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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一舞倾城

    夜色阑珊。

    诸王大臣端坐于琉璎湖南岸的点翠阁大厅内,厅内摆设着以上等青铜铸造的编钟等各式乐器。此厅无门,正对湖面,湖畔悬挂水蓝色蝉纱帐,湖水轻晃,倒映出厅内旖旎的灯光。湖水与大厅以一长形玉台相连,以金色烛台镶边,正对月色撩人。

    内间,有一佳人在提笔描眉,朱唇含丹,瞧得镜中倩影。身旁侍女悄然一笑,镜中人更添几分韵味。

    “今夜是何人在此演出何节目,竟要把我从温柔乡中硬拉回来。”冰帝丞相忍足侑士,自来到青国的那一日起便终日流连于千黎城内的花街柳巷,倚红偎翠,眠花宿柳,夜夜笙歌。

    “据说是那位青国第一美人要跳什么舞。”向日咧嘴,百无聊赖。

    不过穴户倒是诸多抱怨:“跳舞而已,有什么可瞧的,平日里宫中那些舞姬也就不过如此,哪至于这么大的排场。”

    “那些舞姬怎能跟‘世间第一舞’的主人相提并论?”忍足对穴户一通责备,“现在诸国的乐舞都是效仿青国,而这位郡主在青国又是最优秀的。”

    “仅这琉璎漪澜台就是千黎宫的镇宫之宝,只有王亲贵族才能在上面起舞。”立海的仁王雅治自是识得佳人与珍宝,“而青国王亲之女众多,善舞者亦不在少数,但唯有上原影舞才能在这琉璎漪澜台上一舞倾城。”

    四周帘幕垂落,宫廷琴师正在帘后轻抚琴弦,古朴清雅的琴声在他指尖流转悱恻,明月清辉伴着曲调渐渐明朗起来。

    一曲毕,宫人们缓缓拉起锦绳,撩起轻纱帐。

    众人之中饮酒的轻轻搁下杯盏,谈天说地的收住了未及脱口的词句,只将目光汇集到琉璎漪澜台上。

    股股清泉自黄铜龙首口中流入湖水中,湖面泛起青莹光芒,四下静寂的只剩那潺潺流水声。编钟随晚风摇荡,湖中莲叶摇曳着身姿脱水而出,抖落一身玉珠。

    “呵……”不二起身离开座席来到帘后琴台处,琴师退立一旁,不二落座后即吩咐宫女撩起帘帐。

    青铜编钟响起,不二亦开始在琴弦上舞动起来,或许这就是他一生所求的:只在一旁为她抚琴,看着她翩翩起舞,便已足矣。

    习习白绸缓缓落下,遮住了琉璎漪澜台,烛光摇曳下的绸帐上却仍依稀能够得见有一佳人的身影自高处徐徐落下,侧身至半空而止,三千发丝随风轻扬,十指纤纤执一管洞箫……

    轻启朱唇,一曲《形只影孤》骤然响起,细指蹁跹下的箫声让满厅的人都仿佛失了魂。

    此曲出自青后与倾城之母上原善舞,她所谱的上半阙凄凉悲戚、哀哀欲绝,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无论男女老少俱生万念俱灰之意,堪称世间最为悲切之曲。

    不二的琴声渐渐和上箫声,两者契合相融,亲密无间,配合得天衣无缝,琴声箫声声声不绝于耳,犹如天籁。

    “放下方是自在,只可惜母亲一世都未能参悟。”思及此,青后兮善长睫轻颤,盈盈泪珠悄然落下。原本端置于腿上的左手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抬首一瞧,竟是她此生的天、此世的地,她的夫君青王手塚。手塚素来也是不苟言笑之人,此刻兮善竟从他俊美的脸上看见了微微的笑意,似是在向她传递着世间的情意。

    上左席的北帝幸村精市双眸微垂,似也是回忆起了些心伤之事,神色竟有几分黯然神伤。而上右席的西帝迹部景吾则仍斜倚着修长的身子,纹丝不动,不露声色。

    而迹部座下的冰帝丞相忍足侑士望着漫天飘落的樱花,若有所思,眉宇间竟透着几分苦涩。大石自袖中取出锦帕,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平日里几个多言好动的大臣此刻都没了动静,只静静聆听着箫声与那流水声。

    善舞仙逝后,影舞为悼念亡母遂与不二一同谱下了后半阙,此阙不复善舞箫声中的悲痛欲绝,谱出了柳暗花明、雨后初虹之境,道尽世人所言“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之意。

    伴着不二琴弦上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这催人泪下的箫声亦戛然而止。白纱帐再度被撩起,佳人玉足徐徐落地。影舞着一袭雪白宫装,以水蓝丝线描绣着灵动飘落的樱花,腰间佩环琳琅,臂间缠绕着淡紫色绫纱。

    一七年华的影舞本就是倾国之貌,又薄施着粉黛,于此清幽之夜又添了朦胧迷离之美,如雨后梨花般清雅幽静、白净纯洁,又如清莲般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

