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2
七
外面漆黑一片，能清楚地听见雨点落地的声音。
王立民匆匆忙忙从后跟过来，用手电照着亮光。
“别生气，老牛就那样，你是知道的。”肖锋章安慰张大明。
“褚朋是怎么回事？”张大明问。
“褚朋？”肖锋章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嗨！他是农机站的，刚上班不久。”王立民笑嘻嘻解释的说。
“他不是前街开鞋店的老板么？”肖锋章惊异的问。
“哎！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简单？怎么简单？”张大明迷惑不解说。
“你这个人太书呆子气！只要乡里盖上公章同意接收，买张假文凭，从人才交流中心交点钱，下个文件，来到乡里就是乡干部编制。”
“这么简单？”肖锋章说，“乖乖，比花那么多钱让孩子上学找工作容易多了！”
“呵呵……，你没看见粮站、收购站、食品站的几个下岗职工都来乡里当干部了么？”
“是么？以前怎么不见他们来上班？”
“上什么班？乡里贰佰多乡干部，哪有那么多工作干，要不是现在这个特殊的情况，褚站长也不会来上班。”
“我认为前几天那两个开饭店的、买卤菜的老板到防汛大堤抢险是来给乡里帮忙呢？原来他们也吃乡财政！不是志愿者！”肖锋章惊讶的说。
“呵呵……”王立民笑着说：“这都是司空见惯案例，这点小破事还值得你大惊小怪！”
“哎！这就是某些人说的利益改变了人的本性！”
八
老天的脸像变戏法一样快，酷暑的中午还是毒辣辣地日头，下午雷鸣闪电、狂风骤起又下起瓢泼似的大雨。
大雨过后乌云还紧紧笼罩住天空，整个校园里又在灰蒙蒙的雨雾盖住。复杂多变的天气加重了灾民点的工作难度。
全乡灾区面积进一步扩大，为了杜绝隐患，防患未然，县政府和乡直机关派来的工作组都先后来到校园里值班。
乡医院里派来的医生开始在学校的校园里值班。两位医生轮流在学校大门口旁边的大树下放几张课桌，课桌上放几个药包，药包上面放着常用的拉肚子和感冒的药，旁边还放有听诊器，一些老人不间断地过来问长问短。
乡直机关的人被编在乡干部的队伍里，乡干部也分成小组，其中牛乐天、赵玉良、王立民、褚朋等人一组；张大明、肖锋章、陆镜明、赵路等人一组。
县治安大队的干警是由沈乡长和派出所的所长开车送来的，他们和派出所的干警编在一组，被单独安排在校长的办公室里，那里算是全校设备最好的环境了。
各村尽管已经动员灾民走亲戚，奔朋友家住；但是还有很多灾民涌来。
人多事乱，牛乐天也被迫住进到办公室。他前脚进门屁股还没有挨椅子；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喊：“乡干部打人了！”
校园大门口乱糟糟地围满了人群，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正在哭闹。她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地哭着不想活了。他的丈夫站在她的旁边手指着褚朋，满脸怒容正于褚朋吵得正凶。
牛乐天忙分开围拢的人群，走到老太太的身旁，伸手想拉起她。老太太边呼天抢地的哭，边用脚跟蹬着地面说：“别拉我，别拉我，他叫俺老两口滚，俺就是不滚，我死都要死这里！”
“你吓唬谁，你死就扼住我了？”褚朋也不甘示弱地说：“你这号人满大街都是，我见惯了！”
“我们怎么扼你？我们是来**的救灾点，它是你家开办的么？”老太太的丈夫大声斥责。
“怎么着，就我讲的，这里就是没有你们住的地方！”
“是乡里干部让我们来这的，你们想让我们来就让我们来；想让我们走就赶我们走；我们老百姓还能活么？死今天我都得死这！”
“你老少说两句，我马上回去批评他！”牛乐天紧紧握住老太太丈夫的手说。
“你们都看看：他是什么干部？张嘴就骂人，他不是爹妈娘老子养的么？”老人挣脱了牛乐天的手问。
“狗日的，你骂谁？”褚朋伸手指着老人骂。
“你是什么干部，张嘴就骂人。你是披着人皮的禽兽，你是吸血虫！”
“谁骂人？我骂你了么？你个狗日的老杂毛，谁听见我骂人了吗？我修理你一顿，你的嘴就老实了！”
“他们这么大年龄了，别生气。”肖路锋伸手用力把褚朋推向人群外；又转身去扶起老太太，“你老人家起来吧，地下很湿，别病了！我们马上给你们安排住处。”
两个村干部也过来拉褚朋，褚朋气哼哼边向后退边骂。
牛乐天费了半天的劲才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劝走。
褚朋走到去办公室的路上，迎头碰上肖锋章，刚才的不愉快的事又笼罩在他的心头；于是气呼呼地说：“肖大主任，我们可是来帮助你们干工作，干么你们都合起来欺生？”
“呵呵……褚站长，我们哪敢？那不是替你解围么？再说你在街上也是名人，又是沈乡长的表弟，与一个老百姓一般见识，不掉你的身价吗？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就等退休……”
