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fate枪哥]迪卢木多同人-第2.5次圣杯战争

正文 48一切归于终结之时【上】

    “……”

    突然感到一种头重脚轻的目眩感,荷雅门狄放慢脚步,一只手搭在额头上。

    映入在眼帘内的不是一座宫殿,却是有着堪比宫殿豪华外观的三层楼高的府邸。外墙粉刷成象牙白色,一目了然的中世纪建筑风格,给人以宽敞、坚固、典雅之感。四周是修剪整齐的灌木景观和郁郁葱葱的茂密植物,就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白。里面居住的是人民的公仆,是厅长接待宾客和平常办公的地方。

    她又回到了这里,布鲁塞尔神厅。

    ——像八个月前那样。

    只要一去回忆之前发生过的事,思维就好像隔了一层纱似的总是无法集中起来。荷雅门狄默默地一个人走在环绕着豪宅周围的开阔草坪上,踩在脚下的大地却没有真实感。她力气全无,只是浑浑噩噩地走着,就像一具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浮尸。

    为什么又会回来呢,现在满脑子装着的都是这个疑问。越想弄明白,记忆却越是糊涂不清,这让荷雅门狄非常苦恼。

    她只能停下脚步,无助地遥望着。

    ——像八个月前那样。

    被春末午后暖暖的风吹动发梢,等回过神来一看已经到了门口。今日不知何故,神厅外面的守备异常空虚,黑压压的人群挤在一楼的大厅里,荷雅门狄慢慢向他们靠近。

    她向那些人扫去一眼,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人,全都穿着黑衣。有这么多人集聚一堂四周却很安静。荷雅门狄感到了恐慌,以往从来不会费心留意的墙壁看上去白得吓人。什么都是白的,白蜡烛、白布条、白色的鲜花……从室内依稀传来听不确切的哭泣声。

    ——像八个月前……

    “怎么会这样?!”

    守卫们认识荷雅门狄,放任了这个步履越来越不稳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小跑进去。

    呈椭圆形的外交接待大厅里站着满满一屋子人。在众多吊唁者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裙装束,身穿就像是修女一样的长裙子的白发女性。这身服饰在这样的场面里还是很应景的。

    “——Then we which are alive and remain shall be caught up together with them in the clouds,to meet the Lord in the air,and so shall we ever be with the Lord.——Amen.”

    牧师念完了悼词,送葬的队伍在凝结的气氛中缄默着。葬礼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人们一个挨着一个上前献花。所有人都沉浸在哀痛中,对于那位迟到的出席者,根本不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布鲁塞尔神厅的厅长——这位受人尊敬的执政者突然与世长辞,实在令人心痛。在他的葬礼上未能遵守规定的时间准时参加,这样不知礼数的人是不需要理会的。在座的凭吊者们都是同样的想法。

    想要搜索的面容发现了。在人群中,荷雅门狄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在墙壁正中央挂着的遗像中。

    “啊——那个,是荷雅门狄小姐,您回来了吗?”

    这个忽然上来叫住自己的女佣,她还有印象。从外表上看是一位长相温婉、略有些胖的年轻女性,负责打理厅长的日常起居,可以说是和卡亚克一内一外帮衬着那位男子的最贴心的人了。

    荷雅门狄一脸呆滞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装裱在亡者的相框里,抬起僵硬的手指了过去。

    “格雷琴……那个棺木里面,装着的是……沙卡西尔特?”

    “……是、是的。很遗憾,请您节哀。”

    名叫格雷琴的女佣人脸上带着泪痕,难过地抽泣了两下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伤心了呢,说话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有些犹豫不决。

    化身为一棵树木似的笔直扎根在地里的荷雅门狄,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中。而后,她像是缺氧一样地开始喘气,呼吸变得不顺了。

    “是谁干的?”低哑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身披紫色长袍的男人吗?”

    “这……”

    “说实话——”

    面对荷雅门狄的逼问,格雷琴下意识地回避了那双盛气凌人的冰蓝色眼睛。但在荷雅门狄的坚持下,深吸了几口气后,终于坦言了。

    “厅长大人走得实在过于离奇。听验尸官说,很可能是……自燃。”

    ……一周前的晚上,沙卡西尔特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化为灰烬。端着热牛奶和点心走进来的格雷琴见状发出凄厉的嚎叫,牛奶洒了一地。许多人立刻飞奔而至。白天还好端端的厅长,转眼间就像一块被烧光的木头那样,只剩下几根指骨。沙卡西尔特的突然死亡让神厅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在那已被钉上的棺木盖下面,是连完整的遗体都没有留下的友人。荷雅门狄阴郁的目光从泪眼朦胧的女佣脸上移开,茫然地看着那名有着褐色头发和碧绿色眼睛的男人,在那刺眼的遗像上微笑。

    “让人觉得古怪的是,厅长大人身上的衣物,以及大人坐着的椅子却在自燃的过程中完好无缺,全部保持原样。”格雷琴害怕地用手捂住鼻子,偷偷地哭着,“真是……不知道怎么了,为何灾难竟会降临于如此令人崇敬的人身上……”

    她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是荷雅门狄没能继续听下去。腿脚突然发软,紧接着视线里看到的物体都倾斜了。一阵天旋地转后,在还未完全摔在地上就感到好像有人把灯关上了。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由于条件反射而伸出去想要求助的手不知被谁攥住。

    “荷雅门狄小姐!您没事吧?”

