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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独倚红楼念尘埃

    铁一般的大锁发出沉闷的响声,木阀门‘嘎吱’被推开了。取下腰间的锦囊倒出几两碎银子,抓过他的手并将银子放在他的掌心里,“哎哟,姑娘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手却已将银子塞入衣袖里“姑娘请吧。”

    掂了掂饭盒的重量,嘴边不自然的扬起一丝冷笑,向里走去,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儿顿时令人恶心。满地的稻草铺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似乎能听到深处不时传来老鼠的磨牙声以及天窗外袭来的呼呼风声。随手将饭盒放在地上,那黑暗角落的人影听到响声颤动了一下“谁,你是谁?”透过微弱的灯光我依稀看到一张布满恐惧的面露菜色的脸,我向前走了几步,笑道“水月姐姐,是我。若尘来看你了。”

    “你。。。。你别过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水月勉强抬起满是污渍的手臂,并用手指着我,目中却都是阴狠“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要这样陷害我。”

    “说了什么,姐姐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你应该感到奇怪吧,嫁祸我偷盗一事,就算是被查了出来,也不至于落到这种田地。但为什么呢?就要问姐姐自己了。”我站起来睥睨着瑟瑟发抖的背影“还记得半个月前吗?那日皇上命你去送红糖藕给昔贵人,你却偏偏找了不该当值的我,说你不舒服,呵呵。我当时并没有什么怀疑,经过寿康宫时却遇到了杨太医,他立马就嗅出了糕点中有味道,这是什么味道呢?”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般说道“是麝香”然后扭过她的脸说道“昔贵人如今身怀龙子。六宫皆知,姐姐不会不知晓吧。呵呵,一念之间,就是那么巧,否则今日在这儿的就是我了。”

    水月双眼圆睁,两臂低垂,突然开口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水月站起来与我平视,用凄厉的嗓音说道“因为我恨,我恨你钮钴禄若尘。你是皇亲国戚,从小就是含着金长大的。”她扬首哭道“可是我呢,我娘是风尘女子,从来都没人知道我是从哪来的。从小受人白眼的日子我过够了,就去独自找了我娘从前认识的一个大户,他根本就不会承认我。于是。。。于是我就害死了他的另一个女儿,与我的生活完全不同的我的‘同胞妹妹’。”这时她呆滞的目光中渗透着一种奇异的阴狠“那老东西不得已,主动找上了我们母女俩,就这样,我便成了他的‘女儿’。”

    “然后我进了宫,却没能有幸被册封或是赐婚,而是做了宫女。不仅如此,我更是主动成了一个人的眼线,甘愿被别人利用,只是为了得到重视。可是你出现了,容貌品行皆胜我百倍的你夺走了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你得到了皇上及各宫主子的信赖。这是我在你入宫前从未受用过的,呵呵。。。。呵呵”

    “我只想为自己而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明白吗?不,你不会明白的,你永远只会索要,不懂得给与;只会拥有,不会付出。一个不懂人间疾苦,只知道琴棋书画的人永远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艰辛痛苦。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然后从枯涸的眼中渗出几滴眼泪,我默默看着她,我想我这次做的应该是对的吧,解下披风,走近她“我已将此事禀明李公公,放心,你不会死的。最多是一顿板子,会将你逐出宫的,你这些年的积蓄足够你一生了。”

    我走出牢中后偏头看了她一眼“出了紫禁城就永远别再回来。”

    水月俯身叩首“谢谢”我不自然的笑了笑,抬步正要离开“若尘”我应声回头看去,水月目光坚定道“人心险恶,你除了自己谁的话都不能相信。”我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小心八爷”我停住了脚步,犹豫着继续走出牢门。

    回房中找了些外敷药也不知管不管用,试探着找到了辛者库全子的住处,阴寒的地面直伸至门口,一方狭隘的小床上趴着一个瘦小的身躯,我将破旧的棉被给他盖上,全子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姑娘怎么来了这种腌臜地儿。”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触动了伤口,疼的咬紧了牙,我立即扶他趴下“疼么?”

