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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2

    九

    东方的天边刚挤出点亮光,晨雾还笼罩住大地,朦胧的雾色中就闪烁着村民忙碌的身影。

    一夜的时间,大柳庄子变了样;前后两排房子全部浸在水里,水已经越过窗户爬到屋里;中间一部分地势高的老宅子门前也被洪水封住了。

    雨水紧紧裹住庄子后面地里的高粱杆地,高粱身上的长叶子悬在水里飘荡,有的还露出绿叶尖子。

    村民把粮食、箱子、衣服、鸡、鸭塞满了船,抢不到位置的村民不断的抱怨船太小,坐在船上的村民说船行驶的速度太慢。

    庄西头的老师柳永胜,用几根长木头和门板制成一个简易的木排,门板上放着4尼龙袋子小麦,他用一只长竹竿在洪水中撑着,向南边公路上运送小麦。

    几户村民看到柳老师的方法好使,比排队等船方便,也纷纷仿效他的方法制作木排。

    养牛大户刘老五的儿子小胖子正吃力的牵着一头老黄牛,柳老五手里拿个长树条不断向老黄牛屁股后面跟的几头牛身上抽打,沿着庄后面地势高的地方,淌着水向北公路摸去。他后面的村民有怀抱山羊的,肩挑鸡、鸭的,挑猪娃的,还有背电视机、录音机、影碟机……

    “柳书记,要劝阻群众制作简易的木排,门前这么宽的水面,中间深度七、八米的地段也有二十多米;如果出现意外,救护都来不及。”张大明忧心重重的对柳永志书记说。

    “这——这得理解群众的心情!”柳勇志书记皱着眉头慢慢吞吞的说。

    “不行,这是要财不要命!得过去同他们分别谈谈;别拿性命开玩笑。”张大明说:“走!过去看看。”说着,他淌水走向正在制作木排的柳广生。

    “张主任,来了。”村民柳广生看见张大明过来,忙停止捆水边的一堆木头;边打招呼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香烟递给过来。

    柳勇志拄着木棍也跟了过来。

    “要制作木排,运粮食?”张大明点着香烟说。

    “这是何苦呢?前两天张主任找你几次,让你带头运粮食,你不干,现在忙了!”柳勇志书记笑着说。

    “嘿、嘿。”柳广生憨厚的干笑两声,红着脸说:“张主任是有知识的人,知道的多、看的远——这些年哪有这么大的水;往年水常爬到沟沿,顶多翻过沟坎一点,水一会就下去,大家都习惯了;谁知今年例外了……”

    “这些木头浸透水后,能浮起来多少东西?这木头有的还是鲜树,它有多大浮力,你试过吗?”张大明弯腰拿起铁条和绳子,抖了抖,望着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问:“你这铁条还有铁锈;你用的这些绳子在水中泡、磨,几个来回必被水涨断或磨断!如果断在水中央怎么办?粮食、东西掉在水中都无所谓,可是谁能及时去救人呢?”

    “不会的,不会的,这绳和铁条结实得很,我会水,没事。”柳广生满怀信心地说。

    “我来试给你看。”张大明扔掉烟头,弯腰拿起生满黑锈的铁条,来回掰了两下,铁条慢慢断裂。他把绳子在木头上来回磨了几下,用力拉绳子,磨损处的绳子断了。“这些你看见了吗?事实上你的体重和粮食的重量,加上这些木头它们本身重量的冲击力,它们所承受的力量远远大于我示范用的力量。”说着张大明又指着那几根鲜木头说:“你看这几根木头,它本身就有大半个身体浸在水中,它能有多大的浮力?”

    “嘿嘿……”柳广生笑了,瞪大眼睛看着水中的木头说:“张主任,我信你的话!”

    “把木头收起来吧!”柳勇志说。

    “一条船来回一趟得用半个多钟头。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粮食运完?还添条船吧!”柳勇志向张大明投来期盼的目光。

    “这——这条船是好不容易从外地租来的,我们乡境内没有能用的船只,现在到哪里能弄到船?”张大明沉默片刻说。

    “哎!这水在往上涨,咋能眼看着粮食被洪水白白的飘走?”柳广生听到这个消息,颓丧的蹲在木头旁,嘴里一口接一口不断地吐出烟雾叹息。

    “用毛竹制成木排。”坐在木头上的柳书记突然冒出一句,“张主任你去乡政府协调一下,弄些毛竹来。”

    “乡里去哪才能搞到毛竹?”

    “让乡里买?”