牛乐天抬头看见两人进办公室，忙站起来说：“褚站长，喝口水歇歇。”顺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牛书记，你别喊我站长，我这个农机站的副站长不是你们乡领导刚给我提的么？还是喊我名字，听着顺耳。”
“刚才的事不是你的错，我有责任；乡里下午开会，我没有及时传达给大家；目前我们乡受灾面积又扩大了，我们这个点还要按一定的要求添一部分灾民来住，麻烦事可能还要多。”
褚朋叹一口说：“哎！你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太难干！”，他脸上失去刚才的狂妄的表情，气呼呼的说：“真没有在我家的店里舒服！”
九
天上乌云滚滚翻腾；灾民点的人数不断的增加。
学校大门口旁边，两个少年低着头站在郏军面前不住的抹眼泪。
郏军满脸怒气：“你们打县长热线电话了么？”
年龄大的女孩怯怯生生地说：“我打了，我才说两句，那边接电话的女的就问我累不累——”
“怎么回事？”
“她嫌我讲的话太多，啰嗦，不愿意听，让我想好后才说；我想了半天，又去打电话，我才开口说话，他就打断我的话，说像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发生很多；她没让我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
“腐败，**的队伍中养出了小腐败。走，我带你们去直接找他们！”郏军气哼哼走进灾民点办公室。
张大明正在办公室忙，见郏军进来，急忙向他点头示意；然后继续于村干部分配灾民的口粮。
“张主任，官当大了，有权了，我来拜访你，你也不理我，连句话都不愿给我说？”
“不好意思，郏主任，你进来我已经向你打招呼了。”
“是么，你见到一把，二把手也是这样对待么？”
“我们都是同事，不用挖苦我；哪错了，你就批评。”
“批评不敢，我亲戚不在家，他的两个小孩没有地方归；今天来这里，你们又不让他们住在这里。”
“不会的，我们正按乡里的规定贯彻落实。”
“他家的左右邻居不是都住在这里么？”
“可是，他们是小孩，交给谁监管？这是党委研究决定，牛书记亲自布置的；你比我知道的多，知道的早。”
“你的意思就是他们不能住你这里？我们乡设立灾民点是干什么用的？”
“呵呵……你别咄咄逼人。”张大明笑着说：“这是党委的决定。你要找个人帮忙照顾他们。”
“你用党委来压我？你们在这是干什么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是党政办副主任，是决策的前沿；你应该知道这些规定？”
“别卖关子，现在你有权，你说的算！规定是什么？那是人制定的东西，你该灵活对待！不该拿个镜子到处照人；却看不见自己穿的衣服什么颜色？”郏军一会儿气得变了脸色。
“不是，这面镜子首先是照我们灾民点的干部。不过，你可以先给牛书记商量一下；我们工作组马上再具体研究，行吗？”
“好！我这就去找牛书记；听说你们灾民点有的干部把自己在外地的亲属都可以来这住。”郏军气呼呼的走出门。
片刻，郏军回来站在办公室门外喊：“肖主任，接电话。”
肖锋章慌忙跑过去，接过郏军手里的手机。
郏军转身进屋对张大明得意说：“老领导不用烟酒了，不劳你大驾，我不在这穷折腾了，还有事要办；我亲戚的事，牛书记让肖主任安排好了。”
“什么东西？太嚣张！不就是现在乡长给你撑腰么？我们都是同事何必苦苦相逼！”陆镜明狠狠的把发货单拍到桌子上，对他的背影小声骂：“去年还在张大明办公室里，掉出去升了官就牛起来！狗眼看人低！”
十
一辆手扶拖拉机缓缓驶进校门，驾驶员座位左右各站一个乡干部；车里高高堆起的满满一车煤球惊起一些在树下乘凉的人。
立刻，他们跑向大门。车子还没停稳，车厢四周就围满了抢煤球的人。
赵玉良站在车座位的旁边喊破嗓门，他见没有人理他，就让同事继续阻止蜂拥而上的人群，自己忙从人逢中挤出来；还没跑到办公室，就上气不接下地喊：“快，快，快来人，煤球……煤球……”
“怎么了？”牛乐天惊讶的跑出办公室。
“你……看！”赵玉良的手指向路上一群黑压压的人群。
“你看，你看，这些人，都怎么……”他向屋里大喊一声，“都快出来，快走！”
围在人群里面的灾民抱着煤球向外面挤，外面的人向里面涌进。车四周许多煤球在脚下被踩碎，周围还有一些被扔掉的烂煤球。
“你们都干什么？住手，别抢了！”牛乐天边跑边喊。
他喊破了嗓子，也没见有人停手，急忙伸手把向里挤的人向后拉；跟过来的乡干部也把灾民向后面曳。
一个少年乘机从人逢里尽全力向里面挤进去，牛乐天拉了几把也没有拉住；少年挣脱他的手，伸手向车厢里抱几块烂煤球，刚转身跑一步，牛乐天气得抬手就给他两个耳光。少年抱起煤球哭着跑开了。
抢煤球的人慢慢散去，车厢里剩下几块烂煤球，车子旁四周的地面上一大片黑煤末，满是抢掉的碎煤球。
