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2
五
吃过早饭，村干部陆续来到村部参加会议。
张大明不见工作组里几个乡干部来村部，就问：“肖主任你的兵呢？”
“乡里点过名，我朝这来时，他俩去医院了。”
“都又怎么啦？”
“这两天他俩比赛，抢着找厕所——庄子里的厕所大多在水里，好容易找到个厕所又比着谁的裤子先脱掉。”肖锋章的话还没落音，屋里的人笑成一团。
“这说明，咱们肖主任治军有方，领导得力，干什么工作都力争冠军。”张大明收住笑容说。
“张主任，你别刻薄我，你的兵也好不到那里去——王立民昨晚不仅拉肚子还发高烧，挂了半夜的掉针。赵玉良拉肚子拉的快走不动路，走一里路要歇八歇子。”
“好呀！我们晚到一会，你们两个领导就躲在这讲我们的坏话，咱可都听见了。”赵玉良口里的话还没落音就与几个乡干部先后进了屋。
“我们肖主任正在讲你们的经典语录。”张大明忙笑着说。
“二位领导，我们给你一块来这工作；家丑不可外扬，你们老在后面揭起我们的疮疤。”王立民嘴角列开脸上病歪歪的笑容说：“你俩能对起我们？”
“好了，咱书归正段。开会！”张大明见几个干部坐下挥一下手说：“不侃了。”。
肖锋章传达完上级文件精神和全乡当前受灾情况说：“下一步工作计划由张主任具体安排。”
屋里十几双眼睛都聚到张大明身上。
“据当前本村实际情况和部分干部的意见，我认为第一：南北公路之间及北公路以北的村庄仍由包片的村干部继续做好扫尾工作；第二：南公路以南圩里的各庄，各自包片村干部要动员村民加紧搬运粮食，而且要加大力度动员群众转移；由村主任具体全面负责；第三：村境内绵羊河段的圩子各包段村干部决不能放松警惕，要日夜防守大坝；第四：我们乡里的两个工作组成员仍要对各片通力合作、协助；坚持的原则仍是那里需要那里到，那里危险就走到里……”
张大明部署完要点后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分别说说吧。”
村主任伸手揉了揉头说：“我先讲讲。两位主要分管领导和那么多乡干部：这些天来你们对我们村工作的支持，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说句掏心窝的良心话，你们每个乡干部都比我们累，都比我们苦，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上面的领导还不断批评你们，我们大家心理都清楚这个问题。我本不该提出这个问题，可不提出村干部心理又憋得慌。”邹永用眼光扫视大家接着说：“眼看大坝要破了。这圩里的粮食大部分都没运走，我们村干部思想能解放得开；可我们总要回家，家里的意见很大。我们一家老小还能不吃饭吗？况且精壮劳力日夜值班守护大堤，他们的家里怎么办？家里没有硬劳力的农户，他们粮食都运走了；有硬棒劳力在家的，粮食却在水窝里没有搬——”
“我想这个问题讨论起来没有意思，肖主任家粮食现在还在水中；猪圈里的猪，死的死、逃的逃；老婆天天要和他办理离婚手续。”面带微笑的王立民打断他的话说：“张主任的父母亲都在水中，上万斤的粮食也在水中，七八岁的儿子把电话打到乡政府哭闹。他嫂子打电话——”
“可你们都有工资，能养家糊口！”村民兵营长插话说。
“工资？”王立民睁大了眼睛。“你们问咱们乡财政所长多长时间没发工资了！”
“已经九个多月没有发工资了！”财政所副所长赵路“扑哧”笑了，“等发那一个月三、四百元钱的工资，人都能饿晕！”
“不好了，快点！”一个穿着蓝色短裤头，光着上身，光着脚的村民气喘吁吁的跑到村部门口大声喊：“快点！”。
屋里的干部“嚯”的一声，都惊慌得站了起来。
“出啥事了？”张大明急忙地问。
“大邹庄……大邹庄前面的圩，圩子向……向圩里渗水。”
“你们怎么不堵？”村主任邹永大吼一声。
“我们堵了，堵不住，越堵挤出的水越快。”蓝裤头哭丧着脸小声说。
“有多大的地方渗水？”柳永志书记问。
“有这三间屋长。眼看圩子要破！”蓝裤头村民指着村会议室说。
“什么？三间屋子？”张大明惊讶的问。
“坏事，那段大坝要被水冲破，就不是我们一个村的农户受灾，损失可就大了！”柳勇志焦急的说：“这可怎么办？我们村圩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运走。”
“具体位置在哪？”张大明急切的问，村民还没回答，他又转身对旁边的几个干部说：“赶快给乡指挥部回报。”
“靠近南翻水闸，旁边有一条路通到邹庄。”
“混蛋，咋不早说？”村民兵营长气呼呼的说。
“大家别紧张，快制定一个可行性计划。”张大明严肃的说。
“我先去看看。”村主任邹永急不可待跑出门。
“好吧！告诉大家别急，我和乡里的抢险队马上就到。”张大明对邹永的背影喊。
王立民立刻抽出腰间的手机向乡防汛指挥部汇报紧急情况，以及所需物质。
