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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夏绿凝从噩梦中醒来。

    奇怪,近两个月来她第三次做同样的梦了,这难道暗含着某种隐喻?

    在梦里,当她仰望阳光下散发着钻石光芒的高大雪山时,宁静的雪山突然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响声,覆盖着白雪的山腰上出现一条长长的断裂带,紧接着巨大的雪体开始向下滑动,而且越滑越快,变成一条飞泻而下的巨大雪龙,呼啸着向山谷冲来,铺天盖地地向夏绿凝头顶直压过来,她在奔跑中被埋葬在纯白的坟墓里。

    她记得她曾经挣扎过,但总像一只无法破茧的蛾子,被困在刺骨的寒冷中,嘴边被呼出的热气融化掉的积雪逐渐结成一个坚硬冰冷的冰壳。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两只毛茸茸的爪子突然伸进雪堆在她的面前摸索,猛然之间一张狼脸逼在眼前,狼眼在雪光之中发出阴森森的绿光……

    梦里那张狼脸好可怕啊,夏绿凝打了个寒噤。为什么总梦见狼呢?是不是开学以后明澈莫名其妙地喜欢上画狼的关系?开学第一天,她在明澈的暑假作业中看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画面上是一匹雄健威猛的巨狼,目透凶光,有种要撕碎一切的霸气,叫人不寒而栗。从此以后,夏绿凝就再也无法忘记那幅画了。

    想到明澈,夏绿凝的心再次痛了。六年级开始,明澈长高了,也明显沉默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围着她说这说那,看她时的目光也变得冷澈、忧郁,在他日渐消瘦的脸上,失去了曾经灿烂纯净的笑容。

    想到这,夏绿凝的内心像灌满铅一样沉重,自责的情绪如一根藤缠绕着她的心脏并渐渐紧缩,她又一次痛苦得喘不过气来,眼泪瞬间溢满眼眶,使她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宝石一样的光。

    “是我害了这孩子。”她喃喃自语。

    那是暑假里一个特别的日子,“全国少年击剑比赛”进入四强争夺的白热化阶段,那天要进行的比赛对明澈的人生至关重要,进入国家击剑队一直是明澈梦寐以求的事情。记忆里,那天好像是过节一般,夏绿凝穿上她最漂亮的淡蓝色裙子,黑亮柔顺的头发上别了精致的蓝色水钻发卡,她领着凌风、罗浩若、萧之音、郝尤佳、李静等几个同学在台下为明澈加油助阵。明澈的教练信心十足地坐在教练席上,他对明澈进入四强信心十足,以这孩子前几场比赛中的出色表现,冠军才是他最高的目标。看台上,明澈的爸爸妈妈早已准备好最美的鲜花,随时准备迎接凯旋的儿子。明澈的“胜利”似乎是已经注定了的,大家等的只是一个过程。

    那天的明澈,帅气得像个天使,雪白的击剑服衬得那张年少的脸英气勃勃,他手中的长剑熠熠生辉。明澈看着观众席前排的夏绿凝,他对她微笑,他从未像那一刻那样幸福过,他眼中的她也从未像那天那样迷人。明澈有种挥剑起舞的壮志豪情,他要为她而战,为她而歌。明澈眼前碧水绿山,桃花纷乱,她裙袂飞扬,一笑嫣然……

    这次我要成为你心目中的英雄,我再也不要做可怜的小屁孩。他望着她纯净漂亮的脸暗暗发誓。

    简尚杰的出现像个噩梦。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找到了赛场,找到了夏绿凝。他完全没有发现不远处盯着他的明澈,只是自顾自地急着告诉夏绿凝他临时决定要去巴黎,一小时后的飞机,所以赶来亲自跟她告别。