“你看这些人，我们的煤球是保障供应，怎么还抢？你看这……”牛乐天的话还没有落音，一位老奶奶哭着向他走来。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过去，牛乐天问身边的干部：“又怎么了？”
“你们是谁打得我孙子？”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边曳着满身是煤灰的小男孩边摸着眼泪说：“他妈走了，他爸残疾，一个孩子还不够可怜么？”
肖峰章忙说：“大妈你不了解情况，我们的煤球——”
“你们欺负人，这么多抢煤球的人，咋就打俺孙子。”老奶奶坐在地上哭闹着。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十一
楼道口和教室的里里外外都是刚刚又新打扫的卫生，能够喷射到的消毒液的地方，也喷射了两遍；虽然不见了狂舞的苍蝇；但是不知哪里仍然冒出臭味。
整个大楼像个火炉子，墙壁的阳面热的烫人。
乡里电视台台长带着县里电视台的摄影师走上二楼，直接拐进到靠近楼梯口的房间，肩头上的镜头对准沈乡长，沈乡长蹲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扶住老人，面带微笑，问长问短，另一只手不住的摇着蒲扇。
屋里挤进来很多人，房门口、屋外窗口也被灾民挤得严严实实。
牛乐天满面春风地站在沈乡长旁边，忙前忙后维持着程序，不让群众乱挤乱闯。
一个靓丽的女记者手拿话筒走到沈乡长旁边，亲切的问老奶奶说：“老奶奶，沈乡长每天都很忙，经常要到一线的灾区抢险，还常挤出时间来灾民点关爱老人，你有什么感想？”
“假的，这都是假的！”
女记者的问话才落音，外面就传来震撼全场人的声音。
大家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传出声音的窗口。
“这个人我们都没见过他，他是跑来演戏的人！”外面一个嘴里长着大眉牙的年轻人，从窗口外用手指着沈宝成。
沈宝成被冷不丁的声音震得全身猛然哆嗦一下，脸色由红慢慢变成死猪肝色，刚才脸上挂的笑容慢慢变得不自然，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两眼尴尬的看着惊魂未定的女记者，口里呐呐地辩解：“嘿嘿……，是的，灾民多，面积大，我只是偶尔抽空来这坐一会就走……”
牛乐天慌得忙分开楼道走廊里的人群，手指着大眉牙严厉的质问：“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们沈乡长每天为了灾民操多少心么？”
“都是假的，我要告你们这些孬官！”
“你说什么？你是那个村的人？你看看沈乡长身上的伤！”牛乐天厉声问；紧跟在他身后面，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大眉牙也不敢示弱，理直气壮喊：“假的，骗人！都是弄给人看的……”。
“好了！别再这里闹了！”肖锋章上前一步拍着大眉牙的肩膀说。
“我咋闹了？这是讲实话！”
“好，你有本事！”牛乐天掏出手机，“喂，派出所么？我牛乐天，你们抓紧过来，这有人闹事！扰乱公共持续！”
大眉牙回头狠狠地说：“好，你这些干部都拿权利在这里欺负人；我打电话找我哥去。”大眉牙气哼哼地向人群外挤去。
“别走！站住！”牛乐天指着大眉牙对围观的村民喊：“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你等着，我让我哥来治你们！”
群众纷纷躲走。
整个教学大楼乱成一团，张大明急匆匆的从楼下从人逢里跑到楼梯口就忙问：“怎么回事？”
“你跑哪里去了？”牛乐天气呼呼问。
“在下面的灾民区。”
“你不知道电台来采访么？”
“我没听说。”
“难道还要我派专人通知你么？张大明你严重失职！你不把这个事给我搞好，我非处分你！”
“嘿嘿……他表哥是北京一个有名的律师，县里的领导到北京都找他办事。”牛乐天身旁的一个村民小声说。
人群三三两两还没散尽，派出所所长带着两个干警匆匆来到了出事的地点。
王所长听牛乐天说完事情的经过，满脸严肃的表情渐渐露出笑容，挥一下手说：“这个人，我知道。
“你马上收拾他，太横了！”
“我马上找他。”
“他哥是谁？”牛乐天余怒未消。
“呵呵……”王所长淡淡的一笑说：“他哥是我一个朋友。”
“你得给他点厉害，否则领导那里你怎么交待？”
“这事让小马找他谈谈，让他以后别再影响工作。”
牛乐天听出弦外之音，满肚子的怒气慢慢阉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十二
外面的雨点渐渐小了，一辆满载救灾物资的大货车又开进中学院子里。
大货车才停下，路边的两个村民伸手爬上车，揭开车上的塑料纸大喊：“快来呀！车上有马铃薯、洋葱、馒头还是热的……”
他俩的话还没落音，附近路边和树下的人一窝蜂似的立即围了过去，跑在前面的几个人伸手就向车厢上爬。
