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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潜伏在贵阳的地下党

    第四章  潜伏在贵阳的地下党

    一

    贵阳早期兴建的体育场、网球场、游泳池、跑马场……是坐着就会心慌的吴增带头兴建的。贵州的网球运动,也是由他率先发起的!在普及篮球、足球、游泳、赛马等运动项目上,他也一马当先。这样子的国民党军阀,在当时的中国真是少见!

    吴增把贵阳六广门一片荒芜的大坝,变成了向民众开放的体育场,成为贵阳青少年每天、每星期必到的娱乐场所,让所有打光屁股的、打赤脚、吃不饱饭的、上不起学堂的、在街头闲逛的贵阳孩子们,在六广门体育场学踢足球,学打篮球,在毫无遮挡的开放的田径跑道上比跑,在沙坑中比跳远,在游泳池中游泳。此后在他主政期间兴建的能容纳几千人的、不论刮风下雨都能进行表演、体育比赛的贵阳体育馆,在当时的中国除了上海虹口有一个之外,贵阳的六广门体育馆就是第二个了!

    贵州有句土话:马屎外面光,里面一包糠!军阀吴增确实为贵州、贵阳人办了几件大好事,但是他暗中做的许多事情,又使人咋也不能夸奖他了。

    抗战时期贵阳城的社会秩序特别的好,天晓得是国难当头、民风纯朴的缘故呢,还是有他的内侄——宪兵队长吴大马刀的缘故!

    在贵阳城,吴增的名气还没有他侄儿吴大马刀的名气大。大凡地痞流氓、不孝之子、奸夫、淫妇、杀人、强奸、抗税的人,最怕见到的就是他了。

    那时,贵州所有的“法”,可是掌握在吴增手上,也掌握在吴大马刀手上的!你只要惹吴大马刀倒毛了、发怒了、下不了台了,那明晃晃的大刀刀光一闪,“刷”地一声,人头便落地了。死者家属得乖乖地去收尸,想找他耍泼,那不认人的大马刀,刀锋可是锋利无比的!

    据说就是刚满一岁的听得懂人话的小孩,只要耍泼、哭闹的时候,奶妈、家人、行路人只要说声:“再哭,吴大马刀就来了!”他也会吓得尿淌,闭嘴再不敢哭了,你们可晓得吴大马刀的厉害?!

    有一次吴增与他的侄儿吴大马刀打赌,问他,我在北门桥头石柱上,放十块银洋会不会有人敢拿?

    吴大马刀回答说:“不敢!”

    于是这十块银洋就放在了桥头石柱上。从上午放到夜晚,又从夜晚放到天亮,十块银洋只是被强劲的秋风吹斜了一些,川流不息的贵阳人就像全部瞎了眼一样,连摸也没有一个人去摸一下!你说夜不闭门、路不拾遗的民风,不是真的还是什么?

    贵阳城自古以来都是十足的消费城市,大街上除了一些金匠、银匠、缝纫这样的小手工业者外,就是百货店、布店、各色各样的小吃店、饭店、肠旺面馆、湖南面店、馄饨店、甜酒粑店、糕粑稀饭店。最红火的店,当然要数一些公开或半公开的鸦片馆以及男人们最喜欢光顾的妓院了!

    那时的妓院可是公开营业的,战乱使得全国各地的摩登女郎们,几乎都集中在贵阳、昆明和重庆了;由于凉爽的贵阳得天独厚,加之这里的姑娘娇小玲珑,使许多嫖客留连忘返。每当夜晚来时妓院生意十分的火红,上午生意清淡的时候,贪利的老鸨,大方的妓女还拥上街来招揽嫖客。这里简直成了美国兵、中国军人、逃难中的富人享乐的世外桃源,一点也看不出日本人要打进贵州的迹象!

    那吴大马刀杀人固然厉害,就是从来没有杀过妓院老鸨、娼妓、鸦片馆老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叔叔吴增在贵阳的大部分财喜,大多数来至于妓院和鸦片烟,如少了这些财源,全家几十个妻妾哪里拿钱来养?

    抗战时期贵阳城的社会治安好了,妓院和地下烟馆像竹笋般地一下冒出了几十家,就连吴增一手栽培起来的参谋长张云轩,这时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云轩想,你日本这样的小国,也敢跨海来抢夺中国,他们是真的吃了豹子胆了吗?原因就是中国是一块肥肉,国内常年军阀混战,国民党长年追杀红军,这样的一盘散沙,日本人不乘机掠夺你、侵占你才怪?