    厅间静谧,座下哑然无声,不知何人走了神将一壶美酒打翻在地,水珠零散飞溅,酒香四溢竟也无人在意了,只那立海左丞柳莲二在低吟轻语:“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

    编钟齐鸣,不二指下琴声再起,樱花飘零,一些只在夜间闪动冰蓝色荧光的幽蓝蝶自四面八方渐渐飞来,萦绕在影舞身旁徐徐飞舞,再也不肯离去。臂间三尺绫纱随秀丽身姿而舞。厅中一众宫女纵然明眸皓齿、闭月羞花,也不及倾城回眸一笑淡若莲。

    蓝眸若星辰不见舞者魅惑之色,却依然舞进了各人的心湖中。春肌雪肤滑过臂间绸缎,蹁跹灵巧。纤躯灵动跳跃,皆是舞蝶弄雪之美。细长十指似是沾染了乐曲,倾倒众生。脚下步若生莲,身后绫纱飞转,曼妙生姿。

    出了青国宫门,各国无论官家小姐亦或是歌女舞姬都以能舞出一曲“一舞倾城”为傲,故在座之人均非生平第一次欣赏此舞。上原氏作为此舞的创始人自是对个中要领了如指掌,而影舞更是在其中融入了上等轻功的轻盈之美,飞身如燕,百转千回,哪里是寻常女子所能及的?再者,也是此刻能让诸国王臣屏息凝神、哑口无声的缘由所在。

    不二指尖飞转,厅中乐声急转直下,影舞臂间绫纱在飘零花瓣和群蝶环绕中漫天飘扬飞舞,渐渐结束了这倾城一舞。

    “啪!!!”拍掌声四下响起,络绎不绝,无论帝王还是大臣,或是不该有此一举的宫人们。不二轻压着琴弦起身,拍掌声仍无停止之势。

    影舞徐徐起身,面若桃腮,右臂微扬轻轻跃下琉璎漪澜台,直在手塚与兮善座前稳稳落地,单膝下跪,娓娓道:“臣女澈王府上原一族影舞谨以此舞恭祝我王与王后白首齐眉鸳鸯翼,伉俪情深琴瑟鸣。”

    兮善颔首微笑,手塚则示意影舞平身,并道:“赐酒。”

    一妙龄宫女将美酒呈上,不二径自走到影舞身旁对手塚与兮善道:“多谢我王御赐美酒,但郡主自幼酒量低微,此杯就由臣代饮吧。”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兮善轻笑低语道,“依臣妾看来,朔王爷夫妇二人才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呢。”

    “嗯。”手塚点头表示赞许。

    乾也在一旁拿二人打趣:“王爷夫妻俩打小就爱合着伙欺负人也是真的。”

    “哎?有么?”不二单手托着下颚,笑对乾。

    “说来幼时练武王爷笑言要对臣指点一二,结果却是他夫妻二人合力将臣揍了一通。”桃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得无奈。

    “原来郡主如今已是朔王妃了啊。”忍足语言中颇有些惋惜之意。

    “非也非也,”大石憨厚,“郡主出世不足一月就由先帝钦定指婚于朔王爷,故在青国上下是无人不知的准夫妻,但他二人尚未成婚,婚期定于二十七日后。”

    “既是如此,冰帝忍足侑士就以此杯中酒提前恭贺王爷夫妇新婚大喜。”两日后立海与冰帝君臣即将离开千黎,各自启程回国。

    “郡主一曲‘一舞倾城’举世无双,傲视天下舞者,立海仁王雅治敬郡主一杯。”

    “郡主此舞与王爷的乐曲彼此相得益彰,配合的天衣无缝,这应该就是世人所谓的琴瑟和鸣之境吧。”冰帝凤长太郎,言辞中肯。

    “立海柳莲二同祝朔王夫妇鸳鸯比翼、白头偕老。”言毕,立海与冰帝众臣皆举杯一饮而尽。

    “不二夫妇承蒙在座各位金玉良言,多谢。”不二亦将宫女重新斟上来的酒引尽,遂陪同影舞退下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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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御花园的樱树下,影舞背靠着树干,正在不二怀中承受着他近乎激狂的吻,享受着他给予的温柔与绵绵不尽的情意。

    “舞,那一曲‘凤凰于飞’何时才舞给我看?”凤凰于飞由政子所创,世代只传于宗主一人,一生一次,只在洞房花烛夜舞给自己最心爱的夫君一人看。

    影舞对不二的戏弄浑然不觉,正经八百地道:“那是出阁之日才能舞的,现在还不可以。”

    “呵呵……”不二实在喜爱她这歪着脑袋思考的模样,不禁又是一吻,“舞,我期待着你这支独一无二,只舞给此生挚爱的凤凰于飞。”

    “周助再给人家一些时日,”影舞从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我定要把一曲世间最美的凤凰于飞献给周助。”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两人从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互诉衷肠,就已是情比金坚似海深。此刻只不二拥着他此生最珍贵的人儿立在百花丛中静静望着一轮明月:“夜凉了,我去替你拿件斗篷再送你回府。”

    沉醉花间,望着不二转身离去的背影素来冷若冰霜的影舞难得柔柔的一笑:他对自己的细心从来都无人能及,即使他不说,但他的怜、他的爱都点滴在她心头。

    “原来你在这儿。”高贵冷傲的男子嗓音突在影舞身后响起。

    “……”影舞顿时笑意全无,不解地看着面前一身华袍,面相俊美,身姿英挺的男子:他是……谁?

