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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四刀八洞

    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暮色笼罩,杏林边薄雾飘绕。

    段誉、包不同连带王语嫣、阿朱、阿碧五人,因觉无意中撞上丐帮这场大内变,自己等人本是局外之人,此时窥人阴私,极是不该,但在这时若退开,却又不免引起丐帮众人的疑忌,只有坐得远远地,装得漠不关心。眼见不久之前还是威风凛凛的宋奚陈吴四长老一一就缚,只怕此后尚有许多惊心动魄的变故。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处境甚是尴尬。

    叶孤城自是向来孤高冷漠惯了,他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诸如尴尬这样的情绪存在的。此时,他只是抱着那柄古朴寒剑,晚风中,雪衣乌发,不远不近的站着,沉默冷肃,似什么都入不得他眼,遗世独立。

    至于慕容复,他更是不会尴尬,这场戏他可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期待着呢,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现场版,他表面上维持着一层优雅淡然的外皮,内地里却不知是怎么样的兴趣盎然呢。他站在叶孤城身侧,长发迤逦,一袭紫衣,精致而优雅,也是一言不发,静默不语,只不过眉毛微蹙,状似忧郁。

    慕容复看向乔峰,见他怔怔的坐在一旁,眼看叛徒就缚,却殊无胜利与喜悦之感,表情甚是沉闷,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竟显得无比的萧瑟与黯然。

    慕容复微一思索便知何故,温言道:“乔帮主自受上代汪帮主深恩,以帮主之位相授,执掌丐帮八年以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内解纷争,外抗强敌,始终竭力以赴,不存半点私心,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江湖上威名赫赫,实是有功无过。我慕容复虽是外人,却也知晓帮主为人,也要道乔帮主一声英雄好汉!“

    乔峰闻言却是叹了口气,道:“那何以突然之间,竟有这许多人密谋反叛?若说全冠清胸怀野心,意图倾覆本帮,何以连宋长老、奚长老这等元老,吴长风这等耿直汉子,均会参与其事?难道我真无意之中做了什么对不起众兄弟之事,竟连自己也不知么?

    慕容复当然心知为何,但却不能明明白白地告知于他,因此,他只是道:“世间最复杂、也是最难懂之事莫过于人心,人心一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帮主何必过于自责。”

    正当此时,只听白世镜朗声道:“众位兄弟,乔帮主继任上代汪帮主为本帮首领,并非巧取豪夺,用什么不正当手段而得此位。当年汪帮主试了他三大难题,命他为本帮立七大功劳,这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会,本帮受人围攻,处境十分凶险,全仗乔帮主连创九名强敌,丐帮这才转危为安,这里许多兄弟都是亲眼得见。这八年来本帮声誉日隆,人人均知是乔帮主主持之功。乔帮主待人仁义,处事公允,咱们大伙儿拥戴尚自不及,为什么居然有人猪油蒙了心,竟会起意叛乱?全冠清,你当众说来!”

    慕容复看向白世镜,见他面目肃然,站在当场,浑身散发着正气凛然的磊落气息,不由撇了撇嘴,眸中隐含讽刺不屑之意。身侧叶孤城见之,眼中微微划过一丝疑惑。慕容复心知叶孤城定是心有不解,却奈何场合不宜,只是回给叶孤城一个稍安勿操的眼神,便继续看戏。

    叶孤城微微一怔,虽心中有所不解,却也闭口不言,静静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事态发展。其实,他本不是多事之人,正如他人对他的评价,冷漠而孤傲,他从没有过朋友,曾几何时,在他的心里除了剑,便只有白云城,天下间能入他眼者无几,直到遇到慕容复,他不知为何竟与之成为了朋友,更是在得知其有麻烦之时,不惜丢下手边事务,明知其有能力解决自身麻烦,却还是要陪其身侧。不是不困惑,但自己行事,万事诚于剑,亦诚于心,既然自己想要这么做,那么便跟着自己的心行事,又有何不妥。想罢,突然间豁然开朗,转头看向身侧专注于场中形势的慕容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冰山一笑极为难得,可惜此刻众人皆专注于场上形势变幻,无人有幸得见。

    此时,全冠清已被乔峰解开穴道,一跃站起,但腿间兀自酸麻,右膝跪倒,对着乔峰大声道:“对不起众兄弟的大事,你现今虽然还没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说完这句话,这才站直身子。

