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仙境魔域5
我晕了个去，哈利油成了武师团的一颗新星。
我不知道刘卷用了什么方法，但他肯定和魔鬼交谈过。他把哈利油带到青苹果乐园。他紧张兮兮地，不让我跟着，不让任何人跟着，就他俩。
他和在青苹果乐园呆了整整五个钟头。
我在青苹果乐园外面走来走去，心里发虚。
我不希望哈利油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家去取剁骨刀。
有几个在阳光下闲得无聊的二品小仙界流氓，在树阴下面站着冲我傻笑。
我瞪着眼朝他们吐唾沫，他们吓得立刻走开了。
我必须承认，我不想让哈利油把充沛的精力全部用在研究他的粪便上，他完全可以去海边等他的女朋友，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害了哈利油。
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兰大宝竟然是个仙武武术天才。
经过刘卷的指导，他居然能打天机变。哈利油的确不错，但还不至于不错到我认不出他。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的他完全变了，这个坑爹的垃圾宝贝，竟然变成了一个海上女妖，所有听见他歌声的水手都会受不了。
哈利油出现在练武房里的时候，练武房里传出一片压抑的笑声。
哈利油很紧张，不好意思地紧紧抓着他的帽子，躲到我身边，寻求我的保护。然后他对武师团里的一个圆脸童鞋发生了强烈兴趣．走过去摸她的脸蛋，玩她脑袋上那只会变换出各种颜色的闪光发卡。
我臊得想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要不是星儿拉住我，我就从练武房里冲出去了。
刘卷抬起金箍棒，他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登徒子，对站在练武房中央不知所措的哈利油不管不顾。
金箍棒轻轻划开练武房里的空气。
鸟儿们开始练武。
原来是小天演武阵，武师团把它改成了女人舞蹈，刘卷再次做了改动，在第十八个变化后，把它移交给了哈利油。我不是那个在生下我十四年后仍然不知所措的“她”，但当哈利油衔接进入时，我在心里惊讶地叫了一声。我当然得叫。那不是哈利油，肯定不是！在三十六个变化中，他提了三次裤子，但一次错误都没犯。武师团的小鸟们惊呆了，而我的眼里快速盈满了泪水。
我必须告诉你们，我们看到的是神技。一个真仙的技法。
练习结束后，我带着哈利油离开活动大楼，他成了小鸟们争相簇拥的宠物。
我傻了，脑子里灌水，目光呆滞。
我无法抑制激动，在草坪上站住了。
我让星儿保护哈利油，不让他被粉丝们挤烂。
他当然如愿以偿地从圆脸童鞋那里得到了不断变换颜色的闪亮发卡，而我则撇下骄傲得像个王子似的他，返回大楼，直接走进了教头办公室。
刘卷在喝水。他好像很渴，被人弃之于辄的那种渴。
他不明白我要干什么，手里端着半杯未饮掉的水，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我。我不会告诉他。我不会说什么但我爱哈利油，我这辈子的眼泪唯一只为我的傻哥哥流。
“谢谢你，老师。”我头一次像个好学生，或者说，头一次像一名正常的女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为什么？”他不明白，眼睛瞪得很大。
“你为哈利油做的一切。”我抑制住哽咽说。
“不，”他端着水杯看了我半天，然后放下水杯说，“谢谢你自己。”
“我？”这次轮到我不明白了。
“对，”他说，“如果不是你教他技法，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仙武天才，他是为仙武而生的。”
“为仙武而生？哈利油？”我糊涂了。
准确地说，我是愤怒了。
他在撒谎！哈家没有什么天才，哈家是一堆招蚊引蝇的臭狗屎！
“我不知道。”有一刹那，他显得有些困惑，回过头去看桌子上的那半杯水，好像他不该把它放下，他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他有天赋。你教他技法。那是你自己写的，然后教会他，对吗？如果不是你，他会在屎尿和人们的轻薄中活过一生。”
“那我呢？”我抱着希望盯着他的脸，“我的一生怎么活？”
“什么？”他困惑地看我，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不把我领到公园里去，难道你就不管我了？”我朝他喊，“你让我怎么办？让我在公园外徘徊，继续倾听主旋律，再倾听，永远倾听，呆在人们无尽的关怀中？”
