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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决心决断

    影舞拒绝仁王的挽留并未在立海多做停留,只是一路策马奔驰沿着来时的路而返。一路上她还是做来时的装扮,却多了一条白纱覆面。

    入了青国境内三十里有余时天色已暗,途径一处山坡时忽然看见山下的村庄内火光冲天,从高处望去脚下简直犹如一片火海,从不过问闲事的影舞此刻都感觉事有蹊跷便调转马头奔着山下去了。

    一进村庄,眼前的景象让影舞瞬间呆住了:四下的房屋与物什都燃着冲天的熊熊大火。地上男女老少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些女人的尸体甚至一丝不挂、乱发篷面。水井的支架上甚至还挂着几个被开膛破肚的婴儿尸体,鲜血不断地滴入井中……惨象简直堪比阿鼻地狱。

    “畜生!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啊!”远处依稀传来叫骂声与哭喊声,影舞立刻寻着声音的源头跑去。“你们不得好死,一定会有报应的!”

    一个比嘉士兵拖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从屋内走出:“老不死的,老子第一个就宰了你!”说完举起手中的长戟就要刺下,吓得旁边那些尚未被杀的年轻姑娘们阵阵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影舞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向外一甩,剑身竟节节分离变成了一把水蓝色的链剑如蛇一般缠上了那士兵的手臂。影舞单手向后一拉,那凶残至极的人的右臂就被生生地卸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坏我等的好事,不想活了吗?”这群士兵的伍长云井松开手中正在被他蹂躏的小姑娘大声叱喝,“呦!原来是位姑娘啊!”

    “大人,”另一个士兵对云井说道,“这白衣娘们儿自然是归大人您啦,只是您享用过后可千万别忘了兄弟……”这人话还未说完项上头颅就已被影舞的练剑缠上了。

    “妙得很啊!”云井诡异地笑了笑,“小姐的剑法与这把链剑都很不错,不知我们可否做个朋友?鄙人云井,敢问小姐芳名?”

    “大……大人,救我……”被缠着的士兵感觉到脖子上的链剑在慢慢收紧,吓得竟尿了裤子。

    影舞立在三丈开外闭口不答云井,却加重手上的力道弄得那人鲜血淋漓。

    “姑娘,求你别放过这些畜生!他们杀了我们好多乡亲,糟蹋这村里的姑娘,千万不能放过他们!”老妇捶胸顿地地哭喊着。

    闻言,影舞反手一拽就将那士兵的头颅拉了下来,场面顿时乱作了一团。云井与那些剩下的士兵一拥而上,瞬间与影舞纠缠厮打在了一起,村里那些被抓的姑娘们都害怕地躲到了一旁。影舞手中链剑翻飞就如跳舞一般,不消片刻那些比嘉士兵便渐接死了一地。

    “你是何人?为何会使六角老人所创的独门剑法?”云井这才惊觉自己遇到一等一的高手了,而且并无把握能够胜她。

    影舞仍是不答,云井眼看大事不妙竟丢下自己的士兵趁乱逃了去。终于,最后一个活着的比嘉士兵也倒在了影舞脚下。

    “多谢姑娘,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哪……”老妇带着幸存的姑娘们全部跪倒在影舞面前,一番磕头谢恩道不尽的千恩万谢。

    影舞不言,收回链剑重新缠回腰间: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还是从前那个冷漠的上原影舞吗?上原影舞应该是闲事莫理、无欲无求的不是吗?为何我会忍不住出手去救这些村民?可是……她们真的好可怜,如果我不救她们就真的没人救她们了。我该答应幸村精市,还是眼睁睁看着周助他们全军覆没,任由这些畜生在青国的土地上肆意作恶?该死的比嘉人!该死的云井!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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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舞回到千黎两日后,仁王雅治作为立海“迎嫁将军”带着立海的请婚队伍也来到了千黎。浩浩荡荡共计四百余人的队伍进城时,各种作为聘礼的稀奇珍宝看得城中百姓眼花缭乱,这番阵仗与气势丝毫不逊色于富庶之最的冰帝。

    手塚与兮善正在凤寰宫对弈,忽闻大石急报立海亦派出使者向倾城郡主上原影舞请婚而来,顿时那心中真是更加讶异了。兮善的惊讶不输于手塚但眼下却也不露声色,只催了他速去长政殿接见立海使者。

