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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Chapter 5

    君西,岑君西,后来她几乎每天都要念出这个名字无数遍,唇尖轻轻的翻动,唇瓣微微合拢,再吐出最后一个音,整颗心都是满的。

    只是现在再念这几个字,她心底都要生出一阵疼,仿佛有三根刺,一根一根的扎进去,整颗心都裂出纹络来。

    不经意的相遇,当初一定是始料未及,才会这样放心的很爱很爱。

    他们真是一开始就上了不归路。

    休息室的电话响起来,岑君西的秘书尹婉秀在里面客客气气的请示她:“周小姐您好,岑先生在顶层会客,他让餐厅给您备的午餐,您是要自己上来吃,还是让餐厅给您送下去?”

    公司大厦的顶层是高级餐厅,岑君西最会在享受上用心,所以公司的会客餐厅和别处的不一样,是专门从纽约请来设计师设计的,又请了名厨,不仅观景视线极好,而且做出的菜品也是极佳,饶是周心悦从小跟着父亲饭局吃惯了,第一次到公司餐厅去,都觉得铺张奢靡。

    早上岑君西需索的太凶猛,周心悦这会儿实在累惨了,头沉沉的,只觉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于是说:“先放着把,我自己上去吃。”

    尹秘书很客气的挂了电话,没有再打过来。

    45楼原本就是岑君西一个人的办公层,会客厅在顶楼,会议室在楼下,这一层除了总裁办和秘书室,基本没有其他人。周围安静,周心悦昏昏欲睡,往沙发上倒了两次,终于扛不住,在沙发上彻彻底底的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闻到一股甘洌的酒精气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顿时清醒。

    是岑君西,他刚应酬完喝了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头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勃颈上。他玩完了头发又捏她的脸,不轻不重的揉,周心悦想推他却不敢。她知道岑君西平常的臭脾气,喝了酒更是难缠的不可理喻,只得躺着默不作声,任由他在脸上捏了又捏。

    过了不大时候他“哼”了一声又笑起来,笑声是冷冰冰的,“这么快就累了?陪我家小北的时候也这么没耐性?”

    他的呼吸是热的,酒精的气息冲得她头晕,而他的声音是冷的,一丝一丝直往心里钻。

    她本来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他今天偏偏就是要跟她过不去似的,掰着她的脸直逼着问:“为什么喜欢沈静北?”

    周心悦觉得又荒唐又可笑,终于忍无可忍的坐起来推开他,声音愤怒极了:“岑君西!你掉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去富平县见到了沈静北,那又怎样?你想打死我就打死我,不想打死我就让我过天正经日子,行不行?!”

    “那哪儿成,”岑君西也坐起来,从后面贴上来搂着她的脖子,拇指恰好捏在她的耳垂上,慢慢摩挲着,然后轻轻地拉一拉:“我倒是能把你一下打死,可哪有这样玩你解恨,对不对?”

    她只觉得痛心疾首,胳膊肘使劲往后一拄,他“嘶”了一声,没坐稳,竟然掉到地上去了。他原本勾着她的脖子,这样一往下落把她也倒栽葱似的拽下去,她一点不剩的全压在他身上。

    她挣扎着爬起来,见他趴在地上揪着衬衣领口,知道是把他撞得狠了,连忙要他扶起来,他却两眼恨恨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你还反了天了?!”

    她默默然不做声,正巧有人敲门,及时的恰到好处。敲门声不轻不重的间隙有序,隔着门听到程浩低声问他:“七哥,怎么了?”

    他倚着沙发压了压怒火,过了片刻才高声问他:“你有事?”

    “环宇的白老板来了。”

    岑君西这才站起来,皱着眉,表情阴郁,人都走了又退回来,把门踹的地动山摇,看了她一眼,然后告诉吴浩:“带她也上去吃饭!”

    程浩看了一眼周心悦,然后先行离开。

    周心悦不想再惹怒岑君西,她也惹不起,上回她就是给他脸色看,结果被他锁在浴室里整整一天。

    那一回是周心悦给沈静北的母亲做了一套礼服,又简约又端庄,人人都说好看,一来二去的,圈里一众夫人都来约她做设计。她约好了人,早上洗过澡就坐在床边吹头发,可吹到半湿半干的时候岑君西突然从背后缠上来揽住她的腰,从她的发顶一路吻到耳根,又重新吻回去,还一边诱哄一边呢喃,像是骗小猪开门的大灰狼,格外的粘人。他一直害她迟到了很久,才冲了个澡,围了浴巾扬长而去。

    那些夫人一定不会等她这样一个无名设计师,周心悦恼火,泡在浴缸里赌气,任凭管家上来请她多少次,她都置若罔闻,不肯下去和岑君西共进午餐,最后岑君西亲自上来,揪着她的头发便往门外拖。她尖叫着,慌乱中抽了一条浴巾遮掩,结果被上来阻止意外的程浩撞到,饶是他那样一贯风度极佳的人,也仓皇的逃下楼去。

