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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抢亲仇杀

    1,正好这时,岳父潘守林提着火药枪赶来了,见两个帮手把独角铳挂在了树杈上了,又不放心地说道:

    “蒙松,慢忙,石厚身上还别有盒子枪!”

    这时的石厚踞傲得太盛气凌人,他一下拔出了盒子枪,将它也丢在了树下,聪明的蒙松首先就跳到了大树一边,即便石厚想去拿枪,也被他挡住了!

    于是,就在山道边的田地中,一场山里人正二八经的决斗开始了!蒙松用短短的弯头砍刀与石厚的大砍刀对抗,真是吃亏不少;再加上石厚身强体壮,身高臂长,刀刀凶狠,刀刀夺命……此时的蒙松,凭借自己的灵活和敏捷,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可是不多一会,石厚开始力不从心了,那挥砍来的大刀也不像先前那样地有力、迅速了,他开始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蒙松明白机会到了,他让过石厚劈面砍来的一刀,举起弯头砍刀猛力地朝石厚的头一刀砍了去……石厚来不及躲让,急忙伸手来挡,只听“嚓”的一声,只见石厚的左手腕应声落地,正当他“哎哟”的一声叫唤之后,他就栽倒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蒙松立即猛虎扑羊般地扑了上去,夺了石厚手中的大砍刀,对他嘶声叫道:

    “石厚,汉子人遭了阴倒;婆娘遭了干吵!你对天发了大誓的,你是要命呢,还是规规矩矩的把美英送还回来!”

    那两个帮手见石厚竟然被砍断了左手腕,躺在地上像要被宰杀的猪一样地嚎叫着……吓得急忙去抢枪,潘守林立即取下火药枪,大喝一声:

    “哪个敢去碰枪,我就一火斗……轰死他!”

    此时石厚还被蒙松压在地上,他大声地叫道:“你还压着我干哪样?哎哟……哎哟……既然我输了,发下的大誓就得遵照,我一到家,就把美英带来还你!蔫卵哟,你还揪紧我干哪样!”

    蒙松说:“不!你再发一个大誓,我才放你走!”

    石厚只得跪在地上,又发下了一个大誓:“老天作证,今天我若是不把潘美英送回来给蒙松,今生今世,我石厚就从此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蒙松见石厚左手腕鲜血喷射,脸色煞白,真怕他这时就死去了!两个乡丁这时也急忙上前来,用头巾死死地缠紧他那流血不止的手腕。他们扶起石厚,准备去取枪。这时候,潘守林又一边说道:

    “先把这两支独角铳、盒子枪留下来,拿我的美英来换!”

    这时候的石厚只想脱身,也不要枪了,被乡丁抱上马背,转眼之间,三个人就消失在山林中了!

    蒙松和潘守林放了石厚后,背着两支独角铳、提着一把盒子枪回到了木楼内。那年头,月亮山里的猎户都晓得,一支独角铳无比地昂贵;至少要嫁出几个女儿、至少卖三条耕牛,才能买得到一支;一次能打出七发子弹的盒子枪,比起独角铳又贵好几倍,所以,蒙松和潘守林拿回了两支独角铳、一把盒子枪,那狗日的爱枪如命的石厚,哪里会舍得三支枪?他说啥也会将美英还回来!

    哪知潘美凤见爹爹和蒙松只提了三支枪回来,没有把姐姐带回来,就不禁大哭了起来,说:

    “你们咋这样憨呢?你们不听韦大哥说,军团长吴增手中有头十万人马,哪里会把这这几支破玩艺放在眼里!他要抢的只是姐姐,你们……为哪样不把石厚死活留下,活口换活口呢?”

    潘守林说:“水家人信誓,石厚发下了断子绝孙的毒誓!再说,他流血不止,留下活口……他死了,惊动了官家人,我们也吃不完,兜起走!”

    岂料平素一句话也不敢顶撞爹爹的潘美凤,这时仍哭叫道:“那石厚是个不要脸面、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你们也信得?就这么便宜地放虎归山?!”