    其他在场的凭吊者们开始注意到异样。在格雷琴的大声呼救下,原本沉寂的大厅顿时骚动起来。

    “快来人!有人昏迷了!”

    一只掌心里布满老茧的手在守卫官跑进来前就托住了她的头颈,另一只手扶在腰间,打算把摔倒在地上的荷雅门狄横抱起来。

    “……迪卢木多先生!”

    在意识丧失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荷雅门狄听见这句话——她昏了过去。

    ***

    似乎始终介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但梦中的内容一点也记不清了。感觉身体有一种被什么人轻轻抱着的触感。在清醒和昏睡之间游移着的荷雅门狄模糊地想要猜测是谁。不过,不应该会存在这样的人。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她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在这个瞬间,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放开了她。温柔地从背后搂住她的手臂移开了——正确的说,原本用整个人托住她的那具身体都从她的身下离开了。紧跟着,背部切切实实地贴在了床上。虽然床和被子也很温暖,可总觉得……似乎比刚才要冷一些了呢。

    静止的空气如同泛起了波纹。随着抽离的身体一同撤去的温热感让她想要追寻一般地彻底张开了双眼。从额头垂落而下的一缕黑发首当其冲地闯入了她的视线。荷雅门狄略有些难受地呻·吟了两声,当视线对焦后,她看见自己正和一双明亮的金黄色眼睛对视着。

    “……”

    如雨燕的绒毛般拢在脑后的乌黑头发以及那蜂蜜色的双眸。出现在荷雅门狄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理应已经完结了的圣杯战争中从属于自己的Servant。

    “Lan……cer?”

    在诧异无比的荷雅门狄的心中,产生了对眼前男人的存在不敢接受的逃避感。晕倒前听见格雷琴叫出的那声「迪卢木多先生」,原来没有听错……

    “是的,吾主。感谢神明,您安然无恙地醒过来了。”

    坐在床沿的迪卢木多用清爽中略带着甜蜜的笑容迎接苏醒过来的荷雅门狄。主人平安无事——这个事实抚平了灵魂上的忧伤和疼痛,让这个英俊的男人从痛苦的无形锁链中挣脱了出来。

    “……”有些疑惑地缓缓坐起身子,荷雅门狄一面自己坐起来一面被动地接受着来自迪卢木多的搀扶,“不……我,自己可以。”

    迪卢木多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下,随即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少。

    “Master,容我向您禀报一件事。您错过了沙卡西尔特大人的棺木入葬。仪式在下午的时候结束了。”

    “……是吗。”

    荷雅门狄无神的眼睛飘过房间里点着的一盏油灯,仿佛能够穿透罩子直视灯芯上的火焰。周围又暗又有些凉意,看来已经是晚上了。

    “我没想到Caster那家伙,竟然真的会下此毒手……”

    “——Lancer。”

    无不透露着沉痛气息的话语被主人打断了,迪卢木多不知道为什么,在迎视着那清冷视线的时候,竟会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是、是的。”

    就在不久前,拥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放开了她的身子移到床边时,荷雅门狄对那丝温度的留恋竟让她的心有些揪痛。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强烈的冲动,想把离开了自己的那个人拉回她的身边——但是。

    荷雅门狄苦笑着用手梳了梳有些凌乱打结的头发。

    “你为何会在这里?”她问,“我为何会在这里?”

    话音落下后,偌大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之间。十秒钟过去了,被提问的男人却像失语一般默不作声。在这无法舒缓的尴尬气氛中,荷雅门狄稍微感觉到了一点自己想要得知的答案。

    “你和我各有归处,为什么会双双出现在这里,回到了布鲁塞尔?”她语气坚定地又问了一次。

    “主人……”

    大概是这平静的声音太过冷冽了吧,迪卢木多猛然间挪开身体,在床边跪下了。荷雅门狄不得不接受在心中不断扩大的猜想演变成现实。

    “我太……我实在是太相信你了。”她扶着额,一直一直,用指关节敲打眉心,“我应该用令咒的。”

    听到这携带着无处可藏的怪罪意味的话语,光辉之貌瞬间蔓上了一层悲凉,甚至令男人的双脚颤抖。

    从未在战争中用压榨英灵本人意愿的令咒强制权对自己发号施令的主人,现在却明显地表现出应该这么做但却没有的后悔情绪来。她的话深深刺痛了迪卢木多。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她,匍匐着向前挪了一步,有些犹豫地伸出了先前搂抱着沉睡中的主人的手,缓缓地向她伸了过去。