    夏绿凝显得忧心忡忡,她下意识地朝着明澈望去,他马上就要参加比赛了,她太害怕影响到他的情绪了,毕竟他只是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而此时她恐惧地看到,明澈正冷冷地盯着简尚杰,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敌意。就在这时,简尚杰做了一个大胆而不合时宜的举动,他把夏绿凝的手拉到嘴边,飞快地吻了一下,温柔地对她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显然,他误解了夏绿凝脸上的忧虑,以为她不放心他。感动让简尚杰做出了他平时不曾有过的亲昵举动,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夏绿凝在凌风他们的鬼脸中尴尬得涨红了脸,然而,这都不是她最在意的,她最担心的是若被明澈看到了,他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要命的是,当夏绿凝再次把忐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明澈时,明澈正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他变得脸色苍白,举着长剑的手似乎在发抖,从他漆黑的眸子里,投射出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夏绿凝紧绷着的心向下一沉,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明澈头顶的天空,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灰下去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剑道的,也不清楚自己又是如何被对手击败的,他只是觉得天空突然失去了蓝色,什么都不存在意义了。教练恨铁不成钢的抱怨,评委因为他失常表现的哗然,父母眼里熄灭的喜悦,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只是想逃,只想逃,逃开众人无聊的目光,逃开这令人生厌的喧闹。这场比赛刚结束,明澈发疯似的跑出赛场,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穿过过往的记忆,他想把整个世界都抛在身后。

    痛苦在那一刻席卷了明澈幼小的心灵,也是从那一刻起,明澈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恨意。

    再见到夏绿凝时,明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冷冷的,眼神里透着忧郁,一副深不可测的沉默者的形象,夏绿凝再也看不透明澈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夏绿凝的疼痛和自责也是从那时开始的,此后再也没能解脱出来,像缠上她的慢性病,有时发作起来甚至叫她痛不欲生。

    但是夏绿凝不能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她深知除了明澈自己还有一群学生,她必须对每一个人负责。所以当她为没吃早餐的“蜗牛”买来牛奶面包时,当她表扬萧之音、罗浩若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时,她的心是公正的,她觉得明澈应该理解。

    然而,明澈只是个孩子,他有一颗还不够坚强的心,遇到那种时候,明澈总是面无表情,目光冷得像一块冰,谁也不知道深埋在外壳下的那颗幼小的心正在偷偷地哭泣。他以为自己再也不被她重视了,他恨这个世界,恨小学生活,他只想早早结束这一切,早早离开这伤心之地。

    当夏绿凝最终看出这点时,她的心比明澈还要难受。因为跟明澈相比,她多了一份明澈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愧疚,她把这孩子的消沉归罪于自己身上了。

    新的一天来临了,夏绿凝再次来到学校。对于她来说,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值得珍惜,因为她知道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现在所在的每个场景都将成为永远的记忆,都会在时光的流里褪色。那个时候,明澈会是怎样的呢?她不敢想。关于天使就是未来的明澈,她对谁也不曾提起,包括明澈在内,既然他不懂,就让这一切成为谜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做好每一天的工作,关心和爱护这些孩子,把自己所有的知识教给他们。所以,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她提醒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所以,当明澈冷冷的目光刺向她时,她用微笑代替了悲伤。

    在她迎着明澈的目光时,她心里面不止一次地对他说:

    “你正望着我的这一刻,很快就要往后跳一年,十年,甚至更遥远,所以,就算你目光带着荆棘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你正望着我!”

    夏绿凝的心是悲伤的,只是明澈不懂。她曾经不止一次在放学之后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望着明澈的空座位发呆,她不知道如何对待这孩子才是正确的,她也不能解释自己对明澈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她只有一个单纯的愿望——希望明澈快乐健康地成长,而这正是她痛苦的根源所在。

    就像此刻,孩子们都去上体育课了,夏绿凝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批改作业,她想起明澈上一节语文课上说的一句话:“有时候,给予和接受都是一种疼痛”,她眼前浮现明澈说这话时的表情,心再次隐隐作痛。是的,明澈说的没错,如果我当初没有那样爱他,他今天就不会这么痛苦。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夏绿凝的眼泪无声地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没有动,一任眼泪落下来,压抑在心里的悲伤太多了,该向谁倾诉?