    张云轩从读书时起,就知道鸦片对中国人的危害,劝自己的父亲把开的鸦片馆全都关了,而今投笔从戎,当了将军,看到贵阳的地下鸦片馆一下冒出了几十家,鸦片害了中华民族,现在日本人都打到贵州边上来了,军团长吴增不应当发这些肮脏的国难财!他明知鸦片馆是吴增的密友韩子洞搞的,也清楚吴大马刀根本不会去管地下鸦片馆,但他还是经常派出宪兵,去封查地下鸦片馆!

    张云轩是一个对中华民族甘愿洒热血和全力奉献的豪情男人,他的父亲自听了他的话关闭了鸦片馆后,却又在贵阳开了一家烟厂。他的夫人唐维绮,是贵阳最富的唐家的大小姐,又是虔诚的基督徒,两人哪里还把钱放在眼里!

    吴增在韩子洞的撩拨下可不这样想。他想,老子是你张云轩和唐维绮大婚的主持人,你龟儿找麻烦找到我头上来了!你爹尽管交的税多,他依旧赚的是大头;你动老子的宪兵封老子的地下鸦片馆,鸦片鬼们少吃了鸦片,不就抽你龟儿子家的香烟去了吗?这样一想就麻烦了,于是叫吴大马刀注意张云轩和他家里人的一举一动,找些事整治他一下,叫他龟儿放乖些!

    事有凑巧,那在抗战中救了张云轩一命的杨永春,与张云轩结拜为兄弟,张家将他视为自家人,将大小事都放任他管!

    杨永春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曲艺馆,吴大马刀和韩子洞有意掇使几个有姿色的妓女去勾引他,想因他“嫖娼”叫张云轩难堪和放聪明一些。

    不想杨永春对女人一点不感兴趣,几个妓女刚挨在他的身边,就被他大声喝走。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叫卖香烟的小孩将一封信送来给他,说一个男人给了他一角银洋,要他把这封信送给张云轩!

    杨永春大字不识一个,韩子洞与吴大马刀伸过头来,果然见密封的信封上写着“张云轩亲启”的字样,有意说是有人与他“开玩笑”,叫他撕开看一看。

    杨永春当然不以为然,说要看你们就看好了,韩子洞要抓张云轩的把柄心切,就真的撕开信一看,信上说:

    “据悉:日军不会溯都柳江进攻从江、榕江,现在广西金城江、宜山、宜北县等地集结军队。很有可能会从独山县、荔波的黎明关和月亮山区,分三路进入贵州。”

    韩子洞当时大惊,这不是地下党送来的“情报”吗?于是当即喝令吴大马刀:“给我拿下!”

    杨永春虽然是有名的犟拐拐,也不知犯了啥罪,在吴大马刀面前也不犟了,心想我兄弟好歹是军部参谋,跟你走又能拿我怎样!

    二

    吴增听韩子洞前来报告,说地下党给张云轩送来了情报,那张云轩不是地下党,也是地下党的团结对象,军团司令部不啻于放有一颗定时炸弹了。

    这么紧急的军务,吴增当然怠慢不得,叫人快些把张云轩叫来,连龟儿子杨永春当面问讯!那一晚,吴大马刀与韩子洞寸步不离吴增,当张云轩不知情赶来时,见杨永春被紧捆手脚坐在椅子上,就连递信的小烟贩也带来了!

    吴增看也不看张云轩一眼,将打开的信封丢给了张云轩,劈头就问杨永春:“你龟儿,啥时与地下党联络上了?”

    杨永春见张云轩到了,就道:“我地党的毛都没有见过,怎么会是地下党?”

    这时候张云轩已经看完了信,认为这封情报来得太蹊跷,对于贵州当前的防御计划十分重要,假如这个情报是真的,我们就可以将防守在榕江的部队调往月亮山区,叫日本人有来无回!

    吴增却认为这个情报是抗日游击队的一个诱饵,把守在榕江的大量国军骗到荒无人烟的山区去防备日军到来,万一游击队装扮成土匪,趁虚去夺城里的军火仓库呢?

    张云轩笑了起来,问韩子洞和吴大马刀说:“这情报对国军来说也是好情报,是花大钱也得不到的。就算是地下党送来给我的情报,也与我的兄弟无关,怎么还捆了他?”

    韩子洞和吴大马刀被问得哑口无言,还是吴增是反共高手,冷不溜秋地对张云轩说道:“我的部队出现了内奸,我还不能抓吗?”

    张云轩火了:“抓人也要看人呀!”

    吴增说:“就是看准了才抓的他。我问你,这情报你也说是地下党派人送来给你的。说算你龟儿不是地下党,那叫人来把这封情报交给你兄弟的人,他能不是?不是对你家也知根知底的吗?”