    荷雅门狄果断地把那只手打开了,借着反作用力顺势将紧绷的身体靠到了床背上。她看见男人金色的眼眸中飞快地流逝了什么,神情中满是痛苦。沉默良久后,迪卢木多终于转移了视线,放下悬在半空被主人拍走的那只手,搁在膝上,声音沉重地开口了。

    “——很抱歉。”他颤抖着声线,内容却只有这么一句,“我很抱歉。”

    荷雅门狄交叉着双手审视着跪在地上反复道着歉却说不出原委的男人。

    她的确是短暂地回到过地狱。在她还未走到那棵陪伴了自己四百多年的树下时,周围的场景就变了。虽然不能确定中间具体过了几天,可荷雅门狄确实是从深夜的布拉格通往地狱的道路上被送回布鲁塞尔的午后。而这,皆因迪卢木多违背了她的旨意。

    「Lancer没有破坏圣杯,而是向圣杯许愿了」——实在不敢想象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骑士竟在最后关头背叛了她。

    “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吗?这就是你报答我给予你信任的方式?Lancer,你的做法着实让人心寒。”

    “我……”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出后面的话,“我真的……非常抱歉。”

    “再抱歉也于事无补。”

    “对于这一点……我也很抱歉。”

    迪卢木多这样说完以后,她不说话了。而他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有些不敢奢求却又希望得到否定回答地问:

    “对您来说,我只是一个Servant,是吗?”

    “啊,你能领悟到这一层,真要恭喜你了,Lancer。”

    用确定的、无法推翻的语调结尾——然后。

    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迪卢木多脸上的受伤意味。荷雅门狄在那双金眸中的流光暗淡下去的刹那间觉察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

    没有力气去生气,在愤怒爆发前冷静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她说服自己尽可能地保持平稳的情绪。面对责备的迪卢木多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这让她难以继续狠下心板着脸去说重话了。

    “……迪卢木多啊,我记得你说过自己没有愿望的吧?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决定毁掉圣杯的呢。”

    “确实如此。可是,容我冒昧地问您一句,倘若我有了想要托付于圣杯的愿望,您会成全我吗?”

    ——回想起来,迪卢木多从最早的时候开始就明确地表示不会追求圣杯。也就是说,即使能实现任意愿望,圣杯对他而言也没有一点存在价值,这与荷雅门狄正好一拍即合。可是现在……

    是他当时就说谎了,还是在后来的时间里产生了什么心境上的变化?意识到在这一点上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的荷雅门狄,脸上始终摆着一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表情给迪卢木多看。

    “如果你一早就跟我讲明白的话,我会的。”

    地板上跪着的英灵闻言,僵硬的身子似乎是放松了些,荷雅门狄端详着他低垂的眼睛,反复确认了自己能够经受得住任何说法的心情之后,决定问了。

    “完整地告诉我你许下的愿望吧,Lancer。”

    迪卢木多被如此要求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下定了决心。

    “——在现世留下来,直到八个月后入驻英灵王座。”

    “………”

    这一瞬间,她失却了语言。

    噼啪,是油灯里的烛焰燃烧的声音。

    嘀嗒,是墙上的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喀嚓,是心里的石头碎着落地的声音。

    在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白发女子眼前下跪的迪卢木多蹙起了眉,不是因为难过,不是因为烦恼,亦不是因为生气。只有「绝不后悔」这样的感情满满地呈现在眉宇之间。

    “没有任何征兆地……在我面前消失,使我就这样失去您,再也找不到您,那种事——我绝对不能接受!”

    “Lancer你……”

    她没能说下去。所有想要表述心情的话统统沉淀在了那双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金眸里。迪卢木多带着深沉的感情,万分坚决地说:

    “我不指望您能够原谅我,但我不想让您独自承受这一切。我不愿看到您永远徘徊在地狱里。”迪卢木多慨叹着,不断地诉说着,“如果您固执地认为自己就应该享受那份孤独,在自我谴责中长眠的话,那么,请允许我擅自为您选择了另一个在我看来更适合的地方。并且在那之前的这段日子里,让我作为骑士陪伴在您身侧。”

    生前毕竟犯了不少罪孽,那么死后的孤寂便是应该的——荷雅门狄始终认定着这样的想法,原来迪卢木多早就体会到了她的心思。

    “为什么要这样……”她小声地嘀咕着,“这就是你想要的?”

