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一
阴沉沉的天空，布满乌云。远处河里晃动的渔灯像云雾中眨眼的星光。
静悄悄的夜晚，风吹动着树叶带着“哗啦、哗啦。”的声响。
白茫茫的洪水夹带着腥味，匆匆流向远方。路旁的白杨树下半截已经淹没在水里，桥头的几颗白杨树连根被洪水掀倒在水中，有的被水冲到近旁圩子的水边。
路面上的洪水已经淹没膝盖，王家桥两头的公路上响起“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张大明没走几步，渐渐失去了参照物，看不见了桥头上的白杨树；他只好蹲在水里，手摸着桥面向河中间缓缓移动，慢慢摸索；他的四周被白茫茫的洪水紧紧缠绕。
他的手能清清楚楚地摸到桥面上的坑坑洼洼，碰到坑里光光的小石子。流水中穿梭的鱼儿不时地向他身上撞来；他终于熬不住了，蹲得腰酸背痛；刚站起身，衣服上的水滴“哗、哗”的砸在水里，清纯的声音震得他脊梁沟凉。自己的胆大是乡干部中出了名的，他现在不是怕鬼，只是担心扯天连地的水中真从大江、大河里跑过来个宠物，那不要他的命，也吓得自己半死——前不久他曾在一份杂志上看到长江里的杨子鳄就顺水跑到北方一条内河里。他想起这些事不由得他心跳加快，头顶上的神经甭得更紧……
平时这个时间，公路上车来车往人流不断。今晚他在水中等了很久也不见一个人影经过；渐渐地他站在水中彻底绝望了。他进退两难，头皮发木，心口蹦蹦跳动。此刻，他深深后悔刚才错误的决定，他拒绝了乔秀东要送他过桥，并拒绝带查夜的手电筒，现在自己尝到打肿脸冲胖子的后果。他心理不住的懊恼——他和乔秀东检查大坝结束时，如果他同意乔秀东来送自己过桥，哪有现在的难事？
长腿大蚊子毫不客气连续不断地对他浑身发动袭击，他只好把胳膊放进水里，但是贼蚊子隔着衣服还享受它身体里的美味。他的手不断对“侵略者”反击，加上他双腿阵阵的酸疼、麻木，令他十分难忍。
他想大喊，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一闪既逝，这些都没有用。桥头附近的村民都撤走了；况且一个堂堂乡政府干部，半夜三更在水里鬼哭狼嚎被传到乡里，还不让同志们笑掉大牙？个别人或许会给这个故事加工润色向外传播，那就成为全乡的新闻了。
漆黑的天空掉下几颗豆粒大的雨滴；冰凉的雨点砸在他的身上，溅落在河里；片刻密密麻麻的的豆粒都砸在他的身上。一个挨一个的豆粒砸得河水飞溅。他不停地抹去满脸的雨水。他被雨点打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头皮发麻，心砰砰的不停敲击胸脯，似乎要蹦出胸口；紧张的他只好蹲下身体，卷缩在水里；硬着头皮，咬紧牙关，两只手不断摸索着桥面的碎石缓缓地移动身体。
他瘪瘪的肚子不断报警“咕、咕”鸣叫，肚子的抗议使他才觉得自己饿得肚皮紧贴后背。
洪水慢慢地抵达他的胸口，他无论怎样努力把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近视的双眼也望不到水的尽头，近处仍是白茫茫一片洪水。他急得头脑要爆炸，还是毫无办法。
他狠狠地把洪水喝在口里，洪水除去有浓浓的泥土味外，泥浆里还裹有一丝甜味。慢慢地他静下心，他坚信自己按照记忆摸索，如果不摸到桥下的深水里就一定能走出这段公路上面的水路……
夜深了，空中飘落的雨点急促起来。他不停抹擦着脸上的汗水、雨水，迈着蹒跚的步子，吃力的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他口里不住数着107、108……
他渐渐地感觉一阵阵家里特有的暖流袭来，他的肩膀慢慢锤向温馨而又熟悉的门；他举起手奋力的敲向门，手又无力的垂下……
二
门缝里突然射出一道强烈而又温暖的亮光；屋里的灯也亮了；黄晕的亮布在墙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一股暖流涌上张大明的全身；柔和的灯光里他看见妻子秀芹惊愕的眼神。
他自己的身体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里；一个熟悉、靓丽的身影正在他旁边忙碌着。她拿着毛巾给他擦去身上的泥水，还不停抽着鼻子，抹着眼泪，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他在心里直笑她没出息。在这舒舒服服的地方，掉什么眼泪？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一惊一乍……
