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海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柔和的橘黄色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泄而下，我身边还躺着那个陪伴我十多年的巧克力色的巨大的玩具泰迪熊。
我回到了家里？
那片大海呢？海到哪里去了？
我精神恍惚地从床上直起了身板，揉揉胀痛的眼皮，被汗浸透的短发一绺一绺地无力地垂在耳际。环顾四周，没有他的影子，心中的某个地方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片孤独的海洋与少年的眼神相吻合。
是梦吗？昨天的一切，在记忆的脑库里只剩下了零落的碎片，拾起来的，只有少年的难以捉摸的瞳孔，和他与我之间，近如咫尺又遥不可及的距离。
明明不认识他的啊，明明他的存在与我没有丝毫的关系，但为什么，看不见他时，心中略过一丝不安和躁动。是因为他的神情吗？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下了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踩在浅浅的海水里。我放弃了胡思乱想，有意无意地向门外喊了一声——我在判断姥姥在不在。
是的，我从小离开了父母，关于他们我没有丝毫的记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我是姥姥亲手抚养大的。一个老人，这么多年过来挺不容易的，我也时常在细微之处关爱着姥姥，有时会亲自下厨做难以下咽的饭菜。连我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的饭菜，竟会让姥姥笑得满脸岁月的褶皱。
姥姥是十分疼爱我的。
“雾啊，你醒了哟，再等一会儿，早饭马上好。
是姥姥沙哑的声音，透过一扇门传进 我的耳朵，让我顿时产生了安全感。松了口气，立刻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有姥姥在，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姥姥，我昨天……是自己回来的吗？”我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同时走到门前，把门拉开一条缝，看见了姥姥弓着腰驼着背，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围裙系偏了，蝴蝶结栖息在姥姥的腰间，心中猛然刺痛了一下。
“没有啊，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男孩送你回来的。哦，对了，宝贝，你现在感觉如何，头还疼吗？”我听到了姥姥切面包的声音，但却无心去问今天是吃蓝莓味和面包还是草莓味的面包。是那个少年吗？他来过我家了？和我姥姥说了什么？
“姥姥，什么头疼啊，我听不太懂。”我把门打开了，想让姥姥更清楚地听到我的疑问。
“咦，你难道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并且头撞到栏杆上了吗？怎么糊涂了？”姥姥把切成各种小动物形状的面包片用碗盛好放到一旁，从另一旁拿起一只鸡蛋，把它夹在右手两指中间，左手轻轻一弹，蛋破，金灿灿的蛋黄和透明的蛋清一起落入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碗里。
“那个，他已经走了么？”我把手扶在门把手上，专注地看姥姥娴熟地打鸡蛋。
“嗯，走了哦。”姥姥用龟裂的手顺手抄起一双筷子，蛋黄和蛋清逐渐搅拌到了一起。
“哦。”我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开始整理床铺，穿衣、收拾上学要用的东西。
洗脸刷牙完毕后，我坐到餐桌前面，不大的餐桌，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一尘不染。
姥姥还真是勤快呢，一天换洗一次桌布。我在心里暗暗赞叹道，同时在面前的白瓷碗里摸了一块面包出来，咬一小口，果酱就渗出来了。喔，草莓味的。
“好吃吗？”姥姥每天都要这样问，不厌其烦。我一边舔着从面包里流出来的果酱，一边把头点得像个招财猫。
“多吃点哦，以后想吃我都不给你做了。”姥姥调皮地说，皱纹在眼角愉悦地荡漾着。
我笑而不答，偷偷乐了。
姥姥，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唯一的孙女啊，你不给我做谁给我做啊？
“姥姥再见！”我飞快地背起书包穿好球鞋，转动了大门的把手。
姥姥没有回答。
阳光有些刺眼，让我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时我看到门台上飘落着几朵紫黑色的花瓣，像是玫瑰花瓣。我弯下腰，轻轻拾起它们，一股清淡的蔷薇花香扑鼻而来。于是我把这些花瓣放入口袋，打算以后做成书签用，一定十分美丽。
但是，这些蔷薇花瓣是从哪里来的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到了学校。
华颖没有来，逃课？迟到？生病？
我下意识地歪着脑袋看了看华颖的书仓，因为华颖就有我的左前排，我从座位上一眼能望到她的书仓。华颖书仓里的那本书不见了。
班主任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声音有些沙哑和哽咽，她眼镜从鼻梁上取了下来，右手撑着讲台，左手按住太阳穴，悲痛地对我们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华颖同学……遭不明野兽的袭击，不幸离开了我们……”
全班顿时炸开了锅！
我差点以为老师是在和我们开一个过分的玩笑。那一瞬间，血液凝固了，我感觉气都快上不来了。我不敢相信老师说的话，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没了，这怎么可能？我又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望向华颖的位置，那里，的确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桌仓。
我这一天根本没有听老师再讲些什么，我的心情好乱，一个大活人突然成为一具尸体，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下课后，我去找班主任，向她进一步询问华颖的事情。她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劝我不要多想，好好学习，千万不要被影响到生活。
我失落地离开了教师办公室，经过教室时，忍不住再一次看华颖使用过的课桌，还在那里，孤零零地。在同学们短暂悲痛后的谈笑风生间淡漠地看着这个世界。
华颖生前的笑声，又肆无忌惮地飘进我的耳朵。
放学后，坐在学校花园的长椅上，我的心乱如麻，仔细回想着华颖在那个反常的一天里的一举一动。野兽袭击？野蔷薇？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就是在那天！那个破旧的小巷子里的废弃工厂！当时名叫陌瞳的银发少年怀中抱着的女孩，好像，好像就是——
我从长椅上跳了起来，那一刻，我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华颖，苍白的面孔，头发凌乱不堪，血从头顶一直往下流着，张着嘴，虚弱地向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救救我，救救我……”
我惊恐地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喃喃自语：“不，不是我……”
“卓玛。”我本能地转过头去，黑发的细细高高的男孩在我身后一米左右的位置站着。
一头墨色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耳际后面，五官如同被精心雕刻过一样，立体而富有质感，他穿着的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的身材，整个人十分生动，充满活力。
理智占了上风。现在，他这副蛊惑人心的姿容只会让我感到恐惧。我结结巴巴地说：“是你，是你把华颖……”
“我是伊宣，”他奇妙的声音如风铃被清风吹动，“黑蔷薇。”
月色野蔷薇？！
我的手心渗出了汗，紧紧抓住了衣服的一角。