“我已经说过了。”他脸色苍白，十分平静，“你和哈利油不一样。哈利油是个光明神的孩子，我是说，他什么也不怕，而你根本不能展示自己。你不敢表演，不敢让别人看见你的技法。你连自己真实的想法都没有，不敢让人看见，这就是你的问题。”
“你是说，我没戏对吗，你是这个意思吗？”我盯着他。
“你的个头儿得自己长。”他说，甚至因为这句并不好笑的话笑了一下。
“别给我说这个，你不是地星人。”我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不光如此，也许我还有委屈，强烈的委屈。我觉得自己被人彻底抛弃了。
“你不能指望这个世界为你准备好想要的一切。它不该你。它谁也不该。它就是它。你得自己成长。”他说。
“勒了个去，”我冷笑，“别给姐来人生餐具那一套，虚伪知道吗？说什么成长，真当技术改变世界呀，你们都一样，根本就……”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反正，在我激动地胡乱说着什么的时候，他把一只胳膊伸到空中，捏紧拳头，然后样子难看地歪了歪身子，轰隆一声倒了下去，带倒了他手边的那张椅子。
我呆在那里，看着从他手中滚落到地上的两粒药片。
现在我明白了，在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在喝水，但他不是在喝水，而是在服药。
这个没有了心脏的灵仙者！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冲出门，我去叫人。
刘卷没有死。这一次没有。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快死了。他自己也知道。
我在康复院外面的街道边徘徊了很久。
我是“她”的女儿，这是遗传。我说的是我妈，我和她一样软弱，一样会搞砸一切。他得的是心脏病，他遗传来自谁？
我还是走进了病房。
我见到了他的赞助人，小鸟们说的“夫人”，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天仙舞演员。他们没有结婚。
他根本就不敢面对她。
她追了他二百年，他躲了她二百年，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结婚，但我得承认，他们是，或者应该是最迷人的一对。
我空着手，没有买礼物。
我认识鲜花和水果，但我没有钱。我在他的病房里无聊地坐着，免费看仙法合成戏。
“真丑。”看“魔界世界”的时候我说。
“是挺丑。”他赞同。
他躺在病床上，说话的底气还没有恢复，有些气短。
“它会出来吗？”看日出前的天际时我说。
“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他盯着屏幕说。
“我知道，这叫身世。我的身世。”看小草破土而出的时候我说。
“有一个这样的家庭不是你的错。”他无力地指了指他的左胸，“有时候，这里会有那么一点儿疼，有那么一点儿喘不过气来，这也不是我的错。可如果要认为，那还能怎么样，它就是我的命运，我被抛弃了，就是你的错、我的错了。”
“我不想再打天机变了。”我躲开他的目光说。
“然后呢？”他问。
“随便。我不想再死皮赖脸地呆在武师团了。我想离开武师团。”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美丽的演员递给我的削过皮的青果，但是我最终还是接过了它。
我把它捏在手里，果汁丰沛，淌了我一手。
“再然后呢？”他没有挪开他的目光。
“带我妈去应聘，给她找一份工作，然后给我自己找一份。”我正襟危坐地说。
我没直接说出退学的话，我不愿意刺激他，这是我在医院外面徘徊时作出的决定。
“说说大宝吧。”有一阵他没有开口。他在和假心脏的排斥期做斗争。
他很累。
也许他根本做不到，他在硬撑，可他却咧开嘴笑了。
“我在医院里呆了多久？老实说，我挺想大宝的。”
“他总想给我洗脚。”
我在想哈利油，他会不会想这个让他发生了天壤变化的人？如今哈利油可以随便摸谁的脸蛋，拥有一大把闪亮发卡，而且每天都闹着到青苹果乐园里去站桩练天机变，可他却无助地躺在这儿。
“每天晚上他都缠着我，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不上床睡觉。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在城市里，你还能见到一个一步不落跟在妹妹身后缠着要给她洗脚的哥哥吗？”
他笑了，扭头向“夫人”示意。
“夫人”微笑着摇摇头，离开病房，轻轻带上门。我不傻，我能看出那是什么。
