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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对于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未经风雨的孩子们来说,登上又高又险的“烙印”山并非易事,虽然这仅仅只是旅游景区,距离真正登山者所挑战的巅峰山脉那简直是天上地下。尽管学校方面对这次“勇者征程”行动做了严密的安排,路上还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插曲发生,好在孩子们状况还算良好,都能坚持。

    同行的十几个孩子中,明澈表现得最为出色,他看起来比谁都勇敢能吃苦,遇到事情也比其他孩子冷静镇定,一路上帮着教练照顾弱小的同学,这让带领“勇者征程”十几年的队长连连惊叹:这孩子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队员!

    只有明澈自己心里清楚:他距离真正的勇者太遥远了!他发现在过去十一年的生活历程中,他只能算得上是温室里的一根草,他太需要磨练了!

    这一路上,他其实并不比谁坚强勇敢,他怕黑,怕累,怕疼,怕苦,背过人也偷偷掉过泪,但他始终强忍着一声不吭,绝不暴露自己身上这些他认为对勇者来说是致命的弱点,因为在他身边始终有他长大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夏绿凝的身影,他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夏绿凝加入“勇者征程”还是这个团队的先例,之前还没有像她这样年青的女老师接受过这份苦差事,明澈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一心认定:她是为他而来的。所以,当他在陡峭的石阶上双腿发软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用嘲弄的口吻跟那个快要失败的自己说:想承认自己是懦夫吗?不想在她面前丢脸的话,就撑下去!而且,他常常在夏绿凝青春的脸上,看到一种风雨无阻的顽强,他明澈怎么能输给她呢?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弱女子。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把她想象成弱女子,尽管她看上去绝非这样。总而言之,明澈种种的努力,都是为了向她证明:他是勇者,是个真正的勇者。

    七月的烙印山绿得深沉,绿得温润,连灵魂浸在里面都是凉凉的,到处听得见潺潺的流水声与虫儿的鸣叫,尤其是如雪堆般的云在山巅涌着,如同幻境。游人们最喜爱的恐怕是“黛峰”与“剑峰”之间这段旅程了,因为这样柔美秀丽的景致实在可人,而且此处山势平缓没有石阶,大可以舒缓一下一路被陡峭山峰爬累了的双腿,更重要的是在“黛峰”与“剑峰”之间有座吊桥,吊桥上云雾缭绕,桥下苍翠的山谷若隐若现,山谷并不深,所以站在桥上向下看并不吓人,而且有种浮在云端俯视凡间的“仙境”感。

    夏绿凝第一次落在了后面,她看着明澈跟在队长后面穿过了三十多米的吊桥,他的身边浮着大朵大朵的云,简直跟做梦似的。她心里有点急,但丝毫没有办法,肚子的疼痛与身体的不适让她没法子。她想起了乔伊斯在他的小说里把女人的生理现象叫做“玫瑰期”,只可恨这“玫瑰”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剧烈地运动让她不得不频繁地去厕所换护垫,而在山上上厕所,实在不容易而且痛苦不堪。

    当她从厕所出来时,冷不丁看到明澈在外面等着,她的脸就红了。

    “你生病了吗,老师?”明澈小脸红扑扑的,汗珠从脸颊上流淌下来,他正关切地望着她。

    “没有啊!”

    “别骗我!你肯定是闹肚子了!我这里有氟哌酸,瞧,水都给你准备好了!”明澈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三粒蓝色药丸,另一只手递过一瓶水。

    “唔。”夏绿凝说不出话来了。

    她望着明澈手掌心的药丸,觉得鼻子酸酸的。有多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了?

    “快吃吧,不苦!上次我冰激凌吃多了,坏了肚子,妈妈给我吃过这药,可灵了!”明澈以为她怕苦,连忙安慰道。

    “谢谢你!不过我真的没有生病,来,我帮你把药收起来。”夏绿凝怕他失望,连忙冲他笑笑,以示感谢。

    “真的没有生病?”明澈不相信,“可是你已经去了四次厕所了,不对劲儿嘛!”

    “哦……”夏绿凝再次脸红了,她不知道该怎样跟明澈解释,于是岔开话题,“你不是过桥了吗,干嘛又回来了?为了送药给我?”

    “不全是。”明澈狡黠地一笑,“我回来保护你过桥呀!”