    “唯一让我立下对象具体到单个人的特殊禁制的,只有您。所以……”

    无比认真甚至有些刻板地这么回答了。在这个男人的一生中,和大部分凯尔特勇士一样,为了管束和规范自己的言行,迪卢木多曾立下诸多禁制用来督促自己,还有些是连英雄本人都不知道的。不过,为某人专门立下的禁制却自始至终只有一条。

    虽然这话说得没错,但用来充当理由却并不恰当,荷雅门狄沉默了一小会儿。对于那条禁制她始终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

    “当初你是为了急于博得我的信任才会下那道禁制的吧,你我都心知肚明。这种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迪卢木多闻言之后有些颓丧,他知道主人一直都不太喜欢他的这个举动。

    “若您实在难以接受,当真厌恶我到极点的话,就全力地拒绝我,就明白地告诉我您再也不需要我……我只请求这么多。”迪卢木多苦苦地笑着,原本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的口吻,“是的,哪怕您遗弃我,也是我自作自受呢。因为我总是不顾您的意愿做出鲁莽的、不知好歹的决定。”

    那张受仙女祝福赠予泪痣的过于俊美的脸庞上,在幽暗的环境中,在溢满的强装出来的微笑下,掩藏着太多的脆弱和苦涩。

    “不,事实上……”

    又一次地,她依然没能继续说下去。

    迪卢木多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抬头,这是表明自己正在等待的信息。可是,期盼得到的回应却迟迟未至。就算是让人失望的回答,也好过永无止境的沉默。迷惘唆使迪卢木多再次抬头,对上了那双凝视着自己的冰蓝色眼眸。

    ……吾主啊……请不要让我走。如果没有您的话,如果被您舍弃的话……我、我、我一定会重陷到初次遇见您之前的状态吧……

    即将面临审判的骑士一直都看着她。即使得到的是拒绝的答案,也要亲眼看着她亲自从嘴中亲口说出来。

    “我想知道的是,”荷雅门狄用非常不理解的目光,从正面注视着迪卢木多,“为什么非得是八个月?为什么要那么久?”

    “因为……您之前回到现界的时间加在一起,总共是八个月。于是我就……”

    ——哈?

    这个家伙的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些怎样无关紧要的东西啊!

    虽然,从侧面反映出迪卢木多对她的一切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的这个现象,的确会让人产生受人重视的优越感,可是……

    “主人您的任何事,我一直都是牢记于心的。”

    噢,还真的就这么说出来了……那副死正直的样子再配上老实巴交的回答,让荷雅门狄的脑袋一阵晕眩。太阳穴好像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了。伸手揉了揉,她咬着牙说道:

    “留下来……好了。”

    对于这句强忍住内心的波动说出来的话,迪卢木多脸部的肌肉似乎动了动,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

    “……主人?”

    “我看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那样的话就留下来好了。”

    “您回心转意了吗?”——不是在做梦吧?

    “因为这是你做出来的决定,我会尊重的。”

    “啊,太好了。能听到您这么说,真是太好了。”

    迪卢木多依然看着她。仿佛拥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一般,仿佛拥有了自己所期待的一切一般,用微笑把之前的忧郁全部都扫去了。迪卢木多的金眸中洋溢着就连盲人都能看清的满足感。

    总体说来,迪卢木多向圣杯寄托的是一个折中的愿望。荷雅门狄一边感叹着枪兵的变脸速度,一边开始以迪卢木多的角度为骑士的抗命寻找理由。迪卢木多知道她对重获肉体在现实世界生活这方面没有任何意向,同时又无法接受她在决战结束后那样突然地消逝在他面前。

    所以……才会想出来这么个古怪的愿望吧。圣杯不愧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万能的许愿机呢。

    “能得到这样的荣幸,能承蒙您的垂怜伴您左右,真是太好了。”迪卢木多近乎于虔诚地这么说着,不断地感谢着。

    “不过啊——”

    荷雅门狄止不住地叹息。虽然她曾三令五申地数次表明自己不喜欢看到Lancer屈膝向她跪拜,看来还是没什么用啊。如果不彻底废除骑士的下跪之礼的话,这个死脑筋的家伙是听不进去的。

    伴随着叹息声,她把身子往前离迪卢木多近了些,“在此之前,你先给我站起来。再动不动就下跪的话,我可要采取强制措施了。”说完后拍了拍床沿。

    “吾主,我……明白了。”

    迪卢木多顺着荷雅门狄的手势,起身紧挨着她靠了过来,坐在床边。再一次地露出了天生的迷人笑容。

    然后他捧起她的手,落下了一个极轻极淡极浅的吻,在那早已没有令咒斑驳的脉络的手背上,亲吻着。

    “Lan、Lancer……”

    让这家伙坐过来,可不是为了这种事啊!荷雅门狄忍不住后退了一点,结结巴巴地轻声唤着。听见了她的声音之后迪卢木多立即停止了动作,只是微笑着。

    “这最后的八个月,请让我寸步不离地陪在您的身边,我的主人。”

    坚定而不可动摇地,骑士说出了这句当她昏迷在自己怀里时便辗转思虑了多时的话语。

    “啊……嗯。”

    微张着嘴,荷雅门狄干涩着嗓子表示了肯定。听到这个答复,迪卢木多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吾主啊……那个时候真的有好多话想跟您说。可是现在,好像突然之间都飞去了找不到的地方了呢。我只想说,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您,还在这里……”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看到离他不远的白发女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稍微算得上自愿去笑的神情来了。

    “圣杯战争……结束了吧?”