    过了一会儿,她低头想要接着改作业时,才发现翻开的作业本被她的眼泪打湿了,字迹晕染成了一片,这吓了她一跳。她飞快地把作业翻过去一看,封面整整齐齐地写着一个名字:明澈。

    她再次翻到被弄湿的的那一页,发现了更让她吃惊的事情:那一页纸上没有应该出现的语文题,而是一首歌词,个别地方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了:

    一群嗜血红蚂蚁被腐肉吸引

    我面无表情看孤独风景

    失去你爱恨开始分明

    失去你还有什么事好关心

    当鸽子不再象征和平

    当我终于被提醒

    广场上喂食的是秃鹫

    我用漂亮的押韵

    形容被掠夺一空的爱情

    ……

    是周杰伦的《夜曲》,明澈居然把它抄在作业本上代替了作业!

    夏绿凝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有疼痛,有忧虑,也有不满。她痛的是明澈不明白她的心,而她也绝对不能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忧虑的是这孩子该怎样走出这阴影,他心里对这个世界的恨意明显存在;不满的是他身为同学们心中的典范,怎么能够不完成作业!

    恰好在这时,明澈推门进来,目光相遇,他们在那一刻突然都沉默了,明澈眼里多了一份温顺,少了冷冷的敌对。夏绿凝脸涨得通红,她知道自己的眼神里有太多温柔,她惊恐地意识到这会害了明澈的!

    于是,她很快恢复了平静,拿出了老师应有的姿态,冷静地对明澈说:“不是体育课吗?”

    “知道,回来拿杯水。”明澈看到了她的变化,一丝嘲弄的笑掠过他的唇边,在他那漆黑明亮的眼神中再次注入冰冷的光芒。

    夏绿凝一指讲桌上的作业本,她还未发问,明澈一把抓过来,撕掉上面那一页歌词,下巴一抬:“呶,作业在下一页。”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明澈,你变了。”夏绿凝强忍着悲伤,不让眼泪流出来,他的样子太让她伤心了。

    “是吗?”明澈冷冷地回答,转过头去看窗外刺目的阳光,直到眼眶里溢满泪水。

    夏绿凝望着明澈的侧脸,心痛极了。

    “你只看到了一点,”明澈缓缓转过头,眼睛里已没有泪,只有冰一样的寒冷,把夏绿凝的呼吸都要冻住了,“想知道更多关于我的内心吗?”

    “想。”

    “这需要勇气,你有吗?”明澈有点嘲弄的味道。

    “当然。”夏绿凝忽略过他的不敬。

    “这跟你能想到的一个孩子的内心差距很大,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明澈闭上眼。

    夏绿凝被一阵狂风吹进了明澈的幻境。即使很多年以后,幻境中的场景都历历在目,她无法相信那竟是一个不到十二岁孩子的心情,而且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孩子的心情。

    黑的是夜色、枯树和墓地,白的是剑客,寒光和玫瑰,凄美,幽静,诡异的氛围,悲伤、悲凉、忧郁的背景音乐。永远无法看到剑客的脸。他像个谜,背对着整个世界,没有月色 ,没有星光,没有虫鸣和风声,孤独的剑客甚至没有影子。他挥剑直指长空,划不破漆黑的夜色;他一声叹息,被死寂的黑夜吸纳进无底的深渊。唯有一亩玫瑰,在纯黑的背景下白得耀眼,白的寂寞。

    剑客伫立在墓碑前,点燃一茎香,祭奠。冥纸燃起的火光映红了碑前新采的玫瑰,也映红了剑客雪白的衣衫。

    “明澈!”夏绿凝在幻境中低声呼唤。

    剑客缓缓转过头,画面上出现一副刻满刀疤的扭曲了的面孔。

    “啊!”夏绿凝一声惊叫。

    幻境消失了,明澈依然站在教室里,周围是夏绿凝熟悉的一切。

    “怕了吧!那就是我,我心里的自己!你刚才看到的,不是你们大人眼里纯洁可爱的乖孩子,他是个怪物!是谬种!不管你信不信,这个怪胎正逐渐侵占那个叫做明澈的孩子的灵魂,并且慢慢地瓦解他,替代他!”明澈的脸上布满了阴郁的杀气。

    “明澈!”夏绿凝的声音颤抖了,“你心里真是这样看自己的?”