    迹部唇边噙着笑,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怎么一瞧见朕就不笑了?”

    “朕?”影舞年少单纯、不谙世事,从未正眼瞧过不二以外的男人,自是认不出迹部的,“你是……北帝?”才一会功夫,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北帝?呵……”竟然将他堂堂冰帝君王迹部景吾错当成幸村精市,不过迹部倒也不怒,只笑吟吟地端详着影舞苍白的面容,“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朕就可以杀了你?”

    “……”影舞疑惑不解,但她倒当真是不在意他的身份。

    “不过,从刚才开始朕就一直在想你。”言毕迹部竟一个大步迈过去,将影舞搂进了怀里!

    “你!放肆!”影舞又羞又恼,挣开迹部的双臂一个闪退就后退了一丈。

    “啊嗯?”迹部不以为意的一笑,以影舞方才的轻功招式顷刻间追至她身前,只轻易地用了几招就扭住她的双手,将她牢牢困在自己怀中。“放肆?你竟敢在朕面前这么说,有趣得紧嘛。”

    “北帝,你太无礼了,快放开我!”影舞睁大了眸子瞠视着迹部:此人相貌堂堂,看似一表人才,但举止却是如此轻浮放荡!

    “见朕在此也不行礼,东帝东后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宫廷礼节的,啊嗯?”迹部的长指轻抚上她的唇,心头似有股化不开的浓情蜜意系在她身上,“但是……你就随朕去冰帝如何,朕许你王贵妃,总好过你做个朔王妃,一世都为人臣。”

    “你是西帝迹部景吾!”然则影舞这才弄清楚迹部的身份。

    “你倒真敢直呼朕的名讳,啊嗯?不过朕喜欢你这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模样,恕你无罪。”迹部失笑地摇摇头,对影舞怒目而视的表情视若无睹,如铁般的双臂猛然收紧,热唇瞬间攫住了她的嘴。

    影舞在迹部怀中挣扎抵抗,然而他却不受影响,仍是不停地吻着她。奈何影舞内力竟不及这迹部深厚,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一任他搂吻。

    为何会这样?谁来告诉她为何会这样?谁来救救她?若是被周助瞧见误会了可怎生是好?

    许久之后迹部才心满意足得放开了她,影舞花容失色,扬起右手转眼一掌就要劈下——

    “你要杀朕也可以,但你可要考虑清楚,朕贵为冰帝君王,这一掌劈下的后果会是如何呢,啊嗯?”迹部心情一片大好,“就算你动了手,朕也有把握能在二十招内制服你。”

    影舞愕然,扬起的右掌僵住了,心下一片懊恼:这一掌真是劈也不是,不劈也不是。

    迹部仍是自顾自地搂着她不放,径自回味着她柔嫩芳唇的滋味,以手轻拂着她的秀发,毫不在意她的反抗:“朕若开口向手塚要了你,他定然无从拒绝……”此时的迹部意气风发,只想让上原影舞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西帝如此唐突佳人,不怕惹来非议么?”回廊处,又一男子的嗓音自迹部身后传来。

    “北帝你在暗处偷窥他人,不怕招人诟病?”迹部光听这声音温和中带着从容就知来人必是幸村无疑。

    “郡主即将为人*妻,西帝又何苦强人所难。”幸村自暗处缓缓走至月光下,影舞观其人其势,竟仿佛像是自天际而来!而就趁迹部同幸村交谈走神之际,影舞伸手在迹部左肩下方轻轻一按就点住了他的穴位。

    “你胆子倒不小,敢点朕的穴。”迹部原本不怒反笑,却才发现自己运息竟就冲不开被点的穴道。

    影舞推开迹部双臂,转身水袖一挥,平地而起,越过宫墙而去。她离去时,身后那三丈有余的绫绸在夜风中微微拂过幸村的脸庞,幸村莞尔一笑,个中自有一番余香与滋味在心头。

    “你不打算替我解穴吗,啊嗯?”眼见幸村正欲转身离开,迹部也不愿独自在这空无一人的御花园中吹冷风。

    幸村步伐轻松,一派从容地道:“内力尚未恢复,爱莫能助呀……”抬眸远望,四下灯火阑珊,仿若繁星坠入了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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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情节将陆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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