    “去买毛竹?你不知道?在乡政府门口讨债的都排着长队,在那里等着书记、乡长还账。”张大明脸上挂满苦笑。

    “你试试吧!”柳勇志恳切的说。

    “这……”

    “叮……叮……叮铃铃……”张大明在柳勇志家又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罗书记才接电话,听到张大明的声音,他已经清楚张大明的意思,还没等张大明把话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上午我去县里参加紧急会议。我已经打电话给沈乡长说好了,由他带领乡直单位和乡里的干部们去……”

    “真的?太好了!”张大明满怀喜悦的把增加人手的好消息告诉柳勇志。

    十

    天边飘浮着几片乌云,太阳偷偷探出半面脸,久违的太阳显出一丝笑脸,片刻又匆匆隐藏在滚滚的乌云里。

    沈乡长吃过早饭,才懒洋洋的上了乡里来接他的小轿车。他的专车颠簸很长时间才驶入大柳乡的地界。路边的柳树长长的垂下柳枝,沈乡长的专车好似在柳絮中飞驰如鱼在水中遨游。

    乡政府的楼道口不断的穿梭着上下楼的乡干部,下面大院里还有三五成群的干部在悄悄议论或谈笑风生;沈乡长的车驶进院里还没停稳,有两个眼尖的干部忙跑上前去帮忙拉开车门。

    行动稍慢的几个年龄稍大的乡干部,也慌慌张张的尾随在族拥着沈乡长的队伍后面,缓步向楼上的会议走去。

    九点多钟,满载乡干部的两辆大卡车缓缓地停在大柳庄后面的公路上。

    公路背面的庄稼长得亭亭玉立,公路南面的的田地里已经淹没在洪水的下面,只能偶尔还能见到稍高的几颗高粱站在水里。

    沈乡长从前面的卡车驾驶室里跳到路上,一只手拿着大喇叭,挥动着另一只手大声喊:“大家排成两队,听从我的命令……”

    沈乡长的年龄虽然是奔向五十的人了,他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前排,他身后的年轻干部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沈乡长前脚才下公路里,就迈出雄姿英发的步子猛跳进水里,全身的衣服立即被水浸透,他的嘴不时对着手里举起的大喇叭喊:“大家快点,排成队!听我命令!”

    跟在他后面的乡干部,纷纷跳进水里,向前方的大柳庄挺进。

    一个早晨的时间还没过去,大柳庄的水位又升高了一截。庄子中央的烂草堆、粪池和屋前屋后的厕所都没入水中,庄子四处的水面都飘着羊粪、牛粪等垃圾;脚下冒出股股的黄水、黑水、绿水,散发出刺鼻、难闻的腥臭味。

    沈乡长在迎接他的人中,没有见到工委书记牛乐天,慢慢地变了脸色,瞪着眼问张大明:“老牛呢?怎么没有见老牛?”

    张大明一时没抹着头脑,心里紧张得突突直跳,不知如何回复。

    “牛书记昨晚和罗书记一快回乡政府了。”柳勇志忙说。

    “为什么不留在这?他不仅是党委成员还是这里的工委书记,这里是他的阵地!怎么能临阵脱逃!”赵乡长声如洪钟地说:“马上打电话让他来这!”

    “牛书记昨晚在水中泡的腿疼,今天在医院打吊针,他已经请假不来下乡。”党政办副主任郏军小声说。

    “他向谁请的假?向你么?这么多人昨晚不是都在水里泡一夜吗?耍滑头!……”赵乡长满脸怒气说:“轻伤不下火线!”

    大家见领导生气,彼此默默相望,默默无语。

    沈乡长讲完批评的话,紧接着就宣布命令:“从今天开始,不经我和罗书记批准,任何人不准缺席,否则立即下岗;另外,马上县公安局李政委带领派出所里的干警来帮助我们,县电视台也来报道我们这里的灾情。我们乡干部要给他们做个榜样,好好打赢这一仗。”

    张大明陪同沈乡长淌着水,带领乡干部们走向庄西头的出口处。

    庄西头的南北大沟上有一座东西十多米长的石桥。那是本庄唯一的一条车辆能向外通行的出口,现在石桥早已淹没在水里看不见了。大家只能从路旁柳树的轮廓来判断桥的位置。

    沟两岸的柳枝悬在水中飘摇,浑浑荡荡的洪水上面浮着枯枝、碎木、烂草叶,不停地向前翻滚着白色的浪花。

    沈乡长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厌烦地打断了柳书记介绍洪水的话题,转身用威严的口气说:“张大明这是你包的村,你先下到水里试一试那个桥上的水有多深?”