    岑君西一直把她拖进主卧的浴室,欧式的浴缸全部触摸式电脑操控,足足占了卫生间一半以上,大的可以养的下一条鳄鱼,比客房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他二话不说便把她丢进去,锁了门离开。

    她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人敢进主卧,她都快饿晕了他才回来,打开浴室门看到了她,反而皱了眉头,居然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天晓得她当时多想有一把刀,这样就可以捅进他心窝,掏出那颗心来看看是不是烂的。

    这种侮辱她希望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遇到了,所以她拢了拢头发,上楼去吃饭。

    饭是好饭,岑君西给她点了西班牙菜,小羊排表皮微焦,内里汁液丰富,海鲜饭的虾肉脆嫩微有果香,白芦笋的吃口清脆鲜甜,搭配着柠檬艳丽明亮,色彩浓郁又不繁复乱眼,像是古老的西班牙油画,可遇不可求。

    气氛也好,一边对着一览无余的海天交际线,一边对着半开放式的厨房。很帅的美国大厨Leslie还在忙碌,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给她上的最后一道甜品是Flan炖蛋,平平的圆圆的,好比伊比利亚半岛最简洁的线条,只一层甜蜜的Caramel覆在上面,像一块软玉卧在雪白的骨瓷餐盘上。

    Leslie系着雪白的围裙走出来,见着她格外亲切的打招呼,她赞他纤尘不染,他一脸诙谐风趣的跟她形容,他的厨房比手术室还要干净。

    她咯咯的笑起来。

    Leslie有一口最正宗的美式发音,松散的带着一点儿化音的感觉,和他聊天精神都能放松,只是他很快又被叫走,留周心悦一个人对着餐盘发呆。

    其实那晚岑君西半宿都在外面挨冻,他掠着袖子,用水沾着抹布仔细的清理,手指都冻得发僵了,他还是小口小口的呵着气。周心悦跑下车,踮着脚就把外套披到他身上。

    他还想拒绝,可是她已经转身上车了,蕾丝的花边长大衣,他两手都是黑色的油渍,想碰那件衣服又碰不得,披着又怕动作太大了滑到地上去,只能禁锢在衣服里,抬手动脚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后来他上车以后才把大衣还给她,哆哆嗦嗦的缓了好半天才说得出话来,竟然客客气气的跟她说:“谢谢。”

    大衣重新围在她身上,她细细的闻,似乎还带着他的一点点暖意,呼吸间沾了他身上的皂角香,像是阳光下的溪流,暖而清。她耳根无端就红了起来,热热的发烫,他却说:“真冷,我先送你回学校。”

    没想到车真的被他修好了,引擎发出平稳的启动声,她不由得夸他:“厉害厉害,真是万能的岑小西!”

    他大概曾来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仿佛小孩子吃到了一颗水果糖,甜的眼眉都舒展开。

    她也迷了眼睛笑。

    发电机修好了,车上的空调也就开了,暖风扑扑的吹上来热乎乎的,她渐渐睡着。

    梦里好像被人抱出车外,她顿时冷得蜷缩成一团,直往暖和的地方钻,那地方有干干净净的香气,很好闻,只是她钻了一下抱她的人就僵了,很快把她重新安置到了床上。有人给她盖好被子,那样轻手轻脚,最后还拨开她遮盖面颊的长发,冰凉凉的指尖点在她脸上,像小时候调皮躺着吃樱桃,从半空抛到嘴里却没接住,落在鼻子上,盈盈的,圆润的划过脸庞。

    她想抬手去找那枚樱桃,可总也动不了,她只好喃喃的哼了两声,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后来她是自己醒的,才发现自己是睡在车后座上,蜷着一个姿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天刚刚亮,她看岑君西一个人靠在车身上抽烟,他指尖划过一枚透亮的红点,明明烁烁,仿佛是萤火虫带着熹微的光。

    原来已经到了学校,她打开车门下车,他看到她醒了并不意外,弹了弹烟灰,然后把半截烟扔在地上,用皮鞋尖碾碎,腾出来的手抄进口袋里。他很高,可是冷,身体本能的微微有点弯曲,倒像是所有力量落在腿上似的,问候她:“早。”

    她很开心的也问候他:“啊,早上好!”

    他舒缓的一笑,路灯远远投出的橘色拢在他脸上,看上去温和而宁馨,他跟她说:“走,吃早饭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路灯到了熄灭的时间,发出轻微的一声“叭”,他转过身,脸就隐在清晨的曦光里,突然变的线条分明起来,他有点咬住后牙似的看着身后的人,冷不丁的问:“小北,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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