十分钟后，罗书记打电话给张大明：“所需物质，尼龙袋、竹竿等马上向车里装。两个抢险队各抽调15名精兵强将，由两个队长率领，前来增援。他们将乘大卡车抵达，要求张大明立即做好接洽事宜。”
不久，两辆大卡车在村部后面停下来，车上跳下来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抢险队员，张大明带领众村干部忙上前帮助卸满载而来的抢险物质。
两组由乡干部和乡直单位工作人员组成的抢险队员下车集合完毕后，立即扛起托运来的毛竹踏着烂泥巴，奔向一公里外的事故发生地。
“张主任，你走路都走不稳，能扛毛竹吗？”肖锋章关切的问。
“我慢慢走，能坚持住。你到前面招呼大家一下，我随后就跟过去”
村支部书记忙的汗水浸透了衣服，他焦急地对几个围观来看热闹的村民说；“都过来帮助运东西，看不见乡里的干部都来帮我们村么？”
六
众人一个接一个扛着毛竹拉着长长的队伍，沿着泥泞的土路向大邹庄走。
土路两边的草丛中偶尔跳出一只青蛙“噗通”一声，扎入路边的水沟里，水面滚动着几个水圈便不见任何踪迹。路旁玉米地里的玉米秧肩并肩背靠背相互依托此起彼伏。旁边豆地里的豆秧个个也不甘示弱，鼓足尽头伸展自己的枝叶，随着微风翻动绿波。
大邹庄同南面的圩子相距二、三百多米，中间隔有一条二、三十米宽的一条东西沟。村西头有几块破石板架在沟中间连接南北的路面。沟里的水已经满过了大半个桥，桥头的小半截石头露在水上。
庄子屋前屋后，鸡、鸭、鹅、羊猪家畜、家禽遍地跑。几只白鹅看见陌生人，张开翅膀，长嘴伸得直直的和它的长脖子形成一支有力的箭头，向陌生人“射来”。它们扑向肩扛毛竹的众人身旁时又忽地抬起长脖子，仰天一声长鸣，停止射击。
几条狂叫的狗从四周远远地奔跑过来，围着人群张开大嘴露出白色长牙齿不停地试图扑向众人。
一头小黄牛站在路中心，悠闲地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它的妈妈伸长了舌头不停地给它舔着身子。长长的牛尾巴连续抽打着自己肚子两边的牛虻子和黑苍蝇。庄子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腥味和草木的腐臭味。
几个村童手拉着手跑出家门排成一排，站在路边惊喜的望着长龙队。
一位老人弓着腰拄着拐杖眼中闪着慈祥的目光，乐哈哈的向经过这里的干部们，热情的打着招呼。
白茫茫洪水，高高的凸出地面；庞大的水域好似垂直立在半空。一阵水鸟在白茫茫的绵羊河面上自由盘旋；微风还没有吹过来，河面的水已经掀起波浪，波浪推动泡沫一浪接一浪从远处向河岸推过来。
圩子下面沟沿的泥土又潮有粘，每一铁掀土装入口袋里都要用手指去扒泥块，才能去掉粘在铁锨上的泥土；然后由两个人架着装满土的口袋向几十米远的大堤上爬去。
张大明和一个抢险队员把一代泥土气喘吁吁的抬上大堤，仍向竖直的毛竹和大堤之间，每袋仍出去的泥土就像投到大海里的一个石子一样；只听“咕咚”一声，水面泛起一晕小小余波，便不见了它们的踪迹。
中午，太阳懒洋洋地探出脑袋，炎炎的毒日头把火披在大堤下的每个人的身上。树上的知了扯起嗓门狂鸣不止。几条狗坐在大堤的树荫下，吐出长长的红舌头，肚子一起一伏，时而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来来往往大汗淋漓的抢险队员们，时而卧在地上，再也懒得去狂叫。
一个刚下集的年轻人，穿着白色的短褂系在腰里，牛皮带上系个竖立着的手机套，手机的天线露在套外。他边看着圩子下面的抢险队边裂开嘴笑着，当他走到拄着拐杖的老人面前说：“大叔，这么毒的日头，你老咋还站在这坝子上晒太阳？”
老人见到这个年轻人，突然激动起来，像遇到救星一样说：“你可回来了，我正愁着呢！几家烧开水的户都该把水烧好了，你去把开水提这里来。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泥里水里行动不方便，也帮不上忙，你看干部们都累——”
“嗨！他们这是学雷峰，你回家吧！”年轻人打断老人的话，哈哈笑起来：“你看他们都拿着**的工资，吃的又白又胖，干点活，才能锻炼身体；你没看电视里的城里人，每天起的老早，都争着向路上跑来跑去锻炼——”
老人没等他说完嘴里的话，举起拐杖打向他，口中骂着：“二狗子，你这个畜生，没良心的东西！”
二狗子像老鼠一样跑下大堤，从人缝里挤过去。
下午一点来钟，乡广播站长和电视台台长带领他们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携带着摄影机，扛着方便面、矿泉水来到大堤。
两个抢险队长招呼大家休息。抢险队员们才东倒西歪聚到树荫下。
肖锋章和张大明也帮着给每个抢险队员和村民发放矿泉水、方便面。
张大明在前面发着矿泉水就听见身后面接连的扔空瓶子的声音——大家把瓶口塞进嘴里，仰起头一口气下来就把水倒进肚子里。