    “保护我?”夏绿凝看他一眼认真的样子,忍住了笑。

    “有几个家伙在桥上又蹦又跳,跺着脚故意吓唬人呢,我看女生们吓得脸都白了,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就返回来了。”明澈指了指不远处的吊桥。

    嗬!三十几米长的吊桥上可真是挤了不少人呢!夏绿凝果然看见有几个年轻人在搞恶作剧,吊桥晃晃荡荡的还真有些吓人,不时能听见几声尖叫和笑骂声。

    “那,我们赶紧过桥吧!别让大家等急了。”夏绿凝心里有说不出的安慰,她真的被这个孩子感动了。

    “嗯,你走前面,我在后面保护你!”明澈得意地说,他实在太幸福了,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这感觉超好!

    这是一座古老的吊桥,脚下是铺着木板的桥面,两边手扶的铁索锈迹斑斑,只有被游客常抓的最上面的一根铁链呈现出金属的青光来。桥很窄,但是今天的游客格外多,拥挤在这吊桥之上,像被阻塞了的冰水流不动。

    夏绿凝和明澈夹杂在人流之中,头顶着蔚蓝的天空和金色阳光,身边环绕着丝丝缕缕的白云,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兴奋地观赏着山谷的美景,几乎忘记了脚下晃动不安的吊桥。

    突然,桥猛得上下颠簸起来,紧接着传来一片惊慌的尖叫声,随之又在一阵哄堂大笑之中化解了,人们不满地回头望望吊桥中间搞恶作剧的人,又若无其事地欣赏起美景来。

    遇到这种时候,明澈就会说:“别怕,有我在呢!”好像他俨然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真的能够保护她了。

    费了半天功夫,他们俩终于走到了桥的尽头,能望见队友们就在对面喝水等他俩。

    就在夏绿凝差最后一步就要触到对岸的土地时,桥又剧烈地晃动起来,她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这时候,她被人猛得从后面推了一把,耳边传来明澈惊叫声:“老师,快跑!”

    夏绿凝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半截子身子一下子扑倒在吊桥边缘的岸边,紧接着,未能平稳的身体又迅速随着悬挂着的双腿向下滑,她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正向下坠落,情急之中她拼命揪住岩壁上的一根大树枝。

    等夏绿凝惊魂未定地看清形势,才明白吊桥断了,自己被悬挂在靠近岸边的一根树枝上。

    明澈呢?她突然想起明澈是在她身后走着的,也忽然记起有人在她背后猛推了她一把,当她回想起明澈那声惊恐地喊叫:“老师,快跑!”时,夏绿凝双手一软,差点从山腰摔下去。

    “明澈!明澈!”她恐惧地叫起来,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心跳得“咚咚”直响。

    我要找明澈!我必须马上找到明澈!夏绿凝快急疯了,心情变得狂躁起来。

    “救命!救命啊!”她拼命大声呼救,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起来。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希望看到明澈啊!她一想到他从桥上摔了下去,就揪心地疼痛,仿佛死神已经来临。她怕,她真的好害怕!

    也许是刚刚发生的意外,人们还在惊魂未定之中,也许是大家都把目光关注向跌入山谷的人们,所以虽然夏绿凝靠近岸边,竟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

    而这时候,夏绿凝的全部重量都是悬挂在一双手上。她越来越觉得身体如此沉重,她的手臂已开始发麻。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于是用双脚在岩壁上摸索着,试图寻找第二个支撑点。最后她痛苦地发现自己抓住的这棵树处在一处突出的巨石上,脚下是悬空的,肯定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附的实物。

    夏绿凝有点灰心,但她不能绝望,在没有找到明澈之前她必须好好地活着。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夏绿凝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随时都有摔下山谷的可能。突然,她发现不远处的地方垂着一条褐色的长藤,看起来又粗又结实。她想借助这条藤爬上去,但这毕竟太危险了,搞不好摔下去得更快,因为这条藤能否支撑住她的体重还是个未知数。放弃它吗?又不甘心。

    这时候,夏绿凝做了个大胆的举动。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右手上,抽出左手迅速将那根藤向自己背后荡去,紧接着她的左手从胸前绕过去接住了藤条,并闪电般的速度重新抓住了大树枝。这样,她的整个腰部已经被这根粗壮结实的藤条托起来,顿时双手从重压之下减轻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夏绿凝突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快来人呐!这儿有人!”

    那一瞬间,夏绿凝第一反应是明澈的声音,便发疯似地大喊“明澈!是明澈吗?是你吗?我在这里!”

    很快地来了一群乱哄哄的人,救援的条件非常简陋,就是垂下来一根粗绳索。

    夏绿凝死命抓住那条绳,丝毫不敢懈怠,她只有一个念头:找明澈!找明澈!我要马上找到明澈!

