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疼痛
为什么已经决定删除何小雨，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头痛起来。何小雨是他脑海里的恶性肿瘤，就算手术切除，也要恢复一阵，术后第一周的疼痛，算是正常吧。
何小雨刚走的前几年，他爱出去应酬凑热闹，不是因为他喜欢，只是因为更害怕寂寞。后来这几年，他又不喜欢应酬热闹，却依然害怕寂寞。每个寂寞里，何小雨那个可恶的家伙如影随形，斩不断，丢不去。
如今算什么？就当她从未回来过，从未回来明白的拒绝了他。
出去应酬吧，淹没在虚张声势的热闹里告诉自己：他的脑袋已经做过手术了，不再有那个可恶可恨的家伙了。
工商局的人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得知路天涯的父母在第一医院上班，想麻烦他帮忙给亲戚看个病。
在觥筹交错里，路天涯大包大揽的答应了，也没注意问人家想看什么病。
清晨头痛的醒来时，那人居然打电话来说，八点钟在第一医院门口等他。
到了医院才知道那人老家来的亲戚，在当地的县医院诊断为鼻咽癌，想到市里的大医院确诊一下，看看怎么治。
大步流星的带到耳鼻喉科门诊去，一边打电话，“喂，沈国君，我带了个朋友找你看看病，到门诊等你了，挂了。”
沈国君的妈妈和路天涯的妈妈都是心内科的医生，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没空管孩子，就被带到医院去，关在值班室里，一直闷到大人下班，那时沈国君和他有着相同的命运，两个同龄人被关在一起，还算有了伴，友谊就是在那个战壕里培养的。
等了大约一刻钟，沈国君匆匆的从病房过来了。
路天涯客套的互相引荐了医生和病人，就坐在一边旁观。
沈国君把病人带来的检查结果仔细看过，有板有眼的交待着什么，至于结果，路天涯也不感兴趣，就是场面上的事。那人对路天涯道谢之后，去做检查了。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沈国君接起来，“喂，我在门诊，什么何小雨？7床？骨折复位？你下医嘱了？行，那我一会儿回去，你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对，在治疗室，对，照CT，我一会儿回去。”
虽然那三个字已经从他的脑海里切除，路天涯还是不自主的竖起了耳朵，“何小雨”这只可恶的肿瘤复发如此之快，可见其恶性程度太高。
“7床何小雨是谁？”或许只是重名吧。
沈国君一面低着头写病历，不经意的说，“一个病人，鼻骨骨折的病人，你不认识的。”
“我认识。”路天涯淡淡却定定地说。
沈国君突然抬起头，“你都知道了？”
路天涯面不改色，却已觉得此中有怪异，“对，知道了，你要给她做手术吧，我要跟你一起去。”虽然乍一听见何小雨“鼻骨骨折”的消息，心痛难免，脸上却努力控制。
沈国君看好戏的摇摇头，“看来和雨诗的担心，不是没有必要了。”
“沈国君，重色轻友不是你本性，和雨诗给你什么好处，你要对我撒谎？还不说实话！”
沈国君恍然大悟，“路天涯，我又被你给诈了，唉，算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只有告诉你了，那个什么，什么小雨小雪的，你初恋情人是吧？她回来了，你就冷落和雨诗了？对不对？”
路天涯大急，“说重点，卖什么关子！”
“一周前，和雨诗的弟弟把你的初恋情人打成鼻骨骨折，和雨诗叫我不要告诉你。”
“鼻骨骨折伤得很重吗？”路天涯掩饰不住的紧张。
“不算重，就是当时出了很多血，她来得时候，好象吓坏了，”
路天涯一拍桌子，“流了很多血？哪天的事儿？”
沈国君替和雨诗遗憾的摇摇头，“１７号中午快两点的时候，我值班的时候来的。”
路天涯脑海里嗡的一声，“何小雨”这只曾被他切除的恶性肿瘤在一瞬间，毫不费力的全然复活了。那天中午他们吃完饭，何小雨说了要划清界限的话，就被和雨诗的弟弟给打了，然后林逸舟抱着她横穿马路，送去医院，她流了很多血。
路天涯痛苦的闭上眼睛，何小雨当时拒绝回到他身边的原因，是不想充当不光彩的身份，和雨诗的弟弟打伤了何小雨，和雨诗不让沈国君告诉他。混乱中，路天涯还是理清了所有问题的症结：精明的和雨诗。
路天涯长长呼出一口气，“何小雨现在情况怎么样？你刚才打电话说要给她做骨折复位？有什么危险么？”
“危险就是再骨折，再出血，特别的疼。我得告诉和雨诗，叫她认输。”
“大君，那要是不复位有什么后果？”路天涯讨好的问。
“塌鼻子，歪鼻子，就不好看了。”
“那你复位成功的几率多大？”
“成功没问题，只要她忍得住疼痛！没办法打麻药，只能用棍子硬往上撬骨头，大老爷们都有哭的，我看她那样，悬。”
路天涯站起身，“走，现在就去，我跟你去。”
何小雨靠墙坐在椅子上，有个戴口罩帽子的年轻医生，在用镊子不停地往不锈钢弯盘里叮当的夹工具。这一次林逸舟被截在外面等，医生说治疗室家属不能进。