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羡慕的看着抢险队员们狼吞虎咽的啃着方便面。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还是难以下咽干硬的方便面，只得浇上村民送来的开水，浸泡后才吃。
乡里电视台台长乘机说：“通知一个事，下午6点钟在乡政府会议室召开班子成员和包村干部会议。”他又笑了笑说：“这可是党政办公室让我代传达的急事。”
“今天乡长没来，你还给谁摄像？不如你今天当个代乡长！先去挑俩好背景，然后才去拍摄。”司法所副所长王军停下啃着的方便面说。
“代乡长一定有人，但不是我。这次抗洪结束沈乡长说不定就是沈书记、沈县长了！”电视台台长充满激情的说；“再说了，我们乡长最近上的都是省、市级别的电视台，最少也是上个县电视台，我这庙小，那能容下他那位尊神！”
“要不，给我摄一个，我不介意。”王军笑呵呵的说。
“屁，你浪费表情，我浪费胶卷，何苦呢？”
“上电视的都是当官的？电台就是为领导服务的么？这有点邪乎？什么逻辑？”文化站副站长瞥了他们一眼，不屑的说：“乞丐上电视是不是领导后选人？”。
“你不信么？没钱、没关系还是靠边站。不管你工作多能干，累死累活也没人能看的见。”
“这电视就是的，每次放的大多是领导，咱老百姓干活的镜头很少。”
“呵呵……孤陋寡闻，电视台想宣传群众，可是那些当地的主要领导愿意白忙活么？能不把握机会？”
“那是给领导做广告，宣传业绩。”
“各人凭各人良心做事！”几个干部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对台长的话题议论。
下午三点多钟，大坝下面没有一丝风，空气又热又闷，太阳晒得身上火烧火燎地庝。
汗流不止的抢险干部们不住地用胳膊擦脸上的汗水。每个人身上流出的汗水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珠顺着身体往下流到地面。一杯水没喝到肚子里面，就随着汗水流了出来。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坝底角不渗水了；水眼堵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像晴天一声霹雳；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并且很快停下手里的活；向渗水处围拢过去。大家看见已封死的水口，许多人高兴的瘫倒在地上。
西斜的太阳在圩子上托着一个个精疲力竭的身躯，长长的身影。
洪水在河中央翻滚着高昂的浪头，呼啸着奔腾而去；潮水随波推动此起彼伏，飘摇的浪花不停地飞溅到岸边的土圩子上面。
太阳仍然不断地喷出热浪；张大明光着脚，手提着胶鞋向走到前面的肖锋章不住的喊：“肖主任慢点走，等等我。”
“我走的够慢的了，你看前面的人把我拉下多远的距离了。”
“再慢点，我跟不上你。”
“我又不像你在后面等电视台来采访，想露一鼻子；弄啥陪你晒太阳！”
“这可不敢说；镜头来了，你躲都躲不过去，电视台记者就在水中碰到过我。”
“别臭美！你那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你想在电视里露一鼻子，在乡里排队都没有你的份！”
七
大柳集不仅是大柳乡辖区最大的集市还是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的一个大集镇之一；又是乡政府行政中心所在地。昔日热闹的街道现在变得冷冷清清。
张大明今天明白了什么是十里上天梯，什么是水平的道理。熟悉而又平整的街面变得南部街头是齐腰深的水到街道中心时，河道里通连过来的水仍有膝盖深；两家乡直机关的大门紧紧锁在水里。街道两边泡在水里的店铺都紧紧关闭门窗。
大柳集街道北半部的下水道已经被水盖住。一些来往的车辆不断掀起路面上的波浪，波浪不断的冲向两边的店面。许多店铺门口用袋子装满土挡住河水。
“你俩怎么现在才回来？”突然，乡里的街道包村干部李玉强从一个小巷子里淌着水走出来问。
“我们刚到走这。你还没回到乡里？”肖锋章问。
“瞧！这里怎么能安心？大半个街道都是水。这里的安全问题更重要。”
“安全？你这都是高楼大厦，还担心什么？”
“这里还都是生意人，他们不舍得离开。乡里除怕大水把人卷走，还害怕有人来这些商户家浑水摸鱼！”李玉强又转身问：“小张你那里的水真像你在电视里讲的那样么？”
“怎么？你在哪里听到我谈过我们村水的情况？”
“呵呵……刚才电视里还放你的讲话。”
“不可能？昨天中午的事，今天就播放么？”
“我看村民屋门口的洪水都到你心口窝，你天天那样怎么能撑住？”
“还好，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在水里泡。”
“还是你们年青人有火力！要是我早已经住进医院。”
“也不全是，人家张某人毕竟练过工夫，体质好。”肖锋章笑着盯住张大明说。