“都给我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人回头看见在路边扫树叶的张大明扔掉扫帚，跑了过来，不好意思的悄悄退到后面；围到车四周沸沸扬扬的人群看见张大明那副生气的样子，个个面面相觑纷纷尴尬的向后退；但是爬上车里的人仍然没有下来，个个屁股撅起，头插在车箱里，两手忙着抓车箱里的食品。
张大明气得伸手抓住一个人的裤带，把他从车箱里拽出来，这个中年人回头见旁边的人群都盯住他笑；张大明又气呼呼的抓住自己，他满脸羞愧地笑着咧开嘴并扬起手里的俩洋葱说：“嘿嘿……拿俩洋葱！”他的话才落音就往车下跳，前脚刚落地转身就匆忙地从人缝里逃跑。
张大明的气还没喘过来，一个村民跑到他面前小声说：“张主任，那边还有人。”张大明跟在他后面走了过去。
一个人的脚蹬在车箱子的铁皮上，上半截身子钻进塑料皮里面，正使劲的在里面翻找东西。
“下来，下来！”张大明对车厢喊几声，他看见车上的人不理他，气呼呼的伸手抓住他的一只脚就拉。
车里的人上半截身子钻进塑料膜里，两手仍不断的翻腾东西，露在外面的双腿猛蹬了张大明一脚；然后整个身体趴在车上双脚乱蹬，嚷着“就好了，就好了！”
“什么好了？”车下一个村民问。
车上诙谐的动作，让四周看热闹的灾民都禁不住大声笑起来。
张大明满头怒火，爬上车，伸手就抓住那人的裤带，使劲去提起他。
那人嘴里衔着一个馒头，左手里抓住俩馒头，右手抓两洋葱，一只胳膊在怀里还抱三个馒头。他身下白色塑料的袋子被他抓烂得乱七八糟，洋葱、马铃薯，热馒头混在一块。
他见大家都在看他笑，脸色顿时变红了，两嘴角仍对大家笑。
张大明看见被糟蹋的东西，心痛的下了车，气得伸手给他一拳说：“你的名字叫二狗子，一点不错，狗就是改不掉吃屎。”
“呵呵……”二狗子咧开嘴角，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撒腿就跑，没跑两步远就从他两个裤子的口袋里甩出两个马铃薯“噗通、噗通。”两声滚落到地上。
十三
办公室里烟雾弥漫，书记罗春山深深吸着香烟，烟雾不断地从口里吐出来。
张大明前脚才进门，罗书记递过来一枝香烟，用手示意他坐下。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张大明的屁股还没有挨沙发，罗书记冷不丁的问。
“我，我一直在学校。”张大明一时懵住了，不知道书记为什么说这个话题。
“没有病人找你么？”
“病人，没有病人找我？”
“没有？”
“昨晚，没有人的找你么？”，罗书记两眼盯着张大明严肃的问。
“找我？”他皱起眉头，突然想起昨晚半夜的事，忙“你怎么不带她上医院？”
“半夜三更她肚子疼，我当时怎么办？”
“如果出事，你要付责任！”
“我不是立即让她的亲戚带她去医院了么？”
“你怎么不带他去？你是党的干部，还是党员！”
“不是，我怕……”
“脑子很封建！怕什么？是救人，怕什么？”罗书记打断他的话说。
“她的病没有那么严重，我一大老爷们，半夜背个大姑娘满街跑，就算我媳妇知道不闹离婚，这办公室里的闲人还不编出花边新闻？”
张大明脑子里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他渐渐理顺了思维；深夜他最后一次检查救灾棚，见几个村民在水龙头处洗澡，当时他羡慕极了；检查完各处的灾民后，回到办公室，就把头伸向盆瓷上的水龙头；匆匆忙忙洗去裹在身上的一层又酸又粘又馊的浑身臭汗；片刻，他觉得自己卸去身上的千斤重担，轻飘飘的。
突然，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有人喊“张主任，张主任，快起来，有人病了，你快点！”
一个门岗站在办公室门口不住敲门。
“怎么回事？”张大明开门就问。
“有人病了。”
“抓紧找医生！”
“医生都不在。”
“都在哪里？”
“都回医院了。”
张大明转身穿上刚洗过的湿漉漉的衣服，急急忙忙的来到学校大门口。
一个少女蹲在门旁，她旁边站一个妇女；那个门卫手里拿着大门鈅匙，站在门旁等张大明。
“走吧，我们去医院。”
“她不管走，她拉肚子。”妇女说。
“没有车么？”张大明问门卫说。
“现在将近凌晨一点，去那找车，你背她去吧。”门卫说。
“你是她什么亲戚？”
“我是他邻居。”妇女说。
“她家大人呢？”
“都在外地打工！”
“她没有亲戚在这么？”
“她有一个亲叔叔在这个学校教书。”
“你知道她叔叔住那么？带我去找他！”张大明走到门卫面前说。
门卫带张大明到一个小院子门前停住了脚步，他俩敲几阵门，见院里没有动静，只好来到屋后。
屋后一片漆黑，他们慢慢摸到后窗。屋里传来阵阵鼾声，张大明他俩站在后窗喊了多时，屋里才止住鼾声……
这些天张大明一直忙于抗洪救灾，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来向书记讲故事，惹得书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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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漆黑一片，能清楚地听见雨点落地的声音。