忽然，他脚上专心的痒，变成刺骨的疼。他想大喊可是又喊不出来；他想踢，可是麻酥酥的腿酸痛得伸不动；他想打，又伸不动没有知觉的双手；他任由她摆布，耳边不时传来熟悉地“嗞、嗞”的响声；慢慢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股诱人的饭香味，令他垂涎欲滴。他的口水不住的流进肚里。他努力地使劲想睁开眼，可眼皮紧紧粘在一起，就是拉不开，他麻木的嘴也张不动；他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喊他的名字。
他想坐起来用手指甲狠狠抠自己的脚底板。那里有无数只虫子向他的骨髓里爬；然而他四肢无力，坐了几次都没起来；他喊来自己儿子，高高举起切菜刀，一刀砍下去，凉冰冰的，慢慢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三
一只蚂蚁慢慢的爬上张大明的脸，又加快了速度向他的鼻孔里爬；猛的，蚂蚁钻了进去。
张大明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翻过身又睡着了。
蚂蚁慢慢的、轻轻的爬上他的耳朵，正向耳孔里面钻。张大明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一翻身“咕咚”一声，从沙发上摔到地面。地面凉冰冰的，冒出土腥位。张大明一手揉着惺忪的眼睛，一手摸着摔疼的膝盖，懒洋洋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又爬在沙发上。
突然，他坐了起来；儿子超超惊得“啊”一声叫出来；小家伙手里拿着一片草叶，逃到窗下咯咯地笑弯了腰。
张大明揉着眼睛，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他记不起来自己怎样回来家？又是怎么进屋里？
他对儿子摆着手说：“去、去，调皮鬼！”
超超笑着扔掉手里的一把草叶，一下窜起来坐到张大明的腿上，撒娇地搂着他的脖子说：“爸爸，我好想你！你咋不来家？妈妈说等你回来，就带我去捉青蛙、教我凫水、带我去捕鱼。强强的爸爸天天都带他去捕鱼；还有德德的爸爸天天教他凫水……”
张大明听着这些没头没脑额话，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咬着牙，站起来，把儿子放在沙发上，超超的屁股还没粘住沙发，两只小手紧紧扒住他的肩膀不放，大声嚷了起来：“不干，不干，我就要坐在你腿上……”
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透过窗户把阳光洒进房间。树梢上的知了开始扯开嗓子长鸣不止。
屋里又闷又热，空气中散发着霉味；张大明心烦意乱，站起来端起身边满满一茶缸水，扬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倒进肚子里；放下缸子，一把拧开风扇就喊：“秀芹、秀芹……”
“哦！起来了，瞧你昨晚的狼狈样——满身污泥。”妻子走进屋，嫣然一笑。
“几点了？”
“快七点了。”
“几点了？”张大明睁大眼睛，惊疑地问。
“七点了！”
“怎么不早点喊醒我？”
“早点喊你？两头牛能把你拉起来吗？”秀芹笑着说：“昨晚给你做的饭，不还放在桌上吗？喊你半夜也没见你起来吃！腿好点了吗？”
张大明不耐烦的问：“我的衣服呢？”
“噢！昨晚给你洗了，一会就该干了。”秀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转身端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碗面条。
“我是说，其它衣服！”张大明有些生气了。
“什么其它衣服？我不知道。”秀芹听见这种带有责备问话，生气地说。
“你怎么能不知道？”张大明来了火气。
“我怎么知道？你的衣服都让你带走了，又让别人给你捎二身。家里哪还有衣服？”秀芹生气的说。
张大明慢慢的想起来了，自知理亏，变了口气说：“把昨晚洗过的拿来吧！”
“我不给你拿，你跟谁好，让她来给你拿。”话还没落音，已经端着碗走向外面。
“你什么意思？”张大明的怒气升上来。
“你说什么意思？就那意思！”秀芹回身质问说：“你在外面有相好的，几天不回来家，来家就找茬？”
“你混蛋！”张大明二目圆睁，破口而出。