“老兄别在损我，我知道今天拉了你的后腿！”
“对了，一把手今个在这还表扬过你。”李玉强眼里闪出亮光。
“表扬我？你就攒足气狠劲的编故事吧！我又不是商品能帮你搞促销？”
“我夸你有什么用？你又不给我发奖金。”
“呵呵……我是想发给你；可是天上下雨又不下钱给我。领导不批评我，就便宜我了！他们哪有时间理我。”
“真的！今天有两个干部打电话来请假，一把手生气的说，今天你病明天他病，耍什么滑头！你看张大明这些天在水里，浑身多处受伤从来就没请过假！”
“嘿嘿……那也算表扬？我请过假，老板讲除非躺在病床上，否则不准我请假！”
“我们这些老干部经常在一块讨论，像你这样的干部，现在不多了！我们对你满怀希望。”
“呵呵……你就攒住劲的讽刺我，明个有机会我买个大奖状发给你！”
张大明的话才落音，大家都笑了起来。
八
乡政府大院外各村来的车辆，排着长长的车队，几辆手扶拖拉机还堵住大门；院里堆满了从外地运来的救灾物资，有毛竹、帐篷、碳炉子、米、面条等灾民急需的用品。
郟静手里拿一把救灾名单，乡里的女干部们都在忙着：登记、发货、搬运等向各村发放救灾物质。
一些村民也在大院里忙着向各自的车子上装救灾物资。
乡政府各办公室一间间的门都敞开着，走廊里不断穿梭着人流。
张大明打一盆水冲完澡，便急切地去喊来肖锋章。
肖锋章才跨进门，张大明就忙着站起来说：“来，给你加加餐！”说着把一包方便面递过去。
“我被你搅得无家可归，你也舍得买点肉给我补补！”肖锋章拆着方便面袋子说：“你就用这一块钱两代的方便面打发我，你好意么？”
“面包会有的，先记下；等发工资首先给你补上。”
“你还学会发空头支票？”
“呵呵……不是受你们这帮老兄的潜移默化么？”
“是么？怎么孬事都有我的份？”
两人四目相碰，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马上到小会议室开会，还能笑出来么？”猛然，外面传来熟悉地说话声。
张大明身上冷不丁的一惊，牛乐天阴沉着脸走进屋里。他扫了一眼张大明轻蔑地说：“你这几天干啥去了？怎么见不到你的人影？”
张大明抬头看了牛乐天一眼，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不知如何回答。
肖锋章急忙起来身，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牛乐天。
“年青青的干工作怎么这么滑头，到处摸不到你的辫梢！”
张大明看着牛乐天气得变形的脸，瞪起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本来做人干工作都很诚实；可是最近干工作竟玩虚的、假的；真叫人难以相信！你这是跟谁学来的！”
“什么假？你说我么？是我……”张大明慌了神，用手指着自己问。
“废话，不讲你，还能有谁？真不老实！你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样。这干工作不能玩腼腆？你——”
张大明的心理被压的透不过气，满脸发热，把手里的方便面放在办公桌上，沉默不语。
“牛书记，别生气。他整天忙的晕头转向，你的这些话他一时可能没听懂。”肖锋章忙说。
“呵呵……他是听不懂，你打断我的话，你能听懂么？他不参加点名，能知道党委、政府是怎么安排的事么？”
“我在村里驻点！我们工作组不是来人参加了会议么？”张大明似乎回过神来。
“在村里？”牛乐天一阵冷笑说：“别忽悠了，我和沈乡长到大柳村二次怎么都见不到你，你跑哪里去了？”
“我……”
“你在哪里？”
“我就在村里。”
“你瞎扯什么？欺骗谁？”
“你说我能去哪？我不也没见你们吗？”
“我说你回家了！能见到我么？”
“这是谁告诉你的？”
“有人看见！
“呵呵……也难怪，那里处处都是水，你们见面的确不容易。”肖锋章笑呵呵的说。
“乡长为此事都气坏了。你说这么大的水，村里这么多人还在水里，你在家能安心吗？你能睡着吗？”
“没有影的事。我一直在大柳村！”张大明理直气壮的说。
“我这人就这样心直口快，有啥说啥；前两天身体不好，一直打掉针；现在还在吃药期间。书记、乡长他们都知道这事，就让你办一件事，你咋就这么不让人放心？”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张大明气呼呼的说。
“不明白？你在干什么？大家忙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这样说我？我就没忙？”
“好！好好！你最忙，你比书记、乡长都忙！我欺负你。你能得很！”牛乐天气哼哼指着张大明说着，转身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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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村干部陆续来到村部参加会议。