他在告诉她，要她放心，他没事，他想和我私下谈一谈。她在告诉他，别太用力。
“听着。”他皱了皱眉头，认真地说，“你可以让大宝给你洗脚，那不会让你失去尊严。但如果你炒了武师团，我会追杀你到地球上去。”
“才怪。有本事让天庭来审判姐。”我不想配合他的关怀。我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关怀。
他困难地扭动着身子，抬起头，吃力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技法武谱。
他不可救药，死到临头还想做他的仙武殉道者。
他困难地欠起身子，但没有做到。他示意我走近，把歌谱递给我，让我看。我根本看不懂。我不知道那些鬼魅的黑色蝌蚪在说着什么。但我不想生气。我原谅这个器官衰竭者。
“是你的技法。”他看着我，微笑着说。
我没听懂，惊讶地看他，再看手中那些到处游动的蝌蚪。
“仙律没有规定病人可以骗人。”我口齿不清，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还记得你打的那些技法吗？我把它记录下来了。我发现它的旋律很奇特。你怎么说，屌爆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他闭上眼，喘了几口气，睁开眼睛说，“你的仙武技法。你的。”
“你是说，我随口打的，它是仙武技法？”我呆在那里。
“对。原来不是，现在是。当然，现在它长大了。”他冲我眨眼，扮了个怪脸。
我扑上去抱住了他，手中的水果滚落到床下。
我把什么弄倒了。我把手中的技法书弄皱了。
但我不管，我就是要那么做。我愿意把自己弄倒，只要他还在，他还活着，还能活下去！
“夫人”惊吓地推开门冲进来，惊讶地看我们。
我不知所措，他狼狈地缩在被单下。“夫人”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笑了，把我弄乱的一切收拾好，查看过监视石屏，再度带上门离开病房。
“这不是一部技法。严格地说，还不是。”他笑眯眯地看着捧着技法书爱不释手的我，“但它可以是。我需要你帮助我做完接下来的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你要不要我把这里再弄乱一次？”我合不得放下技法谱子，它是我在窗户玻璃上看到的另一个我。
我合不得把视线从他那张消瘦的脸上移开。我觉得他太老了。我觉得他在康复院里呆的时间够长了。
他为什么老赖在这里？他不知道我他妈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吗？
“学习仙武知识。”他不知道，自顾自说，“我教你。没有你我做不到。没有我你也做不到。你将是这个星球最伟大的仙武师。还记得吗，你的话，我俩都是特殊人物，我们得团结一致。你说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气，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管子，“我不是说把它写成技法。我觉得，要是这样它会生气，因为它比这个了不起。我们为什么不试试？我是说，我们把它写成一部传奇的技法。我是说，现在它什么也不是，我们从头开始，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你来想，然后你自己练出来。”
“我该怎么做？”我张皇失措地看着他。
“去找它，找到它，然后把它生下来。你是它的妈妈，你把它生下来。”他看着我肯定地说。
“我想做一名仙武者！”我激动地宣布。
“可以。”他想也没想就附和我，“我是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就算你做不了，做不到，但只要想了，努力了，你就长大了。”
“你是说，我不是仙武的料，做不了武师，但我可以用仙武来长大？”我盯着他问。
“当然。”他困难地点头，“你可以用仙武来思考，你还可以用仙武来计算。但是，当你真的走近它，我相信你不会再用它来计算别人有没有少给你一分钱，而是会用它来计算别的。”
我听懂了他的话。我第一次没有对这样的大道理表示反感。
我朝窗外看去。我看见很多云彩向我涌来。
我不知道，有什么在我内心被触动了，我不知道，那和打开这种事情有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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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青苹果乐园外面走来走去，心里发虚。