    “是的,结束了。”

    很奇妙的感觉用很稀松平常的口吻表述着。回忆起那段不平凡的经历,犹如过眼云烟,犹如镜花水月。就像看完一部著作静静地合上书本,结束一段旅程细细回味着途中经历过的一切。

    “那么……我们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单从理论上讲,我还是你的Master吗?”

    “虽然战争已经终结,您无法继续保存令咒。但是,因为您的返回,我们之间的因果线重新建立了起来,让我保持现界的魔力仍然是由您提供的。”

    “……在这之前你是靠什么留下来的?”

    “您忘了吗,您供应给我的魔力储量一直都很庞大,即使暂时失去您我也能支撑三天左右呢,只要保持灵体的话。我们分离是在昨日深夜,只等待了数小时就再次见到了您……圣杯果然是万能的。”

    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这家伙突然很崇拜圣杯的样子。对圣杯如此痴迷的神情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还真是少见啊。

    “有什么感想呢,Lancer?”

    “嗯?”

    迪卢木多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只是温柔地看着她。透过那双透亮清澄的金色眸子,明明不可能从里面看出什么的荷雅门狄,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仅想为一人效忠到底,与其共同为荣誉而战,贯彻自己的荣耀。」

    又一次地在脑中,想起了骑士的夙愿。

    “还是没能让你如愿以偿。说到底,这场战争一定让你很失望吧?”她淡淡地说着,“我打压过你的想法,抨击过你的信仰,甚至……都不是你理想之中的主人。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吗,迪卢木多?”

    像是为了尽快让男人回答自己似的,荷雅门狄说完后抬起了左手,食指直直地抵在他的鼻尖。

    “即使这样,您……”迪卢木多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是简明扼要,“您让我奉上了忠诚直到最后,您信任我直到最后,对我来说已是无上的荣光。”

    是啊……毕竟信任才是第一步啊。

    只要一句认同的话,或一个承认的眼神,就足够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在优美的嘴唇中流利地吐露出坚定的话语后,他再次俯下头,第二次地在荷雅门狄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然后,迪卢木多满怀欣喜地扬起了头,因为他感受到主人微微屈起的指尖,很松却又无比紧密地回握住了自己的手。

    无形的契约结合在彼此之间,那是超乎圣杯战争规则的羁绊,将二人的灵魂紧密地拴在一起。主人宽恕骑士的背叛。也许连圣杯都没有想到,这对主从心比金坚,再不是它能够拆散和离间的了。

    这份信念,这份感情,将永远铭刻在他们的心上,成为永恒。

    ——就在这时。

    “啊,真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搅到你们了?……”

    门口突然响起这么一个声音。连身为英灵的迪卢木多都没察觉到格雷琴是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大概是注意力过于投注在主人身上了吧。

    床上的两人立刻该分开的分开该咳嗽的咳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格雷琴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我敲过门了哦。”她竟然还特地这般强调了一句。

    “唉?有什么事吗?”冷场了好几秒后,荷雅门狄有些不太自然地问。

    “您昏迷了大半天的样子,我正琢磨着要不要给您准备宵夜,就过来看看您醒过来了没有。”

    “噢……这样啊。”

    “主人,”耳边响起迪卢木多轻柔的声音,“您若没有吩咐的话,我想恳请您允许我去厨房帮忙。可以吗?”

    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令人沉迷的笑颜。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虽然并不是很希望迪卢木多就这么离开,但是看到他心情如此舒畅,便同意了。

    点头默许的荷雅门狄目送迪卢木多跟着格雷琴一起出去了。关门的声音清楚地响起。转身出门时,似乎能隐约地看见格雷琴的脸上,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喜悦。

    ***

    沙卡西尔特的贴身女佣是一位拥有美丽的黑色波浪卷发,颇有姿色的女性。身材与其说是略有些胖胖的感觉,倒不如说是丰韵。

    “嗯,迪卢木多先生……那个。”

    格雷琴的眼睛里有一种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感情。她把视线转移到迪卢木多身上——

    右眼下方那闪烁着魅惑光芒的黑痣,正散发着无法阻挡的魅力,就如同能让人上瘾的毒药。

    让整个神厅上下的女性人员无一不对其抱有好感、对他芳心暗许的这个男人,对外总是一副疏离的样子,唯独在荷雅门狄面前才会喜笑颜开。作为其“贴身保镖”,大家都猜测迪卢木多心仪的对象便是自己负责保护的那名女子。果然,在离开荷雅门狄的房间后,尽管依然保有礼貌,迪卢木多整个人却好像罩上了一层冷漠的外皮。