张大明不见工作组里几个乡干部来村部，就问：“肖主任你的兵呢？”
“乡里点过名，我朝这来时，他俩去医院了。”
“都又怎么啦？”
“这两天他俩比赛，抢着找厕所——庄子里的厕所大多在水里，好容易找到个厕所又比着谁的裤子先脱掉。”肖锋章的话还没落音，屋里的人笑成一团。
“这说明，咱们肖主任治军有方，领导得力，干什么工作都力争冠军。”张大明收住笑容说。
“张主任，你别刻薄我，你的兵也好不到那里去——王立民昨晚不仅拉肚子还发高烧，挂了半夜的掉针。赵玉良拉肚子拉的快走不动路，走一里路要歇八歇子。”
“好呀！我们晚到一会，你们两个领导就躲在这讲我们的坏话，咱可都听见了。”赵玉良口里的话还没落音就与几个乡干部先后进了屋。
“我们肖主任正在讲你们的经典语录。”张大明忙笑着说。
“二位领导，我们给你一块来这工作；家丑不可外扬，你们老在后面揭起我们的疮疤。”王立民嘴角列开脸上病歪歪的笑容说：“你俩能对起我们？”
“好了，咱书归正段。开会！”张大明见几个干部坐下挥一下手说：“不侃了。”。
肖锋章传达完上级文件精神和全乡当前受灾情况说：“下一步工作计划由张主任具体安排。”
屋里十几双眼睛都聚到张大明身上。
“据当前本村实际情况和部分干部的意见，我认为第一：南北公路之间及北公路以北的村庄仍由包片的村干部继续做好扫尾工作；第二：南公路以南圩里的各庄，各自包片村干部要动员村民加紧搬运粮食，而且要加大力度动员群众转移；由村主任具体全面负责；第三：村境内绵羊河段的圩子各包段村干部决不能放松警惕，要日夜防守大坝；第四：我们乡里的两个工作组成员仍要对各片通力合作、协助；坚持的原则仍是那里需要那里到，那里危险就走到里……”
张大明部署完要点后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分别说说吧。”
村主任伸手揉了揉头说：“我先讲讲。两位主要分管领导和那么多乡干部：这些天来你们对我们村工作的支持，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说句掏心窝的良心话，你们每个乡干部都比我们累，都比我们苦，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上面的领导还不断批评你们，我们大家心理都清楚这个问题。我本不该提出这个问题，可不提出村干部心理又憋得慌。”邹永用眼光扫视大家接着说：“眼看大坝要破了。这圩里的粮食大部分都没运走，我们村干部思想能解放得开；可我们总要回家，家里的意见很大。我们一家老小还能不吃饭吗？况且精壮劳力日夜值班守护大堤，他们的家里怎么办？家里没有硬劳力的农户，他们粮食都运走了；有硬棒劳力在家的，粮食却在水窝里没有搬——”
“我想这个问题讨论起来没有意思，肖主任家粮食现在还在水中；猪圈里的猪，死的死、逃的逃；老婆天天要和他办理离婚手续。”面带微笑的王立民打断他的话说：“张主任的父母亲都在水中，上万斤的粮食也在水中，七八岁的儿子把电话打到乡政府哭闹。他嫂子打电话——”
“可你们都有工资，能养家糊口！”村民兵营长插话说。
“工资？”王立民睁大了眼睛。“你们问咱们乡财政所长多长时间没发工资了！”
“已经九个多月没有发工资了！”财政所副所长赵路“扑哧”笑了，“等发那一个月三、四百元钱的工资，人都能饿晕！”
“不好了，快点！”一个穿着蓝色短裤头，光着上身，光着脚的村民气喘吁吁的跑到村部门口大声喊：“快点！”。
屋里的干部“嚯”的一声，都惊慌得站了起来。
“出啥事了？”张大明急忙地问。
“大邹庄……大邹庄前面的圩，圩子向……向圩里渗水。”
“你们怎么不堵？”村主任邹永大吼一声。
“我们堵了，堵不住，越堵挤出的水越快。”蓝裤头哭丧着脸小声说。
“有多大的地方渗水？”柳永志书记问。
“有这三间屋长。眼看圩子要破！”蓝裤头村民指着村会议室说。
“什么？三间屋子？”张大明惊讶的问。
“坏事，那段大坝要被水冲破，就不是我们一个村的农户受灾，损失可就大了！”柳勇志焦急的说：“这可怎么办？我们村圩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运走。”
“具体位置在哪？”张大明急切的问，村民还没回答，他又转身对旁边的几个干部说：“赶快给乡指挥部回报。”
“靠近南翻水闸，旁边有一条路通到邹庄。”
“混蛋，咋不早说？”村民兵营长气呼呼的说。
“大家别紧张，快制定一个可行性计划。”张大明严肃的说。
“我先去看看。”村主任邹永急不可待跑出门。
“好吧！告诉大家别急，我和乡里的抢险队马上就到。”张大明对邹永的背影喊。
王立民立刻抽出腰间的手机向乡防汛指挥部汇报紧急情况，以及所需物质。