“你才是混蛋！”秀芹直视他的目光，豪无惧色：“官当的没见大脾气长的不少！”。
超超被这飞来的紧张气氛惊呆了，两手紧紧抱住妈妈的腿，圆圆的大眼睛闪着惊恐的目光。
“滚！”张大明指着她说。
“你才滚呢！这个家里什么都是我的。你看有你的什么”秀芹毫不示弱。
“你叫谁滚？”张大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跑上前伸手抓住秀芹的手，另一只手举了起来。
“不许打妈妈！”超超忽地呐喊一声，吓得哭了起来；掉下了成串的眼泪，嘴里还嘟囔着：“你不会当爸爸，不会哄人玩，来家就打人……”
张大明心头猛地一震，被这措手不及的童音一喊，慌乱的缩回手。
秀芹委屈的泪水三个一行，二个一双的掉了下来。她一扬手把碗扔到后院里，抹着眼泪说：“你撒泡尿照照，看你像个男人吗？要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孩子从小到大你带过几回，家务你干过几次？屋顶漏水叫你找人修，你每次都找理由向后推。每逢下雨都是我一个女人家爬上爬下，去盖屋顶。你脸就不红吗？心也不跳吗？肉不麻吗？你整天忙，当个屁大点的官，家里什么事都不问；你还回来家干啥？你看看这街上有乡干部，也有村干部，谁像你这样？
北街的邵康比你还晚一年上班，人家才中专毕业，去年就当副乡长了。你整天忙的啥？一个瞎字不识的劳力在外打工，一个月赚的钱比你三个月的工资都多；你天天还好意思开口回来家跟我要钱花？春节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向我小弟要他的破摩托车，我都替你脸痛！你有本事自己买辆新车呀？”
“我不行，没本事，你现在还来得及废掉我？选个好的！”
“要谁都比你强得多！我同学说我养个小白脸；现在我落一个脸黑得放光的乞丐；像碳篓子似的不负责任的破男人、旧男人、烂男人。这么多天的连阴雨，你知道我们娘俩是怎么过的吗？今天刚见太阳露脸，你回来家就挑鼻子瞪眼……”
张大明心乱如麻，脸上燃烧着烈火。
四
院里，没有一丝凉风。
张大明把满肚子的委屈，吐进院子里的空气中。滚热的阳光烫在他赤裸的上身，热得他满头汗水向下滚；湿漉漉的衣服攥在手里，还没朝身上穿，浑身已经冒出汗；汗水顺着脊梁沟变成了小溪流水。
“那衣服潮，穿身上会生病。”秀芹一把鼻涕一把泪，倚着门框关切地说。
“每天都在水中泡，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没有你那么娇贵！”张大明嘴里这么说，明显感觉身上不舒服——滚热的湿衣服穿在身上像在满身汗水的人身上又盖了一床厚厚的热毛毯。
“你那腿，都烂糟糟的，肩膀上的伤口都发炎了，你不能再下水里了；昨晚我给你调理半夜。”秀芹抹着眼泪说。
“不用你操心，死不掉！”张大明气哼哼地说。
“我不操你的心！你死了，我也不问你的事。”
“那正好；你不是整天要离婚么？我死了，就省事和你办手续了。”张大明说着，伸手拉开门向外走。
秀芹急切的喊到：“快回来，饭做好了。吃了饭才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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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大喊，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一闪既逝，这些都没有用。桥头附近的村民都撤走了；况且一个堂堂乡政府干部，半夜三更在水里鬼哭狼嚎被传到乡里，还不让同志们笑掉大牙？个别人或许会给这个故事加工润色向外传播，那就成为全乡的新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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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瘪瘪的肚子不断报警“咕、咕”鸣叫，肚子的抗议使他才觉得自己饿得肚皮紧贴后背。
洪水慢慢地抵达他的胸口，他无论怎样努力把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近视的双眼也望不到水的尽头，近处仍是白茫茫一片洪水。他急得头脑要爆炸，还是毫无办法。