    格雷琴叹了口气,提醒自己赶紧做正事,不要胡思乱想。

    “那么,我们就开始着手准备吧。把那边的材料拿过来好吗?松饼粉、鸡蛋、牛奶和砂糖……嗯,我想想。对了,再倒些水,还有烤盘也一起拿来。”

    她平时是否也是如此差遣他的呢?格雷琴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个念头。

    迪卢木多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准备好一件件食材。

    “然后用冷开水把松饼粉打匀,取牛油和酱料调和一下,比率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

    “好的。”

    格雷琴看着迪卢木多认真做事的侧颜,看着他把面糊倒入一凹一凸的特制烤盘,压出大小均匀的格子,然后放到炉火上。这一切都是在格雷琴的指导下完成的。

    “对对,就是这样子。怎么说呢,迪卢木多先生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呢。”

    “客气了。”

    虽然是主动请缨过来帮忙,可迪卢木多谦恭到有些疏远的口吻仍然丝毫未变。

    于是……冷场降临。

    不想让交谈出现空白的格雷琴只能把话题引向迪卢木多最可能感兴趣的方向。

    “荷雅门狄小姐和厅长大人是至交吧?”

    “嗯?是的,没错。”

    “怪不得……”见迪卢木多的视线明显有些在意地看向自己,格雷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脸红了一下,继续说道,“按照大人立下的遗嘱,私人财产一半捐赠出去,另一半似乎是留给了荷雅门狄小姐呢。”

    “那么,神厅呢?”

    “解散了。政府回收土地,估计快了吧,下周,最迟下下周。真到了这个时候是很快的。”

    “这样啊。”

    默默地又沉寂了差不多半分钟的样子,格雷琴调动笑脸对着一脸平淡的迪卢木多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这是由大人决定的事。我所要做的仅是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即可。”温和地对着摊了满满一桌子的素材微笑的男人,眼神中全是坚定。

    在来到厨房之后才说明来意的迪卢木多,是为了向格雷琴学习烹饪技巧……终于,他的第一份作业完成了。

    奶香味四溢在走廊上。迪卢木多端着烤制而成的作品——华夫饼配上奶酪和猕猴桃切片的搭配,面带略略自豪的表情走进主人的房间。心里想着主人一定会喜欢吧,却发现白发的女子不在了。

    说起来,因为彼此之间的联系仍未断开,就算躲藏起来也是没用的。Servant可以通过魔力感受到Master的所在地。迪卢木多放下餐盘回到走廊寻找主人的身影。心中的担忧之情越来越重的时候,正巧撞见了从沙卡西尔特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荷雅门狄。

    应该是在那位男子生前所在时间最长的地方缅怀着失去的挚友吧……这么一想,迪卢木多不禁伤感起来。

    “——Master。”

    他上前叫住她,却发现她的脸上显露出难以掩盖的憔悴之色。带着漂浮不定的意味的冰蓝色眼眸失去了神采,躲躲闪闪地,虽然焦点落在他的身上,但却让人感觉早已越过他看向不知何方的事物。就像是明明想去直视迪卢木多却因恐惧而下意识地逃避着。

    “我……我要去睡了。”

    猛然地战栗了下,就在迪卢木多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担心地询问时。

    “才为您准备好了点心,您不尝尝我的手艺吗?”

    “Lancer,抱歉,我可能是有些累了。还是改天吧。”

    “可是您……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迪卢木多很是揪心地凑了过来,可荷雅门狄似乎睡意甚坚。实在无奈的迪卢木多只好沉默着不再出声,把主人送回卧房了。

    不过——刚一踏进房间大门,床头柜上那柔黄、乳白、嫩绿三色的佳肴立刻吊起了她的胃口。

    “……嗯,味道意外地不错啊,Lancer。”

    荷雅门狄吃东西的样子就像只馋猫,香喷喷的热气直接喷在了她的脸上。总算得到主人表扬的迪卢木多呆呆地微笑着。

    “您喜欢就好,今后我会更加努力的。”

    美食下肚引发了更加深沉的困意。迪卢木多一脸幸福地收拾了连一点残根都没有剩下的盘子,在荷雅门狄洗漱完毕爬上床之后熄灭了油灯。

    “祝您晚安,主人。请放心,我就守候在您的身边。”

    那晚最后的记忆,便是来自骑士温柔的低语。

    ***

    翌日清晨。

    墓地的空气总是凝重的。为了避免和太多其他的吊唁者挤在同一个时间段,荷雅门狄特意早起,在迪卢木多的陪同下前来悼念沙卡西尔特。

    他们什么都没有带,空手而来。只有满腔难以抑制的沉痛之情。

    灰黑发亮的花岗岩墓碑套着白净素雅的花环,数不清的鲜花摆放在前后左右的草坪上。镶金的罗马字体整齐地雕刻在碑石上面,明确地交代着生卒年份为「1840——1875」。

    “——那是假的。老家伙是996年出生的。”