    真正揪心的痛苦就是从夏绿凝安全地站在大地上那一刻开始的。因为夏绿凝心里没有一丝侥幸了,她清楚地意识到:明澈摔下山谷了,没有第二种可能。她俯视整个山谷,目光绕过层层叠叠的树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山谷里慌乱的人们正在忙碌地穿梭着搜救遇难者,偶尔在山石间看到被摔得支离破碎的人,惊得她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她像是要死了一样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悲凉的呻吟:明澈……

    夏绿凝跌跌撞撞地跟随着一股人流向山谷中奔去,山间的树枝挂乱了她的头发,荆棘划伤了她裸露的胳膊,膝盖在石头上磕出了血,但她浑然不觉,快要失去知觉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找到他!找到他,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明澈的小脸还在她眼前浮现,她突然记起了一个场景:在四月开满花的梧桐树下,明澈歪着头,傻傻地问她:“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夏绿凝心头掠过不祥的感觉,心里充满恐惧,不由得咬紧了牙关,身体也微微颤抖了。

    许多曾经的画面突然都涌现在她脑海:在画室那张天使画像前,当明澈问她:“你会等我长大吗?”她的沉默在他心里引起的失望;在办公室熟悉的温馨里,明澈捧着那本书,咬着嘴唇小声说:“我不想你死。”他曾经用稚嫩的童音天真对她说:“等我长大了,我来照顾你,好吗?”

    难道这一切都结束吗?都不存在了吗?都将留在记忆中了吗?夏绿凝的心都碎了,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但是她的脚步却加快了。她就这样一直流着眼泪,心存幻想,坚定地寻找着她最爱的孩子。

    大概半小时以后,夏绿凝已经来到山谷里,她被眼前的惨状吓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鲜血染红了这里原本葱绿的青草,青黑的石头棱上挂着被撕裂的肢体,身边净是令人揪心的痛苦呻吟和慌乱的吵嚷声。夏绿凝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空荡荡的躯壳。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始终坚定着那个信念:我要找到明澈!我一定要找到他!她绝望又坚持地帮人们抬起伤势惨重的伤者,目光也不放过每一个担架上的面孔。

    她暗自在心里祈祷:上苍啊!求求您了!求您把明澈还给我!我愿意拿我的生命来换他的!

    明澈是在死人堆里被发现的。因为这个地方距对岸非常近,当时大家都拼命想冲过去,许多人就在这距对岸两步之遥的地方一起跌落下了。

    明澈仰面朝天,身子被扭曲了,鲜血从他背后流淌出来,雪白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他双目紧闭,面孔上还保持着当时的恐惧,嘴巴微微地张开着,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想说出来。他的裤子被撕烂了,腿上血迹斑斑,一只脚光着,鞋子已经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夏绿凝一看到这情形,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被锋利的岩石割破了,鲜血从裤子上渗出来,但她已经毫无知觉了。她疯了似地扑过去,托起明澈的头和上半身,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呼唤着:“明澈,明澈,我是夏绿凝!我来救你!”

    随之,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向四周求救:“来人啊!这里有个孩子!快救救孩子啊!”她的声音那么悲惨,如同失去幼崽的母狼发出的嚎叫,引得许多人驻足。她感觉自己正在失去温度,全身处在冰点,因为她被那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明澈死了!他死了!

    几个抬单架的人迅速赶来,将明澈和她身下的几个人分别放上单架,急匆匆地向山上停着的救护车的地方奔去。

    夏绿凝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只是像疯癫了一样痴痴地跟在抬着明澈的担架后面,心存的一线希望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何为生死离别。她恨不能自己死了,只要明澈活下来,她什么都愿意。她多想躺在担架上的是自己而不是明澈,多想看到他健康活泼的样子……

    这个时候,远在夏绿凝和明澈所生活的城市里,发生了一个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奇怪的事。几天前,年轻的画家简尚杰——夏绿凝新结识的男朋友——一大早就接到了他的画展主办单位负责人的电话,电话里的消息听起来匪夷所思:

    在他画展中的第32号作品(附有夏绿凝的姓名)出现了奇怪的现象——画的背景完好无损,但是麦田中的天使消失了!

