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第十章
10
池安安第一次下厨是十五岁，煮的便是长寿面。那碗面是为了父亲的生辰准备的，池安安在帮佣阿姨的指导下，浪费了许多食材，才终于能端上桌去。自那时起，长寿面便成了池安安在父母生日时的常规保留节目。
只是自她父母意外之后，她就几乎没再做过，唯一的一次，也还是出国前的一个月。
十八岁的池安安正经历她以为的人生最低潮，陆岩将她接到陆家，陆母常陪着她聊天，可池安安却还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蜷着发呆，很少出门。
她还没来得及想如果父母不在了怎么办，却已经没有了家。贾甄天天都打她的手机，好说歹说无非为了那一份遗产，她盛怒之下一日忍无可忍将手机猛摔出去，还疯了一样来回砸了好几次，直到手机彻底摔地粉碎再无响起的可能。
陆岩听得到消息赶来看她，她也只不说话，他要问，她就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就冲他笑笑，可分明是想哭。陆岩之后便给她请了心理医生，她才慢慢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进展并不是特别顺利。
或许是前一年已经办了聚会，陆岩那年的生日就只在陆家过。他的生日在八月，最炎热的季节。池安安从前最喜欢夏天，可以吃她最喜欢的雪糕，因为她体质过寒，那个东西在别的季节全都是明令禁止的。以及往年但凡是陆岩生日，池安安都会挖空心思想要来个惊喜。
可惜那年来自老天的“惊喜”太多，她自己早已无法消化，又何来制造“惊喜”的心情。
不知出于对父母的思念，或是出于对陆岩的感激。陆岩生日那天，池安安下厨煮了一碗长寿面。
池安安记得那一日，陆岩很早就到了，他进厨房的时候，她正立在灶台前望着锅子底下窜动的火苗，走神间锅里的水却已经沸腾满溢出来。
水与火苗冲撞发出呲呲的声响，池安安被惊得回神，人一怔，赶紧伸手去关火，慌乱中直接用手去掀锅盖便立刻被烫了回来。
而后那个高大的人就出现在她身侧，利落地用毛巾将锅盖掀开，而后清理了台面，又再度开火。池安安呆呆地立在一旁，直到眼前再度出现跳动的小火苗，她才嗫嚅地出声：“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
“是我搞砸了。”她不知缘何在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每次都搞砸，长寿面也好，什么也好，我应该更听话的。”
他弯下腰来和她平视，望进她的眼底：“池安安，只是水溢出来，我们可以补救。”
“面可以，但是其他的呢？”她觉得有泪滑过脸颊，于是慌忙去擦，一边哽咽着说：“我不该说这个的，今天是你生日。”
他握住她的手，那个掌心很温暖，亦如他随之而来的怀抱。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又像是说了所有的安慰，她埋在他的胸口，眼泪全部也落在了他的衣衫，一点点浸润。
后来那一碗面，是他帮着一起做的，最后端上桌的样子自然比以往的都要好看些。那晚没有蛋糕，他当真全数解决了那一碗面，在陆母夸赞池安安的时候，他甚至微微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而此时此刻，时隔多年的时间，他已再无半分青涩。却这样立在她面前，把她的厨房翻了一通，在一个根本不是她生日的时刻，问她讨长寿面吃，让池安安真的有些无措。
她甚至没办法再把那个笑容按到眼前的男人的面孔上，毕竟，总有些事情改变了。
“长寿面只有生日才吃。”池安安开口，便走过去拿了面想要放回去。可他还没迈步子，手腕已经被陆岩扣住。
“你缺席我生日三年，一碗面不过分。”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好像是在说你看你欠了我三百万，我现在只要你还十万块，算便宜你了。活像是一笔生意。
池安安看向陆岩攥着她的手，他为什么从前不这样紧紧拉着她而是任由她走，而此刻却为了一碗无关紧要的面，扣着她不放，宁愿这么僵持下去。
“我说了，这碗面，我不做！”池安安看向他，也不知是负气或是别他，她甚至一脚踩向陆岩的脚背。