    “每个人的幻境无法造假,你看到的就是我想到的。”明澈转过脸不看夏绿凝。

    “为什么?为什么?”夏绿凝站在那里,绞着双手,恐惧和痛苦折磨着她的心。

    “难道老师您不知道为什么吗?”明澈的声音嘶哑了,“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恨自己,我恨你,我恨透这个世界!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痛苦,因为我痛苦!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忧伤,因为我忧伤!”大颗大颗的泪从明澈的眼中跌落,但他别过脸不让她看见。

    夏绿凝绝望地跌坐在椅子上,悔恨的泪水滚滚落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那么好,你说得对,有时给予与接受都是一种痛苦。”

    明澈心疼了,但他站着没动,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我真的,好失败!我不是个好老师。”夏绿凝的愧疚无以复加,泪水淹没了她苍白的脸。

    明澈想起了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老师,你不会失败的,因为,我不会失败。”然而此时,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改变现在这种想法,让你像从前那样快乐,单纯?告诉我,我会努力去做的。”夏绿凝难以控制自己,激动地从椅子上“嚯”地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明澈。

    明澈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他在思考。过了片刻,他缓缓地转过头,眼睛盯着夏绿凝的眼睛:“在我长大以前,你不要爱别人,好吗?”

    夏绿凝愣住了,她没想到明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像不认识他似的,看着他。

    “哼!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明澈一扭头,大步走向他的座位去拿水杯。

    “明澈!”夏绿凝叫住他,生怕他永远都不回来似的。

    明澈站住了,他紧张地手在微微颤抖,他期待她对自己说:“我答应你。”

    但是夏绿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心情复杂地望着他。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了,手中举着杯子的萧之音露出半个张脸,她看夏绿凝在,吐了个舌头又把门闭上了。

    “萧之音!”明澈大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响亮了许多。

    “嗯!”萧之音硬着头皮又把门推开了,礼貌地对夏绿凝一点头,“老师,我来接水。”

    “给我。”没等夏绿凝说话,明澈就一把夺过萧之音的杯子,在饮水机前接满,又把自己水杯也接满,冲萧之音说:“咱们走。”

    这个美丽含蓄的女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脸红着冲夏绿凝笑了下,跟在明澈后面走了。

    那天晚上,夏绿凝彻夜未眠,失眠也正是从那晚开始缠上她的。她久久地伫立在天使画像前低声抽泣,过了很长时间都无法停息。她觉得自己犯了罪,是她用爱毁了她最爱的孩子,她在心里痛恨自己,批判自己是个失败的老师,悲伤使她泪流满面,哭得连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悔恨折磨着她的心灵,叫她没办法安静下来。

    “我该怎么对你才好呢?”许久之后,她流着泪抚摸着画中的天使的脸,喃喃地说。

    天使站在麦田中,目光忧郁而深邃。

    “你还只是个孩子,我该怎么做才对呢?告诉我,爱你也不对,不爱也不对,我要怎么做才好呢?”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一副无助的样子。如果明澈看的得见,他一定会立刻原谅了她,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到。

    天使望着她,其实他一直都望着她,只是她没有发觉,他的眼睛里带着深不可测的忧伤。

    “如果我回答你,‘不爱别人,我等你长大’,这难道是被允许的吗?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站在你面前的,我会遭天谴的。”她的眼泪又掉下来,跌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如果我说‘不爱别人,我等你长大’,而等你长大后还记得你说的话吗?将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夏绿凝越说越痛苦,她自己已经不清楚,她是不是疯了,怎么会爱上一个孩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梦中的天使吗?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她问自己,答案是:不要!我不是疯子,我也没有心理问题,我只是爱上了一个孩子,如果这是我的错,我要自己治疗。