    这幅画原是简尚杰为了展示夏绿凝的才华而随自己的众多作品一起参展的,谁料画展第一天就吸引了大量的参观者,连许多行内人士也对此画好评连连,甚至要求见见这个出众的作者,只可惜夏绿凝参加学校组织的“勇者征程”夏令营活动,远在外地无法回来庆祝。简尚杰在绘画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他的几次画展在国内外都颇具影响,以他的审美,《麦田天使》这幅画真正吸引人的不在于作者的技能,而是这幅画有着神秘超凡的魔力,当你第一眼看到它,你就无法把目光从画中的天使身上挪开。只有大师级的作品才会有这种效应,至于一个新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吸引力,谁也无法解释。事情的发展令人无法预料,正是由于画面上的天使神秘消失了,更加引起了人们的好奇,成千上万的参观者几乎挤爆了这间展室,大家排成一条长龙不顾酷热等候几个小时,就是想亲眼目睹《麦田天使》这幅画中天使消失了是不是真的。许多家媒体报刊争先恐后地报道了这件奇怪的事,专家的评论是:这是一个新手的作品,完全排除了有人盗画仿造的可能;其次,这并非简尚杰本人的作品,也排除了炒作的嫌疑;再次,这幅画绝对是最初参展的那幅画,因为参展第一天就有重量级的画家曾亲眼目睹并品评过。结论呢?是这幅画上的天使神秘消失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议论的话题,便是有个天使从年轻画家简尚杰画展中的一幅画中消失了,他有可能就在这个城市里的某个地方。

    简尚杰在思考之后,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夏绿凝,因为他曾经感受到这幅画对夏绿凝意义非凡。起初他担心她在外面情绪受影响,但现在这件事简直在这座城市里闹得家喻户晓,他有责任告诉她事实。

    简尚杰打开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不决。有多少次,他都看着这个号码发呆,他想,但他做不到。他不知道,夏绿凝为什么总是谨慎地跟他保持着距离,他也不清楚他在她心底是怎样的地位。他只知道,从一次看到她,他就深深地被这单纯温柔的女孩子吸引了,她身上有种让人灵魂宁静的东西,看到她,连喜欢漂泊的男人也想停下来休息了。

    犹豫片刻,简尚杰拨通了夏绿凝的号码。电话通了,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简尚杰担心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或者是她不想再与他交往了吗?要么,是她没听见?猜测让人更焦急。简尚杰失去耐心了,再次拨打,许久之后,电话终于有反应了,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北风吹来一个悲凉的声音:“唔?”

    简尚杰心里一惊:“绿凝,是你吗?出什么事了?”

    “……”一阵沉默,接着是低声地啜泣,哭得简尚杰几乎快疯了。

    “绿凝!你在听吗?你在哪里?你还好吗?”他急促地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呜……”只是哭泣。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马上见到你!”简尚杰坚定地说,边打电话边准备外出的行李。

    “不用……”夏绿凝用沙哑的声音拒绝了他,“我没事……”

    “没事?没事你为什么哭?究竟怎么了?”简尚杰再次被拒绝,心里有几分失落,但他现在考虑的还不是这个,他只关心她的安全。

    “是明澈,明澈他出事了……”又是哭,悲伤到令听的人都心碎的哭泣。

    “明澈?就是你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小男孩?他怎么了?”简尚杰稍稍松了口气,他承认自己有点自私。

    “他……他……他快死了……”电话那边的夏绿凝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起来。

    “死?”简尚杰吓了一大跳,“告诉我你具体的位置,我马上来!我马上来!”

    简尚杰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匆匆下楼开车向机场飞驰。

    简尚杰第一眼看到明澈时,他就猛地领悟到:《麦田天使》中的那个天使是谁了,尽管眼前这个孩子干净单纯的脸上有着孩童般的甜美和稚气,跟有着硬线条、脸庞轮廓鲜明的天使相去甚远,但是简尚杰依然非常肯定:这个男孩就是画中天使的雏形,难怪夏绿凝不止一次地谈到这个孩子,而且只有在谈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才会笑得特别烂漫。简尚杰第一次发现自己心里有酸酸的味儿,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吃一个小孩的醋,不由得在心里偷偷嘲弄自己。

    简尚杰推开病房门时,夏绿凝正专注地用勺子把水喂到那孩子嘴里,她抬头看到简尚杰时脸上还保持着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快乐。她又大又黑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脸上的泪痕未来得及擦掉。而躺在床上被夏绿凝称作“快要死了的”明澈正幸福地望着他可爱的老师,再没有人比他更具有生命的活力了。

    “你好!不是说……没事了?”那一瞬间,简尚杰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子几乎反应不过来,这跟他一路上想象的场面区别太大了!