他狠狠地把洪水喝在口里，洪水除去有浓浓的泥土味外，泥浆里还裹有一丝甜味。慢慢地他静下心，他坚信自己按照记忆摸索，如果不摸到桥下的深水里就一定能走出这段公路上面的水路……
夜深了，空中飘落的雨点急促起来。他不停抹擦着脸上的汗水、雨水，迈着蹒跚的步子，吃力的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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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渐渐地感觉一阵阵家里特有的暖流袭来，他的肩膀慢慢锤向温馨而又熟悉的门；他举起手奋力的敲向门，手又无力的垂下……
二
门缝里突然射出一道强烈而又温暖的亮光；屋里的灯也亮了；黄晕的亮布在墙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一股暖流涌上张大明的全身；柔和的灯光里他看见妻子秀芹惊愕的眼神。
他自己的身体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里；一个熟悉、靓丽的身影正在他旁边忙碌着。她拿着毛巾给他擦去身上的泥水，还不停抽着鼻子，抹着眼泪，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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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诱人的饭香味，令他垂涎欲滴。他的口水不住的流进肚里。他努力地使劲想睁开眼，可眼皮紧紧粘在一起，就是拉不开，他麻木的嘴也张不动；他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喊他的名字。
他想坐起来用手指甲狠狠抠自己的脚底板。那里有无数只虫子向他的骨髓里爬；然而他四肢无力，坐了几次都没起来；他喊来自己儿子，高高举起切菜刀，一刀砍下去，凉冰冰的，慢慢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三
一只蚂蚁慢慢的爬上张大明的脸，又加快了速度向他的鼻孔里爬；猛的，蚂蚁钻了进去。
张大明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翻过身又睡着了。
蚂蚁慢慢的、轻轻的爬上他的耳朵，正向耳孔里面钻。张大明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一翻身“咕咚”一声，从沙发上摔到地面。地面凉冰冰的，冒出土腥位。张大明一手揉着惺忪的眼睛，一手摸着摔疼的膝盖，懒洋洋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又爬在沙发上。
突然，他坐了起来；儿子超超惊得“啊”一声叫出来；小家伙手里拿着一片草叶，逃到窗下咯咯地笑弯了腰。
张大明揉着眼睛，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他记不起来自己怎样回来家？又是怎么进屋里？
他对儿子摆着手说：“去、去，调皮鬼！”
超超笑着扔掉手里的一把草叶，一下窜起来坐到张大明的腿上，撒娇地搂着他的脖子说：“爸爸，我好想你！你咋不来家？妈妈说等你回来，就带我去捉青蛙、教我凫水、带我去捕鱼。强强的爸爸天天都带他去捕鱼；还有德德的爸爸天天教他凫水……”
张大明听着这些没头没脑额话，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咬着牙，站起来，把儿子放在沙发上，超超的屁股还没粘住沙发，两只小手紧紧扒住他的肩膀不放，大声嚷了起来：“不干，不干，我就要坐在你腿上……”
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透过窗户把阳光洒进房间。树梢上的知了开始扯开嗓子长鸣不止。
屋里又闷又热，空气中散发着霉味；张大明心烦意乱，站起来端起身边满满一茶缸水，扬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倒进肚子里；放下缸子，一把拧开风扇就喊：“秀芹、秀芹……”
“哦！起来了，瞧你昨晚的狼狈样——满身污泥。”妻子走进屋，嫣然一笑。
“几点了？”
“快七点了。”