    张大明心里猛颤一下,惊讶地看着沈乡长;沈乡长的目光再次和张大明的目光相遇时,似乎觉得不妥,又回头喊:“后面快过来俩大个子,一块下去探路。”

    不久前,分配到乡里来的退伍军人刘进和王凯被后面的众人推了过来。

    “张大明,你不会游泳,能淌水吗?”肖锋章问。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游泳?”沈乡长用严厉的目光盯着肖锋章说。

    “我和他一快工作十来年,这几天又基本上天天泡在一快,他是个旱鸭子。他给你比不起,你上过战场,经过血雨腥风,是战斗英雄。他是学生出身,标准的旱鸭子。”肖锋章笑着说。

    “给你一个棍,你拄着向前趟水。”站在旁边的陈天云说着,递过来一个木棍。

    张大明见四周众人投来期盼的目光,他犹豫一下,身手紧紧抓住木棍,转身抬腿向前走,他的身体一点点的侵入洪水中;两眼死死盯住对岸的柳树;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他的大脑里有很清楚的痕迹,桥在两行棵柳树之间,只要自己不偏离这座桥,就不会掉进旁边的深沟里,被洪水卷走。

    洪水表面看似很平静,愈向前走下面的水越深;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凉,水流的冲劲越来越大。

    张大明的身体也越来越倾斜,脚下踩着水底下冰凉的地面,一股股寒气不断袭入他的体内;他焦急地回头见身后一双双眼睛都在盯住自己,又继续咬着牙向前走。

    远处流水飘过来两个不断晃动的草垛,草垛顶子像龟壳一样趴在水面,漂浮在水里;它们从张大明身旁悄悄流过;洪水慢慢浸入他的脖子,他悬起来心也升到嗓子眼里。

    他仍努力地使身体保持平衡;然而自己在水中轻飘飘的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只有双手紧紧按住水中的木棍不放,然而木棍也失去平衡;水已满到嘴唇,他的心几乎要滚落到水中,两眼绝望地望着远处沟两边的柳树……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另一只脚蹬在高处,眼前闪过一道亮光,绝望的念头消失了。他从水下面自己竖立起的前脚趾头可以判断出来,自己将要走到桥头的上坡——这里是桥头的最低点。他把竖起的大脚拇指紧紧蹬住下面的烂泥,猛用力按住木棍,向前一个急跨步,他的身体轻轻的落地时竟然水面才达到脖子上;他一颗旋着的心“咕咚”一下子落到肚里,顿时全身轻松了许多;他眼前现出一片宽阔的天地,恰似在悬崖中抓到救命縄一样看到了希望。

    他继续向前摸索,水越来越浅;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心理一阵激动,举起双手不停地向身后的远处挥动了起来。

    下了桥坡,他脚下就是平整的开阔地,水面仅保持在他心口窝左右,这里地面上的水不仅平静而且越来越暖和,像掉进冰窟窿里的一个人猛地钻进暖被窝里的感觉。

    沈乡长看见对面远处在浅水中里的三个人,两手抓住大喇叭远远的喊:“你们抓紧去南公路帮助群众把船的粮食卸掉,把船赶快摆过来。

    船上的粮食还没有卸完,公安局李政委带着派出所、工商所、税务所的同志也来到船上。

    五、六百米宽的水面,经过十几分钟,几个人就把铁船撑到大柳庄,船又行驶了百十米远才抵达老宅子的一片空地上靠了岸。

    洪水渐渐爬上东西两头老宅子的门口,中间住户门口无水的空间愈来愈小,住户间来往的小道早被洪水切成几段。前后两层民房有的大半都在水中。

    李政委还没下船,满面春风的沈乡长就急忙紧走几步伸出手,上前热情的同他亲切握手,并表示欢迎。

    李政委下了船就说:“沈乡长,目前水还在上涨;天还要下雨,我认为先把全庄上了人和贵重物品运走。”。

    “这样好,这样好!那么船就停运粮食!我马上通知。”说完,沈乡长拿起大喇叭把乡政府的干部分成三组。

    第一组挨门挨户搬运贵重物品,送到村西口;第二组摆船运人和护送木排(用门板制成的);第三组在浅水处接送贵重物品。刘政委带领乡直单位的干部负责动员群众向船上送人。

    乡长的话还没有落音,年近五十的土管所副所长胡海松带着刘进和王凯等一帮转业军人已经跳进水中吃力的推、拉铁船……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在这地方住几十年的老人们,说什么也不心甘情愿的离开自己的家。他们躲的躲、藏的藏。李政委和王所长挨门挨户做群众工作,先把妇女和小孩子被逐个背到船上。