    此番,幸村在请婚队伍与聘礼上大做文章以完胜的姿态压倒了冰帝,又派了圆滑狡黠又极为能言善辩的仁王雅治前来,对影舞可谓是志在必得。

    长政殿内仁王极力言明幸村对影舞的倾慕与喜爱之情,愿得影舞为后,一世宠爱无双。同时也表示两国一旦结为姻亲之国,日后必定共同进退,立海定会助石磷谷的不二大军突出重围。

    而凤寰宫内兮善则言明自己身为长姐定要庇护影舞周全,绝不会让妹妹孤身一人嫁去遥远的立海。忽然同筝来报水秀宫德妃与宫女嬉戏时不慎从御花园假山跌落,兮善即刻宣召太医入宫为德妃诊治,自己安慰影舞几句后也便赶往水秀宫探望去了。

    春雨细密,影舞命飞雪执了油纸伞,只她主仆二人徒步去往长政殿。但,每迈出一步,那颗心便坠落一分,只因长政殿中正在等待她的就是自己那再也没有了未来的未来。

    可以说自手塚登基以来就从未有过如同此刻般难以抉择的局面,作为君王他绝不愿看到自己的爱将与士兵白白葬送在石磷谷,却更不愿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终生幸福来换取边塞的安宁。

    仁王把该说的都说了以后便不再多言,也不催促手塚给出答复,此刻只在殿中静静等待,似是早有成竹在胸故:此事成败的关键根本不在手塚而在影舞,影舞若是不愿那即便手塚也是无法强迫她的。他虽不知那一日幸村到底对影舞说了些什么,却深知自己效忠的那位君王生平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王,倾城郡主在外求见。”高岛来报。

    手塚皱眉,想是兮善已将此事告知了影舞,再想自己也确实该听听影舞本人的想法:“宣。”

    高岛领命而去继而引着影舞进了长政殿,后者径直走到手塚面前未及他开口便行了跪地大礼,正色道:“臣自愿嫁往立海和亲,恳请我王恩准。”言毕又行磕头大礼。

    “小舞!”大石、乾与众臣都为之愕然。

    “倾城,此事关乎两国邦交与你自己一生的命运,你可考虑清楚了?”既然影舞已经替他做出了决断,那他便对青国臣民以及不二和兮善都有了交代。

    “小舞,和亲一事非同小可,你万万不可做一时的意气之争啊。”大石苦口婆心地希望说服影舞回心转意。

    却不料影舞态度很是坚定:“臣考虑的很清楚,求王赐我足以与北帝相配的身份,并准我嫁往北国。”

    “绝不后悔?”手塚再给影舞最后一次机会。

    “绝不后悔!”影舞仍是坚持:从来,她都不会做让自己反悔的事。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拟旨,澈王府倾城郡主晋封为正一品统子内亲王,三日后嫁往立海和亲。”想当日兮善大婚时也只是被晋为正二品多子公主,“左府殿大石秀一郎改封送嫁将军,全权负责统子内亲王与立海和亲事宜。”

    “叩谢我王隆恩!”/“多谢青帝!”影舞与仁王,谢恩的两人却各有心思。

    影舞缓缓走出长政殿,脚下步伐却轻飘踉跄,若非有婢女搀扶着只怕早已跌坐在地,却仍是不肯让自己的泪水滑落:从此刻起,她不再有任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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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塚方踏进凤寰宫就见兮善脱簪素服,带着一宫的人跪了满地:“臣妾斗胆恳求我王慈悲,收回倾城郡主和亲成命。”

    手塚沉默片刻后道:“王后起身,其他人都退下。”

    但宫人们都退下后兮善仍旧跪地不起,手塚只得上前扶起她并拥坐入自己怀中,说着或许只这一生一次的体己话:“善,事已至此是朕对你不起,但一切都已不是朕与你所能够改变的了。”

    兮善潸然泪下:“臣妾父母早亡,身边最亲的人就只有这一个妹妹了,臣妾曾经发誓要一辈子庇护她,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上一条未知路。”

    “你还有朕。”手塚难得的真情流露。

    “可……”兮善摇着头,眼泪流的更凶了,“若菜她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朔王爷的宠溺,也没有了姐姐的保护。”

    手塚轻抚着兮善的长发:“无论是你或是不二都不可能陪伴她一生,她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若菜涉世未深,目空一切又心思单纯,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帝王之家。”兮善简直无法想象影舞的未来,说到激动之时竟紧紧攥住了手塚的衣襟,“而且臣妾听闻坊间传言北帝幸村与大将军真田关系暧昧,北帝登基七年不曾立后,后宫妃嫔亦一无所出,而真田又至今未娶,二人似有断袖龙阳之癖。”

    “坊间传闻又怎可听信?”幸村事事倚重真田是不假,但二人之间应不至于此吧?