    白世镜厉声道:“胡说八道!乔帮主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他从前既没做过歹事,将来更加不会做。你只凭一些全无佐证的无稽之言,便煽动人心,意图背叛帮主。老实说,这些谣言也曾传进我的耳里,我只当他是大放狗屁,老子一拳头便将放屁之人打断了三条肋骨。偏有这么些胡涂透顶的家伙,听信了你的胡说八道。你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这么几句话,快快自行了断罢。”

    乔峰乃是直爽之人,只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那又何必隐瞒?”于是,温言道:“白长老,你不用性急,让全舵主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说个明白。连宋长老、奚长老他们也都反对我,想必我乔峰定有不对之处。”

    奚长老道:“我反叛你,是我不对,你不用再提。回头定案之后,我自行把矮脖子上的大头割下来给你便是。”他这句话说得滑稽,各人心中却均感沉痛,谁都不露丝毫笑容。

    白世镜道:“帮主吩咐得是。全冠清,你说罢。”

    全冠清见与自己同谋的宋奚陈吴四长老均已就缚,这一仗是输定了,但不能不作最后的挣扎,大声道:“马副帮主为人所害,我相信是出于乔峰的指使。”

    乔峰全身一震,惊道:“什么?”

    慕容复闻言笑道:“真是笑话,你们不是说那马副帮主乃是死于在下之手,怎么如今又不是了?”

    全冠清对着慕容复冷笑道:“哼,先不与你计较。”又转向乔峰,道:“别以为我们不知你一直憎恶马副帮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总觉若不除去这眼中之钉,你帮主之位便不安稳。”

    乔峰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和马副帮主交情虽不甚深,言谈虽不甚投机,但从来没存过害他的念头。皇天后土,实所共鉴。乔峰若有加害马大元之意,教我身败名裂,受千刀之祸,为天下好汉所笑。”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诚恳,这副莽莽苍苍的英雄气概,谁都不能有丝毫怀疑。

    全冠清却道:“然则咱们大伙到姑苏来找慕容复报仇,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敌人勾结?”指着慕容复道:“如今更是和仇人称兄道弟,关系紧密,此事乃是大伙亲眼目睹,你还有什么抵赖不成?”

    乔峰还未说话,慕容复却开口笑道:“今日我与乔帮主一同前来,你们就疑心他和我有所勾结,是与不是?可是明明是你们谋叛在先,我与乔帮主偶遇在后,这两件事根本拉不上任何干系。再说,此事是对是错,这时候还难下断语,你凭什么下此断语?”

    全冠清道:“你既杀害了马副帮主,此时说什么亦是狡辩。”

    乔峰道:“慕容公子想必不是杀害马副帮主的真凶。”

    全冠清道:“何以见得?”这句话他本已问过一次,此刻又再提起。

    乔峰道:“我想慕容公子乃是大英雄、好汉子,不会下手去杀害马二哥。”

    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听得乔峰称慕容复为“大英雄、好汉子”,芳心大喜,心道:“这位乔帮主果然也是个大英雄、好汉子。”段誉也道这乔帮主为人煞是磊落真诚。只有当事人慕容复却是大皱眉头,嘴角微抽,心道:“我可不是什么‘大英雄、大好汉’,乔帮主,你可真是看错人了,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叶孤城看向慕容复那有些纠结的神情,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早在那间小酒店里,叶孤城便已得知慕容复极不愿意被比作英雄好汉,虽不知原因,但这明显孩子气的表现当真是有趣。

    全冠清道:“这两个月来,江湖上被害的高手着实不少,都是死于各人本身的成名绝技之下。人人皆知是姑苏慕容氏所下毒手。如此辣手杀害武林中的朋友,怎能说是英雄好汉?”

    闻得此言,要不是时机不宜,慕容复几乎都要拍手叫好了,心道:“虽然那些人的死活和本公子没什么关系,但是阴狠毒辣什么的怎么听怎么比那英雄好汉的形容来得让人自在,本公子可是向来对当那些损己利人的英雄好汉无爱,谁爱干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谁干,本公子可不干!”