    乡里的干部抱着、扛着、背着、抬着电视机、录音机、影碟机、洗衣机、衣服包等,淌着齐腰深的洪水向公路上运输。

    十一

    中午,灰色盖住的大柳庄,炊烟袅袅飘起。

    三三两两没有撤走的农户开始生火做饭;个别群众也借吃饭为理由不愿上船。船上来回多次运送的大部分都是村民的粮食或物品,运送村民的速度慢了起来。

    刘政委见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带领乡直单位的干部撤了回去,留下乡干部继续抢运物质。

    下午两点多钟,几个体质弱的干部先后开始拉肚子;尽管沈乡长拿着大喇叭怒气冲冲的不断催促,搬运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三点多钟,刘进面色苍白再也支持不住了,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出水面,水珠顺着短裤和背心流下来,他低着头,嘴唇乌紫色,有气无力的喘着气;一屁股坐在水边。他的皮肤被洪水浸泡得白茫茫的无一丝血色,手、脚、腿布满了被树枝、杂物,刮、戳烂得凌乱的痕迹,翘起的伤口清晰可见。

    “小王,怎么了?”张大明急忙跑过去关切的问。

    “张……主任……能给我……找个馒头吃吗?”刘进耷拉着脑袋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的说。

    “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弄来。”

    片刻,张大明手里拿两个馒头,端着一杯水,匆匆忙忙从一户村民屋里跑过来;许多干部都关切地围拢了过来。

    刘进一把抓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口,噎得伸长了脖子。

    张大明忙把水递过去;他喝了一大口水,仰起头,只听“咕咚”一声落到肚里;立刻引来围观干部们的一阵笑声。

    “大明主任,能给沈老板提个建议:休息、休息吗?”乡计生办公室副主任康强说:“昨晚大家几乎没有休息。早晨一些干部起床就来这了,也没来得及吃早饭;干这么长时间的活,大家喝水都困难……”康强的话还没有说完,沈乡长嘶哑的声音再次从喇叭里传过来:“你们都围那干什么?像干部样么?一鼓作气,快点行动搬运东西……”

    乡长的话激起了乡干部们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

    “干嚎什么?昨晚打电话给你,你找理由不来,今天看电视台来人了,有劲了,想升官的瘾真大!”司法办主任马清怀轻蔑的望着远处的沈乡长说:“我也不怕谁去回报!”

    “人家这是树立英雄形象,给我们做榜样。”

    “说不定乡长逮住这个机会还能提个县长干干。那里去顾我们的死活。”

    “有句话不是说,铁铮铮的汉子么?我们是铁打的。”

    “屁话,铁打的也要生锈!”

    “乡长的话像热播的电视剧中插播的广告。”

    “话也不能这么说,乡长于大家的目的一样——都是服务于人民!”

    “管他去,我们把庄里的村民运完,就撤……”

    “你敢当乡长面说么?”

    ……

    十二

    乌蒙蒙的天,昏昏沉沉的,天气更加闷热。

    树上的蚂蚁、毛毛虫、飞蛾子等大小蝇虫都不断落到众人身上。肖锋章揉着脖子上被蚂蚁咬的疙瘩说:“这里的蚂蚁也不客气,咬人真疼!”

    “嘿……嘿……”柳勇志笑了。“这整个庄子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四周都是水,它们没处逃生,只有跑到人身上。”

    树枝上有两个黑蜘蛛掉在半空中悬着,突然一只砸向张大明的额头;张大明抬头向上望一眼,摸一把头说:“乡干部们都连续干六、七个小时的活了,这么长时间在水里泡,连一口热水都没喝,都累得筋疲力尽,你去和乡长说,停下来——”

    “政委带乡直单位干部撤退时,我就给他说了。”柳勇志打断张大明的话说。

    “你是老同志,他应该能听进你的建议。”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还是我们一块去说吧!”柳勇志不住地用手捋着稀稀的头发说。

    张大明见四周投来的期盼目光,只好硬着头皮跟在柳勇志的身后。

    他俩还没到沈乡长跟前,沈乡长远远就质问:“他们都围那干啥?”

    “大家累了,需要休息一会。”柳勇志面带笑容说。

    “休息?这准是你出的馊主意?”沈乡长两眼紧紧盯住张大明严肃的质问。

    “不是,不是他。这是大家的意思!”

    “下午还有雨,庄里还有人和粮食没有转移。这场‘攻坚战’一定要打好。”沈乡长焦急地裂开大嘴,又坚定地挥起手的说;“况且我们都是在帮你,你们俩还带头拉后腿!打退堂鼓!我绝不会半途而废!”

    “万一干部出了事——”柳书记停了一下又说:“群众贵重物品大部分都搬走了,剩下这么多粮食,一时半时也运不完。家里有粮食,有些村民勉强被劝走了,过一会他还会返回来家……”

    “快来,张主任!快来!”

