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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公主无泪

    魏不争渐渐不再批阅奏章,只萧延意实在有决断不了的事时,他才会给出些主意,却也是点到为止,并不为她做主。

    萧延意初时只觉万分吃力,一日的奏折批阅下来,莫说浑身僵硬不堪,就连眼睛都有些酸涩难当,开始,心里便有些嗔怪魏不争不懂怜香惜玉,可慢慢几日下来,发现大多事物她已能有自己的主张,不用再事事询问,便也能懂了魏不争的苦心。

    他这一走,万事便都要她一人做主,若依旧过度依赖于他,只怕到时,便更会六神无主,这些历练原本是迟早的事,而这些事原本也该是她担着的,倒是魏不争之前却是为她分担了太多。

    虽是懂了他的意思,萧延意却依旧有沮丧,因为,这样一来,二人间的独处卿卿我我的时间,便一下子少了起来。

    而时间却已经到了腊月,新年过完,祭天大典那日,魏不争就要出征了。

    萧延意一边忙着适应自己一人面对朝臣跟朝政的诸多事物,一边却还想加紧着时间,在魏不争临行前,能亲手绣个荷包给他带着。

    萧延意的女红不行,虽是跟在吕氏身边这三年里,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也跟着吕氏会绣上一些东西,但是大约是基础太差,绣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说不上精湛。

    可偏偏这又是她记忆里,第一次亲手做了东西送人,而且,还是自己心尖上的人,遂便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拿出个像样的东西。

    于是白日里忙了一天,等魏不争能抽空小聚片刻,之后便是忙着跟吕氏那边好生地求教,决意要绣出个能拿出手的荷包。

    尚悦有时恰好陪在一边看着,偶尔就忍不住慨叹,“芫芫这丫头,如今倒肯拿出时间做这些的精细活,本宫简直都不敢信,这还是当初咱们那个大宏的长公主了。”

    萧延意听了,只管脸红,手里的活却一点不敢怠慢。

    好在虽是太多事要顾着,眼下顶要紧的宫宴一事,却不需萧延意太费神,如今有尚悦代为料理,萧延意在这一事上省心了不少,只用心地学着、记着诸多琐碎,以备日后尚悦若是回去了锡莱,再有此等规格的筵席,她也能照样做个七七八八。

    到了腊月二十九那日,萧延意才终于绣完了荷包,自己左右端详了半晌,还是有些不满意,但也来不及再改,便想着左右都是心意,魏不争能懂就好。

    可是真见了魏不争,想要把荷包拿来给他,萧延意却还是不免扭捏了起来。

    魏不争其实早从唤月她们处,知道了萧延意在为他忙乎着这事,可是这会儿,却也只笑吟吟望她,并不言语。这只让萧延意更是脸红,不知怎么拿出手,最后,只得把荷包往魏不争怀里一塞,扭头就走,嘴里哼道:“你若是不喜欢,只管塞在行礼底下就好,却不许丢,也不许不带。”

    萧延意还未走出两步,便被魏不争长臂一伸,牢牢箍进怀里,唇擦着她的耳边,热乎乎的气呵出,撩着她的鬓发,“我一定会贴身带着,怎舍得扔在行礼中。”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独处时,偶尔总会有些牵手拥抱的亲昵之举,萧延意渐渐已不再为此脸红耳赤,这一次,却是原本的红潮便未褪尽,新的热意便又涌了上来,动也不敢动地缩在魏不争怀里,声音从他心口处闷闷地发出来,“我做的不好,时间又赶,你不许嫌弃……”

    “芫芫,我从不敢奢望,以你堂堂公主之尊,会为我做这些,我又怎会嫌弃?更何况做得这样好。”

    萧延意这才心满意足地在魏不争怀里叹了声,娇声说道:“伯钺,在你面前,我只是你的女人,不是什么公主。”

    有那么一刻,萧延意觉得魏不争的身子有些微微的战栗,但是很快便是止住,随即一个吻擦着她的脸颊,蹭到了唇边,萧延意浑身也是忍不住一颤,深吸口气,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只是那干热的唇,却是只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一碰,便离开,随后拥着她的怀抱便更紧了紧。

    “芫芫,我一定速战速决,回来迎娶你。”魏不争的声音在萧延意头顶响起。

    萧延意晕乎乎地依偎在魏不争的胸膛,几乎疑心此时便是她所有记忆中幸福的巅峰了。

    只是,这缱绻似是格外短暂。因为第二日便已是除夕,魏不争在宫中的最后一晚。

    这样的一个夜晚,萧延意多么想只是他们二人最后说些缠绵暖心的话。但是,宫中筵席,大宴文武百官及家眷,莫说是二人独处,俩人同在一殿内,便连单独说个话的机会也没有。

    按通常礼数,萧延意本该是只招呼大臣内眷,但是,如今她还担着监国一职,加上萧续邦又年幼,所以这一晚,她陪着皇弟一起,不知道跟多少人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却连分出些心思多看一眼魏不争的时候都不多。