十分钟后，罗书记打电话给张大明：“所需物质，尼龙袋、竹竿等马上向车里装。两个抢险队各抽调15名精兵强将，由两个队长率领，前来增援。他们将乘大卡车抵达，要求张大明立即做好接洽事宜。”
不久，两辆大卡车在村部后面停下来，车上跳下来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抢险队员，张大明带领众村干部忙上前帮助卸满载而来的抢险物质。
两组由乡干部和乡直单位工作人员组成的抢险队员下车集合完毕后，立即扛起托运来的毛竹踏着烂泥巴，奔向一公里外的事故发生地。
“张主任，你走路都走不稳，能扛毛竹吗？”肖锋章关切的问。
“我慢慢走，能坚持住。你到前面招呼大家一下，我随后就跟过去”
村支部书记忙的汗水浸透了衣服，他焦急地对几个围观来看热闹的村民说；“都过来帮助运东西，看不见乡里的干部都来帮我们村么？”
六
众人一个接一个扛着毛竹拉着长长的队伍，沿着泥泞的土路向大邹庄走。
土路两边的草丛中偶尔跳出一只青蛙“噗通”一声，扎入路边的水沟里，水面滚动着几个水圈便不见任何踪迹。路旁玉米地里的玉米秧肩并肩背靠背相互依托此起彼伏。旁边豆地里的豆秧个个也不甘示弱，鼓足尽头伸展自己的枝叶，随着微风翻动绿波。
大邹庄同南面的圩子相距二、三百多米，中间隔有一条二、三十米宽的一条东西沟。村西头有几块破石板架在沟中间连接南北的路面。沟里的水已经满过了大半个桥，桥头的小半截石头露在水上。
庄子屋前屋后，鸡、鸭、鹅、羊猪家畜、家禽遍地跑。几只白鹅看见陌生人，张开翅膀，长嘴伸得直直的和它的长脖子形成一支有力的箭头，向陌生人“射来”。它们扑向肩扛毛竹的众人身旁时又忽地抬起长脖子，仰天一声长鸣，停止射击。
几条狂叫的狗从四周远远地奔跑过来，围着人群张开大嘴露出白色长牙齿不停地试图扑向众人。
一头小黄牛站在路中心，悠闲地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它的妈妈伸长了舌头不停地给它舔着身子。长长的牛尾巴连续抽打着自己肚子两边的牛虻子和黑苍蝇。庄子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腥味和草木的腐臭味。
几个村童手拉着手跑出家门排成一排，站在路边惊喜的望着长龙队。
一位老人弓着腰拄着拐杖眼中闪着慈祥的目光，乐哈哈的向经过这里的干部们，热情的打着招呼。
白茫茫洪水，高高的凸出地面；庞大的水域好似垂直立在半空。一阵水鸟在白茫茫的绵羊河面上自由盘旋；微风还没有吹过来，河面的水已经掀起波浪，波浪推动泡沫一浪接一浪从远处向河岸推过来。
圩子下面沟沿的泥土又潮有粘，每一铁掀土装入口袋里都要用手指去扒泥块，才能去掉粘在铁锨上的泥土；然后由两个人架着装满土的口袋向几十米远的大堤上爬去。
张大明和一个抢险队员把一代泥土气喘吁吁的抬上大堤，仍向竖直的毛竹和大堤之间，每袋仍出去的泥土就像投到大海里的一个石子一样；只听“咕咚”一声，水面泛起一晕小小余波，便不见了它们的踪迹。
中午，太阳懒洋洋地探出脑袋，炎炎的毒日头把火披在大堤下的每个人的身上。树上的知了扯起嗓门狂鸣不止。几条狗坐在大堤的树荫下，吐出长长的红舌头，肚子一起一伏，时而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来来往往大汗淋漓的抢险队员们，时而卧在地上，再也懒得去狂叫。
一个刚下集的年轻人，穿着白色的短褂系在腰里，牛皮带上系个竖立着的手机套，手机的天线露在套外。他边看着圩子下面的抢险队边裂开嘴笑着，当他走到拄着拐杖的老人面前说：“大叔，这么毒的日头，你老咋还站在这坝子上晒太阳？”
老人见到这个年轻人，突然激动起来，像遇到救星一样说：“你可回来了，我正愁着呢！几家烧开水的户都该把水烧好了，你去把开水提这里来。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泥里水里行动不方便，也帮不上忙，你看干部们都累——”
“嗨！他们这是学雷峰，你回家吧！”年轻人打断老人的话，哈哈笑起来：“你看他们都拿着**的工资，吃的又白又胖，干点活，才能锻炼身体；你没看电视里的城里人，每天起的老早，都争着向路上跑来跑去锻炼——”
老人没等他说完嘴里的话，举起拐杖打向他，口中骂着：“二狗子，你这个畜生，没良心的东西！”
二狗子像老鼠一样跑下大堤，从人缝里挤过去。
下午一点来钟，乡广播站长和电视台台长带领他们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携带着摄影机，扛着方便面、矿泉水来到大堤。
两个抢险队长招呼大家休息。抢险队员们才东倒西歪聚到树荫下。
肖锋章和张大明也帮着给每个抢险队员和村民发放矿泉水、方便面。
张大明在前面发着矿泉水就听见身后面接连的扔空瓶子的声音——大家把瓶口塞进嘴里，仰起头一口气下来就把水倒进肚子里。