    “哦!”夏绿凝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明澈他……我担心你……”简尚杰明白她可能已经忘记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

    “嗨!这小东西快把我吓死了!其实,他一点事也没有,只是腿上擦伤了。你一定觉得奇怪吧!我也简直不敢相信呢!知道吗,他摔下来,刚好压在好几个大人身上,他只是由于过度惊吓昏厥过去了,其实啥事也没有!我看到他时他背后涌出大量的血,把白衣服都染红了,我心里怕得要命,以为……哪知道那是他身下别人的血。他背上一点伤也没有!这个混蛋臭小子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谢天谢地,幸亏他没事,否则,唉,真不知道我会怎样!”夏绿凝兴奋地像个孩子。

    简尚杰从未听过她一次说这么多话,他诧异她居然也能这样活跃,在他印象里,她总是很安静,连笑也是安静的,偶尔说句话也总是很有分寸。

    “这就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简尚杰喃喃地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夏绿凝离他越来越远了。

    “抱歉!都怪我太高兴了,忘了给你打电话,害你白跑一趟。”夏绿凝歉意地一笑,恢复了在他面前一贯的态度。

    “怎么能这么说呢!来看看你也很好啊!”简尚杰觉察到了夏绿凝的变化,心里面的失落一点点地漫延。

    “对了,明澈,忘了给你介绍,我的朋友简尚杰,这是我的学生明澈。”

    “男朋友吗?我知道,你去过我们学校。”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明澈,一直悄悄地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现在听到夏绿凝的介绍,他用敌意的目光望着简尚杰,问夏绿凝。

    “胡说什么,小屁孩!”夏绿凝脸红了,有点发窘。

    “我说过别叫我‘小屁孩’!”明澈突然恶狠狠地说,把脸扭到墙的那一边,看也不看夏绿凝。

    “哦,我忘了……抱歉……”夏绿凝的反应让简尚杰不可思议。他想不到她居然这样迁就自己的学生,她在明澈面前简直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好啦!不怪你了,老师!”明澈突然又改变了态度,跟夏绿凝亲近起来,“那,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许离开我,好不好?”

    “好呀,我保证!”夏绿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几乎已经忘了简尚杰的存在。

    明澈眼睛里闪过一丝胜利者的笑意,简尚杰也发现这个小男孩正暗暗观察自己的反应,不由得苦笑了,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纯属多余,于是显得不自在起来。

    夏绿凝发现了简尚杰的尴尬,她赶忙问:“画展举办地怎样了?一定很成功吧!”

    “还好。”简尚杰觉得现在该把天使的事告诉她了,但未开口自己都觉得荒谬,“发生了点小状况,说出来你会奇怪,你那幅画中的天使,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你说画弄丢了吗?”夏绿凝没弄明白,但她神色紧张起来。

    “画在,天使不见了,你相信吗?画好好的呆在展厅里,但是画中的天使消失了!”就是到现在简尚杰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夏绿凝迷惑了。

    “当然有可能!”在一旁的明澈突然开了腔。

    “咦?你为什么这么说?你见过那幅画吗?”简尚杰对明澈的话产生了兴趣,他觉得不能小看这个孩子,这个酷似天使的孩子不一般。

    “当然,何止见过。”明澈卖起了关子。

    “天使神秘地失踪了,你对这件事怎么看?”简尚杰也讨好起明澈来。

    “当然是去他想去的地方喽!既然他是个天使。”明澈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似乎被什么大的秘密吸引了,再也不肯说话,而是陷入到他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去了。

    明澈想起一件事……

    他记起自己跌落在谷底的时候背后皮肉撕开和骨头断裂的感觉,他记起自己背后似乎一直在汩汩地流血,那种热乎乎的腥甜一直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存在,他还记起来在他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他似乎望见了天使。天使被蓝色的光晕罩着,像天幕上的晨星,他雪白的翅膀在光晕中那么迷人,那么美丽。他望着明澈,双眸里含着热泪。明澈身上的痛感消失了,一阵困意向他袭来,他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明澈一直不敢相信它是否发生过,现在听简尚杰说起天使失踪的事,他忽然全都想起来了,而且他肯定,天使肯定在这里出现过。

    离开烙印山时,简尚杰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他绝望地发现夏绿凝离他最远的时候,他已经最害怕失去她了,他第一次为了这个女孩感到莫名地痛苦。他回到了曾与她共同呆过的城市,但是心却留在了那个七月的烙印山里。在那里,有他心里放不下的女孩,那个娇小温柔,有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的女孩。

    当简尚杰再一次回到展厅时,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场景:

    许多记者正对着那幅画——《麦田天使》“啪啪”地拍着,闪光灯下展室负责人正喷着唾液兴奋地解释着什么。

    简尚杰抬起头,看到那幅画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在铺天盖地的金色麦田中,天使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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