    只魏不争带领武将与他们敬酒行礼时,二人才有机会视线交汇片刻,但是同着众人,却也不敢多流连,就赶紧岔开。

    这一晚便这样热热闹闹,却又让萧延意觉得万分孤单地度过。

    而她,本是还打着几分精神,想等宫宴散去,还能与魏不争再说几句话。可是,席间,虽是每每有人敬酒她也不过是小饮一口,奈何敬酒的人却太多,还不等筵席散尽,她便已经醉得有些迷糊。

    第二日一早被宫人唤醒时,萧延意只觉得头疼欲裂,晕乎乎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是已经不记得昨夜如何回的宫。

    唤月跟睐月两个伺候着萧延意更衣,今日大典,自是要换上最隆重的衣饰,萧延意布偶般被她们摆弄着,头脑稍许清醒些,便是忍不住问道:“本宫昨夜是怎么回宫的?”

    唤月轻笑,“是奴婢们扶着殿下回来的,殿下的步子迈得都有些不稳了,却硬是不要上辇呢。”

    萧延意赧然,“那……本宫可有什么失态之举,或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

    “殿下,就是一直在喊着将军的名字呢……”睐月也是忍俊不禁地搭腔道。

    萧延意一惊,人又醒过来大半,急切问道:“那除了你们,可有旁人听见?”

    “奴婢们伺候着殿下回来,周围也就只有几个诰命夫人还在,大臣们都没听见。”

    萧延意心下略松,却还是不放心道:“哪几个诰命夫人?”

    “都是些一品诰命,才有身份能伺候公主,奴婢倒是也没瞧得太仔细。”

    萧延意听闻皱了皱眉,睐月心领神会,立即宽慰她道:“殿下莫担心,殿下唤的是将军的表字,那些个诰命又怎知道是谁。”

    萧延意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安稳,但是忙着一通的梳妆打理,也让她顾不得想太多,匆匆着了一身盛装去迎了萧续邦与尚悦,便一起赶往神殿,先祭拜神佛,再祭拜列祖。

    萧续邦与萧延意、尚悦祭拜过后,臣工按品级依次上香叩拜,为首的,便是魏不争与李景吾。

    魏不争因祭拜过后便要出征,此时已是一身甲胄在身。魏不争在朝时只穿朝服,私下里萧延意见他,大多更只是穿着常服,如今这一身银亮的铠甲穿在身上,只显得魏不争更是英气逼人,萧延意一时间都有些惊艳得似是透不过气一般。

    这是她第二次见这样的魏不争,第一次,还是彼时她还不认识他时,魏不争去家中迎她回朝那日,但那时他一身的戎装尚不及今日正式,便已然萧延意不知觉间便芳心暗许,此时再见,萧延意只觉心若擂鼓,一时又是激动,又有一种自豪之感。

    心中竟是不能自已地只反复翻涌着一种由衷的感慨与骄傲,这英姿勃发,卓尔不群的男子,是天下人的英雄,却亦是她一人的英雄。

    拜过神佛和列祖列宗,皇帝与文武百官同到殿前一起观魏不争率领三军将士祭旗之后,便是送他们出征。那浩荡的将士在魏不争的带领下,呼声如潮,铿锵有力,一片震耳欲聋中,萧延意却觉眼眶湿润。

    这一刻,所有的激情澎湃再抵不过离情萋萋,她虽是那送将军出征的公主,却更是个送爱人上战场的痴情女子。

    萧延意的牙齿紧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阻止自己的泪水滑落,而远远的,如天神般矗立在三军之中的魏不争,她却连表情都看不清,只能在心中一遍遍默念,“伯钺,平安回来,早些回来。”

    萧续邦下令,大军出发,魏不争翻身上马,黑马衬着银铠傲然而立,更仿若天兵临凡。

    对着大军一挥手,魏不争毫不迟疑一夹马腹,马便前行至三军之首。只出发前,最后那一刻,他勒了马缰,拧身回首,萧延意虽看不分明魏不争视线所落何处,她心中却无比笃定,他是在与她最后的告别。她便忍不住抬起手,对着魏不争的方向轻轻一挥,魏不争迎着她的方向,端立了片刻,毅然回身打马前行。

    三军列队有序而激昂地跟上了魏不争的步伐,那银亮的一点在最远端渐行渐远,终于在视线中彻底地消失。

    萧延意别开了头,匆匆用指尖绕了帕子,蘸去眼角处那再多一刻便会掉落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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