    “不不,奴才不疼”我心有不忍,轻斥道“明明不干你的事,为什么要强出头”

    全子看了我一下立马移开了目光“奴才这条命就是姑娘捡来的,就算为姑娘丢掉也没什么,姑娘何必在意呢,我这一卑贱之身。。。。”

    我说道“谁都没有贱与贵之分,你忘了吗?你更不能轻视自己的性命。”

    全子说道“我只想为姑娘,因此没想那么多。”

    “我年长你几个月,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姐姐吧。”我温和地摆出了一个微笑,全子听后连连摆手“不,奴才就是奴才,怎能与姐姐同辈呢。”我有些受不了他的谦卑,遂起身道“那我就走了”

    “姑娘,谢谢”全子轻声喊道,我望了他一眼,他脸上有几分羞涩。我点点头“过几日来看你。”又将手中的药递给围观在门口的几个小太监,并将锦囊里的银子分给了他们“这药你们待会儿给他敷上,好好照顾他,几日后我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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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回想起当年的我,为了摆脱阿玛的束缚不惜与之决裂,一切不过是为了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罢了,而今的我却已被现实的残酷所同化了,逐渐变得软弱、屈服。宫中如履薄冰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却失去了自主、失去了本心。可最近发生的种种打破了了我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从姐姐逝世直到好友背叛,我也在步步变化着,我不能再祈求息事宁人的生活了,这样只能是自掘坟墓。我要顺从历史的进展,走一条对于我来说是正确的道路。

    “刚回京就知道了些你最近的事儿”四阿哥端着他那千年不化的架子负手站着,眉头微皱,薄唇轻抿着“没什么想说的吗?”我有些不知所措,摇了摇头。

    四阿哥问道“皇阿玛最近身体如何?”我回道“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再加上睡眠严重不足饮食不当,皇上休息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

    “四爷是不是要去见万岁爷?”我不禁问道。

    “嗯”四阿哥微微颔首,我说道“不如四爷劝皇上多注意身体,这种细微之处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来,万岁爷心系百姓,但也像一个普通父亲一样,渴望得到子女的关怀。”我止住不再开口,只因四爷目光露探究专注盯着我看,我瞬时感觉有些不太自然,就开口扯开话题“四爷还没见过德妃娘娘吧。”

    “嗯,不扰你了,我先去乾清宫”话罢转身离去,不着一丝痕迹的落寞油然而生,毕竟是要走王者道路的,自然要与常人有所不同吧。

    轻抚上雕花盒子,忍不住打开,入眼的是一份装订完好的《稼轩诗集》,正静静地躺在红色的木质上,一味浓重的墨香侵入我的嗅觉中。

    静卧在床畔边思绪种种,过了康熙六十一年后一切是否都会发生变化,我还会是现在的我吗?我怕了,真的怕了。怕会失去原有的宁静生活而改天换地,四爷他会做到的,只是那时的我又会何去何从?

    八爷的势力日益增强,这已成了不仅仅康熙的心头大患,朝中大臣心知肚明自然会择良木而栖,太子一党逐渐焦躁暴动,局部时有冷战发生,朝中局势一触即发。北方难民人数增加,康熙不得已派范时崇率清兵镇压,至今仍无法劝其归降。每次上朝都要为此事群臣纠结,有支持以战定乱的,也不匮乏支持安抚民心的大臣,而八爷党主张剿抚并用战略,朝堂再次出现惊涛骇浪之局面。对此,四爷却出言劝皇上采用八爷之说,康熙犹豫不决终难定下结论。

    宫中人心惶惶,康熙幼子尚未足月就夭折了,宫中府中都沉闷的像一口即将煮沸的大锅,即将爆发前的压抑气氛。又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时,天与地的不协调。不过,这都预示着近期将会有大事爆发,一个决定未来命运的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我也随着这种气氛而变得急躁,却也不敢对任何事有半分懈怠。以前的平静不会再有了,至少现在暂时不会了。我细数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这些都需要一个导火线来点燃火药桶,而这个导火线什么时候出现,在哪儿点着却是无从得知。

    是夜,辽远的星空透着宁静,我站在殿外望着台阶越趋走近的身着官服的身影,低头默叹。等来人走近时躬身请安“九爷吉祥,十爷吉祥,十四爷吉祥”

    “免礼,皇阿玛何在?”九爷问道。

    我福身答道“在内殿。”九爷回身向十四爷以目示意,三人一齐越过我走进宫门。通报的太监传皇上口谕,召见。

    十四爷临行时回首瞥我一眼,我微笑着回应他,十四爷收回目光大步踏进内殿。

    我默默说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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