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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紫翼

    伊宣更沉默了,他在替我包扎时眸中流淌下来的心疼我都看在眼里。我似乎又是一次好心办了坏事,面对伊宣那严厉中携带的一抹怜爱 ,我几次的欲言又止都在无形中咽了回去。

    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随后,依衣和陌瞳同时出现在了门口,两人都向伊宣行了礼之后才站起身。这时我注意到陌瞳的左眼被一个画有银色蔷薇花的眼罩罩住了。他的胳膊上,还有两道明显的伤痕。应该是与失控的依衣作战时负的伤吧。

    三个人交谈了好一会儿后,我听见伊宣叫了我的名字。正当我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来时,依衣就已经站在我的旁边了,拉起我的手,微笑着对我说:“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公主也饿了吧,不像我们,只吸血,不用吃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这个无拘无束的女孩,想起伊宣说过的话,我的心里忽然感到莫名的失落。但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清纯甜美。

    我想起了在公寓时,我在门的里面,依衣在门的外面,她在身心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情况下,对我说的话:“我只是一个受人控制的人偶,仅此而已。”她还说了很多,让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面对死亡的一颗平静的心,乐观而豁达,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好像她与烦恼及痛苦之间永远隔着一堵墙。但看到她时,我总觉得看到了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即将燃尽生命的光华。

    好几次,我都想问依衣:“你还剩下多少时间了?”

    可我一直没有张开口,因为那样,会灼伤她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我希望她像别的野蔷薇一样,永远不会枯萎、老去,永远追赶在时间的前面,不回头。

    “发什么呆呢,快走吧!”依衣把我从卫生间时推了出来,这时,伊宣和陌瞳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走吧。”伊宣冷淡地对我们说,一个人向我们前面走去。

    孤独的背影,让我有点陌生。

    一路上,除了我和依衣,陌瞳和伊宣都比较沉默。当我和作衣实在是没话说了时,我才想起了什么,好奇地指向了陌瞳的眼罩,我说:“陌瞳,你什么时候戴上眼罩的?”

    没想到陌瞳竟红了脸,不情愿且十分用劲推开了我的手,说:“你管不着。”

    伊宣十分锐利地看了陌瞳一眼,依衣也护着我,一个劲地埋怨陌瞳,陌瞳终于抬起了涨红的脸,举起了受伤的胳膊:“也不知道这是谁弄的!”

    依衣愣住了,随后,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瞳孔中滑落,她美丽的小脸也涨得通红,一只脚下狠狠地踩在陌瞳的脚上,很大声地对陌瞳说:“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脸的不知所摸。伊宣无奈地把五指伸进了墨色的发丝里。我刚想劝依衣,这丫头却从我手中挣脱,跑到前面去了,直到我看见了止。

    如果我没有看错,她应该是跑到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了。

    我刚想去追,伊宣却拉住了我,对陌瞳说:“你去。”

    “为什么?”陌瞳这里第一次违背伊宣的命令。他脸的不情愿。我总觉得他还是有点愧疚自己对依衣说了过分的话

    “陌瞳,”这次,伊宣倒并没责怪他,“别忘了你的左眼。”他拍了拍陌瞳的肩膀。我看到陌瞳的更红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就硬着头皮向那个小巷子跑去了。

    “伊宣,陌瞳的左眼怎么了?”

    “每个野蔷薇精灵,都可以使用眼睛魔法,”他顿了顿,接着说:“陌瞳的右眼很普通,而左眼却能看到他认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所以,他看到了依衣。依衣的影子一直映在他的左眼中,除非依衣死去,否则,这个映入陌瞳左眼的影子不会消失。他怕依衣看到他的左眼会误解,所以用眼罩一直捂着左眼。同时他的左眼也能施法,让自己隐藏起来。”

    “依衣的影子映入陌瞳的左眼里,那么,陌瞳认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是依衣喽!那也可以说他喜欢依衣?”