    吴增的这一席话叫张云轩顿时冒出了虚汗,是谁这么清楚他的兄弟的行踪?又是谁对他们的关系这么清楚的呢?

    吴增这时又说:“你了解他吗?你细细的说来让我们都听听?”

    这话倒把张云轩真问住了,这么多年以来,他真的还不了解他兄弟的底细!难道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在日本人的眼皮下救了他生命的兄弟,真是地下党吗?

    吴大马刀这时候对杨永春说:“我吴大马刀见一个地下党,就杀一个地下党。你要是今晚不给我们说清你的来历,明天一大早,你吃饭的玩艺就没有了!”

    张云轩第一次恳求着他的结拜兄弟说:“大哥,你是不是地下党?兄弟求你,将你的来历……就说给大家听吧!”

    杨永春明白这时候再不说清楚他的来历,还不到天亮就真成刀下鬼了,不由得索性把头一昂,说道:“反正只有死路一条,判官不杀饿死鬼,快叫人给我送两瓶茅台酒来,再给我一支卤鸡和几斤卤牛肉,等我说完了、吃饱了,就随你们上杀场去!”

    这时候所有人都把杨永春当成地下党了,就连吴增也认为该让他吃饱喝足上路去,于是叫身边随从快些为他把酒菜弄来,叫一边的张云轩也认为他的大哥的末日到了!

    酒菜终于弄来了,吴增亲自为杨永春松了绑,将他请到上坐,一群人围着他,也一起吃喝了起来!三杯下肚后,杨永春就声若洪钟地说起了他的来历:

    他三岁死爹,七岁那年母亲也离开了人世。无依无靠的他成了孤儿。在村里东家一餐西家一顿之后,被人带到了没有子女的人家里,当起了可怜的“催生儿”。

    浑浑噩噩的命运,使杨永春东混混、西混混,这一混便混到了1936年。这时,三十四岁的杨永春仍还无家无室,又养成了只顾吃喝,不爱整洁、随随便便、邋邋遢遢的坏习惯。

    常言说得好,命中要有终究有,命中没有莫强求。1935年的初春,杨永春窜到了邻村里去打工,一个女痨病人家的瓦房漏了,他便被叫去给这户人家上房捡瓦。

    这户人家的男人得肺痨病死了,留下一个被他传染了的婆娘和一个长得细细长长的柳条棍儿般的女儿。这姑娘已经十七岁,长得亭亭玉立,但一看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庄稼人讲的是实惠,都说这家的女儿也被传上痨病了,所以,这个弱女子到如今,也还没男人敢娶!

    这家的女痨病人看来快不行了,听说杨永春是单身,又是个孤儿,便请杨永春来到她的病床前。她见杨永春虽邋里邋遢,但一眼便看得出他是个忠厚人。她咳咳喘喘的请杨永春坐下,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杨永春当她的上门女婿。若他点头,她便要在三天内亲眼看着她的独生女儿秀姑嫁人!

    杨永春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有婆娘!尽管这女痨病人的女儿长得风都吹得倒,嫁也嫁不出去,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条件这样的人,哪里还有挑精选肥的份呢?

    更何况这姑娘才十七岁。她不瘸不跛、不聋不哑、不麻不丑,看上去只是单精了些,走起路来屁股颠颤颤的像筛谷子。这样撇撇脱脱的喜事哪点去找?杨永春高兴之余,情急迷离地拉着那女痨病人的手,高声喊道:

    “妈呀!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照顾秀姑,你就是我亲亲的妈!秀姑也是我的亲人了!”

    杨永春的痨病岳母,还等不到第三天便含笑离开了人世。 按照当地的风俗,村里人给杨永春和秀姑举行了“孝里结” 的婚礼。喜上眉头的杨永春一边安排丧事,一边要操办喜事,忙里忙外,终于把这家给成了!

    可是,好景不长!只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杨永春好容易到手的家,就被地主王举人的儿子轻易地拆散了!

    一天,杨永春在田里忙了大半天,黄昏一进家门,发现堂屋的大桌上,摆着一瓶都匀窖酒,还有很多他喜欢吃的卤牛肉和卤猪脚。看见有好喝好吃的,杨永春昨天的怒气就一下子全消了,再看自己的婆娘,她桃色粉面,穿红挂绿……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妖登过!