    蒙松这时正摆弄着独角铳、盒子枪,爱得连连咂舌,也像岳父想的一样,石厚哪里会舍得这三支枪?这时贵州山里的大富人家,都想方设法地从地方军那里,买来几条独角铳用来保家,组建民团……这种枪虽是打一枪装填一次子弹,但比填充火药和铁沙的火药枪省事多了,威力强多了!再说,火药枪顶多打三十米远,真要掀翻野猪和山猫这样的大家伙,你还得贴近打才行!有了独角铳就大不一样了,你就是百丈之外,就是山猫、熊……你只要瞄准了,一火斗下去,这些大家伙不是死就是伤,没有一个真正的猎手,会不喜欢独角铳的!这时真认为石厚会遵守誓言的,还又托起下巴,呆痴痴地望着远处的山垭口,就巴望石厚快些把美英送回来!

    2,这时,离天黑至少还有三个时辰,潘美凤明白说下去也没用了,也明白噩梦与悲剧即将上演!她也不再哭了,就开始悄悄地收拾东西了!

    她把过端节、过节庆时才能吃到的腌鱼从坛子里抓了出来,还特地蒸了一块老腊肉!这些都不为怪、她还把家里的米、腊肉、腌鱼、被盖、马尾绣嫁衣、水家姑娘必不可少的银饰、衣物……满满实实地装满了两个背篓!

    潘守林开始时还心安理得他咂着叶子烟,静静地看着美凤的反常行为!看着她将装得满满实实的两个背篓安排停当后,那铁鼎罐里的米饭和铁锅中的老腊肉也蒸好了。她将铁鼎罐的米饭舀进簸箕中,将铁鼎罐和铁锅装进了另一个背篓中去……这才将小方桌搬到了愁闷的蒙松的面前,把一大碗腊肉全都端了上来,叫闷着头、咂巴着叶子烟的爹爹到火塘边来吃饭。

    此时只是黄昏,潘守林有些不情愿地来到院子里吃饭,看见先前哭闹不止的二女儿在女婿身边,劝他端碗吃饭,劝他万事都要想开些……还为他撵着总想停留在饭菜上的饭蚊。当他再回过头去,看到三个放在堂屋中间的、装得满实满载的、如要去逃难一般的三个背篓后……这个老于世道的猎手被清凉的山风一吹,一股不祥之兆便不禁油然而升了!

    他这时想起了大女儿成亲那天,石厚在众亲友面前不要脸面说下的话……军团长吴增金山、银山、上十万军队、机枪、大炮啥子都有,哪里会在乎还几支破枪呢?他不但想要抢大女儿,还想连二女儿也一起要!石厚发下的大誓,还有多大的份量呢?

    贵州人有句俗话:说的是风吹货,得的是扎实货!如此看来,就真该像美凤说的那样,管他石厚的死活,也留他下来,活口换活口才对啊……想到了这里,潘守林不禁打起了一阵的寒颤,鸡皮疙瘩遍盖全身……大叫了一声:

    “美凤,快些去把仙乡酒抱来!”

    潘美凤立即抱来了仙乡酒。潘守林又叫她:“快些去拿三个碗来!”

    潘美凤取来了三个土碗,潘守林叫她倒满了酒。他望着没有了潘美英便失魂落魄了一般的蒙松,把粗硬的拳头猛地一敲小方桌,说道:“蒙松!你还憨想些哪样?我们……真的失算了!”

    蒙松这时正纳闷,心想石厚真想还人的话,几次来回都够了,咋还不来呢?也疑心起来了,望着岳父,又听岳父道:“我们一家三口,今天……先喝了这碗不吉利的告别酒!为了掩盖凄凉,烘托气氛,对蒙松道:“来,唷——!”

    水族人两三个人喝酒,没有邀杯吆喝的习惯,蒙松和潘美凤这时都没有心情喊“唷”, 潘守林为了给一家人告别鼓气,仍固执地举着酒碗,喊道:“来,唷——!”