    乔峰缓缓道:“我不敢说慕容公子定是杀害马副帮主的凶手,却也不敢说他一定不是凶手。报仇之事,不必急在一时。我们须当详加访查,若查明是慕容公子,自当为马副帮主报仇雪恨,如查明不是他,终须捉到真凶为止。倘若单凭胡乱猜测,竟杀错了好人,真凶却逍遥自在,暗中偷笑丐帮胡涂无能,咱们不但对不起被错杀了的冤枉之人,对不起马副帮主,败坏了我丐帮响当当的名头。众兄弟走到江湖之上,给人讥笑嘲骂,滋味好得很吗?”

    丐帮群雄听了,尽皆动容。传功长老一直没出声,这时伸手摸着颔下稀稀落落的胡子,说道:“这话有理。当年我错杀了一个无辜好人,至今耿耿,唔,至今耿耿!”

    吴长风大声道:“帮主,咱们所以叛你,皆因误信人言,只道你与马副帮主不和,暗里勾结那姑苏慕容氏下手害他。种种小事凑在一起,竟不由得人不信。现下一想,咱们实在太过胡涂。白长老,你请出法刀来,依照帮规,咱们自行了断便是。”

    白世镜脸如寒霜,沉声道:“执法弟子,请本帮法刀。”

    他属下九名弟子齐声应道:“是!”每人从背后布袋中取出一个黄布包袱,打开包袱,取出一柄短刀。九柄精光灿然的短刀并列在一起,一样的长短大小,火光照耀之下,刀刃上闪出蓝森森的光彩,一名执法弟子捧过一段树木,九人同时将九柄短刀插入了木中,随手而入,足见九刀锋锐异常。九人齐声叫道:“法刀齐集,验明无误。”

    白世镜叹了口气,说道:“宋奚陈吴四长老误信人言,图谋叛乱,危害本帮大业,罪当一刀处死。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造谣惑众,鼓动内乱,罪当九刀处死。参与叛乱的各舵弟子,各领罪责,日后详加查究,分别处罚。”

    他宣布了各人罪刑,众人都默不作声。江湖上任何帮会,凡背叛本帮、谋害帮主的,理所当然的予以处死,谁都不会有什么异言。众人参与图谋之时,原已知道这个后果。

    吴长风大踏步上前,对乔峰躬身说道:“帮主,吴长风对你不起,自行了断。盼你知我胡涂,我死之后,你原谅了吴长风。”说着走到法刀之前,大声道:“吴长风自行了断,执法弟子松绑。”

    一名执法弟子道:“是!”上前要去解他的绑缚。

    乔峰喝道:“且慢!”

    吴长风登时脸如死灰,低声道:“帮主,我罪孽太大,你不许我自行了断?”

    丐帮规矩,犯了帮规的人倘若自行了断,则死后声名无污,罪行劣迹也决不外传,江湖上若有人数说他的恶行,丐帮反而会出头干涉。武林中好汉谁都将名声看得极重,不肯令自己死后的名字尚受人损辱,吴长风见乔峰不许他自行了断,不禁愧惶交集。

    乔峰不答,走到法刀之前,说道:“十五年前,契丹国入侵雁门关,宋长老得知讯息,三日不食,四晚不睡,星夜赶回,报知紧急军情,途中连毙九匹好马,他也累得身受内伤,口吐鲜血。终于我大宋守军有备,契丹胡骑不逞而退。这是有功于国的大事,江湖上英雄虽然不知内中详情,咱们丐帮却是知道的。执法长老,宋长老功劳甚大,盼你体察,许他将功赎罪。”

    白世镜道:“帮主代宋长老求情,所说本也有理。但本帮帮规有云:‘叛帮大罪,决不可赦,纵有大功,亦不能赎。以免自恃有功者骄横生事,危及本帮百代基业。’帮主,你的求情于帮规不合,咱们不能坏了历代帮主传下来的规矩。”

    宋长老惨然一笑,走上两步,说道:“执法长老的话半点也不错。咱们既然身居长老之位,哪一个不是有过不少汗马功劳?倘若人人追论旧功,那么什么罪行都可犯了。帮主,请你见怜,许我自行了断。”只听得喀喀两声响,缚在他手腕上的牛筋已被崩断。

    群丐尽皆动容。那牛筋又坚又韧,便是用钢刀利刃斩割,一时也未必便能斫断,宋长老却于举手之间便即崩断,不愧为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宋长老双手一脱束缚,伸手便去抓面前的法刀,用以自行了断。不料一股柔和的内劲逼将过来,他手指和法刀相距尺许,便伸不过去,正是乔峰不令他取刀。

