫绍身后一人身上，落了片刻，出声道：“这奴才，你倒是喜欢得紧？”
“不过是个奴才，使唤得比旁的顺手罢了。”紫绍心中一懔，仿佛防线再次被攻破般，稳了稳心绪，似不在意道。
“哦？我看这奴才倒是有几分意思，不知——”容王爷一双锐利眸子扫过霁持，似生了弯钩倒刺，瞧一眼怕被夺去什么。
“爹，不是备好了筵席么？顶早起来，我也有些饿了。”
心又慌了，甚至夺口就抢了话由去，当真是一点都掩不住心里的恐慌。
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一个奴才……不过是个奴才！不过是个使唤得顺手的奴才罢了！
心中万千纠结，久观人事的容王爷却尽可看懂几分，面上笑意渐深，却深不至眼底，好似方才什么都没说一般，望向容夫人，开口道：“开京城的几个望族公子和绍儿年纪差不多，绍儿这个出身，凭着宫里那位太妃外祖母做主，思量着容家眼下形势，把疆王膝下所出的那位郡主配给他却是刚好。”
紫绍听了这话，身子不由一僵。
并不知晓，紧贴着站在他身后的人，也有骨子里莫名地一凉。
“早些年头，容家底下还与疆王那儿有些积怨，眼看着近年平疆王逐渐势大，今上上位以来对容家又几番动作，平疆王会应下这门姻缘么？”
“平疆王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如今他既把容家的境况看在眼里，理该想得到日后他疆王的路子又当如何，如不结盟，依着今上的手笔再接连几次，只怕再大的栖处也是树倒猢狲散。容家与疆王结盟，盘根错节，就是想绊倒，也要忌惮些会不会砸着自己的脚，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
容王府门前，紫绍忽而顿住了步子，抬手止住前来相迎的守门，偏了半边脸，声音低沉得只他二人可听见：“待会儿入了府，把头埋得低些，不要随意答话。”
霁持点头，轻声应是。
紫绍站在原地默了会儿，寻思半晌，忽然又道：“我爹若是为难你什么，不必应话，我来周旋便是。”
霁持又点了点头，见紫绍转身迟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跳得愈快，只一张清淡的脸上看不出分毫来。
七年之前，娘亲带着他从千百里外的吴州来，只为了求一求这府邸中的人，那个人却把他们当作脚底下的烂泥乱踩，甚至，在他眼里娘亲的性命就跟蝼蚁般轻贱。
七年了，他鼓足勇气再一次踏入容王府，只为了抬起脸，好好地看看那个人，看看他还记不记得七年前那张稚嫩的脸，那张他瞧都瞧不上，甚至想付之一炬的脸。
紫绍给一群下人簇拥着，缓步入府。
心中不知缘何隐隐地有些不安，像是因了那个奴才，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
想起上次容王爷险些随意取了他的性命时，心里头竟会咯噔一下，惶似跳漏一拍，忙不迭地就出口求了这个人，藏都藏不住的心软。
是了，若是狠得下心来，哪还会有这奴才。
一路上身侧的人聒噪不断，无非是殷勤些冷暖之事，紫绍的步子越走越快，心也乱得很。
容王府的侍从抬手替他打了帘子，赔着笑道：“奴才听说少公子近日在府中忙着看书，今日竟有空回府来看看，王爷已经在厅堂设了家宴，夫人若是看到少公子，心里定然欢喜极了。”
紫绍冷眸看了那侍从一眼，抬手挥了挥袖子，不耐地搪塞道：“我有话和王爷说，下去吧。”
******
容王府，璟贤堂。
暖意靡然，极尽奢华。
层叠的避风打帘内又是几叠锦纱，隔着锦纱依稀可见里头歌舞生平。
紫绍抬了步子，轻咳一声，缓步走了进去。
堂中披纱带环的舞女们都蓦地一僵，手腕足踝上叮铃作响的银镯儿簇拥撞在一起，发出好一阵声音，个个迟疑地看向堂中主位上的两人。