我不希望哈利油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家去取剁骨刀。
有几个在阳光下闲得无聊的二品小仙界流氓，在树阴下面站着冲我傻笑。
我瞪着眼朝他们吐唾沫，他们吓得立刻走开了。
我必须承认，我不想让哈利油把充沛的精力全部用在研究他的粪便上，他完全可以去海边等他的女朋友，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害了哈利油。
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兰大宝竟然是个仙武武术天才。
经过刘卷的指导，他居然能打天机变。哈利油的确不错，但还不至于不错到我认不出他。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的他完全变了，这个坑爹的垃圾宝贝，竟然变成了一个海上女妖，所有听见他歌声的水手都会受不了。
哈利油出现在练武房里的时候，练武房里传出一片压抑的笑声。
哈利油很紧张，不好意思地紧紧抓着他的帽子，躲到我身边，寻求我的保护。然后他对武师团里的一个圆脸童鞋发生了强烈兴趣．走过去摸她的脸蛋，玩她脑袋上那只会变换出各种颜色的闪光发卡。
我臊得想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要不是星儿拉住我，我就从练武房里冲出去了。
刘卷抬起金箍棒，他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登徒子，对站在练武房中央不知所措的哈利油不管不顾。
金箍棒轻轻划开练武房里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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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小天演武阵，武师团把它改成了女人舞蹈，刘卷再次做了改动，在第十八个变化后，把它移交给了哈利油。我不是那个在生下我十四年后仍然不知所措的“她”，但当哈利油衔接进入时，我在心里惊讶地叫了一声。我当然得叫。那不是哈利油，肯定不是！在三十六个变化中，他提了三次裤子，但一次错误都没犯。武师团的小鸟们惊呆了，而我的眼里快速盈满了泪水。
我必须告诉你们，我们看到的是神技。一个真仙的技法。
练习结束后，我带着哈利油离开活动大楼，他成了小鸟们争相簇拥的宠物。
我傻了，脑子里灌水，目光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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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如愿以偿地从圆脸童鞋那里得到了不断变换颜色的闪亮发卡，而我则撇下骄傲得像个王子似的他，返回大楼，直接走进了教头办公室。
刘卷在喝水。他好像很渴，被人弃之于辄的那种渴。
他不明白我要干什么，手里端着半杯未饮掉的水，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我。我不会告诉他。我不会说什么但我爱哈利油，我这辈子的眼泪唯一只为我的傻哥哥流。
“谢谢你，老师。”我头一次像个好学生，或者说，头一次像一名正常的女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为什么？”他不明白，眼睛瞪得很大。
“你为哈利油做的一切。”我抑制住哽咽说。
“不，”他端着水杯看了我半天，然后放下水杯说，“谢谢你自己。”
“我？”这次轮到我不明白了。
“对，”他说，“如果不是你教他技法，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仙武天才，他是为仙武而生的。”
“为仙武而生？哈利油？”我糊涂了。
准确地说，我是愤怒了。
他在撒谎！哈家没有什么天才，哈家是一堆招蚊引蝇的臭狗屎！
“我不知道。”有一刹那，他显得有些困惑，回过头去看桌子上的那半杯水，好像他不该把它放下，他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他有天赋。你教他技法。那是你自己写的，然后教会他，对吗？如果不是你，他会在屎尿和人们的轻薄中活过一生。”
“那我呢？”我抱着希望盯着他的脸，“我的一生怎么活？”