    蒙松和潘美凤也只得举起了碗,喊着:“唷——!唷——!唷——”

    潘守林一仰头就喝干了仙乡酒,他捋了捋他的山羊胡,望着他一直喜爱的仙乡,对蒙松、潘美凤感慨地说道:

    “看来今天……是我们一家……在仙乡的最后—天了!仙乡本是天下人揽胜的地方,只容人看,只容人游,不容人住的场所!当年我和蒙兄都清楚这些,只因一时鬼迷心窍,舍不得丢了建好的木屋,这才招来了天神雷公、火神闪电、蛇魔、兽魔、精怪……”

    说到这里,潘守林怆然地老泪纵流,蒙松与潘美凤也不由哭了起来。

    潘守林转对蒙松说道:“我说的精怪,是那头你爹紧追的花豹。你爹停,它也停,你爹追,它又跑……让你爹踩进了自己安的铁箍中……它不是精怪会是什么?”

    潘守林抹干了泪水,怆然地朝着美丽的溪流喊道:“苍天啊,天神啊,你要怪罪,就怪在我这不知足、瞎了眼、与你较劲的傻蛋的身上算了!我一家遭了天灭、神灭、地灭……如今,你居然把军团长吴增,也支使来灭我一家来了,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啊?天神啊!——若是这样,我现在就对天神发誓:死也让我去死!求你了,天神啊,求你留下蒙松和美凤,我让他们进月亮山中去,远离人烟,远离凶险吧!”

    说到这里,潘守林厉声道:“美凤!满酒!”

    潘美凤流着泪又倒满了三碗酒,潘守林又举起了碗:“唷——!”

    蒙松和潘美凤明白事态不对头了,也立即举碗道:“唷——!唷——!唷——”

    潘守林擦了擦山羊胡上的残酒,“咚”地将空碗按压在小方桌上,盯着蒙松:“崽啊,我们真该像美凤说的那样,死活也要把石厚留下来,用活口换活口!不达目的,就活宰了这狗日的!”

    蒙松也后悔了:“我见他……血流太多……担心……他……”

    潘守林说:“崽啊,好心不得好报,好泥巴打不成好灶!你想,石厚是仙乡的大户人家,他哥是城防司令,又有军团长吴增撑腰,他算尽心思为吴增抢到了手的女人,又活生生的丢了一只手腕,难道……他会送还美英?会不来寻仇吗?”

    蒙松怒气冲冲地道:“他敢!我们手上有两杆独角铳,还有一把盒子枪、三杆火药枪!”

    潘守林有些酒意地乜眼望着蒙松,对潘美凤指了指面前的空酒碗。潘美凤发现爹爹的眼眶中又盈着泪水,又一把擦干了,举碗对蒙松和潘美凤道:“唷——!”

    “唷——!唷——!唷——”

    潘守林喝完了最后一口仙乡酒,举手将大碗砸碎。说道:“蒙松,我的崽呀!你千好万好,就同你爹和我一样,缺少的只有心眼!你手上有两杆独角铳,盒子枪、三杆火药枪,对于石厚和官家兵来说,算得上哪样?更何况你没有要石厚他们留下子弹,总共九颗子弹打出去了,这几支枪就成了废铁!你用三杆火药枪对人家的几十支步枪,你抵挡得住吗?”

    蒙松说:“了不起就一命抵一命,杀两个赚一双!”

    3,潘守林猛地将桌子一拍:“崽呀,爹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了!你想,我们都死逑了,美凤咋办?也让她像美英一起,被石厚那畜牲抢去,又献给军团长?”

    蒙松这才大梦初醒:“爹,照你老人这样说,我们该……咋办呢?”

    潘守林说道:“崽呀,看来我们两家冒失闯入仙乡,才招来这样的祸患!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仙乡是仙人在的地方,哪能让凡人在这里成亲、繁衍……我们今天的结果,全是天神的诅咒和报应!”

    他不禁潸然泪下,喝了几口仙乡酒,噎嗝着又说:“我想你与美凤,今生若要好好活着,你现在就带上美凤和她收拾好了的东西,带上一杆火药枪、独角铳、盒子枪……与美风就躲在屋后。若是石厚诚心带美英来,等爹先领回美英,再还他的几支枪也不迟。若是石厚又设下圈套,只要爹开枪了,你就带着美风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她走进月亮山,从此隐姓埋名,与美风过日子去吧!”

    蒙松哪里肯听这样的安排,说事情是他惹出来的,死活也要同爹在一起。潘守林不禁骂道:“你毛干翅膀硬了是不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就想丢下美凤不管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爹老了,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值得!”