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羡慕的看着抢险队员们狼吞虎咽的啃着方便面。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还是难以下咽干硬的方便面，只得浇上村民送来的开水，浸泡后才吃。
乡里电视台台长乘机说：“通知一个事，下午6点钟在乡政府会议室召开班子成员和包村干部会议。”他又笑了笑说：“这可是党政办公室让我代传达的急事。”
“今天乡长没来，你还给谁摄像？不如你今天当个代乡长！先去挑俩好背景，然后才去拍摄。”司法所副所长王军停下啃着的方便面说。
“代乡长一定有人，但不是我。这次抗洪结束沈乡长说不定就是沈书记、沈县长了！”电视台台长充满激情的说；“再说了，我们乡长最近上的都是省、市级别的电视台，最少也是上个县电视台，我这庙小，那能容下他那位尊神！”
“要不，给我摄一个，我不介意。”王军笑呵呵的说。
“屁，你浪费表情，我浪费胶卷，何苦呢？”
“上电视的都是当官的？电台就是为领导服务的么？这有点邪乎？什么逻辑？”文化站副站长瞥了他们一眼，不屑的说：“乞丐上电视是不是领导后选人？”。
“你不信么？没钱、没关系还是靠边站。不管你工作多能干，累死累活也没人能看的见。”
“这电视就是的，每次放的大多是领导，咱老百姓干活的镜头很少。”
“呵呵……孤陋寡闻，电视台想宣传群众，可是那些当地的主要领导愿意白忙活么？能不把握机会？”
“那是给领导做广告，宣传业绩。”
“各人凭各人良心做事！”几个干部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对台长的话题议论。
下午三点多钟，大坝下面没有一丝风，空气又热又闷，太阳晒得身上火烧火燎地庝。
汗流不止的抢险干部们不住地用胳膊擦脸上的汗水。每个人身上流出的汗水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珠顺着身体往下流到地面。一杯水没喝到肚子里面，就随着汗水流了出来。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坝底角不渗水了；水眼堵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像晴天一声霹雳；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并且很快停下手里的活；向渗水处围拢过去。大家看见已封死的水口，许多人高兴的瘫倒在地上。
西斜的太阳在圩子上托着一个个精疲力竭的身躯，长长的身影。
洪水在河中央翻滚着高昂的浪头，呼啸着奔腾而去；潮水随波推动此起彼伏，飘摇的浪花不停地飞溅到岸边的土圩子上面。
太阳仍然不断地喷出热浪；张大明光着脚，手提着胶鞋向走到前面的肖锋章不住的喊：“肖主任慢点走，等等我。”
“我走的够慢的了，你看前面的人把我拉下多远的距离了。”
“再慢点，我跟不上你。”
“我又不像你在后面等电视台来采访，想露一鼻子；弄啥陪你晒太阳！”
“这可不敢说；镜头来了，你躲都躲不过去，电视台记者就在水中碰到过我。”
“别臭美！你那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你想在电视里露一鼻子，在乡里排队都没有你的份！”
七
大柳集不仅是大柳乡辖区最大的集市还是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的一个大集镇之一；又是乡政府行政中心所在地。昔日热闹的街道现在变得冷冷清清。
张大明今天明白了什么是十里上天梯，什么是水平的道理。熟悉而又平整的街面变得南部街头是齐腰深的水到街道中心时，河道里通连过来的水仍有膝盖深；两家乡直机关的大门紧紧锁在水里。街道两边泡在水里的店铺都紧紧关闭门窗。
大柳集街道北半部的下水道已经被水盖住。一些来往的车辆不断掀起路面上的波浪，波浪不断的冲向两边的店面。许多店铺门口用袋子装满土挡住河水。
“你俩怎么现在才回来？”突然，乡里的街道包村干部李玉强从一个小巷子里淌着水走出来问。
“我们刚到走这。你还没回到乡里？”肖锋章问。
“瞧！这里怎么能安心？大半个街道都是水。这里的安全问题更重要。”
“安全？你这都是高楼大厦，还担心什么？”
“这里还都是生意人，他们不舍得离开。乡里除怕大水把人卷走，还害怕有人来这些商户家浑水摸鱼！”李玉强又转身问：“小张你那里的水真像你在电视里讲的那样么？”
“怎么？你在哪里听到我谈过我们村水的情况？”
“呵呵……刚才电视里还放你的讲话。”
“不可能？昨天中午的事，今天就播放么？”
“我看村民屋门口的洪水都到你心口窝，你天天那样怎么能撑住？”
“还好，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在水里泡。”
“还是你们年青人有火力！要是我早已经住进医院。”
“也不全是，人家张某人毕竟练过工夫，体质好。”肖锋章笑着盯住张大明说。