    秀姑主动地上来挽着他的手,在他的旁边为他揉肩、捶背、夹菜、倒酒。两个时辰之后,那西边的太阳还停在山脊上,杨永春就禁不住烈酒的劲头了!他已经晕晕沉沉的了,可是他的婆娘却还在激他再喝三杯。杨永春说留着明天喝。婆娘说,不,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三杯不喝,今夜不会同你……杨永春禁不住激,为了显示他的威猛豪气,他满倒了三杯,只才喝了二杯半,他就真的烂醉了,他被秀姑又笑又掐又捶地扶到里屋的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杨永春口干舌燥,想喝水,就习惯地推了一下在旁边的婆娘。可是摸来摸去,没人!他睁开眼睛:内屋的油灯还是亮的,昏昏糊糊中,还听到了鸡的叫声。

    杨永春喊:“秀姑,你在哪点?秀姑,你给我倒杯茶来!”

    杨永春叫了一阵秀姑,还不见她的人影。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屋里屋外也都没有秀姑的人影,他站在院子里,被夏夜山野的凉风一吹,酒醒了一大半。他又绕到屋后的茅坑去找,仍是不见秀姑,才晓得一切都不对劲了!

    借着夏日的月光,杨永春发现家对面稻草的垛子边上,他家的大黑狗独自昂首坐在那里。莫不是秀姑出事了?他顺手提起门边的锄头,朝着那堆稻草垛子走去。大黑狗老远就朝他跑来,还摇头摆尾地带他走向草垛。

    杨永春人刚走近,便突然听到了男女的嘻笑声,他急忙按住大黑狗,不相信的走近一听,是秀姑在和一个男人讲话。

    男的说:“你想清楚没有,明天我就把你带进城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拿你当妈一样的供起,好不?”

    秀姑娇滴滴地说道:“不,不去。现在你哪样都会说,到了玩厌我的时候,你就丢下我不管了。”

    男的说:“哎呀,我的姑奶奶呀,凭你的容貌胜似天仙,别人多看你一眼,我都会吃醋得不得了,我还能不要你?”

    听到这里,杨永春酒也醒了,心也凉了。他只惊奇这个奸夫,连庄稼人都不要的“柳条棍”,咋在这城里人的眼里,他的“柳条棍”就成了“天仙”了呢?

    他提起锄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只见他的女人和王员外的儿子……杨永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高举着锄头背,就朝姓王的后脑勺上打了下去!

    只听“卟” 的一声闷响,那男人一扭身就倒了下去。半响,秀姑赤条条地爬坐起身来,那男人的鲜血淌在了她的脸上、膀子上、奶子上、肚腹上。她撩开散乱的头发,惊疑的盯视着她的情人。

    那男人白皙而纤细的手还搭在她的肚腹上,她哆嗦地爱抚地托起这只手,伸出她细瘦的手臂,咬牙切齿地指着杨永春:

    “你!你……敢杀人……杀人!”她朝着宁静的夜晚喊叫起来:“杀人啦——快来人啦——杀人啦——!”

    那一刻,杨永春并不想伤害秀姑。他过了两年实在的家庭生活,他的欢乐他的幸福是这个女人给的;他真正地闻到女人的气味,又真正的尝到女人的味,也是这个女人给他的。只是太短暂了,这女人的情就毫不遮掩地给了她才认识不久的男人!看来,失去了年轻的情人她痛不欲生;而她撕碎了他的梦和生活,她倒一点也不后悔!她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尖声嘶叫,是在不顾一切地为情人讨还公道!杨永春明白,过去的秀姑消失了,今天的秀姑绝不会回到他的身边!清凉的夜里,秀姑还在向繁星、向天、向地、向人类发出呼唤:

    “快来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杨永春生活的火焰熄灭了,眼前是一片的苍白,他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又反举锄头背,朝着秀姑的头上砸了下去。

    杨永春杀了他的女人后,一点也不害怕。又不舍地看了一会秀姑,见她安静地躺在王逸的胸膛上。

    他想把秀姑的尸体从王逸的身上拉扯下来,将她停在堂屋里去。可是,她临死不也在为他而呼唤吗?算啦,人都死了,圆她的梦去吧,让她追随他到阴曹地府风流去吧!他没有搬动她和他的身体,而是扔下锄头,到屋里收拾了些东西,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就离乡逃走了。

    说到了这里,杨永春扯下了一只鸡腿大嚼后,又喝了几口茅台酒,将酒碗重重地往下一掼:“这就是老子的来历,就是我老弟,我也不好开口说给他听!今天你们逼我说了,一命抵命,不要把地下党罩在我和我兄弟的头上,要砍要杀任随你们!”

    本不太喜欢听故事的吴增,还真被杨永春杀奸夫淫妇的故事吸引了,这时反倒问杨永春道:

    “你龟儿子的龙门阵,摆完了?”

