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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遇一品堂

    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传授打狗棒法。就算旧帮主突然逝世,但继承之人早已预立,打狗棒法亦已传授,因此帮主之位向来并无纷争。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年后,方在帮中选择少年英侠,传授打狗棒法。

    乔峰手持竹杖,气概轩昂的当众站立,连问三声,丐帮中却始终无人答话。

    乔峰说道:“乔峰身世未明,这帮主一职,无论如何是不敢担任了。徐长老、传功、执法两位长老,本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请你三位连同保管。日后定了帮主,由你三位一同转授不迟。”

    徐长老道:“那也说得是。打狗棒法的事,只好将来再说了。”上前便欲去接竹棒。

    宋长老忽然大声喝道:“且慢!”

    徐长老愕然停步,道:“宋兄弟有何话说?”

    宋长老道:“我瞧乔帮主不是契丹人。那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狠毒,乔帮主却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好汉,适才我们反他,他却甘愿为我们受刀流血,赦了我们背叛的大罪,若是契丹人哪会如此?”

    群丐中与宋长老存一般心思的,实是大有人在。乔峰恩德素在众心,单凭几个人的口述和字据,便免去他帮主之位,许多向来忠于他的帮众便大为不服。宋长老领头说出了心中之意,群丐中登时便有数十人呼叫起来:“有人阴谋陷害乔帮主,咱们不能轻信人言。”“几十年前的旧事,单凭你们几个人胡说八道,谁知是真是假?”“帮主大位,不能如此轻易更换!”“我一心一意跟随乔帮主!要硬换帮主便杀了我头,我也不服。”

    奚长老大声道:“谁愿跟随乔帮主的,随我站到这边。”他左手拉着宋长老,右手拉了吴长老,走到了东首。跟着大仁分舵、大信分舵、大义分舵的三个舵主也走到了东首。三分舵的舵主一站过去,他们属下的帮众自也纷纷跟随而往。全冠清、陈长老、传功长老,以及大智、大勇两舵的舵主,却留在原地不动。这么一来,丐帮人众登时分成了两派,站在东首的约占五成,留在原地的约为三成,其余帮众则心存犹豫,不知听谁的主意才是。执法长老白世镜平日行事向来斩钉截铁,说一不二,这时却似好生为难,迟疑不决。

    全冠清道:“众位兄弟,乔帮主才略过人,英雄了得,谁不佩服?然而咱们是大宋百姓,岂能听从一个契丹人的号令?乔峰的本事越大,大伙儿越是危险。”他大声道:“大家都是尽忠报国的好汉,难道甘心为异族的奴隶走狗么?”他这几句话倒真有效力,走向东首的群丐之中,有十余人又回向西首。东首丐众骂的骂,拉的拉,登生纷扰,霎时间或出拳脚,或动兵刃,数十人便混打起来。众长老大声约束,但各人心中均有所偏,吴长老和陈长老戟指对骂,眼看便要动手相斗。

    乔峰见此情形,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当即喝道:“众兄弟停手,听我一言。”他语声威严,群丐纷争立止,都转头瞧着他。

    乔峰朗声道:“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

    宋长老插口道:“帮主,你切莫灰心……”

    乔峰摇头道:“我不是灰心。别的事或有阴谋诬陷,但我恩师汪帮主的笔迹,别人是无论如何也假造不来。”他提高声音,说道:“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威名赫赫,武林中谁不敬仰?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教旁人笑歪了嘴巴?乔某临去时有一言奉告,倘若有谁以一拳一脚加于本帮兄弟身上,便是本帮莫大的罪人。”群丐本来均以义气为重,听了他这几句话,都是暗自惭愧。

    这时,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倘若有谁杀了本帮的兄弟呢?”说话的正是马夫人。

    乔峰道:“杀人者抵命,残害兄弟,举世痛恨。”

    马夫人道:“那就好了。”

    慕容复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马副帮主到底是为谁所害,又是谁偷了乔兄这折扇,去陷害于乔兄,我与乔兄终究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马夫人,以乔兄的身手,想来若是要到你府上取什么物事,谅来不致空手而回,更不会失落什么随身物事。别说府上只不过三两个女流之辈,便是皇宫内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中,乔兄要取什么物事,也未必不能办到,就是在下,也敢夸下海口。”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豪迈,群丐素知乔峰的本事,也闻得过姑苏慕容复的名号,俱都觉得慕容复所言甚是有理。

    马夫人闻言低下头去,再也不说什么。

    乔峰转过头,看向慕容复,向他略带感激的笑了笑。慕容复看得出,这个爽朗的大汉的笑容里满是苦涩。他又转过头去,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此刀。”说着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弹去,当的一声响,那单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开数尺,刀柄仍拿在他手中,抛下刀柄,扬长去了。

    众人群相愕然之际,跟着便有人大呼起来:“帮主别走!”“丐帮全仗你主持大局!”“帮主快回来!”