“你朋友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陌瞳已经被我整顿过了。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然后他就消失了，他待过的地方，只留下了几瓣紫黑色的蔷薇花瓣，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沁人心脾。
“卓玛，我会远离你，因为……我的存在只会令你受到永无止尽的伤害。”
最后这句话，是飘荡在空中的，跟随染红的阳光，洒下一片寂寞和惆怅。
“伊宣……”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口突然一阵撕心裂的疼痛。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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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家里？
那片大海呢？海到哪里去了？
我精神恍惚地从床上直起了身板，揉揉胀痛的眼皮，被汗浸透的短发一绺一绺地无力地垂在耳际。环顾四周，没有他的影子，心中的某个地方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片孤独的海洋与少年的眼神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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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从小离开了父母，关于他们我没有丝毫的记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我是姥姥亲手抚养大的。一个老人，这么多年过来挺不容易的，我也时常在细微之处关爱着姥姥，有时会亲自下厨做难以下咽的饭菜。连我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的饭菜，竟会让姥姥笑得满脸岁月的褶皱。
姥姥是十分疼爱我的。
“雾啊，你醒了哟，再等一会儿，早饭马上好。
是姥姥沙哑的声音，透过一扇门传进 我的耳朵，让我顿时产生了安全感。松了口气，立刻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有姥姥在，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姥姥，我昨天……是自己回来的吗？”我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同时走到门前，把门拉开一条缝，看见了姥姥弓着腰驼着背，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围裙系偏了，蝴蝶结栖息在姥姥的腰间，心中猛然刺痛了一下。
“没有啊，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男孩送你回来的。哦，对了，宝贝，你现在感觉如何，头还疼吗？”我听到了姥姥切面包的声音，但却无心去问今天是吃蓝莓味和面包还是草莓味的面包。是那个少年吗？他来过我家了？和我姥姥说了什么？
“姥姥，什么头疼啊，我听不太懂。”我把门打开了，想让姥姥更清楚地听到我的疑问。
“咦，你难道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并且头撞到栏杆上了吗？怎么糊涂了？”姥姥把切成各种小动物形状的面包片用碗盛好放到一旁，从另一旁拿起一只鸡蛋，把它夹在右手两指中间，左手轻轻一弹，蛋破，金灿灿的蛋黄和透明的蛋清一起落入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碗里。
“那个，他已经走了么？”我把手扶在门把手上，专注地看姥姥娴熟地打鸡蛋。
“嗯，走了哦。”姥姥用龟裂的手顺手抄起一双筷子，蛋黄和蛋清逐渐搅拌到了一起。
“哦。”我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开始整理床铺，穿衣、收拾上学要用的东西。
洗脸刷牙完毕后，我坐到餐桌前面，不大的餐桌，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一尘不染。
姥姥还真是勤快呢，一天换洗一次桌布。我在心里暗暗赞叹道，同时在面前的白瓷碗里摸了一块面包出来，咬一小口，果酱就渗出来了。喔，草莓味的。
“好吃吗？”姥姥每天都要这样问，不厌其烦。我一边舔着从面包里流出来的果酱，一边把头点得像个招财猫。
“多吃点哦，以后想吃我都不给你做了。”姥姥调皮地说，皱纹在眼角愉悦地荡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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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唯一的孙女啊，你不给我做谁给我做啊？
“姥姥再见！”我飞快地背起书包穿好球鞋，转动了大门的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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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些蔷薇花瓣是从哪里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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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歪着脑袋看了看华颖的书仓，因为华颖就有我的左前排，我从座位上一眼能望到她的书仓。华颖书仓里的那本书不见了。
班主任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声音有些沙哑和哽咽，她眼镜从鼻梁上取了下来，右手撑着讲台，左手按住太阳穴，悲痛地对我们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华颖同学……遭不明野兽的袭击，不幸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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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长椅上跳了起来，那一刻，我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华颖，苍白的面孔，头发凌乱不堪，血从头顶一直往下流着，张着嘴，虚弱地向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救救我，救救我……”
我惊恐地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喃喃自语：“不，不是我……”
“卓玛。”我本能地转过头去，黑发的细细高高的男孩在我身后一米左右的位置站着。
一头墨色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耳际后面，五官如同被精心雕刻过一样，立体而富有质感，他穿着的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的身材，整个人十分生动，充满活力。
理智占了上风。现在，他这副蛊惑人心的姿容只会让我感到恐惧。我结结巴巴地说：“是你，是你把华颖……”
“我是伊宣，”他奇妙的声音如风铃被清风吹动，“黑蔷薇。”
月色野蔷薇？！
我的手心渗出了汗，紧紧抓住了衣服的一角。
“你朋友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陌瞳已经被我整顿过了。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然后他就消失了，他待过的地方，只留下了几瓣紫黑色的蔷薇花瓣，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沁人心脾。
“卓玛，我会远离你，因为……我的存在只会令你受到永无止尽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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