    “那北帝四年前与昆仑一战中身中刀伤,重伤难愈,以致孱弱不堪、苟延残喘、大限将至总是真的吧?”事关影舞的一生,兮善再也顾不得自己知书达礼、温婉贤良的形象,也不去顾及自己的言辞会否冲撞了手塚的帝王之尊,一心只想保全自己的妹妹。而手塚与兮善二人大婚之时幸村曾到千黎,他也确如兮善所言般隐现命不久矣之相。

    手塚再度沉默了,今日在长政殿上他并未考虑到这一层。

    “纵使今日幸村信誓旦旦地说他会一生宠爱若菜,他日若菜一旦文君新寡,依她的脾性又该如何在立海后宫中继续立足?”兮善对影舞的心性再了解不过:昔日影舞连手塚都不曾跪过,又怎会肯吃立海后宫规矩那繁杂的一套?

    “若真有那一日,朕答应你一定会将她接回青国,绝不会让她陷入绝境。”手塚闭了闭眼:以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换取两万将士的性命,朕着实有愧于你姐妹二人。若有来世朕宁愿只与你做一对平常夫妻,也好过此刻虽身在帝王家却有着太多无法抗拒的身不由己。

    “若菜她才只有十七岁而已,正是一生中最天真烂漫的光景,她本可以嫁给和自己心心相印的那个男人,现在却要她一人之力扛起两万苍云骑的生死,而我身为她唯一的姐姐却什么也无法为她做,为何老天要这样对我们?”手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兮善也知道是再也无法挽回的了,只能放任泪水将自己的心淹没……

    在这一刻,手塚多么希望自己不是那高高在上,一手掌握着青国上下大局的帝王,而只是一个心疼着自己妻子的夫君。

    如果能有第二个选择,手塚不愿伤害兮善,更不愿违背不二出征前对他的承诺。可他偏偏无法掌控眼下的局面,又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与言不由衷,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尽其所能给予青国百姓安定富足的日子。

    如今晋封与和亲的两封诏书都已昭告天下,故当影舞在殿上说出自愿和亲立海之时这般局面就已成一盘无解的死局,所以,她此身的大义已经再也称不上是牺牲:一切都是为了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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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白衣飘飘的影舞伫立在琉璎湖畔的古樱树下,远处飞雪在那静静地立着,不敢离远半步。

    早樱已然凋谢,此时正是晚樱盛开的时节,花瓣飘零犹如春雨,落在树畔湛蓝清澈的湖面上轻荡起层层涟漪。

    “过了今日,我再也不会来这儿了,周助……”影舞单手抚着樱树,“就在这儿跟有关于你的一切告别了吧。”

    言毕影舞抽出腰间软剑,所使招式正是政子所创的“点双剑法”。

    此剑法代代只传上原氏宗主,由宗主夫妇二人共同修习。而纵观点双剑法上下共计一百五十七招,其中妙招处处、似守而攻、峰回路转,故自政子夫妇而起便已盛名在外,但要诀却是修习二人必须心有灵犀,否则即便练了一世亦是不得法门的。

    当世不二周助与上原影舞,这一对心心相印、情深意笃,又同是习武奇才,修炼未几便已尽悉点双剑精髓,百余剑式更在不二手中被发扬光大,但最终却也难免落下影舞一人形只影孤的场面,尽管这一招一式依旧美得仿佛一曲落寞的一舞倾城。

    白衣黑发与剑影共舞,落樱伴湖水长天一色,往事历历在目。

    这儿,是幼时与周助初次相见的地方,是他教自己生平第一套剑法的地方,是他们无数次一同修习点双剑的地方,是他初次吻了自己的地方,是他们定下白头之约的地方……但,却再也不是见证他们相伴终生的地方。

    眨眼间,风卷干草帘。

    刀光影,挥舞弹指间。

    心飘摇,朱红轻飞溅。

    难入眠,黑夜漫漫无边。

    不是英雄,你不在我的身边。

    走天涯,一把剑握在手间。

    漫漫路, 踏破铁鞋无觅处。

    相思苦,刻骨铭心情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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