    十三

    柳书记正在劝说沈乡长时,他的身后传来喊张大明的声音。

    远处,农经站会计赵玉良正向这里焦急挥手喊“快来,张主任。”

    张大明眼睛注视着沉默的乡长。

    乡长的目光在张大明脸上来回扫视一会才说:“你去吧!他们喊你。”

    农经站站长王立民带着自己办公室的几个干部,都无精打采的站在水边一家村民的土房子前。他们旁边有一条船,几个乡干部正忙着向船里运送农户的物品。

    “怎么回事?”张大明跑到大家面前急切的问。

    “这户是我们办公室负责转移的农户之一。他的衣服和日用品都在船上,刚才劝他转移,他要吃过饭才走。现在,他吃过饭了,又找种种理由不愿上船。”王立民指着前面的土房子说。

    这是三间土坯子垒成的老土房,由于多日的连阴雨,土墙湿透了下面的大半截,墙壁底座被打了许多老鼠洞。

    张大明立即明白了,这个是他熟悉地方;屋里住着是一位不足六十岁,性格怪癖的老人。

    老汉年青时,气死父母;去闯东北时他又混瞎了一只眼睛。每年午秋两季农忙时,他在家里睡大觉,哪里凉快哪有他,哪里热闹哪里有他;看看鸡斗架,趴在树下看蚂蚁爬树,斗斗鹌鹑;月把二十天不换衣服,十天半个月不刷锅洗碗,三五天不洗脸这都是平常的事。平时村干部也拿他也没办法。张大明来这个村工作后也没少找他沟通。

    张大明前脚踏进屋,老汉慌忙从板凳上站起来说:“小张来了。”

    张大明开门见山的问:“您老为啥还不走?”

    “我等下一船才走,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好。”

    “这是最后一船。”跟在后面的赵玉良急切地说。

    老人磨磨蹭蹭地又走进里屋。

    一位手里拿着长竹竿的乡干部站在船头焦急地喊:“还有人么?要开船了,这是最后一趟!还有……”

    赵玉良急了,伸手欲拉住老人。

    “我找几件衣服带走。”老汉挣脱了他的手说。

    老汉收拾好了衣服,他又说:“我得找钥匙锁门。”王立民和乡干部们都围拢在门口,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看着张大明,等待老人在有意磨洋工。

    张大明焦急地说:“老人家,我们都在等你!”

    “不急,不急,我锅里还有一碗饭没吃。”

    “那你快一点。”张大明焦急的说。

    大家眼巴的看着老人悠闲自得的端起碗。一只小花狗听见锅碗的响声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屋,它不停的左右摇起尾巴绕老人转两圈;翘起两只前腿站起来看一眼空空的锅里,又卷起尾巴停在老人面前两眼可怜巴巴的望着老人;它见老人嘴里一口一口慢慢地嚼起东西;急得它嘴里嘀咕几声;然后支起前腿,坐在老人面前双眼死死盯住碗。

    老人吃完饭,把碗向地下一放,这只花狗立即跑过去,摇起长尾巴撒起欢,伸出长长的舌头,把那个碗舔得干干静静。

    几个干部禁不住哑然失笑。

    张大明忙催促说“准备好了吧!走吧。我们都等你。”

    “你们忙去吧!我的事不用大家操心,等我找到钥匙,我自己走。”老汉有些不耐烦地说。

    于是大家都把期盼的目光再次投向张大明。

    此刻,张大明也明白老人不愿走的心思,上前一步说:“我是党员,是您的包村干部!”他拦腰把老人抱起来,边向外走边说:“有意见你可以直接对我提,也可以到纪检部门直接举报我。”

    门口围的乡干部闪出一条路。张大明一口气淌进水中,把老人送到船上。

    老人回头大声喊:“门没有锁,屋里还有衣服没带——”

    柳勇志在旁边乐呵呵的说:“呵呵……平时你月把二十天不换衣服,十天半个月不刷锅洗碗,三五天不洗脸这都是平常的事,今天怎么讲究起来了,你认为这是送你去集市上相亲、给你娶媳妇么?”。

    老人听村书记揭他老底,站在船上还跺着脚喊“我的门没锁,屋里有东西。”

    “我就留在这,给大家看门,您放心吧!丢失东西我照价赔偿。”张大明猛挥飞起有力的手说:“开船。”

    ……

    天上乌云滚滚而来,乡干部在水里抬起注满铅似的腿缓缓向公路移动。

    天渐渐暗了下来,三三两两全身疲惫的乡干部爬到车上就彼此相依瘫倒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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