    荷雅门狄一脸阴郁地低喃着,而迪卢木多则非常理解并且淡定地点了点头。要是让民众知道身为“人龙共生契约”发起者的沙卡西尔特的真实年龄的话,想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看着那绝对能和生前地位相符合的壮丽墓碑上的文字,荷雅门狄只是沉默着。

    「神厅」这种机构是中世纪时候的产物。最鼎盛时期曾占据了欧洲绝大部分地区,广泛分布在各大城市,具有国王加冕、认命主教、审判异端、传播教义、管理监督等诸多权力,享有地方治权。神厅代表上帝,能干预政治,几乎达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随着时代变迁,历史不断前进,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再到工业革命,神厅的地位在逐渐消退的过程中一落千丈。到了近代仅仅相当于维护治安的警卫厅的程度。作为欧洲大陆最晚拆除的这座布鲁塞尔神厅,无论财力、物力还是人力,很快就要归属于市政厅了。

    离开布鲁塞尔才一个多月而已,只是经历了一次圣杯战争而已,回来后却已时过境迁。虽然早在去年就从沙卡西尔特的口中隐约听到些风声,但荷雅门狄怎样也没有料到沙卡西尔特——这个将长达八百余年生命都奉献给这座城市的男人做出来的「某项决定」。

    “沙卡西尔特是……自杀。”

    “……”

    忽然听到主人语焉不详的发言,被震惊到了的迪卢木多不禁瞪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一直被用来存放永葆长寿之物的抽屉里,‘契约之石’不见了。昨晚我去他的办公室就是为了这个。”

    “即使这样也不能排除Caster的嫌疑。一定是那个无耻之辈在您将我索要回去之后,不顾答应了您的‘请求’,气急败坏地谋害了您的好友。”

    “不是Caster,绝对不是他。在龙王授予沙卡西尔特永生的‘契约之石’后,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他本人外就只有我。”

    ——况且时间上也不对。

    昨天,荷雅门狄重返现世的日子,是布拉格的圣杯战争落幕之后的第二天。可格雷琴却告诉她厅长早在一周前便已辞世。他们主从二人谁能想到,沙卡西尔特在战争开展初期就已经不在了。

    命运果然是喜欢折腾人的东西啊。回想起当时被格林沙以沙卡西尔特的性命威胁的情景,这其中的讽刺意味实在令人感到无力。

    “沙卡西尔特大人自己毁掉的?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也想知道啊。只可惜……”轻轻地笑着,荷雅门狄把视线定格在友人的名字上,而她的神情也随之阴沉下来,“老家伙到底是活腻了,还是丧失了人生的目标,还是不想拖累我……我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听到主人与平常略有些不同的声音,迪卢木多半安慰半鼓励性质地将手覆上她的肩头。

    “是因为我和他说过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才会偏激地……啊,也不对,他那样的男人只是尽完职责后选择了死吧。”

    在他的治理中辉煌过也衰落过的这座神厅再也不需要厅长了。尽管如此,那个男人也一定是含着笑离开人世的吧。

    那块沉重的碑石下面埋着的,是连尸骨都没有的唯一的挚友。

    也许当年在她不告而别地离开布鲁塞尔,去卡塔特赴死的时候,沙卡西尔特也体会过同等的切肤之痛吧。

    荷雅门狄说着,迪卢木多听着。

    “老不死的家伙……原来终于还是死了啊。本以为他会活得比世界更久的呢……哎,Lancer?”

    她的骑士没有任何犹豫地搂住了她。在被男人拥抱住的一瞬间,荷雅门狄突然感到有些吃痛。迪卢木多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头了之后双臂立刻放柔。慢慢地,在他的怀里,她竟觉得心中的悲伤舒缓了些。

    “……请您不要再说这些话,请您安心,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我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无论发生什么。”

    迪卢木多放轻了声音。热热的气息吹在了她的脖子里。她悲戚的样子……昨天晚上,主人曾一度有过的不正常表现,现在终于能理解了。

    荷雅门狄努力压平自己就快要难以遏制的颓废情绪,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绪和表情,努力把所有软弱的一面从自己的灵魂中抽离。

    “没事了,我没事了。”

    这种程度的拒绝信号似乎还不足以撼动迪卢木多。他依然搂着她,低低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能感觉到颈项附近有暖暖的呼吸碰触。

    “已经可以了,Lancer。”

    他迟疑了一阵,在主人的颈脖上留下了足够多的热度后,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放松了双手。

    他们注视彼此。迪卢木多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而荷雅门狄也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般,只是这么注视着。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她突然拎起了他的手。虽然不知道主人要带自己去哪里,并且,坦白而言——让一个身高仅到自己下巴的女性像牵着大型犬一样拉着走路,实在是个奇怪的景象,不过迪卢木多却并不介意,反而还有些乐在其中。

    陵园另一头依旧是一派了无生机的景象,沉闷是这里的统治者,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聆听着偶尔传来的细碎鸟鸣声,主从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满是树叶的小道上。

    迪卢木多跟着突然站定脚步的荷雅门狄停了下来。当注意到自己被带到了角落里某座极其不起眼的墓碑前,迪卢木多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这也是假的吗?”