王立民匆匆忙忙从后跟过来，用手电照着亮光。
“别生气，老牛就那样，你是知道的。”肖锋章安慰张大明。
“褚朋是怎么回事？”张大明问。
“褚朋？”肖锋章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嗨！他是农机站的，刚上班不久。”王立民笑嘻嘻解释的说。
“他不是前街开鞋店的老板么？”肖锋章惊异的问。
“哎！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简单？怎么简单？”张大明迷惑不解说。
“你这个人太书呆子气！只要乡里盖上公章同意接收，买张假文凭，从人才交流中心交点钱，下个文件，来到乡里就是乡干部编制。”
“这么简单？”肖锋章说，“乖乖，比花那么多钱让孩子上学找工作容易多了！”
“呵呵……，你没看见粮站、收购站、食品站的几个下岗职工都来乡里当干部了么？”
“是么？以前怎么不见他们来上班？”
“上什么班？乡里贰佰多乡干部，哪有那么多工作干，要不是现在这个特殊的情况，褚站长也不会来上班。”
“我认为前几天那两个开饭店的、买卤菜的老板到防汛大堤抢险是来给乡里帮忙呢？原来他们也吃乡财政！不是志愿者！”肖锋章惊讶的说。
“呵呵……”王立民笑着说：“这都是司空见惯案例，这点小破事还值得你大惊小怪！”
“哎！这就是某些人说的利益改变了人的本性！”
八
老天的脸像变戏法一样快，酷暑的中午还是毒辣辣地日头，下午雷鸣闪电、狂风骤起又下起瓢泼似的大雨。
大雨过后乌云还紧紧笼罩住天空，整个校园里又在灰蒙蒙的雨雾盖住。复杂多变的天气加重了灾民点的工作难度。
全乡灾区面积进一步扩大，为了杜绝隐患，防患未然，县政府和乡直机关派来的工作组都先后来到校园里值班。
乡医院里派来的医生开始在学校的校园里值班。两位医生轮流在学校大门口旁边的大树下放几张课桌，课桌上放几个药包，药包上面放着常用的拉肚子和感冒的药，旁边还放有听诊器，一些老人不间断地过来问长问短。
乡直机关的人被编在乡干部的队伍里，乡干部也分成小组，其中牛乐天、赵玉良、王立民、褚朋等人一组；张大明、肖锋章、陆镜明、赵路等人一组。
县治安大队的干警是由沈乡长和派出所的所长开车送来的，他们和派出所的干警编在一组，被单独安排在校长的办公室里，那里算是全校设备最好的环境了。
各村尽管已经动员灾民走亲戚，奔朋友家住；但是还有很多灾民涌来。
人多事乱，牛乐天也被迫住进到办公室。他前脚进门屁股还没有挨椅子；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喊：“乡干部打人了！”
校园大门口乱糟糟地围满了人群，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正在哭闹。她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地哭着不想活了。他的丈夫站在她的旁边手指着褚朋，满脸怒容正于褚朋吵得正凶。
牛乐天忙分开围拢的人群，走到老太太的身旁，伸手想拉起她。老太太边呼天抢地的哭，边用脚跟蹬着地面说：“别拉我，别拉我，他叫俺老两口滚，俺就是不滚，我死都要死这里！”
“你吓唬谁，你死就扼住我了？”褚朋也不甘示弱地说：“你这号人满大街都是，我见惯了！”
“我们怎么扼你？我们是来**的救灾点，它是你家开办的么？”老太太的丈夫大声斥责。
“怎么着，就我讲的，这里就是没有你们住的地方！”
“是乡里干部让我们来这的，你们想让我们来就让我们来；想让我们走就赶我们走；我们老百姓还能活么？死今天我都得死这！”
“你老少说两句，我马上回去批评他！”牛乐天紧紧握住老太太丈夫的手说。
“你们都看看：他是什么干部？张嘴就骂人，他不是爹妈娘老子养的么？”老人挣脱了牛乐天的手问。
“狗日的，你骂谁？”褚朋伸手指着老人骂。
“你是什么干部，张嘴就骂人。你是披着人皮的禽兽，你是吸血虫！”
“谁骂人？我骂你了么？你个狗日的老杂毛，谁听见我骂人了吗？我修理你一顿，你的嘴就老实了！”
“他们这么大年龄了，别生气。”肖路锋伸手用力把褚朋推向人群外；又转身去扶起老太太，“你老人家起来吧，地下很湿，别病了！我们马上给你们安排住处。”
两个村干部也过来拉褚朋，褚朋气哼哼边向后退边骂。
牛乐天费了半天的劲才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劝走。
褚朋走到去办公室的路上，迎头碰上肖锋章，刚才的不愉快的事又笼罩在他的心头；于是气呼呼地说：“肖大主任，我们可是来帮助你们干工作，干么你们都合起来欺生？”
“呵呵……褚站长，我们哪敢？那不是替你解围么？再说你在街上也是名人，又是沈乡长的表弟，与一个老百姓一般见识，不掉你的身价吗？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就等退休……”