    杨永春又傲头烈颈地道:“反正我也吃饱喝足了,要杀要砍任随你!”他转向张云轩:“兄弟,我这说了就会掉头的、不光彩的来历,我能随便说出来给你、给弟妹听吗?!”

    吴增又道:“后来呢?”

    杨永春道:“我逃出家乡,在山里夜行日宿,碰了了我的兄弟,上了淞沪前线,当国军了!”

    三

    张云轩听到这里,一身轻松了起来,向吴增说起他与杨永春确实是那时认识的!那时的他还是个上校副参谋长,随吴增奔赴抗日前半月,在吴增的主婚下与从小就爱恋上的、心投意合的、贵阳最富有人家的女儿——唐维绮终于结成眷属。新婚燕尔的他与妻子分手,投入了不知生死的抗日战场,真是万分的惆怅与难舍。

    当部队在离马场坪不远时,部队开始露营了。军部的炊事班正架锅生火时,张云轩独自坐在山坡上,望着夕阳的余晖,漫无边际地遐想着妻子的娇美,遐想着新婚无限的甜蜜与欢乐,突然看见一个汉子穿出树林,直接向他这里走来。

    张云轩好生纳闷:庄稼人看见部队,不是老远驻足张望便是逃之夭夭,这人却无一点惧色地向军部的营地走来。哨兵这时向他跑来,大声叫他快离去。这人却像中邪似的不理不睬,径直来到张云轩的身边,疲软地倒靠在张云轩身边的草坡上,对他说道:“当官的,给口热饭热汤吧。”

    哨兵跑来,没好气地说道:“这饭是当兵的人吃的,你讨饭竟讨到兵营里来了!”

    谁知这人犟劲来了,冲着哨兵,声若响雷:“讨饭?你才讨饭哩!我是横下心来当兵的。讨饭?你就是端来山珍海味,老子也一脚踢翻了它!”

    张云轩呆呆地注视着这个山里人:他年近四十岁,目光炯炯,人虽细瘦,却显得异常的精力充沛。那平地惊雷般的话声,显露出这个山里人的质朴与爽直。听说他是主动跑来从军的,哨兵不言语了。几位军官走了上来,笑着问他:“老哥,多大岁数了?”

    那人道:“三十八岁。”

    “三十八岁不在家上奉父母,下待妻儿,跑来从军,这又何苦?”

    这人似乎把家早不当一回事了,说道:“我从小就没闻过爹妈的味,至今也无妻无子女,光杆一个,赤条条去来无牵挂。”

    于是,这些军官都说,这人早二十年从军,或许真有出头之日。可近四十的人了,在军队里还能有啥用呢?这些军官谁也不要他,就径自用餐去了。

    张云轩呢?他才告别新婚燕尔的娇妻,想到又是漫长的分离和等待,这两天情绪特别的低落。他从土坡草地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但又突然碰到这个山里人期待的目光。这是一双焦灼的、求助的、期待的目光,这目光令他此时不忍心离去。其实,他这时正好要人,他那精灵的勤务兵兼马夫的青年,硬是争着到连队里去了,要这个比他大十岁的人当勤务兵,这简直就是笑话。张云轩的心里其实不愿意要他,可他却脱口而出:“你愿意当我的勤务兵和马夫吗?”

    这人也脱口而出:“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相信你会要我的。我愿为你干,就是死也无所谓。”

    “好端端的,你干啥开口死呀活的?”

    这人却道:“当兵不去想死,说给鬼听鬼也不会相信。这时想着去死,总比今后要死时哭爹叫娘强。”

    张云轩听后,也觉得这人说的话丑理正。他决断地道:“你叫哪样名字?”

    “杨永春。”

    “好吧,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以后和我说话,要先叫‘长官’。”

    从这以后,杨永春便没有一天离开过他!张云轩说完了,见吴增、韩子洞、吴大马刀还听得发呆,便说:“军团长,我大哥杀的是奸夫荡妇,请你从轻发落。”

    吴增却一跃而起,拍着杨永春的肩头,道:“爽啊,要是这奸夫荡妇落在我手上,我还要杀他全家哩!”

    吴大马刀还有些不想放饶杨永春,吴增想张云轩本是他的心腹,只是要他放明白些就是了,于是含沙射影地对张云轩说道:

    “你看好你的家,别出地下党就是了!”

    张云轩果真是个明白人,也不敢再清理韩子洞管理的鸦片馆了!但他还是纳闷,他家里目前最信得过的人,还有一个宋老先生,是他爹爹张继涛的同乡老友;还有他的叔伯兄长张云长,也是到贵州来投靠他们家的,这两个人,会是潜伏在贵阳的地下工作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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