过了一会儿，受伤当天给她填纱布止血的男医生进来了。何小雨听见先前准备东西的医生说，“沈老师，东西都准备好了。”
被叫做沈老师的医生，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坐在何小雨对面，左手拿起一块纱布，右手熟练的拿起一根长长的不锈钢工具，额头上的反光镜照进何小雨的鼻子里。
“会很疼，你能挺住吗？”医生问。
何小雨点点头，闭上眼睛，仰起头，等待着。
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切的林逸舟和路天涯，各怀心事，五味陈杂。
钻顶的疼痛涨满了何小雨的全身，她的双手掐在自己的腿上，眉毛纠在一起，大颗的汗珠，混着泪水，流下去，就是没有半点声响。
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告诉自己：此痛过后，路天涯，我拒绝你给我的任何痛！
林逸舟紧紧握着拳头，心也提到嗓子眼，活生生的把铁棒伸进鼻子里蛮劲的撬，这样的剧痛加在小雨的身上，心像被凌迟一样的痛，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带给小雨的，狠狠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路天涯的手似乎要抠进门板里似的，石头压住了嗓子一样，推门而入。
沈国君专注于手中的操作，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
何小雨紧闭着双眼，睫毛轻轻的颤抖，呼吸也屏住了，挨过这炼狱般的疼痛，或许就雨过天晴了。
林逸舟也跟着进去了，沈国君把工具从何小雨的鼻子里撤出来，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见多了两个人，“家属出去等。”这话显然是对林逸舟说的。
路天涯没听见一样站在那里看，林逸舟也没动，也不说话。
沈国君盯着林逸舟，再说一遍，“家属请出去等。”
林逸舟反问，“为什么？”
“这是治疗室，消过毒的，进来的人多，会污染，除了医务人员，家属不能进，请到外面等。”虽然来人的态度没有听出不礼貌，可沈国君还是不自主地提高了警惕性，控制好了自己的态度。
林逸舟挑眉，“他也不是医务人员，为什么不让他出去？”
何小雨从疼痛中醒来，反应性的睁开眼睛，路天涯？！
何小雨绝望的再闭上眼睛，路天涯的心又麻又痛，“何小雨，你别怕，我在陪着你。”
沈国君愣了片刻，正想开口时，何小雨突然说，“医生，请让与治疗无关的人都出去。”却没有睁开眼睛。
沈国君回头看着两个人，“请吧。”
两个人自觉地出去了。
挨过剧痛出来的小雨，看了看门口两侧的人，没做什么犹豫，自然的走向林逸舟，“医生说照完ＣＴ，就能出院了，我们去照吧。”
何小雨漠视的走过了他，这个认知，让路天涯嗓子里哽着的石头在膨胀，刺破了喉咙，鲜血，逆流成河，疼痛，肃然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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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大约一刻钟，沈国君匆匆的从病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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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床何小雨是谁？”或许只是重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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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路天涯淡淡却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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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雨绝望的再闭上眼睛，路天涯的心又麻又痛，“何小雨，你别怕，我在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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