    乔峰,不,如今世上已不再有乔峰,有的只是萧峰。

    慕容复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嘴里不禁喃喃道:“真是一场闹剧!”他转头正见身侧的叶孤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便对他微微笑了笑,左手轻抚着耳下的流苏,略显漫不经心的轻声道:“这一出蝇营狗苟的戏码,我是不愿再看,以免脏了眼睛。现如今乔兄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叶孤城闻言看向那群丐方向,不久,便又转回视线,冷冷道:“好。”

    忽听得呼的一声响,慕容复抬眸看去,只见半空中一根竹棒掷了下来,正是乔峰反手将打狗棒飞送而至。

    徐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拿到竹棒,突觉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的一震。他急忙放手,那竹棒一掷而至的余劲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

    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根“见棒如见帮主”的本帮重器,心中都是思虑千万。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子树枝叶间透进来,照着“打狗棒”,发出碧油油的光泽。

    段誉见乔峰离开,不禁叫道:“乔兄,乔兄!”发足待要追赶乔峰,但只奔出三步,总觉自己本是同慕容复等人而来,且自己与那乔峰本就是一顿酒的交情,若是就此离开显然十分失礼,虽然心下对乔峰颇为担忧,但依然转身走到慕容复等人面前,说道:“慕容公子、叶城主,你们要到哪里去?”

    正在此时,忽听得西北角上又一个人阴恻恻的道:“丐帮与人约在惠山见面,毁约不至,原来都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嘿嘿嘿,可笑啊可笑。”这声音尖锐刺耳,咬字不准,又似大舌头,又似鼻子塞,听来极不舒服。

    大义分舵蒋舵主和大勇分舵方舵主同声“啊哟”,说道:“徐长老,咱们误了约会,对头寻上门来啦!”

    徐长老连问:“是什么约会?对头是谁?是那乔,萧峰答应了这约会?”

    蒋舵主道:“是,不过属下已奉乔帮主之命,派人前赴惠山,要对方将约会押后七日。”

    此刻,熟知剧情的慕容复要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他就定是脑袋不清楚了。思及原著,那些西夏人可不就是在天亮之时、乔峰走后不久便立即出现的吗。慕容复抬起头来,望向东方的天际,只见启明星已是遥遥升起,算算时间,正是他们该出场的时候了。

    对于这西夏一品堂,慕容复由于身兼大业,对其还是颇有了解。这西夏一品堂由西夏国国王所立,由征东大将军赫连铁树直接管辖。堂中招募武功高强之士,凡是进得这“一品堂”之人,都可号称武功天下一品,西夏国对其优礼供养,要他们传授西夏国军官的武艺。据“潜风”传来的消息,最近那赫连铁树率领堂中勇士,出使汴梁,朝见大宋太后和皇上,想来朝聘是假,其真意为窥探大宋虚实。如今,他们前来丐帮寻隙,定是知晓这丐帮乃是大宋武林中的一大支柱,想要一举将之摧毁,树立声望,西夏国整军经武,其野望昭然若揭。

    想及原著中自己曾乔装成李延宗混迹于“一品堂”中,更是参与到这次伏击丐帮的行动之中,其后,竟然有窝里反,自己又放“悲酥清风”迷倒同伙,让阿朱和段誉乔装改扮的乔峰和慕容复把被俘的丐帮众救了出来。慕容复当即满脸黑线,原著中的自己肯定是抽了有木有?

    慕容复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并得知自己是那个欲谋朝纂位的慕容复之后,便不只一次的庆幸感叹:“这个世界真是乱啊!”如今,外有大辽、西夏、吐蕃、女真等国家虎视眈眈;内有南王、太平王、白云城外加上自家姑苏慕容氏蠢蠢欲动,武林江湖又纷争不断,朝廷上贪污腐败。真可谓是外忧内患,正是谋朝纂位的好时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应有尽有,光复大燕也未必会是无稽之谈,唯一的遗憾便是竞争对手似乎是有点儿多,慕容复微微侧头看向一边雪衣乌发的叶孤城,不禁心里一百零一次感叹。

    慕容复此次无锡之行,其实是存有两个目的。

    其一,便是与那乔峰,不,如今已是萧峰打好关系,不求与之成为挚友知己,只求日后他不会因为仇恨或是理念不同而与自己作对为难。不是自己怕了他,实是因为自己身负大业,时刻皆须小心经营,正可谓步步惊心,一步都不可疏忽,敌人自当是越少越好,尤其是像乔峰这样的盖世英雄,千军难挡之辈,还是少惹为妙。想到这儿,慕容复不禁咬牙切齿,很想扎自家老爹的小人儿,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能给自己惹麻烦呢!!!