    蒙松见岳父瞪着血红的双眼瞪着他,水族的男儿最听父亲的话,不得己就随着潘守林、潘美凤将三背篓生活用具、火药、铁沙、竹筒、毒针……等物品,先搬上了屋后的山道上。

    这一夜来得好快,转眼便明月当空,幸亏潘美凤有远见和早有防备,只听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山口而下……一个装进麻袋里的女人,在袋中大叫蒙松快来救他,叫他快把几支独角铳和盒子枪拿来,快些把她换回去!

    潘守林一人守在木屋中,朝着黑沉沉的园地喊着:“美英,是你吗?”

    麻袋里的女人答道:“爹,我就是美英!”

    潘守林又道:“爹的生日是哪—天?”

    麻袋里的女人道:“吓忘了!”

    潘守林又问:“你妈的忌日你最清楚,说给爹听听?”

    麻袋里的女人还是说她全都吓忘了。于是,潘守林便朝着黑处叫着,要石厚让潘美英到家门口来……他就把独角铳和盒子枪,立即归还他。

    这时,石厚不得不说话了:“姓潘的,给你三分颜色你染大红!快叫蒙松出来,你不见官家军剿匪来了吗?!”

    潘守林道:“石厚,你这畜生、杂种!我就是死也饶不了你!”

    ……林子里的蒙松和潘美凤,就藏在屋后的山道处。从这里看他家的木楼也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看见约几十个人端着枪,悄悄地朝着他们家的木楼围了上去……开始开枪和砸门了,潘守林这时才还枪,此后枪声大作,火光四射……

    潘守林这时提着火药枪,躲在大木柱后,知道必死无疑,就抱起一罐仙乡酒昂头痛饮起来……这时,石厚不知躲藏在哪里大叫:

    “快冲进木屋,哪一个先抢得潘美凤,奖赏二十块大洋;打死蒙松,十块大洋!快冲哇!”

    国民党士兵和乡丁簇拥着上到木楼梯口,潘守林朝楼梯处开了一火药枪,随着一团火焰迸出……一个大胆的乡丁便倒在了楼梯口。

    潘守林哈哈大笑:“哈哈……来啊,死一个够本,死两个赚了一双!”说完,又抱起仙乡酒痛饮了起来……

    乡丁不怕死地又冲上楼来,潘守林将酒罐砸向乡丁,抡起没有了子弹的独角铳,朝乡丁扑了过去,乡丁举枪朝潘守林射击,见他倒下后,又一齐涌入了木屋……四处也搜不到潘美凤和蒙松的影子,就跑到走廊上大喊道:

    “乡长!蒙松跑了!潘美凤也跑了!”

    当一切寂静之后,一些官兵也进了木屋,然后不久,仙乡里唯一的两幢木楼,便在黑夜中熊熊燃烧了起来……这时,蒙松再也憋不住了,用独角铳朝那点火的乡丁开了一枪,那乡丁立即身亡……

    当石厚叫官家军和乡丁上山道来搜山时,啥也不管的蒙松,要冲下山去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这时,潘美凤死死地抱住了他,泣哭着朝他哀求道:

    “松哥,爹要你……不要丢下我!不要……我们,躲进月亮山去吧,松哥!”

    这时的潘美凤被这惨烈的仇杀,惊吓得脸无血色,周身颤栗不止……真是太可怜了。蒙松在潘美凤的哭求下,终于安静了下来,晓得方圆几十里都是石厚的天下,想去找石厚拼个你死我活,靠他一个人夺回潘美英比登天还难!

    蒙松只得将潘美凤早就准备好了的三个背篓改成了两个,带着她朝着没有炊烟的、少有人迹的、原始的月亮山走去了……当天亮的时候,既沉重又昏沉的蒙松,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马匹的嘶叫声,他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的燕儿洞前,一匹马儿在雾气中嘶叫,他立即认出了,那是雪花骢!

    《水族人的战争》,作者张宗铭、周晓云,该书在《贵阳晚报》连载。让读者了解贵州特有的水族。水族人民对军阀与日本人的戕害和反抗,会让你视觉一新!会了解水族人民特殊的风俗和美丽风光;会看见妻妾成群的军阀的骄奢淫逸和残忍,以及人性光环的一面。对于研究中国民族抗战,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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