“什么？”他困惑地看我，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不把我领到公园里去，难道你就不管我了？”我朝他喊，“你让我怎么办？让我在公园外徘徊，继续倾听主旋律，再倾听，永远倾听，呆在人们无尽的关怀中？”
“我已经说过了。”他脸色苍白，十分平静，“你和哈利油不一样。哈利油是个光明神的孩子，我是说，他什么也不怕，而你根本不能展示自己。你不敢表演，不敢让别人看见你的技法。你连自己真实的想法都没有，不敢让人看见，这就是你的问题。”
“你是说，我没戏对吗，你是这个意思吗？”我盯着他。
“你的个头儿得自己长。”他说，甚至因为这句并不好笑的话笑了一下。
“别给我说这个，你不是地星人。”我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不光如此，也许我还有委屈，强烈的委屈。我觉得自己被人彻底抛弃了。
“你不能指望这个世界为你准备好想要的一切。它不该你。它谁也不该。它就是它。你得自己成长。”他说。
“勒了个去，”我冷笑，“别给姐来人生餐具那一套，虚伪知道吗？说什么成长，真当技术改变世界呀，你们都一样，根本就……”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反正，在我激动地胡乱说着什么的时候，他把一只胳膊伸到空中，捏紧拳头，然后样子难看地歪了歪身子，轰隆一声倒了下去，带倒了他手边的那张椅子。
我呆在那里，看着从他手中滚落到地上的两粒药片。
现在我明白了，在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在喝水，但他不是在喝水，而是在服药。
这个没有了心脏的灵仙者！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冲出门，我去叫人。
刘卷没有死。这一次没有。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快死了。他自己也知道。
我在康复院外面的街道边徘徊了很久。
我是“她”的女儿，这是遗传。我说的是我妈，我和她一样软弱，一样会搞砸一切。他得的是心脏病，他遗传来自谁？
我还是走进了病房。
我见到了他的赞助人，小鸟们说的“夫人”，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天仙舞演员。他们没有结婚。
他根本就不敢面对她。
她追了他二百年，他躲了她二百年，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结婚，但我得承认，他们是，或者应该是最迷人的一对。
我空着手，没有买礼物。
我认识鲜花和水果，但我没有钱。我在他的病房里无聊地坐着，免费看仙法合成戏。
“真丑。”看“魔界世界”的时候我说。
“是挺丑。”他赞同。
他躺在病床上，说话的底气还没有恢复，有些气短。
“它会出来吗？”看日出前的天际时我说。
“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他盯着屏幕说。
“我知道，这叫身世。我的身世。”看小草破土而出的时候我说。
“有一个这样的家庭不是你的错。”他无力地指了指他的左胸，“有时候，这里会有那么一点儿疼，有那么一点儿喘不过气来，这也不是我的错。可如果要认为，那还能怎么样，它就是我的命运，我被抛弃了，就是你的错、我的错了。”
“我不想再打天机变了。”我躲开他的目光说。
“然后呢？”他问。
“随便。我不想再死皮赖脸地呆在武师团了。我想离开武师团。”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美丽的演员递给我的削过皮的青果，但是我最终还是接过了它。
我把它捏在手里，果汁丰沛，淌了我一手。
“再然后呢？”他没有挪开他的目光。
“带我妈去应聘，给她找一份工作，然后给我自己找一份。”我正襟危坐地说。
我没直接说出退学的话，我不愿意刺激他，这是我在医院外面徘徊时作出的决定。
“说说大宝吧。”有一阵他没有开口。他在和假心脏的排斥期做斗争。
他很累。
也许他根本做不到，他在硬撑，可他却咧开嘴笑了。
“我在医院里呆了多久？老实说，我挺想大宝的。”
“他总想给我洗脚。”
我在想哈利油，他会不会想这个让他发生了天壤变化的人？如今哈利油可以随便摸谁的脸蛋，拥有一大把闪亮发卡，而且每天都闹着到青苹果乐园里去站桩练天机变，可他却无助地躺在这儿。
“每天晚上他都缠着我，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不上床睡觉。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在城市里，你还能见到一个一步不落跟在妹妹身后缠着要给她洗脚的哥哥吗？”