    其二,便是为拉拢丐帮而来。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声势浩大,帮众遍布大江南北,堪称武林泰山北斗,乃是中原武林的一大支柱,在乔峰在位期间势力更是达到了巅峰。但丐帮行事向来以民族大业为重,忠于大宋朝廷,对所谓的胡虏夷狄分外敌视。自己此世是大燕皇族后裔,很不幸,正是这丐帮眼中的胡虏夷狄,因此,这丐帮实乃慕容复的心腹大患。值得庆幸的是,正所谓盛极必衰,此乃天之命数。在丐帮失却萧峰庇佑之后,丐帮在慕容复眼中便已不足为惧,所谓群龙无首,便是一群乌合之众。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丐帮起源于汉,历经数朝,底蕴丰厚,若是能握于手中,不失为一大助力。

    慕容复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这掌控丐帮的第一步便是示好,送它一个天大的人情,到时自己有恩于丐帮众人,奈何不能进一步,从而掌控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帮,事在人为。慕容复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想到:“如今这个天降的好机会就摆在自己眼前,自己说什么也要插上一脚。在他们陷入危难之际,出手帮忙,那样定会让这群叫花子铭记于心,心里感恩于我,现在且作壁上观。”

    慕容复等人停下离开的脚步,静待事情发展。

    隆隆的马蹄声从远而近,陡然间有号角急响三下,八骑马分成两行,冲进林来。八匹马上的乘者都手执长矛,矛头上缚着一面小旗。矛头闪闪发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绣着“西夏”两个白字,右首四面绣着“赫连”两个白字,旗上另有西夏文字。跟着又是八骑马分成两行,奔驰入林。马上乘者四人欢号,四人击鼓。

    群丐都暗皱眉头:“这阵仗全然是行军交兵,却哪里是江湖上英雄好汉的相会?”

    在号手鼓手之后,进来八名西夏武士,慕容复见这八人神情姿态,显是均有上乘武功,心想:“看来这便是一品堂中的人物了。”

    那八名武士分向左右一站,一乘马缓缓走进了杏林。马上乘客身穿大红锦袍,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八字须。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形极高、鼻子极大的汉子,一进林便喝道:“西夏国征东大将军驾到,丐帮帮主上前拜见。”声音阴阳怪气,正是先前说话的那人。

    徐长老答道:“本帮帮主不在此间,由老朽代理帮务。丐帮兄弟是江湖草莽,西夏将军如以客礼相见,咱们高攀不上,请将军去拜会我大宋王公官长,不用来见我们要饭的叫化子。若以武林同道身份相见,将军远来是客,请下马叙宾主之礼。”这几句话不亢不卑,既不得罪对方,亦顾到自己身份。慕容复不禁想道:“果然姜是老的辣,这徐长老当真是有几分能耐。”

    那大鼻子道:“贵帮帮主既不在此间,我家将军是不能跟你叙礼的了。”一斜眼看到打狗棒插在地下,识得那是丐帮的要紧物事,便说道:“嗯,这根竹棒儿晶莹碧绿,拿去做个扫帚柄儿,倒也不错。”手臂一探,马鞭挥出,便向那打狗棒卷去。

    眼见他马鞭鞭梢正要卷到打狗棒上,突然间人影一晃,一人斜刺里飞跃而出,挡在打狗棒之前,伸出手臂,让马鞭卷在臂上,他手臂一曲,那大鼻汉子无法再坐稳马鞍,纵身一跃,站在地下。两人同时使劲,拍的一声,马鞭从中断为两截。那人反手抄起打狗棒,一言不发的退了开去。

    众人瞧这人时,见他弓腰曲背,正是帮中的传功长老。他武功甚高,平素不喜说话,却在帮中重器遭逢危难之时,挺身维护,刚才这一招,大鼻汉子被拉下马背,马鞭又被拉断,可说是输了。

    这大鼻汉子虽受小挫,却丝毫不动声色,说道:“要饭的叫化子果然气派甚小,连一根竹棒儿也舍不得给人。”

    徐长老道:“西夏国的英雄好汉和敝帮定下约会,为了何事?”

    那汉子道:“我家将军听说中原丐帮有两门绝技,一是打猫棒法,一是降蛇十八掌,想要见识见识。”

    群丐一听,无不勃然大怒,此人故意把打狗棒法说成打猫棒法,将降龙十八掌说成降蛇十八掌,显是极意侮辱,眼见今日之会,一场判生死、争存亡的恶斗想必已是在所难免。

    群丐喝骂声中,徐长老、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人心下却暗暗着急:“这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自来只本帮帮主会使,对头既知这两项绝技的名头,仍是有恃无恐的前来挑战,只怕不易应付,且那姑苏慕容复等人还在此处,并未离去,不知是敌是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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