    伊宣点了点头。

    “那你有什么眼睛魔法吗?”我来了兴趣,好奇地问。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伊宣揉了揉我的头发。

    忽地,几朵紫色的野蔷薇化,从我眼前飘过,落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我的心头一阵发凉。

    “伊宣,你看到了吗?野蔷薇,紫色的!”我揪住他的衣角,失声叫了出来,周围的人都扭过头来看着我。

    “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伊宣什么也没看见。

    我真的看见了,从空中飘落了来的紫蔷薇花,飞舞着,旋转着,然后静静地落在地上,化为灰烬。这一切,是清楚,我绝对不会看错,这是属于罗拉的紫蔷薇。

    “伊宣,你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吗?”

    “你看到了什么了?告诉我。”伊宣扶住了我摇晃的双肩,表情有点紧张,“默雾,你看到了什么?”他再一次追问。

    我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放在空中比划着,渐渐地,我看到自己居然在空中画出了一朵淡紫色的蔷薇,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我转过对伊宣说:“看到了吗?”

    “看到了,紫蔷薇!”伊宣看到那朵我在空中画出来的紫蔷薇,一下子明白了。

    “紫蔷薇她怎么了?”

    “好美啊,好绝望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我心中所想的被完全表达出来了吧。我的世界里,忽然只剩下了我和一朵正从空中往下飘落的紫蔷薇,是的,它正在飘落,在空中努力旋转着,又不断飞舞着。它高傲、冷艳、旁若无人,像只快要死去的紫蝴蝶,站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尽情地跳舞,优美的舞姿让人怜惜,多么悲哀的舞者。它在用自己柔美的身姿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吗?可为什么,她最后还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然的弧线,绝望归于尘埃?

    捡起紫蔷薇落下的灰烬,捧在手心,我看到了罗拉绝望的面孔。她已经绝望到了没有了眼泪,正悲伤地闭起眼睛,伸出手撒下满天的紫蔷薇花瓣,在最后的绝望中跳起了舞,紫色的衣裙在风中翻飞着……

    刹那间,那些花瓣覆盖了我。我猛地回过神来,面前的伊宣正一脸担心的表情:“默雾……”

    我推开伊宣,只留下一句话:“罗拉有危险!”

    我一边跑一边将卑鄙的蔷薇花的灰烬抛向天空。我知道,它们能带我找到罗拉,它们落在那里,那里就会有罗拉的影子。

    我不顾伊宣的表情和心情,跟随着绝望中生中的唯一灰烬,跑了好久,好久。我只希望罗拉不要出事,平平安安。

    我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灰烬开始消散。我又离目的地近了一步。这时,我正在一幢大楼里的楼梯里奔跑。这幢大楼的天台,就是我要找的地方——罗拉就在那里。

    我使劲拉开了天台唯一的门。多么不巧,罗拉根本不在那里。那里只留下了几瓣紫蔷薇花瓣,还带有五朋的芬芳。我呆在那里,现在这里好安静啊,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罗拉已经不在这里了。难道,她已经走了吗?

    忧伤的灵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她的身体依旧透明,她的面容依旧凄凉华美。她在我旁边停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遥远的天际。刚刚还是空灵明净的蓝天,此刻却被夕阳映照得血色一片。灵的声音从那未知的地方再一次传来:

    “她没有离开呢,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永远被夕阳所笼罩的世界,可是……”她转过头,平静而又忧伤,“你救不了她,也不该救她,她上次差点失手把你杀死,伊宣也是因为她,才会永远饱尝痛苦的折磨。她亲手打断了我的肋骨,也是我亲眼所见她吸干了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小孩子的血!卓玛,醒醒吧,她已经到了那里,没有可能再回来了,她是如此地残忍,根本不值得你对她……这样……”

    “可她是被控制的不是吗?”我想起了罗拉在那天举着武器劈向我时,一滴泪珠滑过脸庞的细小瞬间,被我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那滴泪珠分明告诉我,她并非是恶魔的化身,她是不得已的,她是受制于人的,她只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仅此而已。

    “如果违背了国王,她会被杀掉,不是吗?就算不杀掉,也会受到永无休止的折磨。她想活下去,想快乐地活着,这有错吗?”

    灵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了头:“你真要去‘待葬场’,那个洒满夕阳的地方?”