他笑了，扭头向“夫人”示意。
“夫人”微笑着摇摇头，离开病房，轻轻带上门。我不傻，我能看出那是什么。
他在告诉她，要她放心，他没事，他想和我私下谈一谈。她在告诉他，别太用力。
“听着。”他皱了皱眉头，认真地说，“你可以让大宝给你洗脚，那不会让你失去尊严。但如果你炒了武师团，我会追杀你到地球上去。”
“才怪。有本事让天庭来审判姐。”我不想配合他的关怀。我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关怀。
他困难地扭动着身子，抬起头，吃力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技法武谱。
他不可救药，死到临头还想做他的仙武殉道者。
他困难地欠起身子，但没有做到。他示意我走近，把歌谱递给我，让我看。我根本看不懂。我不知道那些鬼魅的黑色蝌蚪在说着什么。但我不想生气。我原谅这个器官衰竭者。
“是你的技法。”他看着我，微笑着说。
我没听懂，惊讶地看他，再看手中那些到处游动的蝌蚪。
“仙律没有规定病人可以骗人。”我口齿不清，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还记得你打的那些技法吗？我把它记录下来了。我发现它的旋律很奇特。你怎么说，屌爆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他闭上眼，喘了几口气，睁开眼睛说，“你的仙武技法。你的。”
“你是说，我随口打的，它是仙武技法？”我呆在那里。
“对。原来不是，现在是。当然，现在它长大了。”他冲我眨眼，扮了个怪脸。
我扑上去抱住了他，手中的水果滚落到床下。
我把什么弄倒了。我把手中的技法书弄皱了。
但我不管，我就是要那么做。我愿意把自己弄倒，只要他还在，他还活着，还能活下去！
“夫人”惊吓地推开门冲进来，惊讶地看我们。
我不知所措，他狼狈地缩在被单下。“夫人”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笑了，把我弄乱的一切收拾好，查看过监视石屏，再度带上门离开病房。
“这不是一部技法。严格地说，还不是。”他笑眯眯地看着捧着技法书爱不释手的我，“但它可以是。我需要你帮助我做完接下来的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你要不要我把这里再弄乱一次？”我合不得放下技法谱子，它是我在窗户玻璃上看到的另一个我。
我合不得把视线从他那张消瘦的脸上移开。我觉得他太老了。我觉得他在康复院里呆的时间够长了。
他为什么老赖在这里？他不知道我他妈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吗？
“学习仙武知识。”他不知道，自顾自说，“我教你。没有你我做不到。没有我你也做不到。你将是这个星球最伟大的仙武师。还记得吗，你的话，我俩都是特殊人物，我们得团结一致。你说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气，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管子，“我不是说把它写成技法。我觉得，要是这样它会生气，因为它比这个了不起。我们为什么不试试？我是说，我们把它写成一部传奇的技法。我是说，现在它什么也不是，我们从头开始，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你来想，然后你自己练出来。”
“我该怎么做？”我张皇失措地看着他。
“去找它，找到它，然后把它生下来。你是它的妈妈，你把它生下来。”他看着我肯定地说。
“我想做一名仙武者！”我激动地宣布。
“可以。”他想也没想就附和我，“我是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就算你做不了，做不到，但只要想了，努力了，你就长大了。”
“你是说，我不是仙武的料，做不了武师，但我可以用仙武来长大？”我盯着他问。
“当然。”他困难地点头，“你可以用仙武来思考，你还可以用仙武来计算。但是，当你真的走近它，我相信你不会再用它来计算别人有没有少给你一分钱，而是会用它来计算别的。”
我听懂了他的话。我第一次没有对这样的大道理表示反感。
我朝窗外看去。我看见很多云彩向我涌来。
我不知道，有什么在我内心被触动了，我不知道，那和打开这种事情有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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