牛乐天抬头看见两人进办公室，忙站起来说：“褚站长，喝口水歇歇。”顺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牛书记，你别喊我站长，我这个农机站的副站长不是你们乡领导刚给我提的么？还是喊我名字，听着顺耳。”
“刚才的事不是你的错，我有责任；乡里下午开会，我没有及时传达给大家；目前我们乡受灾面积又扩大了，我们这个点还要按一定的要求添一部分灾民来住，麻烦事可能还要多。”
褚朋叹一口说：“哎！你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太难干！”，他脸上失去刚才的狂妄的表情，气呼呼的说：“真没有在我家的店里舒服！”
九
天上乌云滚滚翻腾；灾民点的人数不断的增加。
学校大门口旁边，两个少年低着头站在郏军面前不住的抹眼泪。
郏军满脸怒气：“你们打县长热线电话了么？”
年龄大的女孩怯怯生生地说：“我打了，我才说两句，那边接电话的女的就问我累不累——”
“怎么回事？”
“她嫌我讲的话太多，啰嗦，不愿意听，让我想好后才说；我想了半天，又去打电话，我才开口说话，他就打断我的话，说像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发生很多；她没让我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
“腐败，**的队伍中养出了小腐败。走，我带你们去直接找他们！”郏军气哼哼走进灾民点办公室。
张大明正在办公室忙，见郏军进来，急忙向他点头示意；然后继续于村干部分配灾民的口粮。
“张主任，官当大了，有权了，我来拜访你，你也不理我，连句话都不愿给我说？”
“不好意思，郏主任，你进来我已经向你打招呼了。”
“是么，你见到一把，二把手也是这样对待么？”
“我们都是同事，不用挖苦我；哪错了，你就批评。”
“批评不敢，我亲戚不在家，他的两个小孩没有地方归；今天来这里，你们又不让他们住在这里。”
“不会的，我们正按乡里的规定贯彻落实。”
“他家的左右邻居不是都住在这里么？”
“可是，他们是小孩，交给谁监管？这是党委研究决定，牛书记亲自布置的；你比我知道的多，知道的早。”
“你的意思就是他们不能住你这里？我们乡设立灾民点是干什么用的？”
“呵呵……你别咄咄逼人。”张大明笑着说：“这是党委的决定。你要找个人帮忙照顾他们。”
“你用党委来压我？你们在这是干什么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是党政办副主任，是决策的前沿；你应该知道这些规定？”
“别卖关子，现在你有权，你说的算！规定是什么？那是人制定的东西，你该灵活对待！不该拿个镜子到处照人；却看不见自己穿的衣服什么颜色？”郏军一会儿气得变了脸色。
“不是，这面镜子首先是照我们灾民点的干部。不过，你可以先给牛书记商量一下；我们工作组马上再具体研究，行吗？”
“好！我这就去找牛书记；听说你们灾民点有的干部把自己在外地的亲属都可以来这住。”郏军气呼呼的走出门。
片刻，郏军回来站在办公室门外喊：“肖主任，接电话。”
肖锋章慌忙跑过去，接过郏军手里的手机。
郏军转身进屋对张大明得意说：“老领导不用烟酒了，不劳你大驾，我不在这穷折腾了，还有事要办；我亲戚的事，牛书记让肖主任安排好了。”
“什么东西？太嚣张！不就是现在乡长给你撑腰么？我们都是同事何必苦苦相逼！”陆镜明狠狠的把发货单拍到桌子上，对他的背影小声骂：“去年还在张大明办公室里，掉出去升了官就牛起来！狗眼看人低！”
十
一辆手扶拖拉机缓缓驶进校门，驾驶员座位左右各站一个乡干部；车里高高堆起的满满一车煤球惊起一些在树下乘凉的人。
立刻，他们跑向大门。车子还没停稳，车厢四周就围满了抢煤球的人。
赵玉良站在车座位的旁边喊破嗓门，他见没有人理他，就让同事继续阻止蜂拥而上的人群，自己忙从人逢中挤出来；还没跑到办公室，就上气不接下地喊：“快，快，快来人，煤球……煤球……”
“怎么了？”牛乐天惊讶的跑出办公室。
“你……看！”赵玉良的手指向路上一群黑压压的人群。
“你看，你看，这些人，都怎么……”他向屋里大喊一声，“都快出来，快走！”
围在人群里面的灾民抱着煤球向外面挤，外面的人向里面涌进。车四周许多煤球在脚下被踩碎，周围还有一些被扔掉的烂煤球。
“你们都干什么？住手，别抢了！”牛乐天边跑边喊。
他喊破了嗓子，也没见有人停手，急忙伸手把向里挤的人向后拉；跟过来的乡干部也把灾民向后面曳。
一个少年乘机从人逢里尽全力向里面挤进去，牛乐天拉了几把也没有拉住；少年挣脱他的手，伸手向车厢里抱几块烂煤球，刚转身跑一步，牛乐天气得抬手就给他两个耳光。少年抱起煤球哭着跑开了。
抢煤球的人慢慢散去，车厢里剩下几块烂煤球，车子旁四周的地面上一大片黑煤末，满是抢掉的碎煤球。