容王爷正端坐在主位上，一手端着细丝银箔的手炉，一手跟着那曲儿煞有韵味地打着拍儿，抬了眼皮子瞧见来人，并未摆手摈退那些作舞的，招手道：“绍儿来了？过来坐。”
紫绍的步子微微一沉，踟躇了片刻，举步上去，微微点头道：“爹，娘。”
容王爷右侧的妇人一身织锦狐肷褶子，腿上搁盖着狐绒的毛毯，身前食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点心糕饼。
恰有人拿鎏金的漆盘端了上好的珍素燕窝来奉，她也顾不得别的，忙摆了摆手遣人搁着。
半起了身拉住紫绍的手，亲热道：“绍儿，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紫绍眸子微微一垂，落在那被妇人拉住的手上，几不可察地顺势将手抽了出来，取了食案上茶来奉给她，唇角微勾，淡笑道：“绍儿还算不上早的。这时候来，爹和娘这已经歌舞升平了。”
“不过是听你今日要来，特地让人早早置下满堂子筵席，备了些歌舞，府上平时也不这么热闹。”妇人笑着道，拿签子拈了块糕饼递到紫绍手里，“府里新制出来的，尝尝，就是宫里头的都比不上。”
紫绍微微敛目，伸手接过，尝了一小口，抬目缓缓道：“娘也知道，我素来是最不爱热闹的，不过爹娘喜欢，绍儿自然高兴。”语毕将那剩下的糕点搁在一旁，沉声道，“府中的东西宫里比不上的是多，可总有一样，永远也比不过。”
妇人面色微微有些僵，却仍带着笑，接问道：“绍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娘倒有些听不明白了。”
“不知道娘以为府里有什么东西比得上——黄绫卷旨？”
“绍儿……”
妇人看他的目光微微一滞，放下手中给紫绍剥的金橘，敛眸望向一旁的容王爷。
容府的嫡夫人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能当得上一个嫡字，便无异于掌管着容王府上下内务，除却本身拿得出台面的家世与身份，自还有那份玲珑心思。
在王室公卿，并非靠美丑贤惠来搏地位的稳固，生为容家嫡长子的生母，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应说都是凭子而贵的。
可数十年来，她太了解容王爷，也太了解容王府了。
容王爷一身阅人无数，凭着地位和权势，强大、恃傲，却也寡情，猜忌，他最爱的事物不过是那容家数年基业，甚至于说他只爱他自己。
莫说府中女人休要妄想靠着美貌生存，就连对儿子都冷淡寡情的他，女人——原本就是可以任意舍弃的东西。
她若要讨得容王爷欢心，决不能性情软弱，更不能凭子而骄矜。揣度容王爷心思，同他一样薄情，才是王府的生存之道。
与她而言，子嗣……不过是一份人前抬得起头的尊严罢了。
紫绍偏眸顺着她视线看去，自宽袂中拿出一叠文书搁在食案上，“这是近日递到我府中的文书，想必爹比我早都先看过了。”
容王爷没听见一样，依旧看着面前歌舞，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喀嗒喀嗒扣在椅扶上。
“爹是不是以为，十二个州县的盐使司，死了、流放了，甚至罪愆了一大批底下的人，没什么？”
容王爷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侧，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抬手摈退那些歌舞，侧过头来端了盏茶，淡淡道：“那你以为如何？”
“今上登基后，对容家已是三番五次有了动作，明里是揪出这些循着朝廷漏洞吃油的官吏，暗里，是一次又一次向容家施压，爹自然不是看不出来，却为何没有分毫动作？”