陆岩吃痛，手微微一松，池安安便挣脱了他三两步跑出厨房。陆岩盯着自己的脚面，蹙起眉来。
池安安回到客厅，陆岩却再没出声，反倒是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响。二十分钟后，一阵香气从厨房里飘来，池安安终于按耐不住走去厨房，正遇上陆岩端着两碗面往外头走。
色香味俱全，池安安坐在桌前，仔仔细细盯着陆岩，严重怀疑他是在装醉。可他浑然不觉，慢条斯理地吃面。池安安工作了整晚也没认真吃饭，此刻被眼前的食物诱惑，最终也动了筷子。
结果两个人竟然这么面对面默默地吃了一顿夜宵，直到碗空了，池安安抬眉，正撞上陆岩的视线。
“干嘛？”她开口。
他不作答，抬手抽了一张餐巾，掖在她的唇角。她微微一愣，随即自己按住了纸巾。男人不知是否因为看见她此刻的局促，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池安安对此刻陆岩的异常有些琢磨不定，于是索性起身收了餐具往厨房走。将东西都摆进洗碗机后，她听见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池安安，你开心吗？”
池安安转过身去，反问：“你在乎吗？”
陆岩半靠着门框，颔首。池安安于是走到他跟前，抬头又问：“那在你眼里，现在的我，是不是还是个小孩子？”
陆岩放低目光：“我知道你不小了。”
“所以呢？你是不是想问我和江哲进展如何，是不是考虑着把我嫁出去，这样就省了麻烦一了百了了？”
“你胡说些什么。”陆岩蹙起眉头。
“难道不是吗？你这些年扮演家长的角色，扮演得还不够吗？你不是和陈瑄说，我对你来说，是个太重的包袱？”
“你在断章取义。”
“是不是断章取义没有关系。”池安安踮起脚，唇凑到陆岩的耳边，嗓子压得低低地：“小叔，如果你说你再也不要我缠着，说你想我嫁给别人，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照办。所以，你要丢掉我这个包袱吗？”
她的呼吸很热，尾音轻巧地上扬，陆岩侧目，捕捉到她的神情，明明白白的是一种诱|惑。
她倒真的是，长大了。
池安安第一次下厨是十五岁，煮的便是长寿面。那碗面是为了父亲的生辰准备的，池安安在帮佣阿姨的指导下，浪费了许多食材，才终于能端上桌去。自那时起，长寿面便成了池安安在父母生日时的常规保留节目。
只是自她父母意外之后，她就几乎没再做过，唯一的一次，也还是出国前的一个月。
十八岁的池安安正经历她以为的人生最低潮，陆岩将她接到陆家，陆母常陪着她聊天，可池安安却还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蜷着发呆，很少出门。
她还没来得及想如果父母不在了怎么办，却已经没有了家。贾甄天天都打她的手机，好说歹说无非为了那一份遗产，她盛怒之下一日忍无可忍将手机猛摔出去，还疯了一样来回砸了好几次，直到手机彻底摔地粉碎再无响起的可能。
陆岩听得到消息赶来看她，她也只不说话，他要问，她就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就冲他笑笑，可分明是想哭。陆岩之后便给她请了心理医生，她才慢慢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进展并不是特别顺利。
或许是前一年已经办了聚会，陆岩那年的生日就只在陆家过。他的生日在八月，最炎热的季节。池安安从前最喜欢夏天，可以吃她最喜欢的雪糕，因为她体质过寒，那个东西在别的季节全都是明令禁止的。以及往年但凡是陆岩生日，池安安都会挖空心思想要来个惊喜。
可惜那年来自老天的“惊喜”太多，她自己早已无法消化，又何来制造“惊喜”的心情。
不知出于对父母的思念，或是出于对陆岩的感激。陆岩生日那天，池安安下厨煮了一碗长寿面。
池安安记得那一日，陆岩很早就到了，他进厨房的时候，她正立在灶台前望着锅子底下窜动的火苗，走神间锅里的水却已经沸腾满溢出来。
水与火苗冲撞发出呲呲的声响，池安安被惊得回神，人一怔，赶紧伸手去关火，慌乱中直接用手去掀锅盖便立刻被烫了回来。
而后那个高大的人就出现在她身侧，利落地用毛巾将锅盖掀开，而后清理了台面，又再度开火。池安安呆呆地立在一旁，直到眼前再度出现跳动的小火苗，她才嗫嚅地出声：“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