“你看这些人，我们的煤球是保障供应，怎么还抢？你看这……”牛乐天的话还没有落音，一位老奶奶哭着向他走来。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过去，牛乐天问身边的干部：“又怎么了？”
“你们是谁打得我孙子？”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边曳着满身是煤灰的小男孩边摸着眼泪说：“他妈走了，他爸残疾，一个孩子还不够可怜么？”
肖峰章忙说：“大妈你不了解情况，我们的煤球——”
“你们欺负人，这么多抢煤球的人，咋就打俺孙子。”老奶奶坐在地上哭闹着。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十一
楼道口和教室的里里外外都是刚刚又新打扫的卫生，能够喷射到的消毒液的地方，也喷射了两遍；虽然不见了狂舞的苍蝇；但是不知哪里仍然冒出臭味。
整个大楼像个火炉子，墙壁的阳面热的烫人。
乡里电视台台长带着县里电视台的摄影师走上二楼，直接拐进到靠近楼梯口的房间，肩头上的镜头对准沈乡长，沈乡长蹲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扶住老人，面带微笑，问长问短，另一只手不住的摇着蒲扇。
屋里挤进来很多人，房门口、屋外窗口也被灾民挤得严严实实。
牛乐天满面春风地站在沈乡长旁边，忙前忙后维持着程序，不让群众乱挤乱闯。
一个靓丽的女记者手拿话筒走到沈乡长旁边，亲切的问老奶奶说：“老奶奶，沈乡长每天都很忙，经常要到一线的灾区抢险，还常挤出时间来灾民点关爱老人，你有什么感想？”
“假的，这都是假的！”
女记者的问话才落音，外面就传来震撼全场人的声音。
大家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传出声音的窗口。
“这个人我们都没见过他，他是跑来演戏的人！”外面一个嘴里长着大眉牙的年轻人，从窗口外用手指着沈宝成。
沈宝成被冷不丁的声音震得全身猛然哆嗦一下，脸色由红慢慢变成死猪肝色，刚才脸上挂的笑容慢慢变得不自然，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两眼尴尬的看着惊魂未定的女记者，口里呐呐地辩解：“嘿嘿……，是的，灾民多，面积大，我只是偶尔抽空来这坐一会就走……”
牛乐天慌得忙分开楼道走廊里的人群，手指着大眉牙严厉的质问：“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们沈乡长每天为了灾民操多少心么？”
“都是假的，我要告你们这些孬官！”
“你说什么？你是那个村的人？你看看沈乡长身上的伤！”牛乐天厉声问；紧跟在他身后面，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大眉牙也不敢示弱，理直气壮喊：“假的，骗人！都是弄给人看的……”。
“好了！别再这里闹了！”肖锋章上前一步拍着大眉牙的肩膀说。
“我咋闹了？这是讲实话！”
“好，你有本事！”牛乐天掏出手机，“喂，派出所么？我牛乐天，你们抓紧过来，这有人闹事！扰乱公共持续！”
大眉牙回头狠狠地说：“好，你这些干部都拿权利在这里欺负人；我打电话找我哥去。”大眉牙气哼哼地向人群外挤去。
“别走！站住！”牛乐天指着大眉牙对围观的村民喊：“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你等着，我让我哥来治你们！”
群众纷纷躲走。
整个教学大楼乱成一团，张大明急匆匆的从楼下从人逢里跑到楼梯口就忙问：“怎么回事？”
“你跑哪里去了？”牛乐天气呼呼问。
“在下面的灾民区。”
“你不知道电台来采访么？”
“我没听说。”
“难道还要我派专人通知你么？张大明你严重失职！你不把这个事给我搞好，我非处分你！”
“嘿嘿……他表哥是北京一个有名的律师，县里的领导到北京都找他办事。”牛乐天身旁的一个村民小声说。
人群三三两两还没散尽，派出所所长带着两个干警匆匆来到了出事的地点。
王所长听牛乐天说完事情的经过，满脸严肃的表情渐渐露出笑容，挥一下手说：“这个人，我知道。
“你马上收拾他，太横了！”
“我马上找他。”
“他哥是谁？”牛乐天余怒未消。
“呵呵……”王所长淡淡的一笑说：“他哥是我一个朋友。”
“你得给他点厉害，否则领导那里你怎么交待？”
“这事让小马找他谈谈，让他以后别再影响工作。”
牛乐天听出弦外之音，满肚子的怒气慢慢阉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十二
外面的雨点渐渐小了，一辆满载救灾物资的大货车又开进中学院子里。
大货车才停下，路边的两个村民伸手爬上车，揭开车上的塑料纸大喊：“快来呀！车上有马铃薯、洋葱、馒头还是热的……”
他俩的话还没落音，附近路边和树下的人一窝蜂似的立即围了过去，跑在前面的几个人伸手就向车厢上爬。