容王爷盖了碗盖儿，听罢这话，怔忪了会儿，开口道：“绍儿，依你看，爹要有何动作，才算是有了作为？”
“此次查出盐使司污吏，便是个机会，爹足可借着这个契机向今上交出盐运权来，今日不交，今上也总有手腕逼着容家拿出来。与其等到别人来拆自家砖瓦，何不护着容家底下千万门客，拱手一让？容家这些年来捞的油水，已经足够多了。”
“哈哈哈哈——”容王爷忽地破唇发笑，饶是满脸笑意，喉咙里的声音却像是饿极的虎狼，带着权势的欲望，恨不能将面前所有都撕咬入腹一般，似要扑出来——
“绍儿你记着，容家的地位与权势，不是爹一朝一夕搏出来的，是我们容家祖辈在圣前一点一点攒来的，这些东西，既是已给了我们容家，便不是想拿就拿得走的。即便那个人是天子又如何，黄绫卷旨又如何？他若是明君，也是我们这些为臣者的禁脔，他若是昏聩，那也不过成了替罪的靶子。时人说养虎为患，反被虎咬，我容家忠君几代，就是做虎，又有什么做不得的？”
紫绍被这一番话激得面色煞白，宽袖中拳头捏得发颤，却不能如何，隐忍间，只觉得肩头有一只手轻轻按了下来，叫他觉得心头的火瞬间被湮灭许多，偏了眸子看去，那手的主人微微弯腰从食案上取了盏茶，声音低得近乎不可闻：“主子，喝些茶。”
伸手接过，那奴才冰凉的指尖触过他手背上，微微一按，他心中一怔，抬眸看去，只见那奴才疏淡眉宇间尽是淡然洒脱，捧在手里的茶还未喝下去，心里的火已被这一泓清泉缴熄了。
容王爷沉默了一瞬，音色缓了几分，开口道：“绍儿，别尽想着去拿东西讨好天子的心思。你交了一样，他便惦念着第二样，你待身为天子，会念你几分人臣情分？”
他转了头盯着堂中，目光放空，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到道：“威胁及他时，身为帝王，恨不能你死。若你非要做那忠良，想着去死他也不会拦着你。容家几代功臣，你以为于帝王会有多少情分在？顶不过是日后想起时，徒生些惋惜唏嘘罢了。”
容王爷的眼色微眯，神色凛冽之间，煞是骇人。
忽然转了话，目光直盯在紫绍身后一人身上，落了片刻，出声道：“这奴才，你倒是喜欢得紧？”
“不过是个奴才，使唤得比旁的顺手罢了。”紫绍心中一懔，仿佛防线再次被攻破般，稳了稳心绪，似不在意道。
“哦？我看这奴才倒是有几分意思，不知——”容王爷一双锐利眸子扫过霁持，似生了弯钩倒刺，瞧一眼怕被夺去什么。
“爹，不是备好了筵席么？顶早起来，我也有些饿了。”
心又慌了，甚至夺口就抢了话由去，当真是一点都掩不住心里的恐慌。
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一个奴才……不过是个奴才！不过是个使唤得顺手的奴才罢了！
心中万千纠结，久观人事的容王爷却尽可看懂几分，面上笑意渐深，却深不至眼底，好似方才什么都没说一般，望向容夫人，开口道：“开京城的几个望族公子和绍儿年纪差不多，绍儿这个出身，凭着宫里那位太妃外祖母做主，思量着容家眼下形势，把疆王膝下所出的那位郡主配给他却是刚好。”
紫绍听了这话，身子不由一僵。
并不知晓，紧贴着站在他身后的人，也有骨子里莫名地一凉。
“早些年头，容家底下还与疆王那儿有些积怨，眼看着近年平疆王逐渐势大，今上上位以来对容家又几番动作，平疆王会应下这门姻缘么？”
“平疆王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如今他既把容家的境况看在眼里，理该想得到日后他疆王的路子又当如何，如不结盟，依着今上的手笔再接连几次，只怕再大的栖处也是树倒猢狲散。容家与疆王结盟，盘根错节，就是想绊倒，也要忌惮些会不会砸着自己的脚，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