“几点了？”张大明睁大眼睛，惊疑地问。
“七点了！”
“怎么不早点喊醒我？”
“早点喊你？两头牛能把你拉起来吗？”秀芹笑着说：“昨晚给你做的饭，不还放在桌上吗？喊你半夜也没见你起来吃！腿好点了吗？”
张大明不耐烦的问：“我的衣服呢？”
“噢！昨晚给你洗了，一会就该干了。”秀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转身端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碗面条。
“我是说，其它衣服！”张大明有些生气了。
“什么其它衣服？我不知道。”秀芹听见这种带有责备问话，生气地说。
“你怎么能不知道？”张大明来了火气。
“我怎么知道？你的衣服都让你带走了，又让别人给你捎二身。家里哪还有衣服？”秀芹生气的说。
张大明慢慢的想起来了，自知理亏，变了口气说：“把昨晚洗过的拿来吧！”
“我不给你拿，你跟谁好，让她来给你拿。”话还没落音，已经端着碗走向外面。
“你什么意思？”张大明的怒气升上来。
“你说什么意思？就那意思！”秀芹回身质问说：“你在外面有相好的，几天不回来家，来家就找茬？”
“你混蛋！”张大明二目圆睁，破口而出。
“你才是混蛋！”秀芹直视他的目光，豪无惧色：“官当的没见大脾气长的不少！”。
超超被这飞来的紧张气氛惊呆了，两手紧紧抱住妈妈的腿，圆圆的大眼睛闪着惊恐的目光。
“滚！”张大明指着她说。
“你才滚呢！这个家里什么都是我的。你看有你的什么”秀芹毫不示弱。
“你叫谁滚？”张大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跑上前伸手抓住秀芹的手，另一只手举了起来。
“不许打妈妈！”超超忽地呐喊一声，吓得哭了起来；掉下了成串的眼泪，嘴里还嘟囔着：“你不会当爸爸，不会哄人玩，来家就打人……”
张大明心头猛地一震，被这措手不及的童音一喊，慌乱的缩回手。
秀芹委屈的泪水三个一行，二个一双的掉了下来。她一扬手把碗扔到后院里，抹着眼泪说：“你撒泡尿照照，看你像个男人吗？要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孩子从小到大你带过几回，家务你干过几次？屋顶漏水叫你找人修，你每次都找理由向后推。每逢下雨都是我一个女人家爬上爬下，去盖屋顶。你脸就不红吗？心也不跳吗？肉不麻吗？你整天忙，当个屁大点的官，家里什么事都不问；你还回来家干啥？你看看这街上有乡干部，也有村干部，谁像你这样？
北街的邵康比你还晚一年上班，人家才中专毕业，去年就当副乡长了。你整天忙的啥？一个瞎字不识的劳力在外打工，一个月赚的钱比你三个月的工资都多；你天天还好意思开口回来家跟我要钱花？春节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向我小弟要他的破摩托车，我都替你脸痛！你有本事自己买辆新车呀？”
“我不行，没本事，你现在还来得及废掉我？选个好的！”
“要谁都比你强得多！我同学说我养个小白脸；现在我落一个脸黑得放光的乞丐；像碳篓子似的不负责任的破男人、旧男人、烂男人。这么多天的连阴雨，你知道我们娘俩是怎么过的吗？今天刚见太阳露脸，你回来家就挑鼻子瞪眼……”
张大明心乱如麻，脸上燃烧着烈火。
四
院里，没有一丝凉风。
张大明把满肚子的委屈，吐进院子里的空气中。滚热的阳光烫在他赤裸的上身，热得他满头汗水向下滚；湿漉漉的衣服攥在手里，还没朝身上穿，浑身已经冒出汗；汗水顺着脊梁沟变成了小溪流水。
“那衣服潮，穿身上会生病。”秀芹一把鼻涕一把泪，倚着门框关切地说。
“每天都在水中泡，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没有你那么娇贵！”张大明嘴里这么说，明显感觉身上不舒服——滚热的湿衣服穿在身上像在满身汗水的人身上又盖了一床厚厚的热毛毯。
“你那腿，都烂糟糟的，肩膀上的伤口都发炎了，你不能再下水里了；昨晚我给你调理半夜。”秀芹抹着眼泪说。
“不用你操心，死不掉！”张大明气哼哼地说。
“我不操你的心！你死了，我也不问你的事。”
“那正好；你不是整天要离婚么？我死了，就省事和你办手续了。”张大明说着，伸手拉开门向外走。
秀芹急切的喊到：“快回来，饭做好了。吃了饭才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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