    我点点头,“罗拉在那里,我知道。”

    “你就这么肯定,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在那儿呢?”灵走到了天台的边缘上,蹲下来,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一只手——她今天穿的是素色长袍,就连同她的银丝在风中飘荡。她抚摸着这个天台的边缘,低声说:“当年,就是罗拉揪着我的头发,把我从这里推下去的……”

    “灵……”她转过头来,一道血迹从头上流了下来,接着是两道、三道……我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尖叫着跌坐在地上。这时,满脸鲜血的灵不见了。有着长长的银发和透明身体的灵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旁边。她背靠着我的肩膀,透明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声音空灵地问我:“现在,你还是执意要去吗?让她为自己犯下的罪接受惩罚不是更好吗?”

    我的心变得纠结了起来,仔细回想着当那个世界只剩下我和罗拉两个人的情景,以及她跳的那支孤独而绝望的舞。可即使这样,即使她很可怜,但灵说过了,她让伊宣的身体饱受苦痛,让深受着重和伊宣的灵,也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见过她了,罗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见到她的。当时,我只看到两朵紫蔷薇从空中飘落下来在地上化为灰烬的一个过程。当时,我周围有那么多人,当然还有伊宣,但他们谁也没有看。随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我和罗拉,她跳起了那支冰冷绝望的舞蹈。我感觉到了,我看到的而别人看不到的一切,都不是一种偶然。罗拉跳舞时的表情是绝望的,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在罗拉身上将要发生重大的变故,罗拉也意识到了,她一定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无法逃避的宿命,她将要走向死亡。但我还是想拯救。如果我能拯救她和话。”

    “灵,我知道你恨她,那是因为她不了解人铁痛苦而你也不了解她的苦衷。你有没有相迅,她残忍的背后,究竟藏了些什么?你见过她流泪的样子吗?我见过,虽然她只流了一滴泪,那绝对是善良的表达。没有人速写全世界的人都是坏人,也没有人能肯定全世界的人都是好人。有些人,有些事,我们是不是看得太肤浅了呢?如果再往深里看那么一点点,也许我们双会有新的发现。所以,我觉得再给罗拉一次机会,让我们一起来拯救她吧。灵。”

    灵不说话,忧伤地在我面前站了一地儿,随后叹了口气,拨弄了一下额前被风嗲得有些凌乱的刘海,微微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淡紫色的瞳孔里有了宽容:“做错要去‘待葬场’,一定要小心,那里通常是惩治犯了罪过的蔷薇精灵的地方,很可怕,你又不像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要更加小心才是。等你到了那里,我就帮不了你了,灵魂是不能进入‘待葬场’的。”

    她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不如你让伊宣和你一同去吧,他可妈保护你,使你不受伤害。那地方实在是危险重重,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不但救不了罗拉,还会更丧身在那儿。如果那样的话,伊宣可真要痛苦一生了。”

    “我对于伊宣真的那么重要吗?”我的目光望子成向了远处,“在他心里,卓越玛才是他最重要的。”我有些难过,也许我是吃醋了,妒嫉了吧,但就算如此,我想我也不会承认的。

    “默雾啊,你以后一定不会这么认为了。”灵笑着说,“你果然还是丢失了许多记忆力啊。”

    “伊宣已经为我挡住了罗拉的致命性攻击,”我说,“他已经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害,我不想再让他为了我的事,有什么闪失。”

    “默雾,等等。”没等灵说完,我便打断了她:“告诉我去‘待葬场’的走法,我就离开了。”

    灵沉默了,良久,她说:“从天台上跳下去,就到了那里。”

    然后,我就跳下去了,没有犹豫,也不曾嘴灵说再见。我不想离开她,伊宣、依衣、陌瞳。就算我死了,我也见不到她,因为人类的灵魂无法长久地飘荡在尘世,死就是死,什么也没有了。

    从天台上坠落的时候,我悄悄迸出了眼泪,这时候,我看见旁边直披腰间的大波浪长发,穿一身淡绿色露肩长裙,她慈爱怜惜地的目光正停留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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