    最后,她下定决心,救自己,也救明澈!至于该怎么做,她还没能考虑好,就被沉沉的困意累倒了。

    那晚,天使第一次在夏绿凝睡着时走出画面,淡蓝色的光晕柔柔地罩着他高大的身躯,使他像个浪漫的梦,美得令人窒息。从天使身上散发出的蓝光映出夏绿凝娇小的身躯,让她如同躺在月光之中,圣洁美丽得让人想到冰山雪莲。

    他静静地站在她床前,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可爱脸庞,轻声叹息。

    “明澈……明澈……”夏绿凝在梦中痛苦地呢喃,泪水从她紧闭着的眼睛里涌出来,打湿了她又浓又密的黑睫毛。

    天使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只能心疼地望着她。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夏绿凝睡得很不老实,她一直在做梦。

    那一刻,天使的心疼难以表达,他差一点去拥抱她。

    黑漆漆的墓地,只有鬼火在闪烁,偶尔听的到乌鸦不祥的叫声。梦里,夏绿凝在荒草丛里跌跌撞撞地穿行,恐惧占据了她的心。远处隐约有火光,像茫茫大海中的灯塔,让她兴奋不已,她奔过去看到穿着雪白击剑服的明澈。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你是谁?”他问,面无表情。

    “是我,夏绿凝,你不认识了吗?”

    “你是夏绿凝?”他转过头看着墓碑,“那么墓地里睡着的是谁?”

    “我是夏绿凝,真的是!”她急了。

    “她死了,我亲手把她埋葬在此的。”他面对墓碑,声音冰冷。

    “明澈!你怎么啦?我是夏绿凝啊!”她抓住他的肩膀。

    他猛地推开她,狠狠地从脸上撕下面具,顿时露出一张狰狞的布满刀疤的面孔:“我不是明澈!我只是带着明澈的面具,懂了吗?”

    她惊恐地倒退了几步。

    这时候出现一匹巨狼,出其不意地扑向夏绿凝。明澈跳过去一剑砍下了狼的脑袋,血像焰火一样喷射出来,溅满了明澈雪白的衣裳。

    夏绿凝吓醒了,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睁着惊恐的双眼望着黑夜。

    明澈悄悄关上电脑,从心醉神迷的魔兽世界里回到冰冷无奈的现实生活中,他侧耳倾听,大卧室里爸爸妈妈早已睡着了,才摸黑蹑手蹑脚地爬上自己的床,胡乱躺下来。要是生活也能像游戏一样,想怎样就怎样该多好,他想。但明澈有清醒的头脑,他记得有个网络游戏成瘾而变成杀人犯的男孩说道:“把生活当做游戏的人,会死得很惨。”

    夜很黑。明澈最怕这样的夜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摸索着找他的长裤,从口袋里摸出一团纸,正是白天他从自己作业本上撕下来的那页纸,上面有他绝望的心情。他确定,上午体育课时当他推门进去之前她正在读它。他悄悄打开台灯,在灯下把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慢慢展开,抹平。

    他清楚地看到,纸上许多地方字迹模糊了,成了一团的蓝晕。

    她又是一个人偷偷地哭,他想,我总是惹她哭,这样好残忍。他把那张纸蒙在脸上,闻着她眼泪的味道,心里掠过隐隐的痛。

    但是他眼前跳出一幅场景:简尚杰拉着夏绿凝的手,轻轻举到唇边。恨意立刻淹没了明澈心里的疼痛。

    是她自找的,她应该痛苦,他怨恨地想。

    我恨你!恨你!恨你!明澈在心里发出撕裂世界般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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