    迪卢木多指了指碑文上「1432——1450」的字样,无奈地把视线在自家主人的坟墓和身边真实存在的女子脸上来回游移。

    “当然啦,老家伙过了好久才意识到不能记载真实的年份,后来才修改成这样子的。”

    隐藏着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的这座墓碑,对此荷雅门狄也是十分的无奈,对迪卢木多摇头笑着。

    在自己的墓前,在主人的墓前,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啊。望着那「吾友,荷雅门狄,于此长眠」的文字,两个人都笑了。

    “想想我也是个忙碌的人啊,长眠的地方一个接着一个换。”

    “Master,您这么说的话实在是……让我回答什么才好。”

    这一切的缔造者——让荷雅门狄即将搬迁到属于自己的英灵王座居住的男人,脸上蔓延着怎么也藏不住的苦恼神情。

    总之,他们无聊地呆了一会儿后回去了。

    “……走吧,我的骑士。”

    荷雅门狄扭过身背对迪卢木多前行。俊朗的英灵闭了一下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随即紧紧地跟上已将情绪调节完毕的主人。

    虽然回到布鲁塞尔后接受的是如此超乎常规的命运,但白发女子却未曾流过一滴眼泪,甚至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转悲为喜。

    当然这绝非薄情。在那强行压抑住内心酸楚的坚韧表情下,迪卢木多深知自己的主人必须承认这个命运,并毅然地面对它。如此难得的忍耐力是名为荷雅门狄的女子所拥有的最大的美德,但对于迪卢木多来说却也是最让他心痛的地方。

    ——没有关系的,我的主人。即使全世界都离您而去……至少还有我会追随着您。

    将这句话深深埋在心里,迪卢木多走在荷雅门狄身侧微微偏后的位置,浸润在「守护骑士」感情之中的金眸片刻不离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布鲁塞尔神厅……这个最初和主人建立起点点回忆的地方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迪卢木多不禁想起圣杯战争之前在布鲁塞尔神厅度过的日子。一天和自己的从者说不上五句话的荷雅门狄,留给自己的不是书房里埋头阅读的孤影,就是画室里一心提笔涂抹的背影。不过,这也让迪卢木多有充分的时间去观察她。从迪卢木多的视角里,能看到很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一度猜想荷雅门狄是不是厌恶男人,不喜欢和男性亲近。可是沙卡西尔特的存在又打破了这个观点。和神厅其他男性也能和平共处,并无任何异状。最终迪卢木多推导出来,自己的主人所厌恶的……只是身为从者的自己。

    迪卢木多以宽容慈悲的心接纳着他的主人,那个总是独享着孤寂,沉溺于孤寂的主人,猜想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造就出那样的人。

    可是后来呢……

    回想起来,哪一段的记忆让他最为深刻?

    是布鲁塞尔淡若清水的琐碎生活,还是布拉格荡气回肠的传奇旅途呢?

    荷雅门狄用自己的方式带领他步入圣杯战争的终点。强硬霸道的,不容反对的,却不是为了她自己。

    他们两个人,都在这数个月的相处中逐渐改变着对方,互相影响,互相在彼此的心里扎根落地。

    本来只是依靠圣杯契约平淡地维系着主从关系的二人,在抵达布拉格的初期始终无法磨合。她始终有意无意地拒绝他,对他若即若离。直到看见那场梦境,他才知晓主人初始阶段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原因。

    直到「那时」。

    从来不曾表扬过前世从者的荷雅门狄,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对杀死自己的那个男人说——干得漂亮。

    只是突然从后颈中黯淡许久的魔法阵里冲出来而已。就这样让您抛弃生命,放下武器,松懈了自己的心房。

    您可以再把他封印起来的吧,您能做到的吧。可是为什么不呢?

    被封锁在仇恨的桎梏里,在复仇未完成前绝不轻易倒下,但在完成后却又马上放弃了存活下去的念头。

    我的主人……您的内心如此强大,却又如此脆弱。控制不住地想要追觅这样的您,控制不住地想要……

    在那之前,忠诚只是骑士信条上必须恪守的规定而已。

    从那以后,想要守护的那颗心不再属于骑士的范畴了。

    把这份隐忍的爱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迪卢木多,是即使爱到深处,也绝不会因一己私欲而将愈发美好的主从关系毁于一旦的人。

    吾主啊……好想陪伴您直到永远,好想好想……可我必须给您自由。

    因为,这是您毕生所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很无趣呢,总之,还有一些碎末放在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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