    宋长老惨然变色,叫道:“帮主,你……”

    乔峰一伸手,将左首第一柄法刀拔起。

    宋长老道:“罢了,罢了,我起过杀害你的念头,原是罪有应得,你下手罢!”眼前刀光一闪,噗的一声轻响,只见乔峰将法刀戳入了他自己左肩。

    群丐“啊”的一声大叫,不约而同的都站起身来,皆脱口叫道:“乔帮主,你不要……”一向自若的叶孤城也不禁动容,低语道:“这乔峰堪称一代英雄。”慕容复却是表情复杂,一时感概万千,竟是未发一语。

    乔峰道:“白长老,本帮帮规之中,有这么一条:‘本帮弟子犯规,不得轻赦,帮主欲加宽容,亦须自流鲜血,以洗净其罪。’是也不是?”

    白世镜脸容仍是僵硬如石,缓缓的道:“帮规是有这么一条,但帮主自流鲜血,洗人之罪,亦须想想是否值得。”

    乔峰道:“只要不坏祖宗遗法,那就好了。”转过身来,对着奚长老道:“奚长老当年指点我的武功,虽无师父之名,却有师父之实。这尚是私人的恩德。想当年汪帮主为契丹国五大高手设伏擒获,囚于祁连山黑风洞中,威逼我丐帮向契丹降服。汪帮主身材矮胖,奚长老与之有三分相似,便乔装汪帮主的模样,甘愿代死,使汪帮主得以脱险。这是有功于国家和本帮的大事,本人非免他的罪名不可。”说着拔起第二柄法刀,轻轻一挥,割断奚长老腕间的牛筋,跟着回手一刀,将这柄法刀刺入了自己肩头。

    他目光缓缓向陈长老移去,朗声道:“陈长老,我乔峰是个粗鲁汉子,不爱结交为人谨慎、事事把细的朋友,也不喜欢不爱喝酒、不肯多说多话、大笑大吵之人,这是我天生的性格,勉强不来。我和你性情不投,平时难得有好言好语。我也不喜马副帮主的为人,见他到来,往往避开,宁可去和一袋二袋的低辈弟子喝烈酒、吃狗肉。我这脾气,大家都知道的。但如你以为我想除去你和马副帮主,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你和马副帮主老成持重,从不醉酒,那是你们的好处,我乔峰及你们不上。”说到这里,将那法刀插入了自己肩头,说道:“刺杀契丹国左路副元帅耶律不鲁的大功劳,旁人不知,难道我也不知么?”

    群丐之中登时传出一阵低语之声,声音中混着惊异、佩服和赞叹。原来数年前契丹国大举入侵,但军中数名大将接连暴毙,师行不利,无功而返,大宋国免除了一场大灾。暴毙的大将之中,便有左路副元帅耶律不鲁在内。丐帮中除了最高的几位首脑人物,谁也不知道这是陈长老所建的大功。

    乔峰走到吴长风身前,说道:“吴长老,当年你独守鹰愁峡,力抗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使其行刺杨家将的阴谋无法得逞。单凭杨元帅赠给你的那面‘记功金牌’,便可免了你今日之罪。你取出来给大家瞧瞧罢!”

    吴长风突然间满脸通红,神色忸怩不安,说道:“这个……这个……”

    乔峰道:“咱们都是自己兄弟,吴长老有何为难之处,尽说不妨。”

    吴长风道:“我那面记功金牌嘛,不瞒帮主说,是……这个……这个……已经不见了。”

    乔峰奇道:“如何会不见了?”

    吴长风道:“是自己弄丢了的。嗯……”他定了定神,大声道:“那一天我酒瘾大发,没钱买酒,把金牌卖了给金铺子啦。”

    乔峰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只是未免对不起杨元帅了。”说着拔起一柄法刀,先割断了吴长风腕上的牛筋,跟着插入自己左肩。

    吴长风大声道:“帮主,你大仁大义,吴长风这条性命,从此交了给你。人家说你这个那个,我再也不信了。”

    乔峰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咱们做叫化子的,没饭吃,没酒喝,尽管向人家讨啊,用不着卖金牌。”

    吴长风笑道:“讨饭容易讨酒难。人家都说:‘臭叫化子,吃饱了肚子还想喝酒,太不成话了!不给,不给。’”

    众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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