“老兄别在损我，我知道今天拉了你的后腿！”
“对了，一把手今个在这还表扬过你。”李玉强眼里闪出亮光。
“表扬我？你就攒足气狠劲的编故事吧！我又不是商品能帮你搞促销？”
“我夸你有什么用？你又不给我发奖金。”
“呵呵……我是想发给你；可是天上下雨又不下钱给我。领导不批评我，就便宜我了！他们哪有时间理我。”
“真的！今天有两个干部打电话来请假，一把手生气的说，今天你病明天他病，耍什么滑头！你看张大明这些天在水里，浑身多处受伤从来就没请过假！”
“嘿嘿……那也算表扬？我请过假，老板讲除非躺在病床上，否则不准我请假！”
“我们这些老干部经常在一块讨论，像你这样的干部，现在不多了！我们对你满怀希望。”
“呵呵……你就攒住劲的讽刺我，明个有机会我买个大奖状发给你！”
张大明的话才落音，大家都笑了起来。
八
乡政府大院外各村来的车辆，排着长长的车队，几辆手扶拖拉机还堵住大门；院里堆满了从外地运来的救灾物资，有毛竹、帐篷、碳炉子、米、面条等灾民急需的用品。
郟静手里拿一把救灾名单，乡里的女干部们都在忙着：登记、发货、搬运等向各村发放救灾物质。
一些村民也在大院里忙着向各自的车子上装救灾物资。
乡政府各办公室一间间的门都敞开着，走廊里不断穿梭着人流。
张大明打一盆水冲完澡，便急切地去喊来肖锋章。
肖锋章才跨进门，张大明就忙着站起来说：“来，给你加加餐！”说着把一包方便面递过去。
“我被你搅得无家可归，你也舍得买点肉给我补补！”肖锋章拆着方便面袋子说：“你就用这一块钱两代的方便面打发我，你好意么？”
“面包会有的，先记下；等发工资首先给你补上。”
“你还学会发空头支票？”
“呵呵……不是受你们这帮老兄的潜移默化么？”
“是么？怎么孬事都有我的份？”
两人四目相碰，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马上到小会议室开会，还能笑出来么？”猛然，外面传来熟悉地说话声。
张大明身上冷不丁的一惊，牛乐天阴沉着脸走进屋里。他扫了一眼张大明轻蔑地说：“你这几天干啥去了？怎么见不到你的人影？”
张大明抬头看了牛乐天一眼，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不知如何回答。
肖锋章急忙起来身，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牛乐天。
“年青青的干工作怎么这么滑头，到处摸不到你的辫梢！”
张大明看着牛乐天气得变形的脸，瞪起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本来做人干工作都很诚实；可是最近干工作竟玩虚的、假的；真叫人难以相信！你这是跟谁学来的！”
“什么假？你说我么？是我……”张大明慌了神，用手指着自己问。
“废话，不讲你，还能有谁？真不老实！你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样。这干工作不能玩腼腆？你——”
张大明的心理被压的透不过气，满脸发热，把手里的方便面放在办公桌上，沉默不语。
“牛书记，别生气。他整天忙的晕头转向，你的这些话他一时可能没听懂。”肖锋章忙说。
“呵呵……他是听不懂，你打断我的话，你能听懂么？他不参加点名，能知道党委、政府是怎么安排的事么？”
“我在村里驻点！我们工作组不是来人参加了会议么？”张大明似乎回过神来。
“在村里？”牛乐天一阵冷笑说：“别忽悠了，我和沈乡长到大柳村二次怎么都见不到你，你跑哪里去了？”
“我……”
“你在哪里？”
“我就在村里。”
“你瞎扯什么？欺骗谁？”
“你说我能去哪？我不也没见你们吗？”
“我说你回家了！能见到我么？”
“这是谁告诉你的？”
“有人看见！
“呵呵……也难怪，那里处处都是水，你们见面的确不容易。”肖锋章笑呵呵的说。
“乡长为此事都气坏了。你说这么大的水，村里这么多人还在水里，你在家能安心吗？你能睡着吗？”
“没有影的事。我一直在大柳村！”张大明理直气壮的说。
“我这人就这样心直口快，有啥说啥；前两天身体不好，一直打掉针；现在还在吃药期间。书记、乡长他们都知道这事，就让你办一件事，你咋就这么不让人放心？”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张大明气呼呼的说。
“不明白？你在干什么？大家忙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这样说我？我就没忙？”
“好！好好！你最忙，你比书记、乡长都忙！我欺负你。你能得很！”牛乐天气哼哼指着张大明说着，转身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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