“是我搞砸了。”她不知缘何在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每次都搞砸，长寿面也好，什么也好，我应该更听话的。”
他弯下腰来和她平视，望进她的眼底：“池安安，只是水溢出来，我们可以补救。”
“面可以，但是其他的呢？”她觉得有泪滑过脸颊，于是慌忙去擦，一边哽咽着说：“我不该说这个的，今天是你生日。”
他握住她的手，那个掌心很温暖，亦如他随之而来的怀抱。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又像是说了所有的安慰，她埋在他的胸口，眼泪全部也落在了他的衣衫，一点点浸润。
后来那一碗面，是他帮着一起做的，最后端上桌的样子自然比以往的都要好看些。那晚没有蛋糕，他当真全数解决了那一碗面，在陆母夸赞池安安的时候，他甚至微微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而此时此刻，时隔多年的时间，他已再无半分青涩。却这样立在她面前，把她的厨房翻了一通，在一个根本不是她生日的时刻，问她讨长寿面吃，让池安安真的有些无措。
她甚至没办法再把那个笑容按到眼前的男人的面孔上，毕竟，总有些事情改变了。
“长寿面只有生日才吃。”池安安开口，便走过去拿了面想要放回去。可他还没迈步子，手腕已经被陆岩扣住。
“你缺席我生日三年，一碗面不过分。”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好像是在说你看你欠了我三百万，我现在只要你还十万块，算便宜你了。活像是一笔生意。
池安安看向陆岩攥着她的手，他为什么从前不这样紧紧拉着她而是任由她走，而此刻却为了一碗无关紧要的面，扣着她不放，宁愿这么僵持下去。
“我说了，这碗面，我不做！”池安安看向他，也不知是负气或是别他，她甚至一脚踩向陆岩的脚背。
陆岩吃痛，手微微一松，池安安便挣脱了他三两步跑出厨房。陆岩盯着自己的脚面，蹙起眉来。
池安安回到客厅，陆岩却再没出声，反倒是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响。二十分钟后，一阵香气从厨房里飘来，池安安终于按耐不住走去厨房，正遇上陆岩端着两碗面往外头走。
色香味俱全，池安安坐在桌前，仔仔细细盯着陆岩，严重怀疑他是在装醉。可他浑然不觉，慢条斯理地吃面。池安安工作了整晚也没认真吃饭，此刻被眼前的食物诱惑，最终也动了筷子。
结果两个人竟然这么面对面默默地吃了一顿夜宵，直到碗空了，池安安抬眉，正撞上陆岩的视线。
“干嘛？”她开口。
他不作答，抬手抽了一张餐巾，掖在她的唇角。她微微一愣，随即自己按住了纸巾。男人不知是否因为看见她此刻的局促，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池安安对此刻陆岩的异常有些琢磨不定，于是索性起身收了餐具往厨房走。将东西都摆进洗碗机后，她听见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池安安，你开心吗？”
池安安转过身去，反问：“你在乎吗？”
陆岩半靠着门框，颔首。池安安于是走到他跟前，抬头又问：“那在你眼里，现在的我，是不是还是个小孩子？”
陆岩放低目光：“我知道你不小了。”
“所以呢？你是不是想问我和江哲进展如何，是不是考虑着把我嫁出去，这样就省了麻烦一了百了了？”
“你胡说些什么。”陆岩蹙起眉头。
“难道不是吗？你这些年扮演家长的角色，扮演得还不够吗？你不是和陈瑄说，我对你来说，是个太重的包袱？”
“你在断章取义。”
“是不是断章取义没有关系。”池安安踮起脚，唇凑到陆岩的耳边，嗓子压得低低地：“小叔，如果你说你再也不要我缠着，说你想我嫁给别人，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照办。所以，你要丢掉我这个包袱吗？”
她的呼吸很热，尾音轻巧地上扬，陆岩侧目，捕捉到她的神情，明明白白的是一种诱|惑。
她倒真的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