“都给我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人回头看见在路边扫树叶的张大明扔掉扫帚，跑了过来，不好意思的悄悄退到后面；围到车四周沸沸扬扬的人群看见张大明那副生气的样子，个个面面相觑纷纷尴尬的向后退；但是爬上车里的人仍然没有下来，个个屁股撅起，头插在车箱里，两手忙着抓车箱里的食品。
张大明气得伸手抓住一个人的裤带，把他从车箱里拽出来，这个中年人回头见旁边的人群都盯住他笑；张大明又气呼呼的抓住自己，他满脸羞愧地笑着咧开嘴并扬起手里的俩洋葱说：“嘿嘿……拿俩洋葱！”他的话才落音就往车下跳，前脚刚落地转身就匆忙地从人缝里逃跑。
张大明的气还没喘过来，一个村民跑到他面前小声说：“张主任，那边还有人。”张大明跟在他后面走了过去。
一个人的脚蹬在车箱子的铁皮上，上半截身子钻进塑料皮里面，正使劲的在里面翻找东西。
“下来，下来！”张大明对车厢喊几声，他看见车上的人不理他，气呼呼的伸手抓住他的一只脚就拉。
车里的人上半截身子钻进塑料膜里，两手仍不断的翻腾东西，露在外面的双腿猛蹬了张大明一脚；然后整个身体趴在车上双脚乱蹬，嚷着“就好了，就好了！”
“什么好了？”车下一个村民问。
车上诙谐的动作，让四周看热闹的灾民都禁不住大声笑起来。
张大明满头怒火，爬上车，伸手就抓住那人的裤带，使劲去提起他。
那人嘴里衔着一个馒头，左手里抓住俩馒头，右手抓两洋葱，一只胳膊在怀里还抱三个馒头。他身下白色塑料的袋子被他抓烂得乱七八糟，洋葱、马铃薯，热馒头混在一块。
他见大家都在看他笑，脸色顿时变红了，两嘴角仍对大家笑。
张大明看见被糟蹋的东西，心痛的下了车，气得伸手给他一拳说：“你的名字叫二狗子，一点不错，狗就是改不掉吃屎。”
“呵呵……”二狗子咧开嘴角，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撒腿就跑，没跑两步远就从他两个裤子的口袋里甩出两个马铃薯“噗通、噗通。”两声滚落到地上。
十三
办公室里烟雾弥漫，书记罗春山深深吸着香烟，烟雾不断地从口里吐出来。
张大明前脚才进门，罗书记递过来一枝香烟，用手示意他坐下。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张大明的屁股还没有挨沙发，罗书记冷不丁的问。
“我，我一直在学校。”张大明一时懵住了，不知道书记为什么说这个话题。
“没有病人找你么？”
“病人，没有病人找我？”
“没有？”
“昨晚，没有人的找你么？”，罗书记两眼盯着张大明严肃的问。
“找我？”他皱起眉头，突然想起昨晚半夜的事，忙“你怎么不带她上医院？”
“半夜三更她肚子疼，我当时怎么办？”
“如果出事，你要付责任！”
“我不是立即让她的亲戚带她去医院了么？”
“你怎么不带他去？你是党的干部，还是党员！”
“不是，我怕……”
“脑子很封建！怕什么？是救人，怕什么？”罗书记打断他的话说。
“她的病没有那么严重，我一大老爷们，半夜背个大姑娘满街跑，就算我媳妇知道不闹离婚，这办公室里的闲人还不编出花边新闻？”
张大明脑子里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他渐渐理顺了思维；深夜他最后一次检查救灾棚，见几个村民在水龙头处洗澡，当时他羡慕极了；检查完各处的灾民后，回到办公室，就把头伸向盆瓷上的水龙头；匆匆忙忙洗去裹在身上的一层又酸又粘又馊的浑身臭汗；片刻，他觉得自己卸去身上的千斤重担，轻飘飘的。
突然，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有人喊“张主任，张主任，快起来，有人病了，你快点！”
一个门岗站在办公室门口不住敲门。
“怎么回事？”张大明开门就问。
“有人病了。”
“抓紧找医生！”
“医生都不在。”
“都在哪里？”
“都回医院了。”
张大明转身穿上刚洗过的湿漉漉的衣服，急急忙忙的来到学校大门口。
一个少女蹲在门旁，她旁边站一个妇女；那个门卫手里拿着大门鈅匙，站在门旁等张大明。
“走吧，我们去医院。”
“她不管走，她拉肚子。”妇女说。
“没有车么？”张大明问门卫说。
“现在将近凌晨一点，去那找车，你背她去吧。”门卫说。
“你是她什么亲戚？”
“我是他邻居。”妇女说。
“她家大人呢？”
“都在外地打工！”
“她没有亲戚在这么？”
“她有一个亲叔叔在这个学校教书。”
“你知道她叔叔住那么？带我去找他！”张大明走到门卫面前说。
门卫带张大明到一个小院子门前停住了脚步，他俩敲几阵门，见院里没有动静，只好来到屋后。
屋后一片漆黑，他们慢慢摸到后窗。屋里传来阵阵鼾声，张大明他俩站在后窗喊了多时，屋里才止住鼾声……
这些天张大明一直忙于抗洪救灾，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来向书记讲故事，惹得书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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